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阳少爷舍得出卧室了，快来品尝一下我们精心给你准备的好东西……”
高礼阳打开门，睡衣上都是褶皱，压了压乱糟糟的头发，吸吸不太灵光的鼻子：“你们有点过分了。”
路子盛摘掉手套，给高礼阳拉开凳子，然后跑到厨房，不一会儿，捧着碗出来。
“来喽，阳阳！”
高礼阳扶住像外轻里重又像外重里轻的脑袋，叹了一口气，给他整白粥就算了，还塑料碗配黑塑料勺就那么丢进微波炉，真是嫌他命长了，想下毒直说，至少买点好吃的。
吃饱喝足才好上路啊。
高礼阳看了眼满桌的炸鸡卤味熟食，嘴巴有点泛苦，肚子都在滚动。
“我，也想吃。”
肖小玉把东西拨远，义正言辞：“不行，病人该有病人的自觉。”
“你，白粥！”
高礼阳捏着塑料勺，拌了拌，白粥就是白粥，什么也拌不出来。
算了，死了就怪路子盛。
“我怎么听着这话这么耳熟？”高礼阳掀起眼皮看向肖小玉。
肖小玉觉得莫名其妙，用汉堡遮住脸：“啊？我怎么知道，你别那么死怏怏地看着我，好瘆人。”
“我想起来了！”路子盛一拍桌子，带倒手肘旁边的垃圾。
高礼阳扶额，想起来了，想起来了，他全部都想起来了。
他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做风水轮流转，天道好轮回，苍天绕过谁？
“肖小玉，我跟你说，就上次周玺发烧，想吃阳阳的辣椒炒肉，然后阳阳跟你说了一样的话，哈哈哈哈！”
肖小玉摇头：”我们真是一路人，不得了了，但我不想变成高老狐啊！”
“我真服了，笑死人了！”
“我谢谢你们，下次，下次，可以买点别的，病人不一定只能喝白粥，这粥还外卖，一点也不稠。”
高礼阳折去厨房拿了罐白糖：“要不是浪费粮食，我想自己熬。”
一勺。
两勺。
三勺。
再来半勺。
“果然是自食其力的好宝宝，真聪明，还有白糖。”肖小玉解决完汉堡，向卤味进攻。
“阳，咱这白糖太多了吧，三勺半，虽然你爱吃糖，但也不是这样吃的，等英年得糖尿病咋办？”
高礼阳仰头长叹：“这药太孝顺了，苦得我想吐，得吃点甜的补补。”
“这药就是这样的，我上次……”肖小玉舔掉嘴角的紫甘蓝酱，“我上次发烧，吃了这个药，嗓子都要冒烟了。”
“哦，对，烧退了吧？”
粥烫，高礼阳轻轻刮着粥表面的一层，吹了吹：“嗯，脑袋不像一块铁了。”
“这个好吃，下次还点！”路子盛推了推肖小玉。
“你怎么搞的啊，怎么喜提发烧？”
“昨晚淋了点雪。”
“不会吧，阳阳，你这么脆？”
“嗯，我是林黛玉，不像你鲁智深倒拔垂杨柳。”
高礼阳没说，其实是昨晚发病了，陪周玺淋了一头的雪。
“滚滚滚犊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可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小花仙，可惜，你们两个哈逼根本不懂人家，要是圆圆和周姐也在就好了，更加热闹。”
路子盛一口吞了炸地瓜丸子：“那怎么不叫过来，反正今天不上课，虽然天气不咋地，但是打个车不就好了，过来跟我们一起大块吃肉大块喝饮料多爽。”
“圆圆说有事，而且她妈妈不让她出门，怕她冻坏了，周姐呢……”
高礼阳低头看手机，分神听着话。
“她在她叔儿家呢，元旦她没回自己老家，她说她们那边大雪，山里不安全，客运车停了，回不去。”
“啊？这么严重！”
“山里比我们这边肯定更冷一点，雪可能太多了。”
“不过，这在杨校长家跟没放假有什么区别，咦，我一想到要是我是周姐，就要，嘶……”路子盛打了个激灵，梦回他小叔在他家给他补课。
“切，你懂什么，那可是约等于她干爸，哪能一样吗。”
高礼阳收到了周玺的消息，一句，好点没，一个表情包，黛玉妹妹请喝药。
“我本来想叫她来我家玩，她说她还有好多作业没写，懒得出来了，反正加上今天也才放三天，过两天就又可以见到啦。”
