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 21 章 得到爱
夜上华灯, 法式餐厅的风情摇晃在红酒杯里。
孟照照惯来喝不惯酒,但兰亭随口问她要不要来一杯时,却点了头。
她手心濡湿, 仰头喝了一口, 葡萄味的苦涩沿着舌尖滑落喉咙。
看完照片后, 她询问那个女人是谁的时候, 江淮脸色已经古怪到诧异。
“是我婶婶。”
她维持笑容,尽量真诚的说:“很漂亮。”
江淮表情奇怪,看的出来不想多透露隐私,但仍旧礼貌回复。
“谢谢。”
看他如此这般, 询问名字的打算在嘴边绕了一圈,又吞下。
她知道在社交中,这些话已经踏过了距离, 越了线。
但是心里遭受那种一瞬间的震颤时,扑面而来的未知打到脸上, 海浪远比你能想象的更高, 把渺小的人一瞬间吞没, 你会发现平时的体面也很难顾得,只能在方寸之间挣扎求生。
过了一时片刻, 那种冲击过去,她垂下眼, 表现的若无其事, 再没有开口。
和兰亭的夜谈,也是一心二用, 聊到什么,她回答的话一秒后自己也不记得。
到了后半夜,她回想照片上的半张脸。
一切像是散开的大雾又合起来, 眼前重归迷蒙,想不起来又记不清。
然而意识到想不起那张脸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哭了,不知道是因为深夜突如其来的,历久弥新的想念,还是未知的害怕。
在困倦和焦虑把她拽进深眠之前,她隐隐生了一种念头,那就是其实她不愿意探究拨开迷雾,探究真相。
一切事都有理由,无论直白或委婉,总得有什么原因。
原因说出来,苦主可能不接受,可能选择原谅。
孟照照知道自己可以去找她,去查真相,听她的解释。
一切还不到最后,她不该乱下结论。
或许那个优雅美丽的妇人不是她。
是她认错了,误会了。
她失踪了十五年,找也找不到,报案也没线索。
从没有寄回家的一言片语,旁人猜测许春梅的女儿可能人没了。
她表面装的没事,背地里听到这些诛心之言,总要流泪。想着美丽漂亮的她是不是遭遇了什么意外,是不是深陷困境,想回来但是没办法。流着泪闷在被子里不发一言,房子只有一张床,她和外婆睡一起,不愿意让外婆也伤心。
她希望她过的好,希望她没事,如果真的是她,为人子女,她是该开心的。
这次看到了照片,下次就有可能要再见面。
或许她还能认出她,或许她能再次对她笑。
但想明白这件本该快乐的事,那一刻却比每一天找不到她时更难过,比每一次面对旁人闲言碎语更心痛,比上次听到周缺说那句话更酸涩。
她前所未有的意识到,这空白了的十五年无法遮掩。
咸水巷一直在那里,最初总散发着烂菜叶和腌鱼的味道。
但尽头那个六十平米的小房子踏进门就能闻到窗台上栀子花香气。家具不多,但阳光照进来是暖和的。
整顿之后,改建拆除违规建筑,雾城天翻地覆,咸水巷也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样子。
但不需要多细心,十五年前有纸质地图,现如今手机里可以用极其方便地图导航,怎么迷路的人也会找到路。
所以那不该是她。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心里撕开一个洞,想到就要流眼泪?-
“眼睛怎么这么红?”兰亭拍拍脑袋,“都怪我昨天晚上太兴奋了。”
孟照照的头发扎了起来,落在后背上,她低头收拾着衣服,声音是睡后的沙哑,她尽量放缓语气,轻言细语,“没事,等会在路上刚好能睡。”
兰亭:“那也行,你几点的车?”
孟照照拿出手机短信看了眼,“下午三点。”
“那我们吃个中饭。”
她点点头,又拿出手机看了眼。
上面有一条通知,今早七点的时候,孟海潮回了她的消息,说这段时间很忙,就不出来吃饭了。
孟照照回了一个好,然后按灭手机。
收拾好出门,到海底捞也才十点半,来的人寥寥无几。
点好汤底,兰亭随口闲聊,“昨晚和你说同学会,看来你是去不了了。”
孟照照:“在二十九号,我在宁城赶不过来。”
“那班里那群男的要嚎了。”兰亭开玩笑。
“什么时候回来?”
她笑了下,思考着说:“过了年大概,导师推荐了我一个实习。”
兰亭好奇,“哪儿的?”
孟照照把东西放进去,一边说:“是一家近代历史档案馆。”
“不会是崇一路那个吧?”
看孟照照面露惊讶,兰亭笑,“这可是网红博物馆,最近好火,听说外面修了一个古典旧式小庭院,好多人跑那去拍照片打卡什么的。”
孟照照还真不知道,缓缓说:“我面试的是另一个,后来调了场馆,我也才知道,没有去看过。”
“这有什么,”兰亭很感兴趣的说:“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嘛,你早点来,刚好和我住一段时间。”
她笑笑,“你不是和林之余住一起?”
兰亭耸耸肩,“本来就没想好,其实林之余是和他朋友住一起的,要是我去,他朋友就要搬走。我不想这么麻烦,还是算了。更何况,距离产生美啊。”
孟照照顿了下,不露痕迹问,“是江淮?”
兰亭点点头。”他—我是说江淮,”兰亭一脸神秘说:“我觉得他家世肯定不错。”
孟照照笑了下,“这你怎么发现的?”
兰亭夹了一个芝心年糕,咬了一口,“昨天他那块表。”
她伸出三根手指,“好像是三百万。”
三百万,孟照照有些出神,这样的家庭,真的能和他们有什么牵扯吗?但想到自己,她的心又平静下去。
分别的时候,孟照照很想向她要那张照片,但又觉得这一举动在不解释的情况下真的很让人误会,话到嘴边,还是没开口。
距离三点有段时间,她回了一趟学校。
到达十九和苑,起床之后发的祝福还没有收到回复,她没办法在生日时见到他,想着先把礼物送过去,放在书房,那他一回国就看得到。
她把盐灯摆在书桌上,又打开开关,光线幽幽的亮着,周遭的光线暗淡,这颗星球孤独的亮着。
她的视线穿过这片寂静,落在这盏灯上。
书房的地板光滑锃亮,窗帘露出的一个缝隙里,能看到窗外一树木兰凋敝零落,冬天远比想象的更萧索。
这一刻,心中的寂寞无限放大。
她突然发现前几天的怨和悲有如瀑布倾泻,落进了深谷,散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情绪,是十分的想念。
在这个世界上,有的东西不属于她。
她悲伤怨恨,彻夜失眠也没有办法。
她没办法得到更多的爱了,所以不想再失去一点。
栀子花即使过了开的最盛时,但也散发柔香。
有些晦涩的情绪被吞没,可以当做全然没发生过。
她不想到头来,什么也没有。
上车前,孟照照把毯子拿到膝盖上,撑着脸颊想了想,慢慢的打字。
—在干嘛?
她对着幽黑的隧道看了一眼,倒影中的女孩,唇边抿出了一丝婉转的涩意。
她又直白的补充了一句。
—我很想你。
收到这条消息,美国时间在凌晨三点。
手机在夜里泛着一点光,照亮深邃的眼,办公室里的律师还在出谋划策,里面的人走出来,面容娇柔,语气温和,“阿满,你是不是困了?”
22. 第 22 章 伤心事
身后另一人, 话语关切温柔,“小周,你去休息吧, 陪我们忙了一天了, 等明天上庭结束, 一定要好好谢你。”
男人抬眼, 因为熬夜的缘故,嗓音带着哑,但仍旧疏淡礼貌道:“都是小事,能帮上忙自然最好。”
江柔轻轻蹙了眉, 叹口气有些懊恼,“其实都是我的疏忽,虽然有验伤报告, 但要是提前录音,也不会证据不足了。”
周围安静片刻, 旁边传来母亲轻声细语的安慰, “这怎么会是你的错……”
顿了片刻, 沙发角落的男人才开口,语气淡淡, 但声音平稳,听起来是安慰, “确实, 你也想不到的。”
“我明天打算回……”
门突然被敲响,门后出来一个人, 张非丛面露尴尬,欲言又止。
周缺有些倦,对着面前人说了句等会, 往外走的时候拽了拽领带,整个人情绪不高,到了走廊,靠在墙壁揉揉眉心,闭眼询问,“什么事?”
张非丛看了他一眼。
周缺面色不悦,加重语气,“直说行吧。”
“是蒋总。”
周缺神色顿了下,“什么?”
“蒋总打电话过来,说是已经订好了航班,让你一早回雾城。”
他脸色沉下来,“从洛杉矶起飞的?”
“是。”
消息真灵通啊。
周缺低眉冷笑,“订好了航班?”
“是这样说的。”
“没别的了?”
张非丛摇摇头。
他眼前又出现孟照照的那句生日快乐,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在异想天开。
他点起一支烟,很烦躁的否决,“和她说管不着我。”
“哦,好的。”张非丛飞快回答,又看了他眼,“那明天要回国吗?”
周缺冷笑,“不。”
张非丛瞟了眼那扇玻璃门,里面是律师团队和江柔母女,他心里叹息,正要说点别的,对面却道:“订飞香港的票,明天去和RL资金谈合作的事。”
张非丛:“好的,”他多余的补充,“香港是一国两制。”
“还用你说。”周缺刚蹙眉,突然想明白他说的是刚才那句“明天要不要回国”的否认,脸色一顿,看着张非丛,想说什么,又停住了。
张非丛:“那我现在去准备。”
回答他的是一声嗯。
直到抽完那根烟,摁灭了烟头,他才拿起手机,回复她的消息。
“嗯,知道了。”
到达香港是第二天的十点,一出机场,江淮就来了电话,说要谢他帮忙。
前几天他堂姐江柔的律师突然说因为一些事情没办法上庭,一看就能看出是瑞利森在里面捣鬼,正好江淮知道周缺在美有个完整的律师团队,打电话请求帮忙。
他不知道江柔怎么说的,二哥最后也飞了美国。
他猜测是两人之间的事,虽也不便多问,但江柔的事情一解决,他毕竟是中间人,所以才有了这通表示感谢的电话。
周缺低着头抽完一根烟,突然问,“你和蒋总通过电话?”
江淮一愣,意识到蒋总是蒋灵,顿时有些尴尬,有几分遮掩的意图,但是他知道瞒不过二哥,便道:“嗯,蒋姨的秘书过来找我问二哥你在哪。之前小柔姐发了照片,我看对面那是你,我想我不说到时候她也能猜到。不过我没说具体位置,就说在美国。”
周缺摁灭烟头,坐上后座,张非丛示意可以开出,后面的对话仍在继续。
“什么照片?”
“ig上。”
“截图给我看看。”
江淮挂了电话,在落地窗前登上instagram,截了图发过去。
手机一亮,微信上的照片点开,是一片灯火的城市夜晚,他没有出镜,但有小半张侧脸倒映在了深夜的落地窗上,不仔细看发现不了,放大看就能看见。
他瞥到这张图配的一句话—“tomorrow is another day”,没什么情绪的略过,手指一动,飞快退了出来。
而最上面的对话框有个新的小点,开始是上面是“1”,现在是“5”。他看了眼前面的茫茫夜色,往后靠了靠,还是点开,手指往上滑动,从上面往下看。
星期二17:36
—我到绍城了,这里的变化好大啊,我上次来还是三年前。
—「图片」
这张是她随手拍的一棵树,但这棵树和沪都的也没什么区别。
他继续往下看。
星期三6:03
—早饭吃红糖糍粑,是手工打的,好像味道真的更好一点。
—「图片」
这张是她吃剩的一个盘子,上面红糖糍粑的影子都没一个。
男人眉眼挑了下,唇边带了丝笑意。
星期三23:01
—如果有个人,曾经对你特别好,但是有一天突然消失了,很久之后,你们又碰到了,你会去找到这个人问清楚为什么消失,还是当作一切都没发生过,不去打扰这个人呢?
他以为又是什么小女生的奇思妙想,一目十行的看完,略想了想,突然意识到什么,唇角弧度渐渐消失,顿了几秒,视线又返回到第一行。
谁知,下一秒,这个文字框就消失不见。
孟照照撤回消息后,翻了个身把脸窝进被子里,被里空气不流通,一呼一吸都比平时困难绵长。
但她痴迷这种狭窄的空间,喜欢柔软的布料贴在脸颊的触感,这种相对的安静下,她总是能够更沉浸的思考,想明白事情。
到绍城乡下的这几天,情绪浮于表面,孟照照脸上的快乐表现得无比真诚,但内里思绪像画纸上随手乱画的线条一样纷乱。杂糅来去,她的记忆总忍不住回溯到那张照片上。
她在三年前短暂的来过绍城一次,只是为了送外婆到站,之后很快返回沪都。
这里本陌生的可以,但舅姥爷和姨外婆两家人,他们口音和外婆的相似,说的一口绍城本地话,她小时候听外婆说多了,一直觉得亲切。
除此之外,他们性格也和外婆相似,都软和好说话,对待小辈,即使她隔了几辈,又是外姓,依旧亲近。
相处不到几小时,他们就没有了初见的隔阂陌生。
孟照照完全能理解外婆为什么喜欢呆在这里,在之前,她的妈妈不见,爸爸也不亲近,爸爸那边也没有亲戚,妈妈这边只有外婆。到了乡下,她好像一下子就有了很多家人,拥有了很多的关心,这种体验前所未有,但在茫茫之中,给人一种落叶归根,心安归处的体验感。
也许是怕外婆伤心,两位长辈以及亲戚都默契的没有提过柳禾的事。
外婆的脸上是久违的真挚的快乐,她虽然看似精神满满和他们说说笑笑,但思绪出离时,总要想,这十五年里,外婆有和她联系过吗?
还是她有了新的家庭,不想再被拖累,所以真的从没回来过。
但即使她这个女儿没那么重要,她的父母呢?
外婆会因为女儿的请求,知道她在哪但是瞒着她这个外孙女吗?
但很快,她又开始为自己的揣测感到愧疚。
外婆担心她来绍城吃不习惯,每顿都要特意动手做几道雾城的菜式。
和亲戚说话时,话里话外都是她家囡囡争气,在s大念书,孝顺懂事,听话乖巧,从来不难带。
语气骄傲,句句真心。
外婆不会把柳禾的事情瞒着她。
那就是不知道了。
而她该告诉她吗?
