万俟言在学生们的尖叫声中走上台，为了贴合表演主题，端的是一个高冷傲娇范儿，即使下面的人再怎么欢呼她也没朝下面撂一眼。
坐上凳子，调整了一下麦，后面的屏幕把她的动作放大。
灯光渐熄，只留万俟言头顶一束光，万俟言大半张脸都在阴影下看不真切，只有一小片光打在了她的下巴上，还漏出了一点红唇，万俟言竖起食指比在唇上，片刻之后大部分人都安静了，万俟言的手才轻轻抚上琴弦。
万俟言极慢地拨了两下后就提气加快速度，节奏相对平缓，这段末尾的情绪在往上推，短暂停顿，一个吸气后的速度再次提快，音乐变得急促、紧张、充满张力，音节通过话筒传遍整个操场，这段之后的音符密集而富有冲击力，极具穿透性，经历**后又突然放缓，进入一个恢弘的段落，曲子最后几个音直接砸进在场众人脑子里，心都跟着颤了几下。
万俟言慢慢吐出一口气，抬手压了一下帽檐，与此同时微低着的头小幅度上抬，眼帘缓缓撩起直视正前方的摄像机。
全场鸦雀无声。
万俟言抽出话筒，调笑说：“怎么？对学姐的表演不满意吗？怎么没声儿啊？”
话音落，底下瞬间震天响的掌声、欢呼声，一句牛逼叠着一声儿口哨，鬼吼鬼叫悉数被万俟言听到。
主持人上台照例对刚才的表演给了几句夸赞，万俟言和他讲了两句也就下台了，在她后面还有几个表演。
万俟言下来后首先是去找夏喻森，结果发现他没在原来那个板凳上，万俟言也没找，她想去看一下文柰，她真的太喜欢文柰在舞台上表演那劲儿了，仿佛什么她都游刃有余，同样也足够漫不经心，这次好不容易有个可以近距离看到她的机会，万俟言不想错过。
这次跟她的助理只有一个小何，小何在她下来的第一时间就递上小风扇，“诗诗姐临时有事被老板叫回去了，我现在开车把你送到酒店？”
“等我去看一眼我偶像我们就走。”万俟言领着小何穿过后台繁杂的人群，目标明确的奔向自己的化妆室。
万俟言到化妆室后就立马开始卸妆，小何在帮她摘斗笠，那个帽子戴得紧得要死，万俟言感觉自己头发都要被扯松了。
卸到一半学校的节目负责人突然来敲门，小何将门打开。
“万俟老师，我们原本定在第五顺位的艺人出事来不了了，可以麻烦您帮忙顶一下吗？”
万俟言还糊着卸妆膏，脸上黑一块儿白一块儿的，她眯着眼看站在门口焦急的中年男人，“我也没多的备选节目啊，现在硬让我上，那些设备能供得上？”
万俟言除了工作外就不会化妆，上了层粉底容易让她不得劲儿，干个什么都得悠着的感觉，她私下一向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即使很有可能还要再次上台，她手上动作依旧不停，毫不含糊地清理面容上的化学品。
“设备问题您不用担心，只要您肯上。”中年男人把姿态放低。
“只有我？”万俟言打开水龙头，掬了捧水洗脸。
“不是，还有文柰老师。”
万俟言‘唰’一下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水珠，因着她动作迅速汇成水流滴下，万俟言的手在脸上抹了一把，诧异问：“你的意思是我和她合作？”
“是的，我最先找的就是文柰老师，她说她无所谓，如果您愿意的话她就愿意。”
万俟言心中像是有烟花炸开，幸福降临得太突然了。
中年男人抬手看了眼腕表，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再次哀求：“万俟老师，您答应吗？”
“答应，走，带我去她化妆间。”这种便宜，万俟言不占她就是王八蛋。
万俟言站在文柰化妆间门口都觉得像做梦一样，她以为今天最多就是能近距离看她一眼，哪想到还能赚到一合作，还是文柰亲自点名的。
中年男人敲门，里面的人开门，万俟言几乎是秒锁定坐在化妆镜前的人。
哇靠，不开玩笑，文柰就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女人。她皮肤那么白，眼睛有那么大，锁骨窝还那么深……。
“万俟老师好，承蒙您赏脸给我这次合作的机会。”文柰伸出手。
万俟言从美色中惊醒，咽了下口水，上前和她握手：“没有没有，能和您合作是我的荣幸。”
“我打算是跳舞，您来唱歌？”