路子盛把垃圾桶提过来，一堆骨头扫进去：“怎么周姐总是有写不完的作业，虽然老师布了很多，但是她这太认真了吧！”
高礼阳趁两人聊天不注意，捞了根粗薯。
冷掉了，干巴巴的，没有一点水分，炸太老，还有点涩涩的。
“人家可是要发展当六边形战士，还差一点点，所以为了大业着想，这点小玩小闹当然不重要啦！”
“高礼阳！你什么时候支棱起来，三边形战士！”肖小玉呼叫，“我靠，小贼！拿命来，岂有此理！！！”
“偷我薯条！！！”
高礼阳把剩下半根薯条丢进甜粥，裹上水分：“就一根，说支棱啊，支棱起来可以，再等一个学期，到时候让你们瞧瞧厉害。”
高礼阳给周玺回了个消息，退出对话的时候，盯着备注想了想，换了个名字。
杂交白山茶红玫瑰。
“靠！下学期要选科了！这么快，我不是才上高一吗，怎么就要选科了？”肖小玉脑袋往后仰着，白眼翻上天。
路子盛眼睁睁看着高礼阳把薯条丢进粥里，然后又面色不改地吃点，好像还有点不错的样子。
“阳阳，好吃吗？”
“尝尝。”高礼阳把粥推过去。
路子盛颤颤巍巍挑了个根最细的，凭着涮火锅青菜涮三秒的时间，在心里默念，一，二，三！
“怎么样？”
肖小玉也盯着路子盛嚼动，有点好奇。
“有点奇怪，又有点上头是咋回事？”
“我真服了，你以前是不是装聪明呢。”高礼阳握拳抵着嘴巴，被路子盛逗笑，“废话，土豆和粥都是甜的！”
“哦，就是小时候烧傻的，怪病毒，不怪我。”
“来来来！我尝尝！”
肖小玉砸吧砸吧：“好像那个，炸蜜薯，特甜啊，吃起来湿湿的。”
“对对对！就是这个感觉！”
肖小玉悄悄观察高礼阳脸色，把粥推回去：“全部吃完，一滴也不许剩，别想蒙混过关，小贼！”
高礼阳微笑消失术：“……”
他恨死周玺了。
跟杨文张丽霞正在吃饭的周玺猛打了个喷嚏。
张丽霞给她扯了张纸，还笑：“哟，童童啊，有人想你了。”
“是吗……”周玺吸吸鼻子，她不需要，反弹。
“阿啾！”
高礼阳懵了，怎么又打喷嚏了，药的效果呢！
—
高圆圆趴在落地窗前，盯着白茫茫的雪，无聊地哈了口白气，轻轻在上面写字。
元旦，考试，春节，烟花。
最后一笔写完，又全部擦掉，换一块地方哈气，重新写，一遍又一遍，已经成型的东西，她还是想让它来到这个世界。
昨天，玩手机的时候，她看到姚瑶出车祸消息，不知道为什么内心反而松了一口气，还有点，开心吗，这是开心的情绪吗？
她也不知道，但她知道她真是个藏得很深的坏人，反正对姚瑶实在没什么同情心，活该，活该，都是报应。
下雪天信号不好，电脑开机一直转圈圈。
黑色鼠标双击打开浏览器，输入一串网址，点击蓝色登录键，信息已经忘记。
高圆圆转身在书架上找到粉色的小本子，□□铁纽扣已经生锈。
打开里面，三年的记录，第一页的字相比现在高中为了赶作业做笔记连笔的字整齐许多。
“哒哒哒！”她的手指丝滑在已经磨的看不清字母的键盘上滑动。
登录进去，全是红点点，首页右上角99+消息。
高圆圆挪动鼠标，食指微动，抬起，却迟迟没有点进去。
松开手，趴在电脑边，闭上眼，脑海里开始浮现密密麻麻的字眼。
已经半年没有更新，她在意读者的评论，做不到视若无睹，想写的跟粉丝想要的相悖，被骂，失望，焦虑……
“扣扣扣！”
“进！”
高妈妈端了盘洗好的大个草莓，看见高圆圆在用电脑，神色一暗，把碟子放在书桌上，没有挨得太近。
“圆圆，给你洗了点水果。”
”谢谢，妈。”
“妈，我……”
高妈妈退了一步，理了理卷起一角的被子：“你要是还是想写，我不拦着你，你想清楚就行。”
“我说过只要你健康，其他的我不干涉。”
“谢谢，妈。”
高妈妈轻轻关上门，高圆圆呼了口气。
高圆圆其实特别爱玩，但是高妈妈不会允许她去尝试影响心脏健康的事，绝对不允许。
她知道妈妈说一不二，是她把妈妈变成这样的，因为妈妈差点亲眼看着自己的女儿在她面前离开，太害怕再次失去，所以不允许她出一点意外。