外婆知道柳禾还在,会因为她还活着感到开心,还是会因为十五年她的女儿都没有回来看她感到伤心?
而这份快乐孰轻孰重,外婆会怎么选择?
她希望知道还是被瞒一辈子?
她烦扰的发现,在确定她是否有资格替外婆做出选择之前,她必须要先做出决定。
她下意识想到周缺,冲动的发送过去,下一秒她又后悔了,这并不是什么十分光彩的事情。
虽然随着年纪渐长,孟照照已经成长许多,也不再为家庭自卑,但也不想他对此有异样眼光,于是趁着时间没过去,很快撤回。
闷在被窝里一觉睡醒,已经是下午五点。
冬天天黑的早,外面已经看不见光,只有影影绰绰的路灯光,好像还能听见楼下的说笑声。
她按了下手机,屏幕上显示有一条消息。
刚想打开,外面突然传来说话声。
手一顿,孟照照飞快的按掉手机,闭了眼呼吸。
“照照醒了没?”
“还没呢,我刚进去还睡着。”
“留点饭,等醒了热热吃。”
一个声音突然低下来,探听八卦似的,有几分小心翼翼和玩笑。
“姐,小照表姐长得好漂亮,跟明星网红一样。”
“确实是,不过表姑就很漂亮。”
“表姑?是小照表姐她妈妈?”许朵疑惑,“不是失踪了,你怎么会见过她?”
“照片上啊,当年找表姑,也印了好多照片在这边找人。不过我那会儿读初中,他们没怎么和我说。”
许朵幽幽叹了口气,“都这么久了没找到,我看是……”
“许朵!”
“我错了我错了,不说了。”
许允的语气松了点,低声道:“别乱说,大外婆和小照听了要伤心的。”
许朵也知道错了,小声嘀咕,“爷爷上次还说呢,要是大外婆嫁在本地就好了,农村的计划生育管的还不严,家家户户生好几个,找不到表姑也就不至于这么伤心了。”
“行了啊你。”许允瞪她一眼,下意识往房间里看了眼,好在没什么动静。
等她们离开,孟照照才掀开被子坐起来,在幽静的黑暗中,点开周缺发的消息。
—男的女的?
她思考一秒,回想几个小时前她发的消息是什么,等想起来了,对于他的询问有一点哑然,忍不住笑了下,半晌,才打字回复。
—后者。
退出去看其他的消息,一时半会没回复,手机没电了,她插好数据线,让它充电。
做完这些,孟照照下床穿好拖鞋,推门出去,室内重归寂静,只有手机亮了片刻,又暗下去。
下楼的时候,许朵看见她来,眼睛一亮,招呼道:“照照姐,过来看看。”
他们在玩一个手机游戏,是关卡模式,和对面人pk知识竞赛,可以选择范围。
许朵开心的说:“小照姐来了,我们选历史。”
玩了一轮,许允催孟照照去吃饭,她扭头看到大人们聚在一起聊天,外婆笑吟吟的侧脸,尽管快乐,但皮肤苍老皱缩,容颜不再,年华已去,心中悄然一动,徒留酸涩。
她突然意识到,外婆的开心一定是胜过伤心的。她和柳禾一起的日子不到十年,但外婆对女儿却有二十多年的感情。
她再怎么样,也是她唯一的女儿,外婆甚至印了照片来宁城托亲人找她,就连许允都知道不能乱说。
这一切因为她失踪的女儿。
虽然表面风平浪静,但谁都知道,这是老人的一件伤心事。
23. 第 23 章 期待过
过年前后, 仿佛有人拨快时间,眨眼到了三十晚上。
农村过年管制不严,还能放鞭炮, 到了晚上, 外面就是一片的炮仗声。
南方下了雪, 在地面覆上白茫茫的一层, 在红灯笼下有一种宁静又温柔的美。
表妹许朵虽然已经是高中生,但玩心依旧大,非要去买玩的烟花爆竹。
除了一些点燃能发出响声的炮仗,之外, 还有拿在手里的,一根根的,点燃很漂亮的小型烟花, 缺点是太短暂,燃烧一会儿就熄灭了。
还有一种更长的烟花棒, 握住一边, 点燃引线, 尽头会有一丛丛绚烂烟火冒出来。
硝味不算好闻,但格外特别, 这种独特的味道,让乡下的新年远比城市里更有氛围。
许朵带着几个更小的孩子放烟花, 孟照照和许允年纪最大, 又是姐姐,就在旁边照看小孩,
怕他们不小心放到了眼睛。
放完回到房子里,孟照照就坐在奶奶旁边听大人聊天,顺便回复微信上的消息, 许朵突然凑过来说:“照照姐,我发你的抖音好多点赞啊。”
孟照照转过头,“拍了什么?”
许朵献宝似的,掏出手机给她看,是刚才放烟花的,孟照照就放了一支,她对这东西没什么感觉,意思意思就放下了。
许朵很会拍,角度抓的也好,滤镜也让这个视频画面唯美了许多。
看孟照照没有不快的表情,许朵开心到飞起,“那我不删啦,这可是我赞最多的一条。”
“就知道玩玩玩,你看看隔壁的许晋,我听他妈说回来就在房间……”
旁边的舅妈看到女儿这样,忍不住唠叨。
许朵捂住耳朵,“行行,我现在就上去看书行了吧。”
“看书别玩手机了啊。”
许朵嘟嘟嘴,抱怨着上去了,特意把楼梯踩的重重的。
“这孩子……”表舅妈生气的插着腰要骂,许允在一旁劝。
孟照照看的想笑,心底却很软和。
许朵第二天醒了,特兴奋的说她火了,“照照姐,你那条抖音过一百万赞了!”
一个表弟插话,“我今早还刷到了。”
孟照照翻出她昨晚发的那条看了下,发现许朵配的文案居然是“我表姐又美又是学霸,在沪大读书。”
沪大确实很吸引眼球,底下的评论里,许朵还和人据理力争,说她表姐不是研究生考上的,本科就在沪大读的。
孟照照看许朵已经在畅想接广告了,一脸兴奋,干脆也不叫她删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接到了雾城的陌生电话。
但打电话的是个熟人。
“喂?”她和许朵做了个手势,顺势走出去。
对方咳了声,“那个,你不在沪都啊?”
这声音她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周家的大小姐,周妩。
孟照照继续嗯。
“我们打算去度假村,奶奶说叫你出来,我说我在抖音看到你了,不在沪都,她不信我,非要打电话问你。”
至于为什么打电话,孟照照的抖音她当然不会点赞,又刷不到了,所以只能打电话确认了。
提到张蕴之,孟照照语气柔和许多,“替我谢谢奶奶,我回绍城了,帮我祝她新年快乐,你也是,新年快乐。”
她声音清甜,挺好听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时间特殊,还是这会儿彼此都心情松弛轻快,两人关系反而被这句话拉近了点。
周妩有些不自在,半晌还是回了句,“你也新年快乐。”
挂了之前,她又含糊的说了句,“二哥好像最近感冒了,你也多关心关心他。”
张蕴之看着周妩,周妩自觉自己很够义气,过年来江柔回国,来周家就来了好几次,醉翁之意不在酒,她这个暗示已经相当明显。
孟照照有点奇怪,沿着小路往回走的时候,她还是拍了张乡下风光给周缺发了过去,又打字:感冒好点了没?
再次回到绍城,她发现自己竟然更喜欢乡下的日子,她是沪都人,但二十多年,对这个地方依旧感情不深。
或许是在这个地方,她快乐的回忆甚至没有这个寒假来得纯粹,毕竟小时候的咸水巷,给她的是闲言碎语居多。
但还是要回去一趟。
咸水巷的大部分被租了出去,以前的邻居搬走的多,空的房子都是开民宿或者小吃店。
这地方不适合住人了,设施不齐全,加上都是老小区,六七层的房子也没有楼梯,楼道狭窄,也很陡峭。
许家的这套房子是许外公当年单位分的,在一楼,但没有阳台,只能去顶层晒衣服,而且一层潮湿,外婆年纪大了,腿脚不好,孟照照其实早就想在外面租个房子。
“家里房子有,出去租多花钱。”老人家的回答不出意料。
孟照照递给她沥水篮,解释说:“也有我的原因,我的工作地方离这边有点远,上班要一个多小时,而且最近的地铁站也要走一段路,不方便。”
许春梅忙问在哪,孟照照说了地址,眨眨眼故意说:“我不想一个人,外婆,我想和你一起住。”
自己方不方便不重要,提到孟照照,她立刻就犹豫了。
吃完饭孟照照陪她下楼散步,迎面走来好几个街坊邻居,都是认识几十年的,许春梅感叹,“其实也不是不舍得搬,我一个老太太,就怕新地方没认识的人了。”
闲言碎语是这里,但邻里温情也是这里,外婆的想法显然比孟照照的复杂的多。
“也怕你妈回来,找不到地儿。”许春梅低低的感叹了一声,孟照照刚想说那我们不搬了,就此堵塞在口边,不打算说出口了。
邻里温情是假,等柳禾是真的。
孟照照垂了垂眼,心底有丝疼渐渐散开。
回到了家,孟照照洗了澡走出来,发现客厅有几个纸箱子,惊讶无比,“外婆,这是干嘛?”
“我想着搬个新地方住,以前不舍得扔的东西,我都整理出来丢了,我们买新的。”许春梅说的颇为自豪。
老人家一贯节省,东西不好用了还留着,褪色的地毯,把手不太灵活的平底锅,制冷出问题的冰箱,地毯洗了又洗,平底锅不好用但也能用,冰箱隔段时间就得凿凿多出来的冰块。
孟照照上大学之前,家里的日子拮据,现在好些了,但仍旧不舍把钱花在置换这些能用只是不好用的物件上。
孟照照说了好几次,但许春梅只是口头上觉得有道理,但行动上就是不做。这次决定要扔掉不好用的旧物件,还颇为自豪。
孟照照好笑之余,又有点心酸感动,她站了会,才开口说:“外婆,其实你要是不想搬,我们就住这儿。”
许春梅摇头,信誓旦旦,“怎么不想搬,你不说还好,说了我想到以后晒衣服,这天到了季节又潮,我就不想在这住了。”
孟照照沉默了下,“那您之前犹豫什么?”
许春梅笑呵呵,“那不是因为我和你钱奶奶晚上要一起跳舞,我怕搬远了跳不了舞。”
“我看好的就是钱奶奶小区的。”孟照照说。
许春梅惊讶开心,“那正好我和钱奶奶能天天一起跳舞了,每次我都早回来呢。”
孟照照嗯了声,笑了下,“那行。”
搬家的事就这么定下来。
新家面积不大,但祖孙二人住绰绰有余,有个阳台,晒衣服方便,养花也方便。放置了木架子,栀子花和白玉兰散发香气,玫瑰和玛格丽特点缀颜色,不拥簇,层层落落,许春梅养了半辈子的花,十分喜欢这个角落,孟照照也是。
刚来还说这地方没了菜市场不方便,去了楼下商场一回,许春梅惊讶说怎么商场摆着的比菜市场还便宜,就是都要手机支付,不然排队的人太多,孟照照干脆给她办了张超市卡,专门买菜用。
开始几天许春梅还和咸水巷的留了电话的聊天,过了几天,许春梅就说要和钱奶奶去城外逛逛。
孟照照很惊讶这二位老人家有这样的闲情逸致,但依旧很支持赞同,帮她们查了线路,又告诉外婆怎么坐地铁。
许春梅学会坐公交都自豪了好一阵,但是对地铁一向都是敬而远之,孟照照每次说教她,她都一副摆摆手不愿意的样子,这次倒是听的很认真。
一问是她和钱奶奶,都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不想让对方比了下去。
她在家里看档案馆的资料,五点多许春梅才回来,她精神奕奕的给她展示了小檀山山脚下的野菜。
种类繁多,许春梅农村出身,对这些十分了解,摘的都是最嫩的。孟照照明白了她们怎么突然这个心思出去玩。
晚饭有野菜,味道不错,孟照照虽然觉得老人家去一趟辛苦,但外婆兴致勃勃,她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孟照照洗完澡出来,外婆突然过来和她说,要她明天去送点野菜给张蕴之。
孟照照有点意外,“您怎么想起这个?”
许春梅扶了扶眼镜,指着手机说,“我拍抖音,她评论了,我客气客气就说送点给她尝尝。”
“然后呢?”
“然后她说好呀。”许春梅说:“我每条抖音她的赞的。”
孟照照:“……”
她无奈道:“好吧。”
外婆怕野菜不新鲜,催着她明天一早送去。
孟照照给周缺发了微信,他依旧没回复。
自从上次因为周妩的一句话问他,他说最近有事,她又发了几条,他的回复慢且短,她觉得他可能确实在忙,也就不怎么打电话联系了。
以前这样也不是没有过,他忙起来孟照照联系不到人很多回。
但没有周缺在身边,她自己去晚洲滩,还有点不好意思。
想了一圈,打算先去一趟十九和苑,问问何姨最近周缺有没有回来住过,等周缺回了消息,说不定正好能在那儿碰面。
她去的时候,何姨正好不在,门卫说是去买东西了,估计等会就回来了。
孟照照回到房间准备等会,想了想,又穿过走廊去了书房。
打开书房的灯,她抬头,视线中出现了那一盏孤独漂亮的盐灯-
孟照照心里冒出一个想法,她站在原地看了会,走到盐灯旁边,伸出指尖碰了碰,果然抹到薄薄的一层灰。
她看着这盏灯的位置,似乎和上次离开之前没有变化。
这代表周缺没有回来过,在她走后,他没有回到十九和苑。所以,他也根本没看到她的礼物。
他期待过她的礼物吗?怎么连问都不问一句。
她用指尖擦过灰尘,有些怅然在心里划过。
就像是期待已久的花朵,却错过了开花时刻。
24. 第 24 章 后半段
比何姨先到的是周妩。
她似乎很惊讶在这里看到孟照照, 看了她会才不自在的打招呼,“这几天回来的?”
孟照照看了下手上的东西,对她点点头, “这几天寒假也要结束了。”
“差不多。”周妩语气有点含糊, 看了看四周, 看样子是想离开。
孟照照同样意外在这里看到周妩, 只不过这里终究是周缺的地方,她没有开口问,只是用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看着对方。
周妩咳了声,拿起手上的钥匙, 退了一步,“那个,二哥说把他新车借我开, 我过来拿的。”
孟照照看到她手上的钥匙,“他买新车了?”
