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里灯光璀璨。
意式极简的装修设计,处处透露着用金钱与审美塑造的华奢质感。
傅丞山提着那只白色行李袋,领着林静水乘坐室内电梯来到三楼的客房。
他推开门,亮了房间的灯,转头看她:“已经提前让人收拾好了,你看看。”
都到这份上了,也没必要跟他客气,她大大方方地在屋里走来走去。
不过一间客房,比她跟唐明霏租住的房子还要大。
见到浴室里琳琅满目的洗护用品和护肤品,都是奢牌,都是全新包装,她不禁惊叹道:“这么齐全?”
她看向走到浴室门口的傅丞山,笑吟吟地调侃道:“啧啧,看来傅少没少带姑娘回家哦。”
傅丞山没好气地笑出声,说:“我妹妹,亲妹妹,她的房间在四楼,偶尔会来住。她这人挑剔得很,从小只用好东西。我就让人按她的标准,给你都准备了一份。”
“噢——”她强装镇定地转过身,随手拿起一瓶神仙水,低头佯装看功效,“那真是感动呢。你妹妹她,今晚也住在这儿吗?我要不要去打个招呼呀?”
进门前,林静水给唐明霏简单解释了一下为什么不去酒店,还发了郦水湾的定位给她。
此刻,林静水的内心动荡不安,顿感喉咙发紧。
虽说已经是时隔五年之久,但是她依旧担心傅丞岚会认出自己,会在傅丞山面前想起当年的事情。
她甚至在思考要不要让唐明霏适时给自己来一通急电,以此为借口离开这里。
傅丞山不清楚她内心的惶恐,只笑道:“她不在。去德国出差了。改日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好啊。”林静水表面一派轻松地放回那瓶神仙水,心里在尖叫千万不要!
她不得不重新考虑自己跟傅丞山目前的关系。这个“好朋友”的身份,还要不要继续下去。
傅丞山背靠在壁柜前,望着那张神采奕奕的脸,礼貌地问:“你现在要休息吗?”
“你有娱乐活动?”
“唔——想带你去地下室转转。那里有不少我搭建的建筑模型。”
“少爷请带路。”
“林总,你一定要这样吗?”他的语气有一点无奈,也有纵容。
“是的呢。傅,少。”她笑得十分故意。
他被气笑,笑声清朗,随即摇摇头,一副拿她没有办法那般抿唇笑了笑,配合地伸出左臂,做出一个邀请的动作。
“林总,这边请。”他说。
地下室的门一开,满室浅黄色的柔光渐次点亮,一座座等比例缩小的巍峨建筑模型呈现在眼前。
“哇——”
林静水情不自禁地为眼前之景发出一声惊叹。
霎时间,她还以为自己来到了“世界之窗”那样的景区——
罗浮宫、圣家族大教堂、米兰大教堂、佛罗伦萨百花大教堂、巴黎圣母院等知名建筑模型,一比一复刻还原等比例缩小,错落地放置在宽阔的空间里。
每一个建筑模型将近一人高,方便每一个参观者看清所有细节。
“寄送时为了保证完整,他们会拆放好每一个零部件,再压上一本厚厚的安装说明书。我一点点拆开包装,再一点点搭建好。
“每一个都需要花费不少时间。幸好,我的时间很多,也足够清闲。”
傅丞山说着,伸手抚摸圣家族大教堂的一处尖塔,垂眸欣赏着造型精湛的建筑模型,面容温柔。
林静水正站在米兰大教堂前,听了这话,回头一看,隔着中间的巴黎圣母院,与他遥遥对望。
这里,是他巨大的无聊的具象化。
无聊,是一种比孤独还要可怕的存在。
它不由分说地蚕食着一个人类的生命活力。
她想说些什么,动了动唇,又想不到能说些什么。
地下室的温湿度是精心调控的,四处还有清爽的微风不断吹拂而过,防止积尘。
他望着那个站在柔光和微风里的梦中人,说:“我是不是没有好好地跟你说过一声谢谢?”
“嗯?”
“你救过我。”他眉目平和地笑起来,“不是吗?”