妈妈给她一定自由，只要在这个划定的圈子里，她可以容忍自己为所欲为，成绩，穿衣，玩闹等都被默认自由。
草莓是甜的，很甜，但是天气够冷，吃起来也不腻。
高圆圆把多余的个人信息和历史评论删掉，设置里所有私信清空，又打开隐私设置，全部勾选。
窗外的雪被忽视，高圆圆沉浸在故事里，根本没有卡顿，好像这些话，这些情节早已经想过无数遍。
键盘是她赚的第一笔稿费买的，不贵，很便宜，现在有的常用键字母已经模糊，只能凭着感觉打。
即使她后面又赚了一点，但是从来没想过换更贵的，用熟了的就是最好用的。
她的本意，写这些东西就不是为了赚钱，只是喜欢。
这小半年的时间她看了无数本小说，每次看到触动内心的地方，心里特别难受，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她想要发泄，写下来是她最想要的
打到五千字左右，手和眼睛开始有点疼，打开手机，放了首节奏强的音乐。
写到一万五千字左右，眼睛实在睁不开，开始细修，把所有带有自己口头习惯的痕迹改掉。
“圆圆，吃饭了！”
高圆圆应下，点击回车键，把刚写的几章上传，在评论区打了段字，就匆匆下线。
“嗡嗡！嗡……”
周玺掀开被子，在床板下找到手机。
“喂？奶奶。”
“童童，在睡觉啊？”
“嗯，昨天晚上写了套卷子有点晚，早上醒的早，学校生理钟，现在下午补补觉呢。奶奶，元旦快乐。”
周玺半躺在床上，枕头枕在脑后。
“快乐呀快乐！要不是太冷了，我是真想让你回来，叫你钟爷爷给你煲汤，好好补补，学校里没营养，学习又累。”
周玺叹了口气：“奶奶，今天杨叔炖了鸡汤，我喝了挺多的。”
“那哪能一样，你钟爷爷那是自己养的鸡，而且你说你喝了很多，肯定骗我，我还不知道你，每次就喝那么一点点……”
“真的，不信你去问杨叔，喝的我肚子鼓成皮球了。”
“好吧，我就再相信你一次，对了，我告诉你，你张姨又给你买了衣服，我给你放在柜子里。”
“好，奶奶，最近身体怎么样？”周玺抓着被子。
“我，我啊，那挺好的，对了，我去你房间放东西的时候，你围巾没带，冷不冷？”
又转移话题。
周玺把高圆圆送的熊猫大抱枕拽过来，堆在膝盖上，吐了口气。
手感比不上瓜子。
“有点，没事，反正也快放假了。”
“那好，你在学校记得多穿点不要冻着了啊。”
“嗯。”
“学校食堂不好吃，就去外面吃，还有，你的秋裤够不够，薄不薄？”
“奶奶，我在学校挺好的，很快就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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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己在家多注意身体，不要熬夜看书。”
“行行行，我会照顾自己的，你秋裤真的够吗，我记着你柜子里还有好几条啊，又没带过去。”
“够！真的，我不骗你。”
“行，你不骗我，我老喽，就爱啰嗦……”
“救命，奶奶你又来这招……”
“救命救命！！！”
“圆圆，你知道吗，我看的小说更新！就是那个断更的小说！”肖小玉甩下书包，恨不得跳到高圆圆身上使劲揉搓。
高圆圆低着头，半遮住脸：“啊，那个，啊，话说你怎么喜欢看，那个，那个小说？”
“简介人设带感啊，前期虽然是个很懦弱的小妹子，但是，后期黑化！啊啊啊，好帅！啪啪打了所有欺负她的人的脸。”
“虽然吧……”
“什么？”高圆圆捏住耳垂。
“就是，有人说她应该，最后选择原谅，这样才符合完美女主人设，但是我觉得就是敢爱敢恨的女人才对，谁都不是完美的，是吧！”
“对，确实，是。”
“圆圆，你黑眼圈，咋有点重，在家又熬夜追小说，是不是！”
“呃，是熬夜，没事。”
肖小玉坐在周玺位置上，有点不适应：“哎，周姐这位置我觉得有点烧屁股，那种学习味儿！”