周妩视线移开, 轻飘飘的嗯了声。
他回来过, 这么说的话, 是没有进书房而已。
她告诉他过礼物在书房吗,孟照照分神去想, 皱了皱眉头,又想打开手机看聊天记录, 她有没有告诉他礼物在哪。
可能是因为她们很少有这么不针锋相对的时候, 也可能是那通电话,还可能是她二哥最近的“高调行事”。
总之, 周妩发现自己替周缺感到了心虚和尴尬,面对孟小白花,她都下不了嘴怼了。
她急于结束这么糟糕的气氛, 咳了咳,很客气的说:“下次再聊,我先走了,外面…有人在…江淮在等我。”
她一口气说完,刚想走,孟照照叫住了她。
“周妩,我带了一点野菜,是新鲜的,很嫩,奶奶说要尝尝,你打算回去吗?”
周妩看向她手里的篮子,“野菜?”
孟照照客气的点点头,“一点香椿芽,是小檀山下的。”
“香椿芽挺好吃的。”周妩下意识评价,想了下它的味道。
“等等,你要我帮忙带回去,”周妩惊讶的反问,“我是要回晚州那边,但那是晚上,我带回去,估计这香椿芽赶不上中午这顿。”
孟照照一副没关系的样子,对她幅度很小的笑了下,这个笑容相当的乖。
周妩稍稍放下心防,然后听到她说:“我白天都没有事,可以带我也去酒吧看看吗?你回来的时候我可以帮你开车。”
坐上车。
鬼使神差的坐上车,周妩表情有点复杂,不知道为什么成了这样。
“你没去过酒吧?”
她又有点故意,虽然她私心觉得孟照照这种单纯的人设可能真没去过,但刚刚上了套同意带上她去玩,回过神来,她有种上当受骗的憋屈感。
谁知道孟照照挺淡定的,“去过,但是我不喜欢喝酒。”
周妩:“”
撇撇嘴,“看得出来,你肯定也不怎么喝,酒量一般,还体会不到酒的风味。”
孟照照点点头,“确实,我不怎么喝。”
周妩打过方向盘,在车前镜里面看了眼,江淮的suv就在后面跟着,她打了个哈欠,起得早还有点犯困,“你是学霸嘛,平时学习那么忙,还去酒吧?”
周妩的挤兑没有理由,面对孟照照,想来就来了。
孟照照跟在周缺后面,一般面对他堂妹的话,是置之不理,有时候能把周妩气个半死,当然,她也从来不怼。
这次真是疯了,孟照照扭头对着周妩笑了下,解释说:“当然不是,学习是学习,娱乐是娱乐,这两者不冲突。”
周妩悻悻,一时半会找不到话。
孟照照问了几句她最近创业的事,周妩顺口答了几句,孟照照挺认真的说了一些关于她搞汉服的建议,以及现在的汉服圈子之类的事情。
周妩其实已经有了想法,但还是不自信,毕竟她哥操盘股市,周家的产业遍布,作为富二代,虽说光芒加身,但做出来的成就在家族的面前,什么都不是。
她也想过搞这个会不会被人拉去和周缺对比,别人会不会评价她就是个草包,但孟照照不愧是文化人,夸人也是那么会说话,成语连串,理论和可行操作建议都很有用的样子,甚至还说她搞这个是为了中国文化的发展,传统的继承和传播。
周妩听的点了好几次头,嘴角压不平,一个劲儿往上飞,越听越觉得有道理,她的贡献说不定也不比二哥差。
到了酒吧门口,江淮下车走过来,见到孟照照表情诧异,周妩态度很不错的说明了理由,一副她带着孟照照来玩的发言之后,江淮诧异的神色让她止住话头,后知后觉孟照照也太可怕了。
无形吹捧,把她都变成友军了。
“又见面了。”江淮朝她笑笑。
孟照照掩饰住想法,点点头,不算熟稔,也不算陌生的寒暄几句。
进了酒吧,依旧有几个面孔是上次会所那间房间里面的人,有的她不认识,第一个向她打招呼的是俞归雁。
孟照照对这个小麦肤色,笑起来很和气,声音很好听的女孩子印象深刻,她记得对方和周妩是朋友。
聊了几句,俞归雁说自己是学国际经济管理的,在哥伦比亚念硕士,因为被卡,毕业无期,孟照照说这个学校很好,夸她智商高,顺口自嘲,“我就学不了关于数字的任何学科,数学不怎么样。”
其实她数学还不错。
不过看起来不像是数学学得好的。
世人大多偏见,比如女生擅长学文,男生擅长学理,这话没什么道理,至少她一点也不偏科,而且当年他们年纪的理科前十,女生有七个。
俞归雁笑的很可爱,她眼睛亮亮的,很真诚,“诶呀,你也很厉害呀,我看书都头疼的,特别是历史,一页都看不进去。”
孟照照笑笑。
对方又说到她刷到她的抖音的事。
之前兰亭也刷到了,还分享给她,孟照照不太好意思,“是妹妹随手拍的,不知道怎么就火了,可能是她说沪大之类的。”
“天哪,”俞归雁捧着脸,歪着脑袋看她,“你好谦虚啊,又不是每个沪大的拍个抖音都能火。”
孟照照接过调酒师的玛格丽特,转头看她一眼。
俞归雁正看着她,唇边笑意依旧很真实,她语气有种由衷的羡慕,看着她一眨不眨,“你长得真好看,我觉得就算是整容也整不来。”
孟照照品到鸡尾酒里面的甜酸,听到这话,舌尖酒精催发,连带情绪和思绪都有种奇异的感觉,她看向她,笑说:“你也好看啊,女孩子各有各的好看。”
俞归雁低头笑笑,抿了一口她的酒,轻声细语,“但我还是更喜欢你的好看。”
孟照照心里一阵奇怪,就要从调酒师那边接第二杯,旁边有人走过来,“你脸都红了,喝几杯了啊?”
她转头,看到周妩一副无语的样子。
她撇嘴,“不是不常来酒吧?啧,看你样子,喝酒还真不虚啊。”
孟照照面对她不自在的关心,倒是挺自在的。笑了下说:“我喝酒上脸而已,其实酒量不错。”
“别吹了别吹了,上脸的人就不该喝酒的好不好,没有那个催化酒精的酶,”周妩还记得以前生物学过呢,语气嫌弃又强硬,“你去找江淮要点醒酒的东西,他有带,还说帮我开车,我看到时候是我开车带你吧。”
“我忘了。”孟照照懊恼。下意识咬了下腮帮子,脸颊鼓起来。
就很漂亮可爱。
还是不做作的那种。
周妩和俞归雁看着她。
孟照照没注意到两人表情。
顺手喝完手中这杯,看的周妩愣住了,她才放下杯子,“那我去找他要一点。”
周妩:“……”
见她走了,才见鬼的跟俞归雁感叹,“我还以为她是吹呢,还真这么能喝?”
俞归雁笑笑,低头说:“孟照照和群里说的不太一样。”
周妩脸色不太自在,她虽然不怎么说她坏话,但两人之前不和,不少人借着这个说孟照照怎样怎样,其实……
周妩别扭的说:“其实她人还好,之前吧,我对她也不怎么了解。”
孟照照这人,其实也不作妖,也不仗着二哥搞事,长得还漂亮,脾气也还行,除了穷。
但她每次来玩或者见面,就算她是周缺妹妹,她也不会捧着她,说一句好话,对于他们这个圈子,她有种能进就进,不进随便的感觉。
她每次故意和二哥撒娇,她不气的牙痒痒,反倒总是一副作壁上观,托着下巴看戏的表情,这导致周妩有点不爽。
而且她讨爷爷他们喜欢,和她存在竞争关系,这才是她每次和她针锋相对的来由。
话说回来,孟照照本质不大喜欢讨好人,有点清高。但她要是真的讨好吧,那更讨人厌了。这么想想,孟照照这种清高也能说是一种酷劲儿。
周妩说了一堆她复杂的心理路程,俞归雁听着,似笑非笑的,“看来孟照照还真是讨人喜欢,不仅是周爷爷周叔叔蒋阿姨他们,你也沦陷了。”
周妩被她说的脸一红,“也不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二哥最近和江柔走得近,我感觉我理亏,都没法对她说什么了。”
俞归雁垂眼,笑说:“前几天我还看见小柔姐了,见着面,发现这两人还真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生姐妹。”
周妩吐槽说:“是啊,我二哥真是个人才,也不知道哪儿找到的,这几天我都不敢在家呆,就怕一个不小心叫错了人,我二哥杀了我。”
俞归雁:“至于吗?”
周妩挺严肃的点头,“我觉得吧,至于。我都不知道我二哥到底怎么想的了,我感觉吧……”
她欲言又止,想说她觉得周缺其实喜欢孟照照,他对江柔可能有过感情,但两人相处,她半点看不出来情分在,对比上次在会所她二哥和孟照照说话那语气,还有他不想孟照照知道替身的事,她觉得二哥心里的人不一定就是江柔。
有的时候,人总是后觉,爱的时候不以为意,放开手得不到了,才知道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周妩想了一大串,话却被打断。
一个嘲讽的声音说:“你觉得什么,挺渣的是吧。”
廖青懒洋洋的说,显然是听了好一会儿了。
周妩嗤她,“关你什么事啊?”
廖青撇撇嘴,“你看看你,一天到晚在微博上转发什么女性权利,结果呢,你二哥这么渣,你怎么不告诉孟小姐,保护保护她的权利?”
周妩气得跳脚:“我二哥做什么了?怎么渣了?”
廖青拖长声音,“替身还不渣啊,你愿意你男朋友,把你当做别人替身啊?而且最近的事大家都听说了,你二哥特意飞美国陪江柔离婚?”
而且过年就进出了好几次公共场合,又特意把镇馆的那架施坦威拿出来给江柔开演奏会。
她笑嘻嘻的,“不会你二哥那个钢琴博物馆就是为了江柔搞的吧?”
周妩瞪着她,烦躁的说:“他又没和我说,我怎么知道,你觉得我二哥渣,你当面和他说啊,跟我说有什么用?”
廖青耸耸肩,“我说就我说。”
周妩被她戳中痛点。气得不说话,心知她有道理,但问题是,她不敢啊,要是真说了,她觉得自己会腿被打断,彻底和二哥断绝来往的。
周妩烦躁的把包砸到卡座,开始在心里怒骂,她二哥怎么这么渣。她气的想发短信骂骂他,编辑到一半,又把手机给关了-
“姓柳。”江淮略诧异的回答完这个问题,看到对面的人笑了下。
“我还以为她是我认识的一个人呢。”孟照照一副遗憾的姿态,转动了下酒杯。
江淮有点奇怪,“你在找人吗?和我婶婶长得很像?”
孟照照看了他一眼,“一点点像吧。”
江淮:“需要我帮忙吗?”
孟照照笑了,“不用,总能找到的。”
江淮很快被人拉到别处玩,他走后,这个角落只有她一个人。
孟照照盯着高脚杯中漂亮的蓝色盐霜,意识到没人打扰,她任由心中闸门被冲开,情绪冷的就像冰山下的雪水冲刷,把开始的紧张和期待一一冻结。
她自嘲一笑,好在这段时间,她已经做够了心理准备。
孟照照看着酒杯那一边折射出的光线,灯球转动,改变颜色,这束光就转动,改变颜色。
“嘿,你不喝吗?”有个声音打断她。
孟照照下意识将嘴角弯上去,看向来人,“喝了好几杯了。”
她不好意思笑笑,坐在位置较低的卡座上。……
廖青居高临下,些许的怜悯神色很快被收敛,她坐到她旁边,闲聊似的提起,“孟小姐,你记不记得上次我说的那个故事?”
25. 第 25 章 亲眼见
酒吧最顶上的灯, 轻柔的旋转,灯光落下来,像一层蒙蒙的雾气。
这雾气, 飘散再聚合, 在对面人清冷的侧脸上落下痕迹, 然后又迅速的褪去。
廖青没有看到对方的神色有什么改变, 挑了挑眉,心想她还没见过江柔的面,自然不会知道,在心中啧了声, 倒是有点同情她。
她手指很漂亮,搭在空了一半的高脚杯上,指尖透明一般, 握着细长的玻璃。
廖青收回视线,试探的问了句, “孟小姐, 你在听吗?”
孟照照回过神, 转头看她一眼,不好意思笑笑, “听了,一时想多了, ”她想了想, “感觉这个故事,没有后半段, 听起来舒服多了。”
廖青有点惊讶,“什么?”
她不是知道了,所以这么说的吧?
孟照照把脑中关于柳禾的事情撇去, 飞快的回忆了一遍刚刚对方说的。
她想了想,“人和人怎么会一样呢,即使长得像,也绝不会一样。”
廖青笑,“可能这个男人就图长得像,看到她就像是看到自己心里的那个人吧。”
孟照照笑了下,有些蔑视,她为自己曾经听到这个故事的前半段时感到唏嘘而后悔了半秒。
“可能吧,或许两人被迫分开的时候,这个男的手机掉进了水里,连网盘都没来得及上传,所有的照片都不见了,才会这么做。”
廖青:“”
她试图解释,“照片和真人当然不一样。”
孟照照笑了下,“把一份喜欢转嫁到另一个人身上,这就是爱吗?”
廖青:“”
竟然觉得很有道理。
孟照照还以为廖青被感动了,心想廖青虽然是个富二代,看起来什么都知道,但是内在还是太单纯。
“换位思考,如果有个男人很爱你,但是你们因为一些原因不得不分开,他嘴上说着爱你,并且让所有人都觉得他爱你。”
“但与此同时,他找了一个和你长得很像的人,每天早上对她说早安,和她说话,解决她的烦恼,晚上对她说晚安,无时无刻不陪在她身边,甚至他的钱都花在她身上。”
“即便这样,所有人还是一个劲儿的告诉你,这个男人真的很爱你。你离婚之后,本可以奔向自由,拥有新生活,但别人说,这个男人在等你,你们在一起就是爱情,你被感动的无以复加,于是决定回头,但是回过神来,你心里会很愉快吗?”