唱歌？！这不得要了在场师生的命？
“我打架子鼓吧，曲风能合得上吗？”
“可以的。”
我的老天爷啊，文柰好香，万俟言脑子里不合时宜地飘出来这句话。
中年男人在她们商定的那一刻就联系人准备东西，万俟言就一直待在文柰的化妆间熟悉谱子，文柰的化妆师给她改了一个妆，文柰问万俟言：“您不化妆了吗？”
万俟言听她一口一个尊称总感觉不适应，虽然万俟言比文柰大两岁，但文柰的出道年份比万俟言早得多。
“我不化了，就这么上，反正黑灯瞎火的也看不清。”默了一下，然后接着说：“你就叫我万俟言呗。”
那时候文柰在化眼妆，她只能转着眼珠通过镜子看万俟言，镜子上的补光灯照得万俟言的眼睛亮晶晶的，明明万俟言比自己还大点，怎么这会儿看着像未成年？
万俟言疑惑文柰怎么突然不说话了，视线一转就和她在镜子里对视上了。
文柰应该是在走神，视线对上的瞬间她就回答了万俟言的问题：“好，万俟言。”
“老师们，准备上台了。”中年男人的突然出现打断了万俟言即将说出口的话。
万俟言和文柰起身去后台做准备，途中万俟言还是问文柰要了联系方式，万俟言加上人就心满意足了，乐呵呵地把手机递回给小何，让她帮忙拿着。
最后两分钟的时候夏喻森来找万俟言了，第一句话就是：“来不了的人是芙昕蕴，她被车撞了。”
夏喻森说这话时的声音不算小，万俟言旁边站着的就是文柰，听到他说的稍微侧首，却也没说话。
“啊？严重吗？”
从接下这个活儿之后万俟言就没问过原本定在这个位置的人是谁，满脑子充斥的全是即将和文柰合作的亢奋，冷不丁听到芙昕蕴被撞了，有点儿震惊。
“轻微脑震荡，我刚就是去处理这件事。”
“人没事就好，我俩把你公司艺人的烂摊子给拦了，想想怎么补偿我俩吧。”万俟言一把揽过文柰的肩膀。
“喝酒去？”
万俟言看一眼文柰，读懂她的意思，“OK，就这么说定了，我们要上去了。”
主持人已经在介绍了，万俟言和文柰跟着就上台。
万俟言的衣服没换，还是那个装扮，高马尾也没来得急拆，不仔细看的话其实就只会发现她的斗笠没了。
文柰则换了一身截然不同的打扮，上一场是美艳，这一场又帅得不行。
舞台上炫目的灯光差点儿给万俟言闪瞎，文柰摆好姿势，万俟言拿起棍子，抛起，棍子在空中转了一圈，随即被万俟言稳稳接住，摇滚乐的鼓点在此时刚好响起，万俟言直接一棍子打在嚓上，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排练过的。
连万俟言都觉得这个音乐进得太凑巧了，让她成功的耍了一下帅，万俟言扫了一眼下面的学生，他们的反应简直是爽死了，这让她装了把大的。
万俟言对架子鼓足够熟，谱子也背下来了，所以她在打鼓的时候看得更多的是文柰，她看文柰利落的动作，可惜看不到她的面部表情，万俟言认为文柰在舞台上的面部表情才是最有魅力，最能吸引人的地方。
这首歌也就三分钟，文柰舞蹈定格的那一刹那是朝向万俟言的。
文柰微微喘气，她也看到万俟言了，她对万俟言微微一笑。
万俟言觉着自己可能真的要爱上文柰了。
万俟言忽然感受到一束灼热的视线，她凭感觉回望，她看到夏喻森就站在台下盯着她，什么表情看不清，但万俟言就是觉得被他这样盯着有种说不清的阴森。
一下台，文柰和万俟言匆匆打了个招呼，让她转告夏喻森那酒局她去不了了，然后文柰就被她助理带走了，万俟言则拿手机把之前拍的视频传到微博，顺道还看了一眼热搜榜，不出所料，芙昕蕴出车祸的热搜早已爆了，接下来才是她和文柰的相关热搜。
小何发信息说她的东西已经拿到车上了，让她直接去地下车库，万俟言单手按住胃，拿着手机低头快速向地下车库方向走，经过应急通道的时候被里面的人一把拉进去，万俟言反应很快，几乎是瞬间就使全身力气用手肘击向对方，被人用手臂挡了一下，对面发出一阵闷哼，果然在光线黑暗的条件下人的其他感官会变得更敏感，万俟言侧耳听到声音，判断方位后她又一腿踢过去，依旧被人拦下，这回更过分，居然一把握住了她的小腿，就在万俟言准备借力跳起用膝盖顶他腹部时，对面开口了。
“万俟言！”
万俟言已经垫起脚了，听到声音一下子停下动作，脚跟落地。
“你有病吧？突然拉我进来，吓死我了！我打不死你！”