“圆圆，你有没有发现我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新衣服！”
“眼睛真厉害，真是个善于观察的好宝宝，没错，新衣服，昨天，拉着路子盛他们一起去逛街买的。”
“怎么样，好不好看！”
“好看！这个，颜色很适合你，漂亮！”
“嘿嘿嘿！”
肖小玉翻开桌上的教材：“对了，我跟你说，我追小说那个大大，之前被骂的特别惨，我入坑晚，没看是不是连载就点进去看了。”
“结果看到最新章节才发现，那个大大被黑粉骂的断更了！气死我了！”
“没事啊，那她现在回来了，挺好的。”高圆圆趴在桌上，面朝墙，闭了会眼。
“嗐，太惨了，现在真的是干点啥都难，以后，我给人家画画，人家不会鸡蛋里挑骨头吧！”
“不会的，你这么厉害。”
“希望吧。”
肖小玉倒是有个想法，以后往人物方向发展，她这种小说妹，要是以后出息，能够主笔自己心爱小说的漫画，那她幸福的可以流鼻血，锤大墙。
“周姐！”肖小玉站起来，坐到高礼阳位置上。
周玺放下水杯，把单词本收回下层抽屉里：“来这么早？”
“昂，来赶作业的，周姐，菜菜，求求！”
“周玺！”
说话被打断，肖小玉不满的看向门口：“咦？他怎么来我们班了，还来找周姐？”
“作业在抽屉里，你们自己拿，我出去一下。”
“奥，谢谢，么么哒！”肖小玉勾着高圆圆，“干嘛呢！诶，那小子给了啥给周姐，看不清啊！”
“不会是！”
高圆圆犹豫：“不会吧，这个白，白宇，不是隔，壁班的第一吗，他俩，没听说认识。”
“来了！”
肖小玉坐着周玺的凳子，语气盘问：“周姐，那个门口的找你啥事呀？”
周玺暂时坐在高礼阳那，从袋子里拿出来：“这个。”
“我擦！试卷！”肖小玉抢过来，翻了翻，“这不是那个，那个，最难的试卷吗！周姐，你买了！”
“嗯，期末冲刺卷，托白宇买的。”
“不是！离期末也没多久了，先别提老师现在打印试卷跟学校打印机不要钱一样，恨不得一本试卷都打印出来。”
肖小玉恭恭敬敬换回去，甩了甩手：“你这这么多，得花多久时间写？”
“午休，自习课，晚自习，回寝室以后都能刷，想写完肯定是能写完的。”
高圆圆不可避免想到鲁迅老先生的一句话，非常应景。
“我靠！不要太努力！”
“周小玺。”
高礼阳戴着帽子口罩，捂得严严实实，轻轻敲了敲桌子。
周玺站起来，把书拿走：“不好意思。”
肖小玉分出一半椅子：“周姐，先勉强坐一下奥，我想在这玩会儿。”
高礼阳嗓子哑得快劈了：“在干嘛？”
“讨论学习，周姐刚买了卷子，阳，你要吗？”肖小玉真诚发问。
“看看。”
周玺递过去，看到高礼阳眼皮微肿，眼里有红血丝，一看因为感冒没睡好。
“啊，这个试卷，我做过了。”
肖小玉仿佛听到了玩笑：“啊？阳阳你说冷笑话吗，装逼很好玩吗！”
高礼阳偏头咳了一下，清清嗓子：“三边形战士也不是好当的。”
周玺递了盒子过去，高礼阳熟练打开，挑了颗粉色圆球。
高圆圆盯着那两双细长的手指笔画交错，然后又各自插回自己兜里，酷酷的。
“那天，你去我房间，没看到桌上摊开的书？”
肖小玉皱眉，在脑海里确认了遍那屎绿色的书□□儿，醒悟地拍桌子：“呃，还真是，那个，冤枉你了哈。”
周玺挑眉微笑：“不亏是我后桌，学习都偷偷学。”
“彼此彼此。”
“骗子。”周玺抽回高礼阳手里剩下的书，前两天还信誓旦旦跟她说回家就躺尸，根本不挨学习。
“肚量小。”高礼阳潜意识没把这当作学习，他做这个试卷好几年了，跟打卡玩似的，这可不算学习。
肖小玉嗅了嗅：“哇，你俩这火药味挺浓啊，要一决高下吗？”
“哈哈哈哈哈！”高礼阳干笑，鼻子一痒，泪花直流，“我陪不了，你们随意。”。
“叮铃铃！”
上课了，肖小玉卷起周玺的作业就跑。
路子盛正好掐点赶进教室。
高礼阳摘了帽子，放在桌子一堆书上面。
“上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