她就差没直说。
对替身来说,这是屎里夹糖。
对初恋来说,这是糖里夹屎。
廖青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学霸的逻辑。
她沉默了下,“听起来挺气人。”
孟照照点点头,“对啊,所以这个故事,只能证明这个男人不配拥有爱情。”
廖青神色复杂的看着她,听到后面的声音,转头看到周妩也是一样的表情看着孟照照,显然,她也听到了对方的话。
廖青:“那如果你碰上了这种事,你会怎么做?”
孟照照奇怪的看她一眼,“刚刚我不是”
廖青飞快道:“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是那个长得很像初恋的替身。”
最后的两个字,说得很含糊。
孟照照的视线又转到那杯玛格丽特上,皱了皱眉,语气不确定,“或许会很伤心吧,但这也不是她的错。”
所以即使伤心,但不会自责,没有在这段感情里犯过错,所以不管怎么样,她都不会是被指责的那一个,也不会是后悔的那一个,这三个人,反而她能最快走出这团感情的泥沼。
“我听江淮说,你在找人?”
周妩突然出声,掩饰住了语气里的不自然。
孟照照惊讶回头,看到是她,笑了下,“怎么?”
周妩甩给廖青一个眼神,示意她快让位,廖青翻了个白眼,跳下高凳,周妩不自在的拨了拨头发,坐到她边上。
“找人,你的人脉能找到什么人,跟我说说还差不多,我认识的人比你多,手段也比你的多啊。”
孟照照低头笑笑,“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人,只是一个很久不联系的朋友,可能找到了,也不知道说什么,还是顺其自然吧。”
周妩一脸莫名的看着她,“不会是你初恋吧?”
孟照照:“当然不是。”
“那你初恋是我二哥吗?”
孟照照:“是,你为什么问这个?”
周妩切了声,“我就问问,想那么多干嘛?”
孟照照拧拧眉,“我没想多。”
“那就没想多。”周妩要了一杯酒,不经意又提到刚刚那个话题,“其实吧,你之前说的挺有道理的,但是我觉得,还不够。”
孟照照:“嗯?”
周妩煞有其事的说:“你想想,这个男的这么有钱,就算是这个替身和他分手,也得要点好处,这样才公平。”
还挺资本家思想的,想到这是上流社会的爱恨情仇,孟照照点点头,“什么好处?”
周妩说:“房啊车啊,一套不够就来个两套,最好是寸土寸金的地段,有钱人都要面子,但凡要,肯定会给。”
孟照照笑了笑。
看她一副淡然处之的表情,周妩很认真的说:“不要觉得这个俗,你想想,女孩的青春多宝贵啊,浪费这么多年在这人身上,要点钱根本不过分,更何况这男的不缺钱。”
孟照照没有和她争辩,“挺有道理。”
周妩看她表情,总觉得她根本没听进去,又逼逼叨叨了一会儿,孟照照突然对她说:“要是不喝酒了,我们就回去吧,野菜不新鲜了。”
周妩:“”
孟照照扶了扶额头,有点头疼似的,“而且我喝的有点多。”
周妩眼睛瞪大,“你喝醉了?”
她扭头去看她面前的酒杯,摆成了一排。
靠,原来孟照照说她酒量好是真的,喝了这么多才觉得醉了,这酒量真的吊打她这个常年泡吧的。
扣上安全带,周妩本想帮帮她,发现她已经系好了,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脸通红,醉的不轻的模样。
“要不要喝点水?”
孟照照摇摇头,闭着眼睛,“不能喝了,别担心我,我喝酒上脸,看着像喝多了,实际上还好。你开车吧。”
周妩不是很相信。
她这样看起来就像是醉了好不好。
醉话连篇,不用担心她的话都说出来了,她看起来像是会担心她的人吗?
周妩翻了个白眼。
还是贴心的打开窗,让她吹会风,发动车子,跑到高架上,周妩刚想感叹这车手感挺好的,转头看她,发现孟照照已经闭着眼睛,呼吸均匀的睡着了。
到了地方,孟照照还在睡着,周妩嘀咕了一句,就让她睡着好了,不过等醒过来,肯定会和她说,怎么不叫醒她和奶奶打个招呼。
周妩下车从后备箱拿了野菜,锁了车进门,大门到正厅,走的腿酸想脱高跟鞋的时候,望到雕花门,周妩一边进门,口里抱怨,“那条近路怎么还没修好啊,每次都绕好大一圈,腿都快废了。”
张蕴之的声音响起来,笑着说:“阿妩,有客人在,你做什么呢?”
周妩脱高跟鞋的动作进行到一半,她抬头,顿时愣住了。
江柔和她妈,江淮他妈,以及她自己亲妈都在。Ding ding
还有她二哥。
简月在众人后面,翻了个白眼给她,一副没脸看的表情。
周妩默默的把鞋穿上了。
简月给女儿找补,转开话题问,“你这带的是什么?”
周妩:“野菜,小檀山底下的。”
简月:“好东西啊。”
她给周妩投去一个赞赏的表情,刚想在婆婆面前夸女儿有孝心。
周妩就道:“那个,孟照照让我带的。”
简月的话堵在了嘴边。
张蕴之露出一个笑,“怎么让你带过来?她早上和我说,我心想刚好她来中午吃个饭呢。”
周妩没敢看周缺的表情,尴尬的嗯了一声,她没敢说孟照照就在外面,但人喝醉了,没法进来的事。
周妩:“那我送到了,走了啊。”
简月眼一瞪,“都中午了,你跑哪儿去,吃个饭再出去。”
周妩摇头,“我有事。”
简月还气她呢,“有什么事你?陪长辈吃顿饭都不行?”
周妩无语,“妈,”她眼睛转了转,“我开二哥车来的,约了下午保养,再不送去就耽误我行程了。”
行程个什么,就你也有行程。
简月话到嘴边,又想着给女儿留面子,不能说的跟无所事事的富二代一样,于是勉强放过她,看了眼周缺,“行,中午饭记得吃啊。”
周妩:“知道了,奶奶,我走了啊。”
张蕴之从不过儿媳妇管小辈,简月同意了,她就不会多说,“嗯,中午饭别耽误。”
周妩笑呵呵的点头。
刚想和江淮她妈,江柔以及江柔她妈说再见,江柔他妈就率先道:“张教授,那我们也先走了。”
张蕴之:“吃过中午饭再走。”
简月附和,“是啊是啊。”
他们客套的时候,周妩扫到了那边桌子上的麻将,大概明白上午肯定是江淮他妈以及江柔她妈,还有她妈以及张蕴之来家里搓麻将了。
江柔,哼,目的不单纯。
周缺 ,哼,渣男。
她刚扭头,就看到周缺正看着她。
卧槽,她忘了她二哥也在这,还好没什么读心术,要是知道自己心里正在骂他,后果不堪设想。
周妩怕周缺过来问孟照照怎么让她带野菜的事,在客套声中努力插了几句,简月懒得招呼她,让她速速退下,周妩立刻踩着高跟鞋溜了。
一路走到大门口,她速度挺快,脚更疼了。
怨念的拉开车门,坐进去脱掉鞋,她才意识到什么。
孟照照人呢?
见了鬼了。
周妩刚掏出手机,就看到副驾驶座位上的那只不属于她的手机。
手机也不带?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周妩赶紧下车,左右看了看,没看到人。
耳边传来细小的动静,周妩快步走过去,过了转弯的地方,看到巷子尽头的孟照照。
她扶着墙,旁边还有垃圾桶。
神色不大好,大概是吐了有一会儿了。
周妩飞快回到车上拿了瓶水,跑到她身边,拧开瓶盖递了过去,“快,漱漱口。”
孟照照接过水漱口,转身漱完口,喝了一口水,才觉得舒服一点。
“怎么不叫醒我?”
周妩装没听到,斥她,“不是没醉,跑这干嘛?还酒量好呢。”
看她还晕着,周妩勉强上手扶她走,孟照照说完谢谢,又解释说酒量好和喝了吐不冲突。
周妩刚想让她闭嘴,就看到她一顿不顿的视线。
有个可怕的想法浮现心头。
周妩睁大眼睛朝前面看去。
很好,要素齐全,江柔,江柔她妈,江淮他妈,她亲妈,以及她二哥。
看这样子,是刚从门里出来,简月正在说着什么。
不得不说,这个角度看谁都挺清晰的。
不管是笑着的江柔,还是拧着眉面无表情的周缺,还是拉着别人手说话的她妈。
周妩脑子飞速转动,想找个理由强行解释一下。
“和我长得很像,是不是?”
周妩张张嘴巴。
她能说不愧是高材生么,逻辑思维是真的不错。
孟照照这一刻,终于明白,廖青的爱情故事,周妩的建议,那天他在书房和父母的话。
“不如认个干女儿,让你们多余的父爱母爱有所发挥。”
“你以为谁都和你们一样,没有感情就能踏入婚姻?”
“你们消息灵通,对我身边的一切了如指掌,难道不清楚里面什么原因?”
什么原因?
因为相似的一张脸。
想到这里,孟照照讽刺一笑。
在那里笑着的女人穿一身棉麻的长裙,很文艺,这个风格果真是他喜欢的,然后一成不变的套到了她的身上。
信息回的慢,开会,国外出差。
是对方在离婚。
从不主动发送信息。
周妩的劝告和欲言又止。
许漠那群人的不尊重,眼底暗藏的鄙夷。
还有什么呢?
孟照照想,除了被搁置的钢笔,除了被忽视的那盏盐灯,只要她想知道更多秘密,那更多的秘密就会被她知道。
但这一切已经没那么重要。
是多一分欺骗,少一分欺骗,都没有再分辨清楚的必要。
孟照照第一次发现自己是个恋爱脑。
看到十多年不见的柳禾,她脑子里想的却是交往不到五年的男朋友。
等他们走后,周妩送孟照照回去。
发现她在看着窗外,刚刚江柔他们站着的地方,也不哭,也没什么表情,周妩有点心酸,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刚想安慰几句,“其实我觉得二哥知道你是你,她是她,他只是”
“素不相识的两个人,怎么可能会长得很像。”
周妩听到她低声说,立刻坚决的表示,“没错,仔细看,你们长的根本就不像!”
“所以一切都不是巧合。”
“什么?”
周妩没听明白,刚想问,放着的手机闪起来,铃声突兀,她低头看。
二哥来电。
靠,她为什么要今天借车!
26. 第 26 章 对不起
孟照照盯着她, 手机屏幕后的周缺盯着她。
周妩不知道该不该接。
很快,孟照照垂下眼,转过了脸。
车停在路边, 周妩突然发现原来自己脑子里能想这么多东西。
她自我安慰, 熬的过这种场面, 以后说什么也不在话下, 但按下接通的时候,即使她下了车,还是情不自禁的压低声音。
“喂?”
对面人声音淡淡的,“你怎么碰见她的?”
周妩装听不懂, “谁啊?”
电话那头没说话,呼吸声传过来,声音很轻, 有点诡谲的吓人,他问, “她在你旁边, 刚刚她看到了?”
这话说完, 周妩心一跳,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硬着头皮撒谎, “啊,什么看到了?”
周妩后悔万分, 要是知道有这一出, 她是绝对不可能上次帮着她妈搞事的。简月上次的挑拨离间,二叔这一家子聪明人, 肯定都看得出,周缺肯定也是。
要是今天这出被他知道是因为自己,他绝对会怀疑到她头上。
她就怕周缺知道是自己带孟照照过来的, 认为是她故意让孟照照撞破江柔的事。事后就算自己再解释,他不信怎么办?
说不准后果是什么,所以周妩决心怎么说她都不承认。
周缺声音冷下来,“你和她说的?”
周妩硬着头皮,“二哥,你在说什么,我一个字也没听懂。”
对面人冷冷笑了一声,耳边传来挂断的声音,周妩放下手机,捂了捂脸。
过了会,又忍不住打开手机打了一行字过去。
她弱弱道,“二哥,我是带她来这边,但江柔的事不是我说的,谁说的我也不知道,就是在酒吧,可能有人大嘴巴告诉她,而且我也没想到那么巧江柔姐刚好也在。”
她试图有理有据,“二哥,虽然你是我哥,但这事你确实做得不对。我觉得吧,替身这种事确实不地道……”
最后她提出了解决办法,“孟照照是知道了,要不你们就趁着这个时机分手得了,反正江柔姐也回来了。二哥你要是觉得尴尬,对不起她,实在不行,你送个几套房子,我替你出三百万?”
发送完,她盯着手机。
三十秒后,信息全部已读。
三十秒后,对方回了一个句号。
她不明所以,打了个“?”回去。
又三十秒后,电话突兀的响起来,周妩立刻接通,“二哥,我是真的……”
“我知道了,”他沉默着,然后低声说:把电话给她,跟她说我就讲几句,”
周妩叹口气,很小声的说:“二哥,她哭了,你好好道个歉吧。”
对面人没有说话,过了会,他声音有点哑,低声道:“我知道,给她吧。”
周妩深吸口气,敲敲车窗,语气小心,“你是不是手机没电了?二哥电话打到我这边了,说让你接一下,要不你们好好聊聊?”
她硬着头皮把手机递过去,孟照照没动作,周妩进退不得,脸皱成一团,她似乎才回过神,注意到周妩的表情,没有说什么,很给面子的拿过手机。
周妩用口型说道:“房子,青春损失费。”
她指了指手机,无声道;“好好聊。”
“小照。”
一段清晰的呼吸声之后,他终于出声。
孟照照有点晕,扶着脑袋,她往后靠了靠,“有话直说吧,我喝多了,头有点疼。”
“你喝酒了?”
“不然呢?你不是已经知道,有人在酒吧告诉了我你的事。你想知道是谁吗?”
她尾音拖长,似乎真的醉了。
他低声说:“你说。”
他想装作一切没发生,这让孟照照无声笑了下,语气反而平淡,“我猜是一个看不下去的好心人。”
周缺不想说这个话题,但不得不说,沉默之后,“为什么这么说?”
她很想笑,“不然呢,你觉得不是好人?周妩还是你妹妹呢,都担心你误会是她告诉我的,怕成那样,可见你这人多不讲理。即使这样,那人还是要告诉我,这还不算好人?还是说,你觉得对方告诉我,只是为了看我的笑话?”
他语气低沉下来,“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看我的笑话?”
她叹息,“确实,已经没什么好看的了,每次你带着我出去,让他们看见我的脸,我穿了什么,就已经足够好笑。说不准,会像之前那个保安一样,偷拍我的照片,把正脸截出来,把眼睛截出来,发到群里讨论,和你的旧情人一一对比,你觉得还有比这个更好笑的吗?”