“啊?”她面容僵硬地后退半步。
他观摩着她的神态,安静两秒,随后替她解围:“在游轮的时候,你忘了?”
“啊……”她下意识地避开他的目光,看向斜右方的帕特农神庙,“你说那个啊。那个你不用放在心上,毕竟我是一个大善人嘛,搭把手的事情。”
“不然你以为是哪个?”他像是无意,又像是故意地问出口。
“哈哈。”她不予作答,干笑两声应付过去。
“我往前看看。”她说着就抬步往前走,顺势转移话题,“你真有耐心。要是给我,就算我有天荒地老的时间,也不一定有耐心搭建好其中一个。”
“这或许是我为数不多的优点。”
他说着,抬起脚步跟着她往前走,侧过头,在帕特农神庙的这一侧,目光掠过神庙的多立克柱,随着那一侧的倩影移动而移动。
光影明暗错落,穿梭古今,花枝轻移似梦。
走过似真似幻,前方豁然开朗,梦中人清晰而具体地出现在身前。
他走上前,走到林静水的旁边,听她用清甜的嗓音说:“你太客气啦。你简直浑身上下都是优点。包括——”
她仰头看着他右额头的伤疤,停顿了两秒,语调不由自主地变得格外轻柔:“额头上的痕迹。”
他弯起一个幅度稍大的笑容:“谢谢你。”
她回以一个同等幅度的笑容。
看来这“好朋友”的身份,还得继续演下去。
建筑模型继续欣赏着,林静水忽然惊喜地“诶”了一声,走快两步来到一座粉色建筑模型前。
“布达佩斯大饭店!”她的神情明显比之前更兴奋。
“你很喜欢?”
“昂。这是我最喜欢的电影。”
于是,二人在一楼的家庭影院,一起看了《布达佩斯大饭店》这部获奖无数的电影。
次日,这座粉色建筑模型,送到林静水与友人租住的2002室的书房里。
装修需要有人在家,林静水跟唐明霏昨晚已经商量好了,分工合作,一个看着家里,一个坐镇工作室。
林静水待在家里。
傅丞山是个大闲人,作客一样,跟她一起待在2002室。
他还让私人助理和司机上来帮忙,私人助理看着修理暖气的工人们,司机看着修理天花板漏水的工人们。
他跟林静水在书房。
林静水站在白墙前的粉色建筑模型前,赞叹万分。
“真的给我?”
“你不喜欢?”他的脸上流露出受伤的表情。
“当然不是。我很喜欢。非常非常喜欢。”她连忙表态,以挽回他的笑容。
“就是……”她回身望着无比精巧还原的建筑模型,“这礼物,会不会太贵重了?”
“会吗?”他随手捡起玻璃果盘上的一块98%巧克力,剥开包装,“这个不到一百万,比圣家族大教堂便宜多了,我还担心送不出手。你喜欢就好。”
他吃上巧克力,低头折小飞机。
林静水:“……”
话都说到这份上,她也没必要再跟他客气,大方收下。
她心情好,打开笔电想要找一幅花卉图,做一个插花作品来衬眼前的粉色建筑模型。
她一眼相中奥迪隆·雷东的花卉画。
这位出生在19世纪的法国象征主义画家、版画家,还擅长用粉蜡笔作画。
他的花卉画色彩浓郁,极具视觉冲击力,仿佛要人的一双眼睛都映满那些繁盛又和谐的色块,仿佛一块巨石猛然砸入心海,教人久久震荡,难以忘怀。
梵高曾如此形容雷东的花卉画:“除了我,他是世界上画花最好的人。”
林静水在奥迪隆·雷东的《LargeBouquetofWildFlowers》和《WhiteVasewithFlowers》两幅画之间摇摆不定。
这两幅都是蜡笔画,都是浓墨重彩,只是白花瓶的那幅看上去更“轻”,蓝彩花瓶的那幅看上去更“重”。
她问傅丞山,哪幅比较衬布达佩斯大饭店。
他选了《WhiteVasewithFlowers》,白花瓶那幅。
林静水相信他的眼光,开始打开外卖软件,在常买的那家花店对着蜡笔画选购花材。
傅丞山在一旁看了几秒,忍不住问出口:“你在对着画一比一地选花材?”
