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许哲他们听到动静出来，才把扭打到一起的两人分开。
许哲抱住还打算踹两脚的谢清晏，给对面的周默道歉，“不好意思啊哥，清晏喝多了。”
“许哲你他妈到底哪边的？你跟他道什么歉？”
许哲使劲摁住挣扎的谢清晏，示意身边的人赶紧带周默离开。
其他人也被吓到了。
他们只听说两人见面就掐，没想到能不顾风度打这么狠。
两人脸上都挂了彩，可见下手是一点没留情面！
许哲也被谢清晏这出搞得头皮发麻，先拦住要报警的路人，又给老板道了歉，最后把谢清晏拉出会所，塞进了车里。
周默还没走，站在另一辆车前，拒绝了许哲的人送他回去。
许哲想了想，还是朝周默走了过去。
他尬笑两声，要给周默递烟，见周默摇头，才想起来这人从来不跟他们一样，于是将自己嘴里没点燃的烟，又拿了下去。
“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纯粹就是没话找话了。
三人不仅是同学，周默的妈妈还是许哲的小姨。周默回来，许哲的妈妈肯定知道，许哲自然也知道。
说起来，他跟周默的关系，要比跟谢清晏近。但周默从小就跟块冰一样，许哲不喜欢跟这个表哥一起玩。
相比于谢清晏，周默对许哲算得上客气，“上周。”
只是周默的这种客气，用许哲的话来说，就是平等地对每个不相干的人疏离冷漠。
高冷男神，只在谢清晏面前破功。
他有时候也很佩服谢清晏，每次都能将冷静得几乎没有情绪起伏的周默给惹怒。
许哲再次没话找话，“你怎么来这了？”
周默没答，而是朝谢清晏所在的车看去。车还没走，不知道里面的人在干什么。
“他经常来？”
许哲有些意外，周默居然会主动问起谢清晏的事。“也不经常，一个月一两次吧，这里少爷不错。”
周默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不是有女朋友吗？”
“那没有，这次是男友。一月一个，固定周期，比姨妈还准。”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这两年认识谢清晏的，都知道。
许哲的话刚说完，一个清秀的男生风尘仆仆跑到了谢清晏的车边。
车窗打开，里面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随后一张支票递了出去，男生愣了片刻，收下了。
许哲摇头，“这次不准，才半个月就换了。”
周默眼中的嫌恶，满得要溢出来。“他什么时候这样的？”
许哲想了想，“也就这一年多吧。对了，那时候你出国了，不清楚也正常。”
看到男孩离开，周默眉头能夹死苍蝇。
“无药可救！”
许哲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清晏又没亏待人家，大家各取所需罢了。”
见周默朝自己看来，许哲轻咳一声，正了正神色，“我妈前段时候还说，想问问你交没交女朋友，没交的话，等你回国要给你介绍。”
许哲刚说完，就想起高中的时候，谢清晏连续撬了周默六个女朋友，逼得周默最后交个男朋友来恶心谢清晏。
于是他赶紧撤回上一条，“男朋友也可以。”
周默收回目光，依旧冷淡，“告诉大姨，我暂时没有交友的兴趣。”
许哲闻言腹诽。
就这冷得掉渣的性子，也不知道高中的时候，是怎么交到女朋友的，还六个，不会跟最后那个小男友一样，都是假的吧？
说话间，来了一辆车，来人跟周默打了个招呼，许哲不认识。
随后周默上了车，车子出发前，车窗降下。
周默：“让谢清晏收敛点，谢叔叔他们快要回国了。”
许哲一愣，“清晏没说啊。”
车窗摇上前，周默的眼神许哲读懂了。
——那个神经病能记住什么。
许哲：“……”
许哲回到谢清晏的车上。
车门刚关上，谢清晏就开了口。
“下次再替我向那个傻逼道歉，别怪我翻脸。”
许哲一脸无语，“你说说，你们哪次打架，不是你先动的手？你先打人，你还有理了，谢清晏，你今年几岁？”
谢清晏猛地睁眼，“你的意思是他没错，错的都是我？”
许哲：“……”只要遇上周默的问题，谢清晏简直不可理喻。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讲道理。
“来，我们说说你们作对的那些年。”
“初三那年，你把人家骗去器材室，给人家关在里面一夜。
高一那年，他要去参加比赛，你给人水里下安眠。
还是高一那年，……”
谢清晏额头青筋突突地跳，“你TM知道个屁！”
许哲不明白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周默出国三年，刚回来谢清晏就能跟他干架。
“我不知道？行，那你说，今天又是为了什么？”“难不成还是为了你那个小女朋友？不是我说，这都多少年了，十四五岁的小孩，知道是什么喜——”
许哲还没说完，就被谢清晏一脚踢到了肚子。
“你TM也给我滚！”
许哲也不是泥捏的，当即火也上来了，“谢清晏，周默说得没错，你就是个神经病！”
车门被重重甩上，谢清晏闭眼靠在椅背上，司机从后视镜偷偷看了眼自家老板，小心询问去哪。
-
谢清晏的家里，空空荡荡。屋内只开了几盏壁灯，光线并不明亮。
他踢掉鞋子，赤着脚在家里来来回回，然后到酒柜随便拎了瓶酒，倒了半杯喝下。
家里清清冷冷，只有一个人生活的痕迹。
放在吧台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是一条微信。