周缺看向窗外,低声说:“别这么说。”
以往脑中好像会特意避开想到这一刻,也觉得还有机会说清楚,她终于知道了,还在他面前把自己讲的这样不堪,一丝从未体会过的懊恼就这么缠绕上了他的心脏。
这之前,就像那个人所说,他掌握资本足够多,做任何事都肆无忌惮。每个人都站在他面前,说话都轻声细语。无论是为了他的钱,还是为了他这个人。
他不畏惧什么失去,也不害怕伤害任何人,所以他说他早晚有一天会后悔。
那时他冷冷笑,说不可能。
以为心似铁,这一刻,他却想告诉她不是那样,想告诉她他本来的打算,想告诉她这段感情并非全部出自算计,也和别人没有关系。
周妩说她哭了,说她亲眼看见,于是他想说的一切解释,说出口又显得卑劣虚伪。
他独断专行,自我中心,别人这么说,他能冷冷一笑置之,可她这么想他,周缺心里并不愉快。
他贯来不习惯讲软话,只能尽量保持语气平静,“你不用激我,既然你觉得是好人,我不会再问,也不会做什么。”
我保证。他心里说。
“多谢你,”她轻柔说,话语却带着刺,“以你的性格,想必这样被我怪罪心里还是不痛快,要是我反咬那人一口,你还能想着,这也不都是你的错,毕竟你的保密工作做的那么好,瞒了我五年也不知道,谁知道别人这么不懂事。”
她这段话讲的半点情面不留,而周缺自认他的保证真心实意,说了不会有多余动作,就不会有,谁曾想她是这么想他?
他深吸口气,声调却冷了点,“在你心里,我是这样的人?”
说到底,是性格高傲,做错了他肯认,却不会真心实意的后悔认错,孟照照看透他的自大和狂妄,便冷笑,“别说这种话,你以为我心里还有关于你的一丁半点?”
他觉得她在说气话,烦躁道:“小照,你真的会觉得这么长时间,我能靠着欺骗和一个我不爱的人在一起五年时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很对不起,我早该告诉你。”
听她不说话,周缺以为是她有所触动,语气低缓下来,“是我的错,但这一切我能解释,你冷静几天,之后我们再聊。”
孟照照往后靠了靠,闭上眼睛,轻声道:“周缺,我以前以为没你我不行的,因为我太缺少爱了,所以我害怕失去一丁点,你那么好,为什么骗我?”
“小照……”
她自顾自道:“你看看,本来我可以就这样对你煽情,说些自顾自怜的话,或者什么也不说,只是哭,你会因为这个心疼我的,你道歉了,我可以顺着气你几天,之后再和好。一是之前虽然你不是二十四孝男友,但也很好,二是你家庭条件优秀,长得很帅,事业有成,是我这辈子也很难接触到的对象……”
“别说了……”他呼吸暂缓,沉沉道。
她继续道:“是的,你很不错,各方面都不错,你也说你不会靠着欺骗就和一个人在一起五年,我信你对我有感情,信你是真的后悔,也信你想过早点告诉我这件事。可我是个俗人,读过简爱,笃信那句穿过坟墓我们灵魂平等的鸡汤。除此之外,我还学历史,知道时间是往前走的,人要以史为鉴,而历史上的所有事,再多矫饰都已经发生。我没办法当这一切没发生过,没办法因为你的后悔继续这段感情,所以即使我缺爱到了饥渴的程度,我也不想再继续这份感情。”
她低声说:“这也是为什么我说那些话的原因,把话说绝了,才能断的干净。”
“真的,周缺,我说的每一句都是真的,我连回头的机会都不给自己,那是因为我认清你卑鄙无耻,骄傲自大,自私冷漠。就这件事,我比你高尚,我看不起你,你要我怎么继续爱一个我看不起的人。那是对我的折磨,最关键的是,我心里无论还有没有你,都是柴火烧尽的余温。你要这余温有什么用,我要这余温有什么用。好聚好散吧,虽然骗我五年,好歹花过心思。不过我可以直说,我还能心平气和和你说这些,不是因为你这个人有多好,人品多值得信任,而是因为以你的身份地位,报复我太容易。所以,我们到此为止吧。”
听了这串真心诚意的一通贬损,他仍旧平静道:“别说气话,冷静几天,之后再说。”
孟照照懒得再听,“周缺,不要告诉我你这么输不起。你是自尊心过剩,还是非我不可?”
他不说话。
孟照照烦了,“你真想我原谅你,不如下跪求我,求到我圣母心发作,说不定我能松口。听清楚了吧?周总,周缺,周少爷,想要犯贱你就来吧。”
她挂了电话,刚好看到周妩一脸复杂的看着这边。
孟照照把手机还给她。
周妩上了车,咳了咳,小心翼翼问她,“你们闹翻了?”
孟照照否认,“聊的挺好的,有始有终,以后你也不用看到我就翻白眼,那样不美。”
周妩:“……”
“也行吧。所以说你们分了?那我说的房子什么的,你有没有要?”
孟照照嗤笑一声,看她,“周妩,你们上流社会,是不是都喜欢这么说话?”
周妩睁大眼睛,很不爽的说:“诶,拜托,今天你吐了是我陪着你的好吧?我当你是朋友,才会问你这个,其他人我管她有没有钱,有没有房子。”
她吐槽说:“你还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现在觉得感情重要,为了自尊面子不愿意开这个口,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是为你好知不知道?我还跟二哥说我可以出三百万呢!”
孟照照扭头看着她笑了下,“那多谢你了。”
这句谢谢真的假到可以,还有讽刺在里面,孟照照以为她听不出来?
周妩第一次感觉自己的好心好意被人扔地上踩,刚想发火,看她的脸,又想到现在她心情不好,夹枪带棒,那也是无差别攻击。
顿了顿,哼哼道:“你现在不装了?之前在我面前跟小白花一样,半个字不多说的。”
孟照照看她一眼,说话依旧很拽,“我那是把你当傻子。”
周妩:“……靠。”
周妩发现自己好傻。现在没了男朋友妹妹这个身份,她在孟照照眼里就不算什么。
过了会,刚准备发动跑车,她听到什么声音。
转过头,发现孟照照在流眼泪。
周妩扶额,“……朋友,刚刚那么拽,怎么现在又哭了?”
她不说话,只是坐在那儿掉眼泪,卸下防具,像狼狈可怜的,被人丢在垃圾桶旁边的小玩偶。
周妩知道她家庭,群里早就有人扒。
父亲酗酒也不关心小孩,母亲早就失踪了,只有年纪大了的外婆,而她那个二哥,虽然对她好,但都是建立在另一个人之上的。
漂亮的孟照照。
优等生孟照照。
不肯弯腰进圈子,无比清高的孟照照。
让人看了不爽,但也隐隐嫉妒的孟照照。
她一直很美,照片被放大,每个部位被人挑拣着评价,但谁都心里明白,她很漂亮。她的高傲也一直那么漂亮,虽然别人不说,但她知道,孟照照配得上周缺,也配得上更好的人。
周妩伸出手,一下一下的揉着她的脑袋。
她低声道:“别哭了,你还有我这个朋友呢,我保证,我站在你这边。”
27. 第 27 章 春风绿
说句实话, 周妩还挺佩服孟照照的。
换位思考,她觉得自己要是孟照照,亲耳听到别人说的那个讽刺性十足的故事, 然后又亲眼看到那一幕, 她一定会崩溃, 不相信, 气的流泪,然后是大吵一架,之后控诉,吵到声泪俱下, 之后闹分手。
这其中能掰扯好几个来回。
虽说面对渣男要及时止损,但投入了沉没成本,又有感情基础, 即使分开,也会拖泥带水, 尤其是心思更细腻的女孩子。
但没想到这位可以称得上分手典范, 不留情面的冷嘲热讽一顿之后, 这之后安静的抱着膝盖哭了半个小时,时间一到立刻变脸, 擦干眼泪,一秒恢复成那个有点温顺, 但又有点拽的孟照照。
周妩简直叹为观止。
心想自己还是对孟小白花了解的太少。
除了哭的太久, 嗓子有点哑,她一副之前呛人的话没说过似的, 好声好气的和周妩说话,相当有礼貌,“能送我去一趟那边吗?我还有点东西在那儿, 想要拿回来。”
周妩看不出她还伤不伤心,于是也不知道该不该安慰她,此刻只能说:“行吧,顺便我把车还回去。”
跑车下了高架,往十九和苑开去。
“谁车乱停啊?”周妩拧起眉,看了眼几百米外的别墅大门。
十九和苑别墅区有十九栋,外边是高层公寓的楼栋,别墅区靠着海边,往西边开,木兰庭院在倒数第二栋,这条路是后边的路,到车库更快,但不知道哪来的车堵了。
这其实算私家车道。
周妩不爽的按了按喇叭,前边那辆法拉利没什么动静。
“有没有素质。”周妩嘟囔道,不爽的同意了孟照照的提议,下车走过去。
“等等,”周妩从包里翻了翻,拿出墨镜,径直怼到她脸上,“注意点形象。”
谁知道下一秒孟照照俯身过来,抱了下她,轻声说了句谢谢。
周妩被搞的有点肉麻,不自在的转移话题,过了几秒,语气有几分惭愧,“其实廖青说的对,我之前也没告诉你,要是早点告诉你,也不至于有这一出。”
她挑挑眉,“之前我们关系那么一般,你当然不会说。”
周妩一窒,翻了个白眼,嘟囔道:“说的我们现在关系多好似的。”
孟照照耸耸肩,“我就当你口嫌体正直了。”
周妩拍拍她肩膀,想了想,“不过说实话,你也别怪廖青,其实她人还行,和你说这个事,虽说有自己的私心,但她确实不是那种看笑话的人。”
孟照照笑容不明显,“谢她还来不及。”
周妩看出她只是心情差,但确实没有生气的意思,心里叹口气,跟着她走进去,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有人在说话,声音挺大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这谁啊?”
该不是那个乱停车的傻缺吧。
那人回过头,周妩骂人的话到嘴边吞下了。
皮笑肉不笑,她还算客气的打招呼,“江柔姐,你怎么在这?”
江柔有点诧异在这里看到周妩,她视线好奇的扫过她旁边的人,因为对方戴着眼镜,差不多遮住半张脸,反而没认出来。
她笑了下,介绍旁边的人给周妩。
“中介带我来看房子,这边环境不错,但我那栋布局不太喜欢,听说这一栋是木兰,我挺喜欢的,刚好是你二哥的房子,和他打过招呼,就过来看看,想看看我那边怎么规划能好看点。”
周妩在心里无语,但是表面依旧露出一个笑,“那挺巧的。”
江柔笑容柔和,“刚好你回来了,本来我还想着主人不在,进去挺不好意思的。”
“怎么可能?我二哥可嫌弃我了,我还真不算什么主人,”周妩指了指后边那辆被法拉利挡住的阿斯顿马丁,“我来还他车的。”
江柔听懂她的话,面露尴尬,不好意思的说:“都怪我,你等我一下,我马上挪车。”
周妩耸耸肩,“那麻烦你了。”
周妩带着人进去之后,江柔的视线移向她旁边的人,戴着墨镜,看不清脸,也没有说话,但她的直觉已经告诉她是谁了。
而且她和周妩一起来的这里,这本身就能说明问题,不过看见男朋友的家里来了一个不认识的女人,居然没有半点别的表现,还真是令人费解。
江柔笑了下,看了眼那辆阿斯顿马丁。
离开后面人的视线,周妩小心的看了眼孟照照,“没事吧。”
“她叫江柔?”
孟照照低声念出来,转过脸问她。
周妩摸摸鼻子,嗯了声。
孟照照点点头,“人如其名。”
评价完一句,她又不说话了,周妩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于是她在心里默默骂了一句二哥,干的什么事,居然这就让人进房子了。
孟照照在这边留的衣服不多,书倒是不少,只不过都在书房。
周妩接了个电话,进来的时候,发现房间没人,她往外走,穿过走廊,看到书房里,厚重的榉木书柜边,孟照照靠着墙,手里的手机发着光,她在接电话。
“送到了。”她说了句。
“好,晚上没事,回来吃饭。”
周妩奇怪,“收拾好了?”
孟照照往她这边看一眼,自然的收起手机,指了指这个书架,“就这个。”
周妩睁大眼睛,“这整个书架?这么多,放到行李箱也拿不动。”
她提议,“我们让快递上门,同城快递,一天就到了。”
全部搬进纸箱,周妩热的不行,踩着楼梯快步下楼,正碰上何婶从厨房出来。
“何婶何婶,有没有冰水?”她喘气。
何婶手里还端着水果,惊讶看她,“阿妩小姐,你怎么在这?”
周妩听到这句,看向何婶手里的东西,才意识到别墅里还有别人。
她看到客厅里面的江柔,绽开一个笑脸,“江柔姐,还没看完?”
江柔朝她一笑,话语和气温柔,“准备走了,何婶留我休息会。”
跟着何婶进了厨房,周妩脸皮放松下来,接过冰水一口气喝完,问她,“我哥打过电话了?”
何婶上道的压低声音,“周先生打的,说是招待一下。”
周妩耸耸肩,随便吧。
她拿了一杯水,和江柔又打了个招呼,上楼把水递给她。
孟照照包好了书,靠在旁边看手机。
周妩瞄了眼,视线里划过江柔两个字,明白过来,她在看江柔资料。
周妩看了几秒,不假思索道:“这都是假的,什么钢琴家,噱头而已,圈子里不继承家业,搞艺术的有点人脉都能开演奏会,别信这个。”
安慰成分很大,她是外行人,也知道不是每个富二代说能成为钢琴家就能成为的,但她还是很谢谢周妩的好意。
只是她不知道,感情这件事从来不是谁更好的比较争论。
她仍旧笑了,“她生日和我同一天。”
周妩惊讶。
“真的假的?”她拿过来,翻了翻,发现还真是。
她皱眉,“我靠,这也太巧了?”
不仅长的像,生日都一样,说出去谁信,她二哥是什么鬼才。
孟照照用马克笔在纸箱上做了个记号,头都没抬,“世上没有真正的巧合。”
不然,柳禾怎么会在女儿八岁的生日离开家,想必是想到了之前生的那个孩子,谁会相信,不同的父亲,但两个孩子竟然在同一天出生。
是冥冥之中的注定吗?
