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静水气定神闲地走到傅丞山旁边坐下。
她招手叫来侍应,让人给自己换了一杯新的鸡尾酒。
众人的目光掠过傅丞山,见他完全没有要介绍旁边那位女郎的意思,也就心照不宣地当其不存在。
方子瑞的俱乐部办得不错,庄森目光巡视一圈,说:“我说你这里,弄得还可以啊。”
方子瑞“哈哈”笑了两声,端着杯酒走过去,坐到水晶桌角上,看着庄森说:“怎么说?投一笔?”
“傅丞山没投?”
“多多益善。”
“这个傅丞山,现在胆小如鼠,也就跟你在屁股后面投一投这种小产业。”
方子瑞笑一声。“庄森,我说你一天不挤兑他就心里不舒服是吧?”
庄森也笑。“我这叫‘挤兑’?”
庄森的目光直凛凛地落在傅丞山身上:“他傅丞山以前是只虎,现在就是只软脚虾。整日躲在你方子瑞后面怕东怕西。我不是挤兑他,我是看不起他。”
在庄森说这番话之前,傅丞山在看林静水喝她手里那杯曼哈顿,见她咂巴嘴后又抿了一口,笑着问她:“不好喝?”
林静水:“还可以。”
傅丞山便招手要侍应给自己上一杯曼哈顿。
等酒上来的间隙,响起了庄森那番话。
林静水望向庄森,此人气度不凡,容貌周正英朗,跟傅丞山是同一个圈层里的人。
她的心呼呼地往下沉。
看来,傅丞山只是在往下阶级里威严依旧,实则在同阶级里,已经到了被当着面毫不客气称呼“软脚虾”的地步。
庄森的视线从古井无波的傅丞山,挪到林静水身上:“小姐,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林静水弯起一个笑,直言道:“你刚刚的话,不好听。傅丞山就是傅丞山,不是别的什么东西。”
庄森哈哈大笑。“傅丞山啊傅丞山,你现在已经沦落到要女人替你说话的地步了吗?”
“‘沦落’这个词不好,请你收回。”林静水认真道,“我不是在替谁说话,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方子瑞与方然对了一下视线。
闻霜舍得抬眸,细细打量眼前的林静水,随后,看了眼她身旁的傅丞山——他接过侍应端来的酒,目光落在林静水身上,眉目含笑地抿了一口。
庄森看向林静水的神情变得饶有兴致,态度稍稍认真地说:“你如果见过傅丞山以前的样子,再对比他现在自甘堕落的怂样,也会认可我说的话。”
林静水骤然失了方才的气势,舌头根处未咽尽的酒精涩涩发苦,一路苦到心里去。
她见过。实实在在地相处过。
那天晚上之后的五年里,甚至在与傅丞山重逢的日子里,她时常一边痛恨自己那天晚上为什么要出去,惹了这么一个天大的麻烦;一边又十分庆幸那天晚上出去了,救了一个人的性命。
佛家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那害人一生呢?
林静水没忍住回头看向傅丞山,目光先落到他右额头上的伤疤,随后再看向那张始终英俊的脸庞。
傅丞山朝她露出一个十分温和的笑。
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回应他,接着看向庄森,说:“人生在不同的阶段都会有不同的选择。不能因为别人的选择不符合你的心意,就说别人是怂吧?”
庄森笑了一下,看向傅丞山:“我说你怎么老这么喜欢当缩头乌龟呢,原来身边都是这种进献谗言拱你往下滑的人。”
林静水皱起双眉。
她也确实没什么底气回应庄森这句相当不客气的话。
她目前无法确定傅丞山到底过得好不好,喜不喜欢这样的日子。
“那安乐享日,怎么就是往下滑了……”人没什么底气,说出来的话便没什么底气。她整个人的神情都是沮丧的。
沉默良久的傅丞山连忙坐起身,抬手揉了揉她的后脑勺,温声安抚道:“别理他。我挺好的。”
他这模样落到林静水的眼里,更像是在强颜欢笑。
她更沮丧了。“他总这么说你?”
“嗯。”
“你不生气?”
