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无翳面带怒色,朝太初狠啐了一口,骂道:“臭道士惯会胡说八道!本宫是父皇的女儿,怎会与这卑贱的侍卫沾亲?你再胡说,本宫就将你的胡子一根一根全部揪掉!”
    太初哈哈大笑,“公主脾气恁的大,不过贫道并非信口雌黄,想要验证此事真假,只需一把刀即可!”
    商无忧深吸了口气,沉声道:“师父与商氏一族的恩怨无需牵连他人,小四到底还小,您若有恨只管冲着我来。”
    太初横了她一眼,“你既是皇长女,本该继承商氏的狠心绝情,为何偏去学你母亲的妇人之仁?人心叵测,纵使你今日高抬贵手,可待到明日势大,那些人必会掉过头来反咬你一口!”
    辉帝不愿在听,忽的大声道:“来人,给朕将此人就地斩杀!”
    施淳闻言忙朝身后使了个眼色,一人走上前来,举刀便朝倒在地上的男子斩去;瑾妃见状猛地窜了出去,整个人扑倒在男子身上,用身体将他挡了个严严实实。她红着眼、猛地昂头朝辉帝吼道:“要杀他、先杀我!”
    “好个贱妇,朕待你不薄,你却背叛朕!你给朕说清楚,四公主到底是不是朕的血脉!”
    辉帝怒发冲冠,他一把扯过身旁护卫手中的宝剑,气冲冲走上前来,将之横在瑾妃颈间,怒道:“你若敢有半句虚言,朕立时将你碎尸万段,连你的家人也要被朕诛灭!你给朕说清楚!”
    商无翳又惊又惧,不安的望向倒在地上的母亲,却见她竟笑了起来——
    “臣妾不过是娘娘宫中一名不起眼的扫撒宫女,若不是受陛下身旁的內监蛊惑,哪里有胆子冒着得罪皇后的危险爬上您的龙床?事后娘娘大病一场,长公主亲临臣妾宫中施鞭笞之刑,陛下也不过笑而置之;皇后薨逝、淑妃上位,您怕高氏一家独大、彼时臣妾正好怀了四公主,您权衡利弊这才将臣妾封为妃位。”
    “臣妾不过是您制衡后宫嫔妃的一枚棋子,陛下此时再与臣妾谈什么情谊,岂不可笑?!”
    瑾妃用身子牢牢护住身下的男子,看也不看一旁瞠目结舌的女儿,她抬起头,伸出手指向盛怒中的皇帝,高声笑道:“臣妾是与冬偃有私,可那又怎样?!陛下诛杀嫡妻、屠灭幼子,臣妾不过有样学样,您为何这般生气……”
    “贱人!”
    盛怒中的辉帝再顾不得其他,狠狠将手中剑朝前一送,冰冷又锋利的剑尖穿皮破骨、几乎将瑾妃半个脖子削掉;瑾妃再来不及说一个字,绝望的眼神忽的灭了下去。
    被鲜血浸透的身子便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她一双眼泪迹未干,强撑着看向女儿的方向,嘴唇蠕动着、无声无息的咽下最后一口气。
    被她护在身下的男子见状猛的发出一声嘶吼,他艰难的直起身,努力朝瑾妃的尸体跪爬了两步。
    辉帝咬牙切齿,染血的剑刃丝毫不做停歇,噗的一声、直直刺入男子胸膛……
    不过几息之间,母亲便在自己眼前断了气!
    商无翳捂着头发出一声尖叫,身子软绵绵的向后倒去。
    商无忧默然望向太初,“师父与母后虽是旧相识,可母亲对您并无私情,你何苦逼迫商氏一族至此?”
    “无知小辈,知道什么?”
    太初长叹一声,缓缓踱着步,仿佛陷入回忆之中。
    “阿若旧时身子不好,太傅为替她调养身体将人送入观中。观中生活孤苦,阿若与我十分投契,我便想法设法逗她开心。原以为这样青梅竹马的日子会继续下去,谁料太傅一封家书,改变了我们的命运……”
    太初看了看辉帝,冷笑着道:“彼时陛下不过是个不得宠的皇子,也不知陈嘉尚究竟看上您哪一点,竟愿将唯一的嫡女许给你。我曾劝阿若顺心而为,可阿若不愿违背父亲之意,不顾我的劝阻毅然嫁入王府。”
    想起昔日之事太初不住叹息,“她离去前我曾起过一卦,卦中虽暗藏转机却难掩大凶之相;我不忍见她落难,遂决定带她远走高飞。可阿若竟私下里偷偷寻了师父亲自将她送回太傅府,此后多年我未能再见她的面……”
    辉帝闻言忍不住出言打断,“皇后对朕从无二心,你二人的旧事她早就告诉过朕,她说你于道术上颇有造诣,向朕推荐你为大辉国师,更是在长公主出生后让其拜你为师。你怎可如此折辱她、在她薨逝后继续玷污她的清誉?!”
    太初怒道:“我何曾折辱过阿若,明明是陛下心中对她生了猜忌,偏又不明着喧诸于口,只敢在背后用些阴损的法子磋磨人。一国皇帝竟如此小肚鸡肠,真叫我替你汗颜!”
    施淳眉心一跳,忙低喝一声:“国师不可对陛下无礼!”
    “大内官放心,要不了多久他就不是皇帝了。”
    太初说完此言再不看皇帝脸色,转头朝商无忧道:“念在于你母亲过去的情谊,为师今日不要你的命,可宫变之事你亦不可再插手。你母亲的死与皇帝脱不了干系,想来你也不愿见陛下踩着陈氏一族的尸骨君临天下吧?”
    “从今往后你依旧是大辉尊贵无比的长公主,至于之后何人继位为帝,都有为师做主、与你无关。”
    商无忧点了点头,“我本不在意权势,只想弄清当年宫变的真相。”
    她一双深碧色的眸子缓缓转向辉帝,幽幽道:“母亲和弟弟究竟是死于谁手,父皇可否为儿臣解惑?”
    辉帝皱了皱眉,发出一声不悦的低吼,“你是在质问朕吗?你母亲是朕的发妻,又为朕生下的嫡子,朕极为看重。虎毒不食子,朕怎么会狠心到去伤害自己的骨肉?”
    “好一个虎毒不食子,”
    商无忧闻言垂头低喃,“母亲薨逝后我受伤颇重,本想查清宫变真相,还母亲和弟弟一个公道,谁料有人在我的饮食中加了令人神志溃散的药,再加上师姐的诅咒之术,那段时间,我好似真的疯了。”
    她抬起眼,目光灼灼的望着辉帝,冷声质问道:“父亲明知我受人陷害却不闻不问,眼看着亲生女儿变成个疯妇,父皇的心真的不会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