是对已经拥有新家庭的她的暗示吗?
女儿的存在一遍遍提醒柳禾,她还有另一个女儿。
八年,她终于决定尽到自己的责任,决定给那个被她抛下的孩子完整的爱。
周妩怎么会知道这其中曲折,而孟照照看到江柔的出身日期,就已经能瞬间想到这一切。
她像个拿着放大镜剖析电影的观众,细细咀嚼每一帧画面,用想象力把这其中的千般细节变成一把把锋利的刀,自我感动的插到心脏上,似乎这样她就能站到高地,居高临下,顺理成章的恨每一个人。
站在空空的书架前,她有种跳脱出故事的错觉,无论是哪一个,是属于周缺的,还是属于柳禾的,她都是不起眼的配角,但配角也是有自己的一颗心的。
谁把它砸碎在地上,谁不屑一顾。谁陪着她捡起再拼接。于是她忍不住又想,凭什么,凭什么她是没有错的那一个,要为这些人白白浪费情绪,白白流下眼泪。
八岁的孟照照窝在被子里,咬着牙不肯哭出声,二十岁的孟照照对着空荡荡的手机,第一次品尝到爱情的苦涩。
她已经二十三岁了,到头来什么都没有,想握住的都失去,心心念念的都伤害她。她想到八岁之前,那时孟海潮是个好爸爸,柳禾是个好妈妈,还有外婆,那个时候她还年轻,白霜还没爬上她的鬓发。
那时的孟照照无忧无虑,白天的伤心留不到夕阳西下,夜晚的难过过不到黎明时分。可惜,那时同样也不懂除了买到一个漂亮发卡之外的更大的幸福快乐。
等她懂了,那一切却都很远了。
她真想大哭,想崩溃到陷落,想要握一把刀不顾一切插到他心脏里去,想把那些质问劈头盖脸的砸到他们脸上,想问问怎么每一次她都是不被选择的那一个。
可她已经二十三岁了。
她已经明白,这个世界不是绕着自己转的。
杀人要偿命,撕破脸皮难堪的是她,就连喝醉酒哭一整夜,第二天头会痛,眼睛会肿,影响安排好的实习工作。
“你还好吗?”
孟照照的视线从书架上转开,她看到周妩一脸担心。
自从知道真相后,她情绪有点太过内敛,周妩甚至有点担心孟照照是不是表面没事,但心里出了什么问题。万一等她不在,就去做傻事。
她摇摇头,神态温顺,甚至还问了周妩一个不痛不痒的问题。
周妩毫不犹豫的说:“这有什么,我帮你。”
楼上的声音砰砰响,按理说别墅隔音不错。
江柔好奇问,“怎么了?”
何婶解释,“可能在收拾东西。”
过了会,花园那边有重物掉落的声音,整个别墅都震了下。
江柔和中介经理都面露惊讶,何婶还是决定去看看。
走到二楼,没瞧出什么动静。
每个门都关着,何婶奇怪,敲了敲书房的门。
书房里有人,开门的是周妩,她探出一个脑袋,“何婶,怎么了?”
何婶解释说楼下听到响声,担心是不是她们碰到了什么受伤。
周妩笑,“没事啦,我们在整理书,一摞书不轻,砸到地板上确实有点声音。”
何婶:“要不要我帮忙,你们小姑娘力气都小。”
周妩笑,“不用。”
到了楼下,何婶刚想和江柔说话,楼上又传来响声。
江柔放下瓷杯,“真不用再上去看看吗?”
何婶笑笑,“阿妩小姐说是在收拾书,书都很重,很正常。”
上面又是砰的一声响,这次是玻璃碎掉的声音。
“没想到砸玻璃这么爽。”周妩兴奋未消,还记得拿出手机打字。
“二哥,我在你家整理东西,不小心把你几个摆件砸碎了,你不会生气吧。”
她在家族群里发的,打完字加了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包,然后艾特周缺。
过了会,大概二叔正在看手机,回的最快。
“这点事有什么,没受伤吧阿妩?”
周妩打字,“没有没有,二哥不生气就好,多谢二叔关心。”
过了会,周缺才回复没事,这是在群里的,他私聊问的是,“你们在整理什么?”
周妩猜是何婶说了什么,撇撇嘴,“二哥,你这么聪明,怎么可能猜不到。”
周缺:别搬了。
周妩:你打算把这套给她?
看他默认,周妩打字,“哇,二哥,一个亿,好是挺好的,就是这里和江柔姐家也太近了吧,到时候碰见,你们多尴尬。
周缺:没有到时候。
周妩看了一眼,就能想象出这行字背后某人面无表情,眉眼低沉的一张脸。
她没有再回,按灭手机,和孟照照一起把书搬下楼。
对江柔点点头,周妩的神态没有寒暄的意思,江柔看出来,就没有多说。
中介已经站起来介绍,“我们这边每一栋布局都是根据一个概念专门设计的,所以周先生这一栋和您看中的那一栋不太一样,要是改动的话”
和周缺那边打过招呼,自然是何婶陪同。
周妩她们踏出别墅的时候,江柔他们也刚好走上二楼。
除了卧室和书房,其他的地方可以选择性的进去看看。
何婶开了一间房门,身后两人走进来,都惊讶出声。
昂贵的摆件随意的扔在地上,碎瓷散落在地板上。
完整的大落地窗被砸出一个窟窿,高出的小窗也不知道怎么操作的,碎的很对称。
剪碎的丝绒窗帘的布条到处都是,色彩鲜明,至于被划破的设计感木家具已经不值一提。
春风穿过无遮挡的墙面,吹到他们的脸上。
窗外,木兰树就快变绿。
28. 第 28 章 灵魂论
开学的那天, 沪都下起蒙蒙细雨,道边盛开的桃花擦过发顶,簌簌一阵摇晃后, 又回归平静。
它们像粉色的一团云雾, 悬在树梢头。
在网红档案馆的实习只进行了两周, 要写的东西却不少。除此之外, 她投稿的宋史白话故事有编辑接洽,说内容不错,考虑让她在杂志连载,稿费也出的很高。
周妩说众多艺术家都只能在潦倒的时候创作出真正的艺术, 把握单身时刻,认真搞事业才是正道。
潦倒的艺术家,周妩用这个词来形容她的时候, 孟照照不免想笑,不过, 她虽然算不上艺术家, 但周妩有一点说的很对。对着电脑, 每天给自己找做不完的事,表面上确实是没空想那些有的没的。
似乎一段感情的终结, 对一个人而言,是一件旧家具破损, 到了再不能用的地步, 太占地方,只能选择丢了。
丢了后, 虽然房间空荡荡,但也不是没了这件家具没地方吃饭,没地方睡觉, 没办法生活。虽然以前爱惜到连擦拭它都小心翼翼的地步。
把分手的消息告诉了林清挽之后,开学第一周,她都一副紧张兮兮的表情,好像她是破碎边缘的伤心小朋友。甚至和最近正打得火热的学弟视频也是尽量不在寝室,以免刺激到她。
孟照照不免抱歉,也感动对方的贴心,告诉她自己和前男友的堂妹还成了朋友,她们之间根本不避开前男友,所以她也不用太过在意她的情绪。
林清挽惊讶的说:“你不是和你男朋友很多年了?”
她想说的是,孟照照真的不伤心吗?
虽然说着已经好了,说着不避开前男友,但她这段时间,虽然平静,但平静犹如万米之下深海,看不透也探不着。
作为室友,她观察的更仔细些。
不怎么喜欢说话,对一个挺好玩的话题虽然能说说笑笑,但是嘴边的弧度总是浅淡。
出门懒得化妆,也不换什么新衣服打扮,面对搭讪的男生也是一副没表情,整个人活泼的气场没了。
她不是很快乐,或许很伤心。
孟照照听到这话,便说:“其实也没有很久。”
她想了想,“当两人分手,之前在一起的时间再久也没什么意义,都是给下一任添堵而已。”
“诶呀,这感悟!”林清挽故意逗她,捏她的肩膀,笑嘻嘻道:“这么想挺先锋啊,既然这样,过几天我和我那个吃饭,他带室友,你陪我去呗,刚好认识认识帅气小学弟。”
孟照照指了指电脑,“还有东西没做。”
林清挽开始变脸撒娇,孟照照总是不太拒绝别人,便纵容的笑了。
“好吧。”她说。
林清挽为了这趟约会,拉孟照照出门逛街,差不多逛了一层楼之后,孟照照下楼买喝的,问了林清挽,她说她要芒果汁。
孟照照站到玻璃柜前面,等单的时候,视线扫过一排摆着的样品。
擦的明亮干净的玻璃镜面上反射很多张脸,唯一熟悉的那张,黑眼圈有点重,头发随便的扎起,皮肤白的过分,她觉得是因为她已经一个月没怎么晒过太阳。
她没有晒太阳,也没有再见他一面。
但并不是她的生活里这个人的存在完全消失。
就像那个俗气的段子。
一个人问你还记得吗?另一个人回答已经忘记,问的人说:我还没说名字。
一个梗流行起来,总是有点道理的。
就像刚刚段子里的他,心中不必指名道姓,名字就明晃晃的跳出来,逼着人承认人性确实软弱。
清醒时明白回不过头,混沌时,竟然觉得情愫仍存,只要想开始,还能再继续。这想法难以启齿,但的确存在。
有次一早起床,甚至想把他移出黑名单,发一个表情过去,他们或许会重归于好。
有次去教室的路上,瞧见了一个侧脸很像他的人,孟照照第一次发现自己胜负欲很强,因为没化妆,下意识挡住了脸。
有次在大厦,地下停车场有一辆车,是他常开的车型。即使可能只是车型相同,走过的时候,仍旧想到,或许下一秒会被熟悉声音叫停脚步。
还有次,晚上临睡前,她发现前一天是他们在一起的纪念日,但她忘记了。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孟照照只和周妩说过第四件,她发来几个大拇指,有夸她,认为她潇洒的意思,但她不知道孟照照没和她说的——除这一件之外的任何其他。
最让人心生焦虑的,那就是列举出来的这些事,时间线混乱无比,很想重归于好的那天,竟然是在她忘记两人的纪念日之后。
她找一些东西来看。
比如,亚里士多德认为人的灵魂分为三部分,植物的灵魂,动物的灵魂,理智的灵魂。植物的灵魂代表肉体,动物的灵魂就代表不能克制的渴望,理智则在最上层。
理智能让人跳脱出来审视事物,但肉体和渴望有时候同质。
肉体受到伤害,例如被割去一根手指头,人会痛的流泪。
渴望被抑制,例如逼着自己忘记一个深度依赖的人,灵魂也常常发出哀鸣。
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孟照照努力用理智分析前因后果,但理智的那部分过了最高峰值,人依旧不得不屈从于第二瓣灵魂分割带来的阵痛。
逛完街之后,周妩发来定位,距离不远,便让孟照照来酒吧玩,林清挽好奇的认识了周妩,周妩和她打过招呼,开车带着孟照照去了一家新开的地方。
两人坐到角落喝酒,顶灯柔和。
看她脸色还好,心情也不差的样子,周妩便开口叨叨周缺的事。
说他一周前去了欧洲,到现在还没回来。
看孟照照间或抬眼看她,似乎也想知道二哥近况,周妩于是说的更起劲,又开始说起这段时间江柔也是到处飞。
自从几年前拿奖之后,她名头一直炒的很高,国外名气不知道,国内的头衔一直是优秀青年钢琴家。回国安排的演奏会刚开过一场,接下来还要去好几个地,最后一站安排在沪都最难约的演奏厅。风头正盛,让人好不羡慕。
孟照照不说话。
周妩敲敲桌子,“给点回答?”
孟照照喝了一杯,眼里有晕开的醉感,语气便有点缥缈,慢吞吞的质问她,“和我说这些是故意的吗?”
周妩眨眨眼说:“你不是表现的都快忘了前男友了?提一下又怎么了?”
孟照照没有对网络上的故作洒脱感到羞愧,实话实说,顺便把前三件事告诉她,又说了说灵魂论,得出的结论是,“理智需要修炼,当理智的灵魂主导人,就能控制这种情况了。”
周妩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你的意思是,有时候特别想他,有时候有特别恨他,有时候一整天脑子都想不到他,有时候一整天都想他,这种分手后遗症,是可以通过修炼理智的灵魂得以解决的,对吧?”
孟照照点点头。
“亚里士多德说的?”
她往后靠了靠,若无其事,“没这么具体。”
周妩啧一声,“我欣赏你严谨科学的思路,但你别骗我,最后骗着自己都信了。”
“我骗你了?”
周妩斩钉截铁,“你骗你自己啊。”
被人当面直白的看破又戳穿,当事人并不心虚,她低头又喝一口酒,用指尖捏着酒杯,靠到沙发椅背上。
孟照照稍稍仰头,不知道看向哪,脊背呈现温柔脆弱的弧度,整个人也被一种懒散的,淡漠的氛围笼罩住。
周妩觉得今天见到的孟照照有点变了,说不上来变的是什么,但她觉得也未必不是好事。
几米之内的区域被分割,顶灯也停下闪烁。
最远处的一道射灯光线跳进瞳孔,反射光线,于是周妩轻而易举的看见她眼里那层柔软细碎的遗憾和伤感。
“有时候,我会后悔那天说的话。”孟照照翘了下嘴角,颇有点自嘲意味,“吵架那天,我觉得我发挥得很好。”
她看向周妩,“你也这么觉得,对吧?看看你那天的表情,一定是很佩服我。但没想到我会后悔,知道这个,你有没有瞧不起我?”
周妩嗤笑:“这有什么,失恋的女人心里有一百种想法。想法怎么有对错之分?我第二任男朋友在国外交的,是我最喜欢的,但他劈腿了,撕破脸后,我心里清楚他是渣男,但也后悔过。”
周妩回忆了一下,“之后我总结了一下,男女分手之后,因为女人的道德感更高,所以大部分人会在自己身上找问题,但凡找到一丁点问题就失去自信,失去自信就会认为对方比自己优秀多了,后悔也就不奇怪。”
“我可没有觉得自己哪儿错了。”对方蹙眉。
“没有?”周妩摸下巴,慢慢道:“我看你也没错,但你看自己就不知道了。我感觉,你心底认为自己的身份地位比不上周缺,而且你会觉得这段感情出现的问题,有一部分是因为你们不够门当户对造成的,你觉得这是你自己的错,和周缺无关。”
孟照照否定,“我没有。”
“真的?”
