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和说好的不一样！你们怎么这么做生意？”胖乎乎的女人双手叉腰嚷着。
尖利的声音震的天花板上的琉璃灯晕出些暗淡的流光。
坐柜台后的玖恩没动，视线还是停留在手上的书，口气冷淡，“怎么不一样了？”
站在店铺中央的胖女人见玖恩无动于衷，又拔高了声音：“愿望是这么达成的吗？啊？我想要漂亮，我想要苗条！不是现在这样！”
说着说着，泪涌了出来，流了那女人满脸。
玖恩终于抬头，碧绿的眼眸凝在胖女人脸上，丝毫不介意那胖女人糊得满脸泪的模样有多丑。
“原来……泪水能流那么快，比灌溉系统还效率。”
胖女人呆了一下，“你、你在说什么？”
玖恩移开目光，看向店铺外。
今晚的黑夜没有光，星光月光都没有，黑漆漆的。
适合狩猎的夜晚，但……玖恩收回目光，在店铺里也挺好的，除了这个莫名的回头客，以往都没出现过……今天太奇怪了……
“你怎么不说话！你信不信我去投诉你们店！”胖女人见玖恩不理她，又开始扯着嗓子嚷起来。
“你上哪里投诉？”玖恩疑惑地问，她怎么不知道有投诉渠道？
胖女人一噎，“那你也得给我个说法！”
说法？能有什么说法？
玖恩放下书，站起来，环顾一下整个店铺，左边的博古架上还有几个空格，右边的玻璃柜空荡荡。她面前的柜台里放着各种石头，台面上竖着一只蛋。
这只蛋外壳白洁光滑，下面是个黑色玉石底座。
玖恩敲敲蛋，“喂，有人想要说法。”
蛋没有反应，一动不动。
玖恩也不奇怪，反正本来就不怎么动。
“到底怎么说？！”胖女人有点怵，这女孩到底为什么要和一颗蛋说话。
“没怎么说。这里没有售后服务。”玖恩觉得是这样没错，规则从来没变过，“你把东西卖给了我们，买走一个完成愿望的机会。只是机会，明白吗？”
“机会？！那你们是骗子！”胖女人尖叫起来。
“你的故事没那么精彩，所以只能有个机会。再说，”玖恩看看胖女人身上的肉，想到了奶油蛋糕，应该很香，“漂亮和苗条也是需要花精力维持的，你自己有没有花心思不知道吗？”
“我、我……”胖女人结巴起来，转瞬她想到什么，“我卖了东西，买愿望达成，和故事有什么关系？”
“用故事来给东西评定等级啊。”玖恩一脸理所当然，“这都是说好的。”
“——所以我们没有售后服务。”
玖恩低头抚了抚自己新换的黑绸裙，这触感真好，忍不住又多摸了两下。
“不行，我一定要说法！”
“你确定？”玖恩抿唇，抬手指着自己的脸，期盼地问：“你觉得我是什么？”
胖女人没想到会有这么奇怪的问题，她是什么？
人啊，难道不是？
再定睛一瞧，胖女人忽然打了个哆嗦，这么惨白的肤色，还有这么重的黑眼圈，这这……
“如果答对了，我会考虑给你一个私人的售后服务。”玖恩眼眸弯弯，嘴角翘起。
胖女人没吭声，眼神到处乱飘，小退一步。
“快点。”玖恩催促她。
“不、不用了。”胖女人摇头。
“你确定？”
“确定！”胖女人忙不迭出声，两个月前，她偶然进到这家奇怪的店铺，卖了家里的一本族谱，换一个愿望达成。这事情本来就玄乎，眼见愿望没达成，脑子一热来要售后，想着闹一闹就能达成愿望……现在看到店主人这奇怪的样子，她觉得实在是不明智。
玖恩有些失望，弯弯的眼眸眯了起来，嘴角抿直，声音变得低沉冷厉：“那赶紧走！”
胖女人一激灵，左看右看，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莹白的手指朝胖女人的身后一指，玖恩的脸冷硬得像石雕，“门在那里。”
胖女人往后看去，咽了咽唾沫，“我、我……”
恐惧和占便宜之间，最终莫名而生的恐惧占了上风。胖女人不再说话，迈着小碎步急急往门口冲。
叮当——
门上的铃被撞响，门外微凉的风吹了进来。
哐一下，门又关上了。
南枝湖路42号的中古二手店终于安静下来。
玖恩重新坐回到柜台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进沙发摇椅里。
“你不能总这么吓唬人。”那只蛋微微颤动了下。
“你不能总是装死。”玖恩翻过一页书。
“啊，为什么你还在这里！为什么我天天要和你在一起？”
“我也想知道，我在这里够久了。店主人还不回来……难道真死了？”
“呸呸呸，不可能。”
“那你告诉我，他什么时候回来？”白得泛光的手又捻起一张书页翻过去。
“不知道。”蛋摇晃了一下，“今天会有客人吗？”
“你着急也没用。你们不是有句话这么说的嘛，时机很重要。”玖恩还是觉得可惜，要是胖女人答应了，她就能吃点新鲜的……
“光时机有什么用。我很久没吃到好的了。”
玖恩侧首看向蛋，点点头，“我也是。”
“我说了你不能老吓唬人！更不能对客人下手！”蛋激动得快从底座上跳起来了。
玖恩没搭理它，低头继续看书。
墙头的时钟滴答滴答走到23:56。
“喂喂，你怎么还不准备。”
“我不叫喂喂。”
“玖恩，快准备，时间要到了。”
玖恩放下书，拿下挂在摇椅上一个根红丝带，往脖子上一绕，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她抬头又看了一眼时钟。
23：58
转身走进店铺与住宅相连的门，幽暗的走廊里，边柜上有一瓶玫瑰花。她抽出一支红玫瑰，用力一折，将摘下的花别在衣襟上。
23:59
玖恩站在柜台后面，听着墙上的时钟敲响午夜的钟声。
店铺外，月色寂寥，夜幕里满是影影憧憧，似树非树。
叮铃——
店铺的门开了。
一个穿着羊毛衫和西裤的老人走了进来。他的头发已经雪白，腰有些弯，一只手向后搭在腰上，另一只手握成拳在身侧摇摆。
玖恩看着他走进来，没有招呼，只是看着。
叮铃——
又有人推开了店铺的门。
戴着眼镜的女孩有些拘谨地跨过门槛，眼神在整个店铺环视一圈，看到那个老人，愣了一下，随后退开几步，站到了玻璃柜边上。
老人显然没想到女孩会有这样的反应，不由地往自己身上瞧了瞧。
叮铃——
玖恩看到最后一个客人推开门，大步走了进来。
这是一个年轻人，手里拿着公文包，他看也不看另外两个人，直接走到了柜台前。
“我听说这里是中古二手店，什么都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