夏喻森被她肘了一下的小臂还在发痛。
万俟言打开手电筒，直接怼到夏喻森面前，晃到他眼睛，照得他生理性后撤，“我说你是不是闲得没事儿干？”
万俟言发觉她的腿还在夏喻森手里，抽了一下没抽动。
她眯着眼睛一字一顿地问夏喻森：“你他妈的到底要干嘛？”
夏喻森现在郁闷得很，不知道是不是台上灯光问题，又或是氛围烘托，他觉着万俟言在台上看文柰的眼神实在说不上清白，重要的是他知道文柰的一些事迹，万一一个没防住，让万俟言在他眼皮底下被人拐跑，转头跟其他人好上了才是最要命的，本来想借着这个环境好好暧昧一下，刷一下存在感来着，结果差点儿被打死在这儿。
他放下万俟言的腿，温热还存在指尖，有点儿不适应，微微蜷起手指。
“你怎么这么瘦？那腿一只手都握住了。”
万俟言原本就有点气儿在身上的，听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直接气笑了，拿手机一角抵在他胸口，稍稍用力，在电筒照射范围内，很容易就能看见那一处的肌肤随着她的力道在凹陷，“你在英国待久了听不懂中文是不是，同一个问题要我问几遍?”万俟言把夏喻森抵得向后退。
夏喻森永远不可能把这么丢脸的事告诉她，说：“就看看你现在什么实力，试探你一下。”
夏喻森之前在网上刷到的第一条关于万俟言的视频就是她肌肉线条的合集，那会儿他就了解到万俟言一直有在练格斗，后来夏喻森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她，刚开始硬想的时候还没想出来，直到夏喻森看到他的格斗教练发的朋友圈后才记起。
那天夏喻森按往常的安排去道馆训练，路过一扇落地玻璃的时候不经意朝里面一瞟，里面有个姑娘正在和他教练过招。
没错，他的教练，夏喻森的教练一直只教他一个人，这会儿忽然多了一个人，还占了他的训练时间，夏喻森干脆就戴着耳机靠在外面的墙上看，大概过了三首歌的时间里面才结束。
看得出来，那姑娘练的时间绝对长，基本功扎实，出招也够狠，教练收了几分力在跟她打，她能打个平手还略占上风，换平时遇到一般体格的男人，在紧急情况下还是能护住自己的。
教练打完后就开门出来了，夏喻森走的时候看了一眼，万俟言还躺在地上大喘气。
耳边是教练的解释，他擦擦汗说：“对她的训练早就结束了，最后那姑娘提出说要打一架，我看她细胳膊细腿儿的，以为没几分钟就解决了，结果她硬是打了得有二十分钟。”说完还叹口气。
“你一开始敷衍她了？”夏喻森摘耳机。
教练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该开始是有点，后来认真了，你别说，这姑娘还真不一般，你以后有空就可以和她打一架。”
这回已经数不清这次是两人打的第几场架了，夏喻森把手臂放在光下看，一眼就看到被万俟言一肘肘青的地方。
“神经病。”万俟言瞪了夏喻森一眼，拉开门就走。
夏喻森跟在她后面，“等会儿喝酒去？”
“谁要跟你喝。”
万俟言走到地下室，再拐个弯就能看到她的车，助理早就在车门候着了，这时她毫无征兆地站定，转身，动作一气呵成，这一路她走得快，夏喻森在她身后步子也迈得快，她这一下措不及防，夏喻森差点撞她身上，真的就差一点点，因为万俟言和他都脚尖对脚尖了，再往前一步绝对踩上她，夏喻森手撑了把旁边的墙来辅助‘刹车’，随即向后退一步。
万俟言刮了刮鼻尖，咳了一下，“五天之后的那个红毯你能来吧？”
“你想我来我就能来。”
“不想。”
“我偏来。”
“你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差不多。”
“到时候别拖我后腿。”
“当然。”
万俟言看他一眼，转身走了，没走两步再次停下，笑：“等着我到时候美爆你吧。”
以万俟言的性子，刚才她说的所有都可以归为废话那一栏，除了最后那一句。
“我等着。”
万俟言上车后就遭诗诗姐盘问，问她和夏喻森是什么关系。
“是一年前必须避讳的关系。”
听万俟言这么说诗诗姐就懂了，也不多说什么，轻轻说：“把握好分寸，保护好自己。”说完诗诗姐向前倾身把万俟言一缕挂在睫毛上的发丝用手指勾下来。