备注6.10，是个日期。
谢清晏那些一月一个的男朋友女朋友，都没有昵称，只有一个日期，而这个日期，就是他们在一起的那天。
等到下个月的同一天，就是给钱的日子。
【6.10：谢少，刚刚的支票您给多了。协议是一个月，现在才半个月，我把多余的钱退给您。】
【谢：不用。】
【6.10：那谢谢谢少了。谢少下次还需要的话，可以再联系我，我保证听话，绝不乱说。】
谢清晏对这个6.10印象不深，毕竟除了带出去的两次，其他时间他根本没见过人。不过印象里，是个听话懂事有分寸的。
【谢：嗯。记录记得删干净。】
【6.10：收到。】
谢清晏垂眸看着手机，左手晃着玻璃酒杯，棕色的酒液随着喉结滚动缓缓入了口。
他睡眠质量不好，常年需要药物助眠。去年在客户组的酒局上，遇到一个嗓音轻柔的男孩，对方说话轻声细语，他第一次在不依靠药物的情况下睡着了。
醒来，他便提出让男孩跟他。
一个月十万，只需要在晚上连麦讲单口相声。
这个价格不低，但人心总是不知足的，更何况谢少有钱。
在对方对外宣称自己是谢清晏的情人后，谢清晏果断断了联系。
再之后他重新寻找声音合适的人，也吸取第一次的教训，将价格提到一百万，只是需要签保密协议，对外便是他月抛情人的身份。
由于声音合适的人不好找，于是又放宽了条件，男女皆可。
至于为什么一月一换，也是因为治疗效果只有一月，一个月后，便没了催眠的作用。
谢清晏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他只想睡个好觉。
再次喝下半杯酒，谢清晏拎着酒瓶走去客厅，盘腿坐在沙发上，打开手机调出一段音频。
是首催眠曲，声音的主人是今天分手那个男孩。窗外树荫晃动，在酒精的作用下，谢清晏很快睡着了。
梦里他回到了很多年前。
谢清晏在国外长大，十岁那年随母亲回国，认识了一个年龄相仿的小女孩。
女孩一身白色宽袖长裙，乌黑的长发高高束起，像极了妈咪看的那些电视剧里的小仙女。
阿姨说她叫周默，可以喊她默默。
妈咪和阿姨还说了些别的，但谢清晏都没听清。他眼里只有小仙女，他想跟她做朋友。
妈咪很忙，默默的妈咪也很忙。
他会跟默默在默默的家里待一整天。
虽然默默不爱说话，但没关系，他话多。
而且默默只是话少，对他却是很好的。
默默会给他准备水果，还会在他午睡的时候，帮他盖被子，虽然他最后被热醒了，但没关系，默默一定是因为关心他。
谢清晏觉得默默的睫毛，就像名画里的天使一样可爱。
他夸默默漂亮，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女孩子。
每次默默都冷着一张脸，谢清晏觉得默默一定是害羞了，才不理人。
没关系，他脸皮厚。
妈咪教他的中文里，有一个词叫人美心善，美人是夸人的词。
于是谢清晏天天跟在默默身后“人美”“美人”地喊，他觉得他跟默默已经是很要好的朋友了。
那次回国待了七天，临走前，阿姨带着默默来送行，谢清晏死皮赖脸要了默默的联系方式，还给两人拍了合照带走，说回去就会给默默写邮件，让默默记得回信。
谢清晏是个守承诺的人，他拍各式各样的照片发给默默，有时候是风景，有时候是自己的单人照，虽然技术不怎么样，但主打一个有什么分享什么。
默默有时候会回，有时候可能没看到。
如果默默很久没回，谢清晏就会请妈咪给阿姨打电话，他会在电话里礼貌地请阿姨帮忙，请默默回邮件。
阿姨说默默要学很多东西，回邮件会有些慢。
谢清晏表示理解，他有耐心，他可以等。
谢清晏守着邮箱等回信，有时候没等到，就会忍不住发下一封。
有时候他写了十几封，周默才有空回一封。
但谢清晏知足了。
五年的时间，两人互通了上千封邮件。
谢清晏十五岁的时候，身边有同学开始交女朋友，也有女生向他示好，但在他心里，只有漂亮的默默小仙女。
他从阿姨的博客里，下载了一张默默得奖的照片。
领奖台上的默默，又好看又聪明。
那年，他跟妈咪说，他想回国。
谢清晏一个人回的国，那天是默默的生日，他连家都没回，拖着行李箱带着礼物就去了周家。
叔叔和阿姨不在家，管家说默默在楼上休息。
他按耐住满心的欢喜和激动，刚踏上第一个台阶，心心念念的人就出现在了楼梯的转角处，居高临下看着他。
那天阳光正好，从楼梯处的窗户洒进来，谢清晏形容不来，只知道一身白衣的周默，仙气飘飘，好看得过分。
谢清晏仰着头，笑容明媚灿烂。
他对着楼梯上的人，大声说：
“默默，我喜欢你，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我会对你好一辈子的，就像我爹地对我妈咪那样。”
他听说国内的女孩子都比较矜持，所以有想过默默不会一下子就答应他，但他有耐心，他想他一定能打动默默。
谢清晏举起手中的相机，想记录心中最好看的人。
只是在摁下快门之后，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
镜头里，默默的脸上没有惊讶，没有惊喜，甚至他预想的羞涩都没有，那是不加掩饰的厌恶，仿佛在看什么恶心的东西。
五年来，谢清晏给默默发过很多照片和视频，但这是五年来，谢清晏第一次听默默说话。
他听到周默说：
“谢清晏，你真的很烦很贱，我不想理你，你看不出来吗？”
谢清晏错愕地看着周默。
周默转身上楼，临走前，再次看了谢清晏一眼，那一眼，谢清晏能记一辈子。
“也对，你连我是男是女都看不出来，蠢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