“当然,我做错什么了要反思自己?”
周妩看她几秒,露出满意的表情,“很好,没有最好,我就是试探试探。”
孟照照:“……”
周妩给了个眼神,继续自己的理论,“但不是后悔就会做出行动,等后悔过去后,极端的反而会恨这个人,但也有人会对此释怀。”
她耸耸肩,“之后我把对方劈腿的事情po到所有相关朋友都能看到的社交网络上,那时候是真的恨他,半年后,他胖了五十斤,没想到立刻让我释怀了。”
孟照照不解:“这算极端吗?”
周妩情感专家的说,“怎么不算?极端的,就是爱恨都极端,爱不重要,赢最重要。我让他掉光面子,他肯定恨我,怎么可能还能继续爱。”
孟照照思考:“听起来挺解气,但要是对方没胖那五十斤,你能释怀吗?”
“那必然不能。”周妩拨浪鼓摇头,“释怀的前提,是位置的转换,比他更有钱?或者比他更好看?反正就是个人条件要全面碾压。”
周妩想了想,“不过我二哥条件确实还行,有钱,据我所知破产几乎没可能,而且身材也还行,还有健身的习惯。也不怎么爱吃垃圾食品等等,他吃吗?”周妩还算谨慎的询问知情人士。
孟照照:“……不。”
周妩说:“其实也不是没有别的,男人都很贱,对他们来说,不想要是一回事,得不到是另一回事,要是你很快开启下一段感情,他嘴上不说,但心里肯定不舒服,要是这个人社会地位比他高,或者是他的朋友,那效果更好。”
孟照照:“……”
周妩突然想起来,“前天出去玩碰到许漠,他问我你的微信,不过我没给他。”
她还记得上次在西江会所那件事,看得出来,许漠对孟照照有意思,不过周妩觉得此人比二哥也多不出几分的真心。
周妩眨眨眼,逗她说:“许漠这人喜欢玩,但还挺符合我说的,他可是我二哥发小。”
这是什么扯淡剧本?
孟照照露出不感兴趣的表情,说:“我觉得极端可能不适合我。”
周妩忍不住笑了,她看了孟照照几秒,想了想,“那就试试别的,去旅游吧,见见自然多么伟大,就会知道自己多渺小,这么点伤心其实不过沧海一粟,不值一提。”
孟照照喝完最后的半口酒,调侃了下,“无效沟通了三杯酒,好像就最后半口有点可操作性。”
周妩拿酒杯碰了碰她的。
可操作性,也只是可操作性。
生活在白天,沉睡在夜晚,不是每个人都有说走就走的能力和精力。
但孟照照觉得周妩的开导还是有点作用的,比如见见世面很重要,不管是鬼斧神工的自然风光,还是让人深思的艺术文学。
于是除了课之外,孟照照开始起很早去图书馆,人不仅在大自然面前渺小,在历史面前也是一样。
不过半个月,她很容易看完了很厚,以前总是懒得读的欧洲史,一边又把那篇连载的杂志稿子存了二十多万。
等她放下厚重的书,准备找导师推荐一些书单的时,林清挽催她去换衣服。
“你没忘吧?今天要去吃饭。”
和她的男朋友以及她男朋友的整个寝室。
孟照照时间线有点乱,思考了下,“不是说你男朋友要比赛?”
林清挽拿着刷子对着镜子化妆,“早结束了,”她扭头,“赶快去换衣服!”
孟照照把之前周缺定制的风格扔了之后,衣柜清空了大半,她平时的风格一般都是卫衣牛仔裤,非常大学生,上次逛街在林清挽得要求下买了一件格子裙。
和周妩喝酒时,周妩说她都不化妆,一看就是被分手,自我放逐,孟照照被她说了,表面云淡风轻,其实还是很要面子的,她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于是立刻去买了几身新的。
以前周缺不怎么在乎她化不化妆,所以她大部分时间都素着一张脸,因为这个,对化妆品不怎么了解,买完衣服后,又顺着推荐买了一套化妆品,想了想,又返回去给外婆买了两套新衣服,给孟海潮选了一件外套。
她想到平时自己不怎么花钱,给周缺买礼物花了不少,心中突然有种诡异的愤慨,买完东西消了气,走出门的时候,抬头一看,发现天格外清澈,是几近透明的宝石蓝颜色。
她换了衣服,和林清挽一起去吃完早饭,去图书馆的路上,经过一家理发店。
孟照照停下来,“我打算换个发型。”
林清挽:“什么?”
三个小时后,孟照照长发剪短许多,过耳到肩,又染了一头不深也不浅的蓝头发。
走出门的时候,蓝发在阳光下闪耀光泽,活脱脱二次元里走出来的。她好看,因此这样子也还是很好看,但这个发型,让她完全脱离了以前那种文艺忧郁,很安静的美少女感。在沪大校园里,一眼就被看到,高调的不像她本人。
林清挽震惊又复杂的表情从进门,维持到了出门。
于是和学弟以及学弟的寝室见面时,林清挽都不知道怎么解释她之前说的。
学弟叫徐岚枫,坐车的时候,用微信问林清挽,“这就是你的室友?你不是说是文艺内敛不爱说话的小姐姐?好家伙,我和他们几个说了,魏灵均都特意被我逼着把一头粉毛染回来,猴子纹身贴都给洗了。”
林清挽忍不住笑出声,用肩膀碰碰孟照照,把聊天记录给她看。
孟照照轻笑,评价说:“粉色头发,下次我考虑考虑。”
吃完饭散了后,大概是因为气氛好,徐岚枫说要去唱歌,林清挽征询了孟照照的意见,听她说可以,男生们觉得场子不够热,又叫了几个人去唱歌,大二大三大四的都有,但都是本校的。
人立刻就多了起来,黄昏时分,一群年轻男女活力十足的走过街头,熙熙攘攘,说说笑笑,日落的霞光落在他们脸上,仿佛明天总会来到。
周缺靠在转角街口,刚点燃一根烟,抬头时,便见到了一月未见的孟照照。
让人惊讶,除了那张脸,哪儿他都不熟。
29. 第 29 章 锋利刀
都说黄昏是遗落人间的浪漫, 前提那天是个万中无一的好天气。
而今天就是个好天气。
孟照照刚听完一个叫魏灵均的大二学弟的段子,笑还在眼底,刚转脸, 街角抽烟的男人便将好天气和好段子带来的愉快消解。
对面的人也很快抬头看过来。他用指尖夹着燃烧的烟挪开, 然后把视线落在这一群人身上。
年轻的男男女女, 很快, 他们也注意到街角那个长得相当帅,气质特别的男人,随着他略带侵略性的眼光停下脚步。
“谁朋友啊?”有人小声问。
林清挽注意到孟照照神色,好奇的看了男人几眼, 发现对方的视线好像是凝在朋友身上,便小声问,“照照, 是你认识的人吗?”
孟照照嗯了声,“我去一下, 你们先进去吧。”
转回视线, 她和林清挽说。
林清挽犹豫了下, “要不我陪你去?”
那人虽然长相好,但那根指间烟, 以及散发的气场,给人感觉挺不好惹。
除此之外, 眉骨和深邃的单眼皮也显得格外冷漠, 一身纯黑色夹克,只有左边有一个X的标志, 通身气质打扮也不像什么正经人。
孟照照便笑了下,“你以为是什么黑社会吗?”
她解释道:“这人是我前男友,不会有事, 你们先进去吧,差不多十分钟。”
林清挽惊讶了下,“前男友?”
她忍不住又去看,知道身份再看,又觉得这人真是大帅哥,和孟照照长相很配,但他们怎么认识的,对方看起来不像学生。
“这段时间有点忙,之前去欧洲了。”他第一句话说的这个,解释的是这段时间没有联系。
他上次还说,一段时间不见面,让她冷静冷静,倒真是说到做到。
不过,他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他的微信被拉黑这件事?
孟照照看看被风吹动的树叶,离他们很近,就在他头顶,她又看看他,“有事吗?周总。”
他把烟粗糙的在墙上摁灭,视线转过来,打量一番她的新造型,不动声色,慢慢道:“别这么叫我。”
一阵风吹过去,树叶打转落下来,落到他的肩膀上,孟照照忍不住看了眼,察觉到她分心的原因,他侧身看了眼,伸手把那片叶子拿下来,随手扔了。
孟照照收回视线,往回退了步,道:“我以为我上次说的很清楚。分手后不必再见面,大家都是成年人,至少好聚好散。”
周缺便把视线移到她乌黑漂亮的眼上,语气缓缓,“小照,上次的话我没有忘记,之后我想了很久,你想要道歉,想要补偿……”
他又觉得这个不该说,飞快略过后,他定定看着她,继续道:“你想要我做什么,我都可以,至于分手这事,就当没发生过。”
孟照照想笑,“你在这等我,是要说这个?”
他不知道她这句是什么用意,愣了下,拧眉问,“你想听什么?”
他的说法礼貌体面,补偿的事情都提到了,但从第一句话到刚才的这几句,孟照照的失望像是撕开的黑洞,一点点变大,黑洞另一边的风快要把心都吹的麻木了。
她都没察觉,自己的眼里有细碎的笑和伤感浮上来。
孟照照只有长长的叹息,“我会喜欢上你,真是天底下独一份的傻。”
“你伤心点也好,着急点也好,为什么要这样呢?”她困惑无比,“欺骗感情,伤人心,你就打算说一句没发生过吗?”
她还以为,他会第一时间解释,第一时间道歉,怎么也不会想到,劈头盖脸的第一句,竟然是让她当做一切没发生过。
天哪,她在期待什么?
孟照照发现他不了解她,不仅如此,她也看不懂他了。
她不想多说,转身准备离开。
身后人一把拉住她,把她压在墙边,孟照照没有被吓到,而是拧起眉头,立刻甩开了他的手,察觉到她的防备冷漠,周缺脸色终于开始有点变了。
他看着她的眼睛,似乎语速快了点,“我说的是,你想要我做什么?解释?你想听我解释什么,是上次你看到的,还是你不小心听到的?”
孟照照想笑,又难过,她安静的看着他,想着该怎么结束这场闹剧。
他低头看她,“不是所有事看上去是什么,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上次我在我爸妈面前说的那些话,都是气他们的,不是真的。”
“而江柔的事情,也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想要我解释,我可以全都说给你听。但在听之前,小照,你得想想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倘若我真的喜欢一个女人到这种程度,怎么可能等到对方离婚才有所动作,又怎么可能干出找替身这种蠢到没边的事。”
孟照照神思还在上一层。
不小心听到的,去张蕴之那边的时候,他和蒋灵呛声时说出口的话。
她无意在楼梯上听到,心冷了一大截,质问他时,他或许是心情不好,或许是不屑撒谎,冷冷的承认了。
那时没有半点安慰,孟照照都快忘了,他还记得,出口一句轻飘飘的气他们。
怎么到了没话可谈,一切爱意都成了碎片,情绪煎熬轮番之后,才要考虑她的感受。
孟照照很少哭,因为一直都很能忍,但情绪是诚实的,脸色苍白,眼泪一颗一颗的落下来。
这让面前的男人真的着急起来,眉眼温柔了不止一点,低声反复说别哭,他不该不告诉她真相,以及他没有喜欢过别人,从头至尾,就只有她一个。
然而他不懂,孟照照并不是为了他迟来的道歉而哭,她只是想,原来他记得,很可能每一次他都记得。
那天她的伤心被看在了眼里,为什么当时不给一句安慰,不给一句解释呢。
他也不懂,无论替身的事是真是假,他都骗了她,他连尊重都没给她,但却认为孟照照只要得到他专心一意的爱就会给与原谅。
他真是高高在上。
她还在掉眼泪,却飞快的别过头,躲开了他想要为她擦拭眼泪的手,冷冷的看着他,“好,我听到了,你没有喜欢过别人,替身的事别有隐情,但凡事也讲点道理,不是每面镜子打碎了都能补好,既然只是想让我原谅你,我原谅你了,以后就这样吧,希望我能找到一开始就全心全意对我的人,也希望你也改过自新,对下一任好一点,别再骗她,也算是你对我最好的补偿。”
她一口气说完,就等着回答。
他脸色渐渐冷下来,眼底有风暴酝酿,“我要的不只是这个,我要你的原谅,也要完整的镜子。”
“不可能。”她语气冰冷。
“没什么不可能的,”他若无其事,用一只手轻松的按住她,另一只手帮她抹开眼泪,“只要你还有一点点喜欢我,就有可能。”
孟照照看着他。
他像之前每次指导她为人处世一样,试图说服她这个不懂事的小女孩。
比如—“感情就是这么一回事,两个素不相识的人,要共同度过一生,磨合的过程,本来就会碰上各种各样的问题,但碰到问题也没什么,解决它,跨过它,未来就可以继续往前,按照我们设定好的那样。”
他把她额前碎发捋到耳后,低声道:“只要你想,只要你愿意,一切都能重头再来。小照,我保证这件事不会再有第二次,我不会再欺骗你,如果有第二次,就让我下地狱。”
天生的玩弄人心者,孟照照看着他,心里想。
她讽刺的想,大概这一个月不是给她留的,是给他的,好让他把这套诱惑人心的话术练的纯熟。
可能够平淡的爱,孟照照就不要轰轰烈烈的,能握在手里的,她就不要患得患失的。
“我说了,不可能。”她彻底想明白,平静道。
周缺还在说服她,语气更轻柔诱哄,“记不记得我们还没在一起,你那个时候也就是一点点喜欢我,约你出来,有时你还很冷漠呢。既然这次我伤了你的心,你没那么喜欢我了,我们就当数据重置,回到一点点喜欢的时候,重新开始,不是很好吗?”
看她一声不吭,周缺便叹气,用手掌抚她的后脑勺,他低下头,用额头抵住她的,轻声说:“一个月没见你,我真的很想你,以前从没有这样的感觉,或许是从前得到的太轻易,我实在是个坏人,以后你想怎么惩罚我,我都接受,但不要说分手。分手后,之前的一切也就烟消云散,你想报复我,想恨我也找不到人,我们会是不相干的两个人,我不想这样,我知道,你也不想,对吗?”
他动作轻柔,低头帮她散落的碎发捋到耳后。又叹息着说:“刚刚看到你,差点认不出来,你这样很漂亮,照照。”
孟照照冷笑,骂他,“怎么,不走文艺风,学着别人的那套不漂亮吗?”