“我要怎么生气。”
林静水这才反应过来,他就是生气也没用,又不能让人知道他的病情,干脆装聋作哑,任其冷嘲热讽,保留尊严和体面。
如若是当年的傅丞山,谁敢当面让其难堪。
林静水一颗心沉到底。
全场只有傅丞山一人知晓,她是因何而露出这副如此哀伤痛惜的神情。
他情不自禁地伸手,力道很轻地捏了一下她的脸。
“真没事儿。”他说。
如此直观地看傅丞山对别的女人温柔,闻霜的内心翻起一阵酸涩,没忍住讥讽道:“方然,怎么不跟我们介绍一下你傅哥哥的新欢?不会又是哪位‘救命恩人’吧?”
林静水吓得立刻回过头,强装镇定地看向说话的女人。
彼时的方然正在跟庄森说话。
其实方氏兄妹都清楚庄森诋毁讥笑是因为对傅丞山恨铁不成钢,只是他们也不能告知其真实缘由,因此对庄森也不会生气,只能同对方多说几句,让其别老盯着傅丞山。
“庄大哥,这么些年,还没找到新对手呀?”方然说。
庄森冷哼。“找着了我还能来你这儿?你们两个也是,真就这么任他去?”
方子瑞笑道:“咱静水不是说了吗,人生不同阶段有不同选择嘛。”
庄森:“‘静水’?就刚才跟我互呛那姑娘?”
方子瑞:“昂。她是——”
就在这时,闻霜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方然早看闻霜不顺眼,听她这么一问,朗声回应:“可不就是‘救命恩人’嘛——”
方然走过来挨着林静水坐下,一把搂过她,跟闻霜说:“瞧瞧,是不是一派正气?跟你这个贪慕虚荣的女人比起来,静水更像是傅哥哥的‘救命恩人’。”
林静水浑身僵住,冷汗直冒。
她悄悄地深呼吸,强行让自己恢复冷静,好去理解那二人的对话都有什么深意。
闻霜冷笑。“我是比不上她。我想让傅丞山重回商海,而她只想要傅丞山安于现状,我没她这格局,也没她这心胸宽广。”
方然:“闻霜,你确实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你是救了傅哥哥一命没错,但这不代表你可以介入他的整个人生。”
闻霜?!林静水惊愕一瞬,拧眉,在脑海中快速整理当下的情况。
庄森插话:“方然,你对闻霜说话也太重了。她想将傅丞山重新拉起来,有什么错?”
方然冷笑:“庄大哥,我看你是被这女人迷昏头,你真以为她有这么好心?”
庄森:“你这话说得天真,难不成让人白干活?”
方然:“你以为她拿的还少吗?”
闻霜:“方然,我拿的可都是我应得的。还是你觉得傅丞山的命不值这个钱?”
方然:“庄大哥,你听听,你好好听听她说的话。你看清这女人的真面目没有?”
庄森:“傅丞山的命,确实值这个钱。”
方然怒道:“男人!被美色迷惑后,简直蠢笨如猪!”
庄森:“方然你——”
方子瑞笑出声,连忙拉住庄森:“你说说你没事掺和她俩的纠纷干什么?这俩人有宿仇,你少说两句吧。再说,我怕方然先撕了你。”
没了庄森的插话,方然跟闻霜你来我往地唇枪舌战。
林静水终于从纷乱的争闹中理清现状——眼前的人叫闻霜,就是那晚搭把手的姑娘,之前跟傅丞山在一起,现在又跟庄森在一起;且误以为她是傅丞山以往玩闹的“救命恩人”之一。
这场面,真是乱得出奇。
林静水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连抽几张纸巾按掉满额头的冷汗。
傅丞山始终不搭腔,只见林静水在这个混乱的场面里惊得不敢出声;见她连连抹汗;见她慌乱中端起他的那杯曼哈顿。
他毫无动作,也不出声。
见她喝掉大半,突然看到桌前那杯沾了点口红印的曼哈顿,整个人愣住,看了看手里的酒,又看了看桌上的酒。
这时,傅丞山才凑过来,轻笑道:“你不嫌弃就好。”
“当然不会。”林静水尴尬地笑着,然后慢慢把手里那杯喝剩一小口的酒放回桌面。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柠檬水,耳边是傅丞山故意凑近的闷笑声。
她抬起一只手遮住半张脸,小口喝柠檬水。
闻霜一直用余光观察傅丞山和林静水二人,实在无法继续忍受傅丞山在自己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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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与其他女人甜蜜,提前离场。
方子瑞提议打麻将,庄森没意见,方然也没意见。
林静水抬手挡了一下傅丞山的手腕,说:“我替你玩儿。”
他看着这位救命恩人,笑了一下,说:“好。”
正准备坐下来的傅丞山站起来,往后坐到另一把软椅里。
林静水接替他落座。
庄森坐她正对面,哂笑:“傅丞山,你不是吧?连打个麻将都要你的女人替你出征?”