万俟言顺势把脸放在诗诗姐的手心里，闭眼细细感受她掌心的温暖。
诗诗姐看着万俟言毛绒绒的头顶，低垂的睫毛，说不心疼是假的，万俟言是她带的第三个艺人，她所在的公司小，在万俟言之前的所有艺人都不温不火的，只有万俟言拼出一条血路，这一路的艰辛她都陪着万俟言捱过来的，给她舒心，陪她哭，即使这样她也不敢说她和万俟言能够做到感同身受，她再怎么着也没有万俟言累，累得要死的同时还要在镜头面前拿出最好的状态不让人抓住错，都这样了也照样挡不住一些嘴贱的人非要鸡蛋里挑骨头，一次活动下来总有一部分人要p图来黑，况且万俟言还挨过几次大规模的网暴、造谣，不敢想这么强的工作强度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起初万俟言是很在意那些恶意评论的，每次就是看完几条就开哭，经纪人总担心在万俟言还没红起来就先得了抑郁症，好在万俟言争气，后来红起来了，心脏也逐渐练起来了，看到黑评也就一句：“人红是非多嘛。”
诗诗姐没憋住抬手摸了一把她的头顶，再次感叹：这人在高压工作环境下是怎么做到能有这么多头发的？
“我向公司申请给你批了近一个月的假，去放松一下。”
“批不下来的。”万俟言脸搁在诗诗姐手里都快睡着了。
“已经下来了。”
“嗯？”万俟言不认为那个坐在办公室潇洒的抠门的、资本家会同意给她放假。
“这些不归你管，”诗诗姐大拇指蹭蹭万俟言的脸颊，嘱咐说：“出去好好玩儿一下，那会儿就别再吃药了，你看谁家女孩子年纪轻轻的天天随身携带速效救心丸的，还有其他一些提高免疫力的药，那么多，不知道你是怎么分清的，身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不然赚再多钱到时候也得砸里边儿……”万俟言及时拿手捂住诗诗姐三秒能说诗句的嘴。
诗诗姐瞪她，好在一个电话打过来，她接起来听了几句，皱眉，开门下车并示意让万俟言先走。
车开走后万俟言靠在椅背上，深吸一口气，手再次按压腹部，尽力说服自己去享受饥饿，不要去想其他有的没的。
商务车在车库七拐八拐地驶出去，在一个上坡处下来一辆车，主驾和副驾上的人帽子口罩一个不落，副驾的人看到万俟言的车后瞬间举起手里的相机。
闪光灯亮了一下，闪到万俟言余光，万俟言慢悠悠地掀起眼皮。
“直接撞。”
司机是家里给配的，只听万俟言号令，闻言了当踩油门，眼看着两车距离越来越近。
三十米。
万俟言按车窗键，窗户开了一条缝，丝丝风从那条缝挤进来。
二十米。
万俟言的车速丝毫不减，对面的车也没有要退的意思。
十米。
车窗降半扇。
五米。
狗仔终于意识到万俟言是真的敢撞，他们开始怵她，猛一个提速向后倒，拉开一点点距离后找准机会‘唰’一下将车甩进右侧的支路，急速的停刹让轮胎引起一阵刺耳的刮擦声。
万俟言的车几乎与他们的车头擦肩而过。
车窗降至四分之一，万俟言大半张脸漏出来，经过那车的时候，眼神在他们身上一带而过。
车出地下车库停稳同时车窗刚好降到底。
万俟言见到外面里三圈外三圈围着等她的年轻妹妹，她一如既往地浮现笑容，以最好的状态面对她们。
万俟言提一大袋礼物开车去和粉丝互动，小何从副驾下来，手里同样提一大口袋，车继续往前开，在路边停下。
她们很有秩序的开了一条通道，万俟言和小何就随机发礼物，粉丝的信提前被统一收集到了一个漂亮纸袋里，这次是由一个很早期的大粉保管，万俟言发东西到那个大粉的时候东西早就没了，万俟言就从包里摸出一条项链给了她。
万俟言和那个大粉很熟了，她拿着项链有种见怪不怪的正宫做派。
礼物发完了，依旧有很多人没能拿到，但万俟言得走了，她站在车门前和她们招手说再见，凡是脸上没戴口罩的，万俟言都能看到她们藏在手机后的笑，她们每个人都有在热情回应她。
关上车门后万俟言没抬头，没看窗外，做这行这么久了，万俟言仍然无法坦然面对这早该习以为常的离别。
万俟言就是个不擅长离别的人，她总奢望所有她爱的人能永远陪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