林静水:“对啊。”
他即刻露出一副难以置信且不敢苟同的表情。
以致于,嘲笑。
是那种玩消消乐分文不花的高端玩家,听说有人玩消消乐为了过关买道具花了三百块后,情不自禁露出的嘲讽不屑的讶然神态。
林静水因他的表情受到不小的刺激,高喊道:“喂!你这是什么表情啊?我这样照着来不是既好看又省力嘛。”
他乜斜着眼,语调平直无起伏:“我这是突然发现社会里,人类的思维真是各有各不同的惊讶表情。”
“你……!”
他伸手轻松夺过她的手机,低头快速挑选花材。
她凑过去看,下意识地抬头去比对蜡笔画上的花材,再一低头时,就被他二话不说捻起了右手的大拇指,戳到屏幕上的指纹图像上。
转瞬间,手机屏幕显示支付成功。
“啊?你这么快就选好了?”林静水大受震惊地捧着手机,翻看支付订单上的花材,一一比对笔电上显示的画作。
很快发现他并不按照画作上的特定花材选花,也不按花的种类选花,而是按照花的色系选花。
这种方法看似轻松,实际需要丰厚的插花知识和高阶的艺术品味。
见她望过来,傅丞山一派轻松地笑道:“我是个闲人,喜欢一切能打发时间的爱好。”
她的心情却顿然沉了下去,看了眼他的右额头,随即摆出一副惊叹的笑脸:“什么闲人。我看你分明是武侠世界里的扫地僧,一旦出手,必定不凡。”
等花期间,二人去厨房调酒。
林静水对着写着Highball调酒配方的便利贴,左手端起威士忌,右手端起玻璃刻杯,正要倒酒时,听到身边的人传来一声极为明显的叹息声。
林静水:“……”
傅丞山接过她手里的那瓶威士忌,用左手手背拍了拍她的手臂,示意她让开位置。
Highball的配方非常简单,不过是威士忌、气泡水、柠檬三种。
他清楚她的口味,压根不需要看便利贴和使用玻璃刻杯,三下五除二就调好一杯Highball。
她接过他递来的调酒,喝了一口,惊喜道:“嗯!好喝耶。”
他轻笑两声,给自己弄了一杯冰割威士忌。
大寒过后,天气愈加寒冷。
北方房屋的墙体厚实,门窗密封度高,即便不开暖气,也能有个十一二度。
闪送的花材都到了,通通搁在书房的一张黑桌上。
傅丞山为了方便,脱下身上的山羊绒大衣,坐到木椅上,握着园艺剪刀裁剪花枝。
他身上不过一件薄薄的黑色高领毛衣,还将袖口捋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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肘处,任由小臂皮肤与冷空气亲密接触。
林静水被他吓一跳,急忙去堆放杂物的小隔间翻出一台暖风机,清理一下上面的灰尘,给大少爷开了暖风。
她端着笔电坐到他旁边,惯性打开屏幕示意他对照着来时,对方毫不客气地递来一个蔑视的眼神。
她默默合上笔电,抿起唇瓣,抬手对嘴做了一个拉紧拉链的动作。
他满意地点了一下头。
她就这样待在一旁,安静地看他完成花艺作品。
眼前的这位男士,垂眸认真裁剪花枝时的模样,仿若时下最受欢迎的男明星正在拍杂志照。
即使没有闪光灯,也足够耀眼,教人挪不开目光。
她不知怎地想起追星粉丝常用夸张的修饰手法来表达自己对偶像的爱,因此在脑海里组合了这样的一句话——哥哥不要玩花,玩我。
她被自己的恶趣味逗笑。
笑声过于明显,引起专注剪花枝的人的注意。
“你笑什么?”傅丞山抬眸,困惑中带着一丝严肃地看她,总觉得她刚刚那笑声,怪里怪气的。
林静水连忙正色道:“我刚刚想起一个好笑的笑话。”
他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她。
她飞速在脑海里挖出一个冷笑话,来自美国喜剧《烦人的橘子》。
她清了清嗓子,说:“厨房里有一颗橘子总是喜欢跟其他食物聊天。有一次,它问芥末酱:‘Hey,What’sthat?’