林静水如水推波般回道:“庄先生误会了,我跟傅丞山……是好朋友。不是恋爱关系。”
庄森一边垒麻将牌,一边用疑问的眼神看向斜对面的方然。
“没错。”方然点点头,“正儿八经的好朋友。”
庄森吊儿郎当地问林静水:“给追吗?”
林静水特敞亮地回:“给呀。”
庄森乐道:“好追吗?”
“看庄先生诚意。”林静水将自己的名片压在桌面上推过去。
庄森拿起来一看。“嚯——原来是做珠宝生意的。失敬失敬。林老板是南方人?”
方子瑞顿时大笑出声,率先分享“我只有流放岭南的顽强”的故事。
麻将桌上欢笑一片。
坐在林静水右后方的傅丞山,还沉浸在她跟庄森说给追的话里,脑海不禁想象起庄、林二人在一起的场面。
他从一旁方桌上的玻璃果盘摸来一片98%巧克力,撕开,巧克力放嘴里,包装纸折成小飞机,捻在指尖转动,表情沉重。
庄森本就想借机继续对傅丞山使用激将法,饶是林静水替上来了,仍然不忘记对他指桑骂槐。
林静水听了当然不高兴,有了前面的教训,这回与庄森是你来我往地激烈交锋。
多亏了这些年与各大供应商、工厂、客户等打交道,那些场面上的人际往来人情世故,她是门儿清。
真诚坦荡实际刀枪不入的话是信手拈来,把庄森那些尖锐的话都一一推了回去。
半点伤不到她身后护着的人。
方子瑞和方然乐得看戏,间隙抬头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起来。
他们是真意外,这些年围在傅丞山身边的女人,国色天香、娇艳妩媚、刁蛮强横、放肆泼辣……什么样的都见过了。
但林静水这种愣头青似的冲到傅丞山前面护犊子的女人,他们是第一次见。
再看傅丞山,就这么心安理得地躲在这位女郎的身后,一双风流的笑眼黏在她的身上,可见他相当吃这一套。
方氏兄妹越发觉得林静水手段高超,行为新鲜,怪不得如此讨傅丞山喜欢。
这种夹带有色眼镜的推断,自然是对林静水不公平的。
但,浸淫上流圈的少爷千金,自有一套看人准则。他们并不信任围在身旁的非同一阶层的陌生男女,更不肯以正常、正经与正义的目光视之,主观认定其必是图名图利,贪财贪权。
林静水才是傅丞山真正的救命恩人这件事一天没公开,她这个亏是吃定了。
数圈麻将打下来,庄森发觉林静水这人——
精明爽朗,又带着别具一格的江湖义气。
因此,庄森笑言:“林静水,你这个人,有点儿意思。”
她的一头黑发披在肩后,长至腰椎,发尾卷曲。
听了庄森的话,她双手往后拨了一下长发,英姿飒爽地回道:“好说。”
长长的头发朝后扬起,没人注意到,基本不吭声的傅丞山伸出手,一条下坠的发尾打到他的虎口处,柔软的发丝蹭着食指外侧的皮肤,滑落。
——轻巧。轻盈。轻痒。
教他一下想起这五年来常常会做的梦。
梦里他站在稍亮的马路上,望着前方昏暗的骑车道里两道人影,哭声绵延,细雨淅沥。
这一次,有个人从昏暗的另一边走来。
雨停了,乌云散了,两道人影消失了。
明亮的月光洒落在寂静的山道里。
林静水就站在这样的夜色里,高举左臂朝他挥手,昂起一张胜过春花灿烂的笑脸。
——你,真的存在吗?
——我存在呀。
——这些年,过得好吗?
——很好啊。
那些年的疑问,终于都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