他拉开距离,眼睛定定看她,突然笑了,平素眉眼英俊但严肃,笑起来柔和几倍不止。
像是最喜欢的春天的第一朵花,明明该为之心折,偏偏知道这笑容背后的恶劣和傲慢,孟照照一边理智分析该怎么脱身,一遍忍不住为之前的自己难过。
分手后才得到这种温声细语的安慰,该说是她孟照照之前太容易满足,还是说周缺太精打细算,好钢用在刀刃上,商人本色。
周缺似乎松了口气,以为她心软了,只是还在闹孩子脾气。
他声线向来是低沉好听,因此事后话也说得很动听,“你还为这个生气?我刚刚都说了,别人看到的都是我想让人看到的,我没有除你以外的任何人。”
“那恭喜你,你自由了,以后有任何人都没关系。”她一字一句,眼神嘲讽。
他这次看清了,愣了下,一侧的手握成拳头,他不是笨蛋,一旦不打算欺骗自己,就已经懂她的全部心理。
心底有烦躁和痛苦升上来。
周缺飞快压下情绪,他努力掩藏眼中的阴郁,保持语调,问她,“你还在生气?我说了,我和江柔连开始都没有,我对她也没什么感情。至于替身的谣言不过是做戏给外人看,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想知道什么,想要我做什么样的解释?”
“分手,就这样。”表情比周缺想的平淡,但这让人更窒息,他对此感到愤怒和抗拒,于是他语气更沉,说不可能。
“除了这一条的任何其他。”
“我只要这个。”
“不可能。”
他被下属和商业伙伴惯坏了,耐心实在不怎么样,说到最后语气已经略沉。
孟照照露出厌烦的神色,冷冷的看着他。
这样的眼神,是最锋利的刀。
周缺分不清是这种刺痛是来自愤怒还是痛苦,但情绪已在边缘。
他闭了闭眼,睁开眼看她。语气已经变得冷冷的,“好,如果你想要的真是这个,不过说好。你确定分手,那以后我们就再没可能。”
孟照照有点恍惚,这样的他格外不像他,气急败坏,他是确实爱她,还是其实她不了解他,他原本本性如此。
孟照照想不明白,但也意识到没必要再想,就像他说的,再没可能。
她听到自己说好,往回走的时候,孟照照没有回头看,却觉得后背被一道视线紧紧盯着。
经过地下铁入口的时候,她想到两人恋爱那段时间,每一趟怀揣关于他的期待,所以快乐的旅程都是从这里起步。
那时想的未来有他一份,就像北岛的那首诗,酒杯碰在一起,都是破碎的声音。车流来来往往,喇叭和车轮摩擦路面,风摩挲树叶,世界停不下它的转动,也不许身处其中的任何人停下,所以她不得不孤身往前,无论前程。
30. 第 30 章 先虐身
孟照照在门外看到了林清挽男友的室友, 没记错的话,是那个染了一头粉毛,被逼着换了的那个。
“魏灵均?”她问。
对方有一幅不错的样貌, 眉毛浓密俊俏, 意气风发的健气大男孩, 他笑, “哈!学姐记得我呢,徐岚枫让我等你,怕你走错了。”
一口京片子。
进来时补过妆,倒不担心脸上什么痕迹被看穿, 孟照照便跟在他身后,同他讲话,“你不是本地人?”
他扬眉, 开朗道:“学姐,这你可猜错了, 我还真是。”
孟照照略显惊讶, 这表情让他看到了, 魏灵均便笑,得意洋洋的说:“你是不是觉得我是首都来的?不过我倒是真在那儿长大的, 不过,根还是在这边呢。”
孟照照点了下头, “原来是这样。”
她情绪不怎么高涨。
魏灵均从她脸上收回探究的视线, 虽然不说,但他觉得和刚刚街角的那个男人有关。
当然, 这和他没什么关系,不过从小到大,魏灵均就富有好奇心, 虽然对男女八卦没兴趣,但据室友徐岚枫所言,这位学姐是个文艺安静的小姐姐,还是历史系的,和他一个专业。
惊讶,原来他对学历史的女生有刻板印象呢,他总是觉得喜欢学历史,一定是带着厚厚的眼镜,成天捧着书,不爱打扮也不爱玩,见到孟照照的第一眼,他差点都惊呆了。
按照他朋友的说法,就是好酷一女孩,染着蓝毛学历史。走在历史中的弄潮儿。
孟照照在进包厢之前,准确的说,是在电梯上,就知道了对方也是历史系的,直系学弟不说,竟然还选修了她导师的课。
蛮厉害的,年纪轻轻喜欢历史。
孟照照说:“你不大像我们专业的。”
魏灵均默默地看了眼她的头发,委婉说:“学姐,你也不大像。”
是说她头发,想到魏灵均之前一头粉毛,彼此彼此。
这会孟照照终于是笑了下。
她长得一直好看,是那种不需要左看右看,确认是美的。世间万物,美就是美的,即使本人气质和蓝色头发不搭。中国式的五官也不是高鼻深目,没有比例很大的眼睛,过分收紧的下颌
魏灵均看的有点太肆无忌惮,孟照照的神色开始转为奇怪的时候,他终于意识到了,不好意思的笑笑,两人没有再说话,电梯安静上行-
庭院内,周妩感叹路终于是修好了,前段时间还在修的时候,每次到正厅都要绕好大一圈,费功夫还费腿。
“要我说也是,当初你二叔说给你爷爷奶奶换个别墅,偏偏你爷爷不肯。”简月也抱怨。
“鹿山那边的环境又好,空气也好,更别说那边的地方大,别墅直接开车就能进去,根本都不需要走路的,住这边房子小气的很。”
“妈,”周妩有理有据,“这叫小气哦?这是中式庭院,造价跟格调都比鹿山别墅高多了行不,院里那几棵树别的地方根本没有,你看看江淮他们家,他爸想在这买还没有资格呢,要是真的让给二叔,我看你不肉痛。”
她嗅嗅空气,“而且这边空气怎么就不好了,隔壁就是湿地,全沪都这里空气最好了好不好?”
简月一棒子打翻开发商,“不能开车进来就是不好。”
周妩说:“这叫精致。”
说完,手机上来了个电话,周妩一连嗯了好几声。
挂了后,简月问,“你爸到哪了?”
今天是每个月规定来这边吃饭的日子,简月和周妩一起来,周至文是从研究所过来的,谁知道车子半路跟人刮蹭,耽搁了,简月有点担心。
“我刚刚打电话给二哥了,他说去看看,大概没事吧。”周妩迟疑的说。
简月:“阿满啊。”
简月心里怪不好受的,为什么打电话给周缺,那是因为他们家的话语权肯定是比不上周缺一家的,想想周至文出了事,儿子周刻帮不上什么忙,倒是侄子去了。
周妩拿着手机外放歌,哼哼的心情挺好。她妈下一秒却问她,“你说他跟孟小姐分了,你二婶和你二叔知道吗?”
周妩:“不知道吧。”
简月:“不知道?是不是周缺没说?”
周妩语重心长道:“妈,说没说也和我们没关系,你别掺和这件事了,你以为二哥跟哥性格一样温吞啊,他发起火来吓死人的,二叔都弄不过他。”
前段时间因为这事,周妩还担心受怕了好久呢,就担心他把分手这件事怪到她头上,现在好不容易都过去了,周妩是真的不想搞事了,而且她听小伙伴说,江柔的演奏会就要开了,他们都说这次二哥大概会去,算是坐实恋情,虽然真假存疑,她也没敢去和二哥确认,但二婶和二叔总会知道的,指不定还要和周缺吵架。到时战火波及到她,那她多无辜啊。
简月说行,周妩和她嘀咕,让她千万别骗人。
简月翻了个白眼,就这么不信她。
周妩和简月到的时候,周至武和蒋灵早就在那儿了,这两人在不奇怪,周妩一直觉得奶奶是是很喜欢二叔一家的,原因就有二叔和二婶的孝顺。但是周至瑞这次也来的很早。
稀客稀客。
周妩和她关系最好了,开心的叫,“小姑,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前段时间周至善才出国,还秀了一把她家的私人飞机。
周至瑞拨拨头发,露出漂亮的手指,染了低调的灰紫色,她笑着招呼周妩,“把Lucas和Lily送回去我轻松多了哦,小孩子烦人。”
周妩好奇,“那谁照顾他们啊?”
周至瑞摊手,“他们daddy呀,照顾孩子又不是女人专门的活计,男人也能做的。”
周妩赞赏,“可以,小姑你的思想觉悟走在人前一大截呢。”
简月翻了个白眼,自己想玩就自己想玩,她老公是银行家,简月可不信能回家照顾孩子,反正无所谓,也不是她孩子,简月把包放下,找了个座位,和最近的蒋灵搭话。
蒋灵一直都挺冷淡的,最开始简月也挺不爽的,但是久了,发现她就这个性格,她说来的路上周至文遇了点麻烦,阿满已经去帮忙了,谢谢还没说出口呢,就看到和周至善讲话的周妩冲这边用力的眨眼睛。
知道了知道了,她冲周妩瞪了眼,她就是试探试探,又不是要告状。
简月飞快转了口风,说起周刻最近做什么,但这番变换被蒋灵看在眼里。
她蹙眉,最近没有找人问他的情况,所以也不知道周缺又惹出什么事来。
周至文和周缺到了后,直接开饭。
周家人很奇妙,健谈的和不喜欢说话的是一对一对的,比如周至文就不喜欢说话,简月健谈,周至武也擅长活跃气氛,蒋灵就不怎么说话,周至瑞也健谈,但她那个外国丈夫也不喜欢说话,到了小辈这边,周刻属于内向的,搭配的也是会说话的。
周妩也是喜欢讲的。
所以饭桌上,这几个人讲的话最多,现在的主力军是周至瑞。
周至瑞刚把手机和Lucas他们视频,看周妩逗他们,说他们可爱,特别自豪,“很可爱是不啦,混血都很漂亮的呀,到时候阿妩我给你介绍,你也生个混血宝宝,自己养。”
饭桌上的都看向周至瑞。
周开扇脸色不大好看,张蕴之倒没什么。
简月拒绝道:“不要,找什么外国人,嫁那么远,我们想她怎么办,而且又不是混血就一定好看,我们中国宝宝根本不输的。”
周妩打圆场,“是啊是啊,再说我还年轻呢,生孩子什么的,不到三十岁我都不考虑的。”
周至瑞也知道刚刚那个话题她爸是不想听的,口风也转的很快,“确实啊,年轻人事业最重要,阿满今年不是二十八了,也是要考虑结婚的事了。”
周缺来的时候,周至文倒是一直在和他说话,他答了好几句,和自己的父母却一句没讲。
周至瑞话音落,饭桌上气氛略显凝滞。毕竟上次父子二人才刚因为这件事吵过。
正主没开口,蒋灵也神色未改,周至武倒是笑呵呵的,回道:“还真是,不过我和他妈妈说话他是完全不听的,你是姑姑,多帮忙劝劝。”
周妩心里一紧,借着夹菜偷看周缺脸色,果然,冷漠.jpg
周至瑞很早出国,几乎都在国外呆着,不怎么了解家里情况,更不知道他们的紧张关系,还大惊小怪,“怎么会的呢,阿满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啊。”
周至武笑,看了眼儿子。
青年手背上的筋脉已经绷紧,显然很烦周至武这样的做法。
张蕴之刚要结束战争,一直不说话的蒋灵突然转向周缺问了一句。
“小照怎么没来?”
在周至瑞开口问小照是谁之前,周缺就已经开口,“分了。”
神态平静,语气也是。
周妩和周围人的表情都是这样的:OVO
蒋灵眼睛移到周缺脸上,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眼底藏着什么,“理由?”
这两个字硬邦邦的,说实话不像是母子。
有一刻,周妩觉得,其实战争早已经开始。
今夜不平静,周妩拿着手机躺在椅子上看月亮,简月和周至瑞两人从雕花窗缝隙中偷看,没看出什么名堂来。
周至瑞看周妩这么躺着,一副她都不吃瓜吗的惊讶表情,“诶呀,阿妩,你二哥干什么了,怎么他爸这么生气啊,难道是我那句话说错了?”她神色疑惑。
周至瑞走到石桌边坐下,拍拍周妩。
周妩移开手机,叹气,“可能是二哥不想结婚,但是二叔想让他结婚吧。”
“天哪,”周至瑞感叹,“二哥这个脾气真是的,小时候就硬的很,老了还是这幅样子,不结婚嘛,小事而已,这对自己儿子都下得去手,二嫂就这么看着,要是James这么打Lucas,我会心痛死的。”
刚刚那一巴掌真是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饭都没吃了,二叔和周开扇在书房说了什么,周开扇就把周缺叫了进去,然后张蕴之也进去了。
毕竟是二叔家的事,他们不好多听。
周妩默默吐槽,反正她是不觉得是因为分手那两个字的,一定是蒋灵知道了什么,关于外面那些风言风语,以及二哥这件荒唐事,蛮不尊重人的,周妩都看不过去,长辈肯定会更生气。
最关键是,孟照照可讨二叔二婶喜欢了。
不止一次,简月和周妩唠叨这件事,怎么一个普通女孩子,会入他们这对难说话的夫妇的眼。
周至瑞也在旁边说这事,这下想起来了,“阿满的女友,是不是去年来这边吃饭的女孩子?是不是家庭条件很好不能得罪的呀?”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周至武蒋灵那么生气了,生意人嘛,利益为上。
简月知道的很清楚,“没有的事,本地人,还住在咸水巷那边,拆迁都没有的。”
过了会,有人出来,是周至文和周至武,周至文拉着周至武说什么,动作幅度挺大的,似乎是在劝弟弟,但是周至武似乎不听,腿一跨,瞬间翻到了回廊扶手外面去,掰了几根铁树的树枝,扯断叶子,又翻了回去。
周至文大惊,伸手拽他没拽住,周至武很快又进去了。
吃瓜的三人的表情是这样的:@_@
周至瑞以为自己看错了,“二哥掰树枝是去打人?阿满都二十八了,这是在外面嗑药了还是杀人了。”
周妩:卧槽卧槽卧槽。
她忍不住掏出手机,点开微信,找到孟照照给她发过去。
[周妩:Jesus!照姐,释怀的机会来了!]
对方大概也在玩手机,回的还挺快。
[照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