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将港岛染成一片暖金色,陈艾拉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几乎是靠着意志力才坐进保姆车。
此刻的她像是一只被抽去骨头的猫,软软蜷在真皮座椅上,连合上眼皮的动作都显得沉重。
经纪人安雯随后上车,见状轻轻叹气,“喝点水,润润喉咙。”她拧开一瓶温热的维生素饮料,递到陈艾拉手边,“今天一口气录了八个小时,真是辛苦你了。”
陈艾拉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只微微动了动手指,嗓音沙哑,“不用了安姐,让我睡十分钟就好。”
安雯点点头,车子平稳启动,车厢内陷入短暂寂静,只剩下空调低沉的运转声,与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车流声交织在一起。
安雯看着眼前这个年纪足以做她女儿的女孩,眼底满是怜惜,作为陈艾拉的执行经纪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成名光环背后需要付出的代价。
约莫十五分钟后,安雯轻声唤醒了浅眠的陈艾拉,“有件事要跟你谈一下。”
“嗯?”陈艾拉依旧闭着眼,带着浓重鼻音应了一声。
“今天保护证人组的人来了。”
“保护证人组?”陈艾拉重复了一遍,声音依然沙哑,却多了几分清醒,“为什么找我?”
安雯将手机递到她面前,屏幕上是查雅发来的资料,“陈广彦是你父亲?”
“是。”陈艾拉的眉头轻轻蹙起。
“从来没听你提过。”
“我十六岁后就没再见过他,他是个好警察,却不是个好父亲。”
安雯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警方应该是想通过周全的保护,让他能没有后顾之忧地出庭,维护司法公正。”
陈艾拉沉默片刻,忽然问:“安姐,你怕吗?”
安雯愣了一下,随即失笑,“现在都什么年代了,难道还跟七八十年代那样打打杀杀?不过……”她语气转软,“想想万一真有什么事,那些爱你的人该多难过?你的演唱会怎么办?那些等了你好久的歌迷又该怎么办?”
“所以,你觉得我应该接受保护?”
安雯其实也权衡过利弊,接受保护意味着接下来密集的演唱会排练、电影拍摄和综艺录制都要配合保护证人组的安排,势必会增加工作量,也可能会带来诸多不便。但正如查雅所说,艺人的安全永远是第一位。
“三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陈艾拉扭过头,看向窗外飞逝的车流和霓虹,沉默了足足有好几分钟,“我都听你的。”
交谈间,保姆车驶入别墅区,最终停在一栋设计简约的现代双层住宅前,安雯本想送她进门,却被陈艾拉婉拒。
“安姐,你也累一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见。”
“那你早点睡。”安雯叮嘱。看着陈艾拉独自走向家门,清瘦的背影在夜色中显得有些孤单。
走进家门,强撑的精神瞬间瓦解,陈艾拉踢掉折磨了她一天的高跟鞋,连拖鞋都懒得穿,赤脚走进客厅,窝进白色柔软的沙发里。
“阿囡回来了,吃过饭了没?怎么又不穿拖鞋?”
陈艾拉从沙发里抬起头,母亲端着个白瓷碗从厨房里走出来,碗里冒着热气,她心里那根紧绷的弦稍稍松了些,“妈咪,我吃过了,安姐给我买了汉堡。”
“又吃那些没营养的!”郑茹云把碗放在茶几上,里面是刚煲好的栗子淮山猪尾汤,“喝点这个,润肺。”
陈艾拉顺从地端起碗,小口啜饮着。
“累了哦,累了就好好歇歇。”郑茹云轻声念叨着,“钱是赚不完的。”
温热的汤水从喉咙滑入胃中,连带让冰冷的手指也暖和了些,陈艾拉放下空碗,将头靠在母亲肩上,“我不是为了挣钱,我只是想……不论那个人在哪,都能看到我,听到我的歌。”
郑茹云轻轻拍着她的背,“傻孩子。”
“妈咪。”陈艾拉闭着眼,声音闷闷的,“爹地是不是要回来了?”
郑茹云拍抚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又恢复如常,“是呀!”
“你开心吗?”暖黄色灯光下,陈艾拉仔细端详母亲的脸,那张曾经美丽的面庞已然被岁月刻上细纹。
“当然开心了。”郑茹云的声音温柔依旧。
“开心就好。”
又聊了些日间琐事,陈艾拉得知保护证人组下午也已来过家中。
“我困了,上楼先。”
回到卧室,陈艾拉没有急着洗澡卸妆,而是走到靠窗的那个老式五斗柜前,拉开了最上面一层抽屉。抽屉里很空,只静静地躺着一个物件,一个手工做的晴天娃娃。
娃娃做得并不精致,白色的棉布有些泛黄,用黑色水笔画上去的笑脸也因为岁月的侵蚀而略显模糊,但它被保存得很好,很干净。
陈艾拉小心翼翼地把它捧出,走到窗边盘腿坐下,将娃娃轻轻放在膝头。
看着窗外庭院里路灯投下的孤寂光晕,她伸出手指,轻柔地抚摸着娃娃上的笑脸,仿佛在触碰一个遥远的梦。
“你知道吗?今天发生了好多事……”陈艾拉的声音轻的像耳语,带着一天劳累后的沙哑,也带着全然的信赖。“录了一整天的音,制作人要求好高,有一句歌词反反复复唱了三十几遍,嗓子都快冒烟了。”
“新歌的舞蹈动作也很难,我怎么都做不好那个旋转,差点把自己绊倒!要是你在,肯定又会笑我笨手笨脚了。”
“愿望真的实现了,爹地要回来了,可我什么时候能再看到流星雨?”
“安姐说,要让保护证人组的人保护我,一堆陌生人24小时跟着我,好讨厌,感觉一点自由和**都没有。”
陈艾拉絮絮叨叨地说着,将一天积压的疲惫、委屈、抱怨和无奈,都倾诉给了这个不会回应的小小信物。
“我好像又讲了很多废话,不知道你爱不爱听。”陈艾拉将嘴唇轻轻贴上晴天娃娃的额头,长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今天就说这么多了,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