“芥末酱说:‘Hey,orange,myname''swasabi.’
“橘子用贱兮兮的语气说:‘wa-sa-bi.’
“其他食物跟着橘子一起‘wa-sa-bi.’
“waaaa-saaaaaa-biii.”
这是林静水的压箱底笑话,这么多年每次拿出来讲,都能把自己逗笑。
也成功逗笑傅丞山。
她第一次见他笑得如此开心,手上的园艺剪刀跟花枝颤颤巍巍,欲掉未掉。
也不知是因为这个冷笑话本身足够好笑,还是因为是由她讲出来的,所以才显得格外好笑。
林静水伸手将他手里的园艺剪刀取下来搁到一旁。
玩笑过后,花艺作品很快完成。
林静水端起屏幕里的蜡笔画与之对比,明明不是一模一样的花材,摆放位置与高低上下也略有不同,但就是形似神也似,简直像是奥迪隆·雷东本人又画了一幅同类型画作一样。
“天啊。”林静水语气夸张地说,“莫非您就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惊艳四座的傅大师?”
傅丞山抿唇闷笑几声,然后煞有其事握拳摆到嘴前清了清嗓子,故作正经道:“嗯。林同学还是要多看、多学、多思、多练,才能有进步,知道吗?”
她笑着配合:“傅大师说的是,我一定牢记于心。”
若说傅丞山的插花作品有奥迪隆·雷东的神韵,那当奥迪隆·雷东的《WhiteVasewithFlowers》真迹出现在林静水眼前时,她结结实实地吓一大跳。
那是暖气修好半个月后,一个飘着雪的下午发生的事情。
那天唐明霏出门约会,家里只有林静水一个人。
傅丞山来电,说:“你之前不是跟我说过,你的房子正在装修吗?”
“嗯。”
“那我提前送你一份乔迁之礼。”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份礼会如此厚重。
“这……”怔愣好一阵的人稍稍回过神,看向坐在餐椅上的傅丞山,“你是跟我开玩笑吗?”
他态度认真地反问:“在你心里,我是那种会拿赝品当礼物送人的人?”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可是这也……”她身形僵硬地坐下来,看着长桌上极为贵重的蜡笔画不知所措。
“也没多少钱。”他一脸平静地喝了一口热茶,“你不用这么紧张。”
对傅丞山这样顶级豪门的贵公子来说,九百多万人民币,确实没多少钱。
安静了几秒,他热心地问她:“需要帮你挂起来吗?”
她连连摆手:“不用不用。”
她头疼地扶额,要他收回去,很明显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只恨自己没大富大贵过,做不到某位大少爷那般稀松平常。
给自己做了几番心理建设后,她的心绪平静了不少,指挥他将画搬进书房。
她往布达佩斯大饭店的建筑模型前铺了一张兔毛地毯,让他把画放置在地毯上,斜靠在建筑模型上。
摆放好后,走远一瞧,眼前之景实在赏心悦目,震撼心神。
震撼之余,她好奇问道:“不过,你为什么会送我这幅画?”
“唔,见你这么喜欢。”
因为那天他看到她笔电里收藏的油画作品合集里,奥迪隆·雷东的作品总数有98幅。
而他从私人藏家手里买回来的这一幅,恰好是她认为最衬布达佩斯大饭店的一幅。
送礼,自然要送最合收礼者心意的礼物。
林静水明白他的心意——
花会凋零,但画作永恒。
此等真心,令她不得不再次纠结要不要“自首”的事情。
深夜时分,她从玻璃花瓶里取来一朵粉玫瑰,坐到那幅画前,一片一片地撕玫瑰花瓣。
说,不说,说,不说……
最后一片,是“不说”。
林静水顿时松了一口气,心中那块大石头落地。
自我开解道:
没办法,这都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