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静水那双腿不过脑子,一下就站了起来。
傅丞山微微偏过头,看向好像有话要说的人,问:“有事?”
他一开口,方然跟她身边的几个人都纷纷回头看向林静水。
林静水连连摆手,甚至转身落荒而逃。
方然看向傅丞山:“傅哥哥,你都对人家做了什么呀?看把她给吓的。”
傅丞山收回目光,随口应道:“我也好奇。”
林静水躲到窗边,双手撑着窗框,心中无比悔恨,以致于怨起这个蒙面舞会来。
要不是脸上的面具,她要了解的事情早就了解清楚了。
再次悔恨地长叹一声。
她回到宴会厅内场时,透过靡丽灯光与重重人影,瞧见方子瑞那处位置的纸醉金迷。
钱对他们来说,好似只是一张薄薄的纸钞。
一张张欧元如天女散花那样往上抛。张张纸钞往下飘,有人抬高手臂抓钱;有人俯身捡钱;有人坐在一旁高声笑看;有人认真切牛排——比如唐明霏;有人唱歌跳舞……仿佛是《了不起的盖茨比》书中的一场奢靡晚宴。
喧闹中,她望见还戴着面具的傅丞山,态度平静地、百无聊赖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是事不关己,是热闹中的孤寂,也是难以言明的薄凉。
这会儿再看他,她的心里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当年轻裘白马尽风流,而今落拓,金花玉酒煎冷宵。
围在傅丞山身边的人不少,整个晚上,林静水都没有找到机会与他单独说话。
再有机会,是两天后的雪场活动。
林静水打探到傅丞山去滑高级雪道,也跟着去了。
她的滑雪水平勉强能够上高级雪道,加上是奔着要找人去的,滑得没有这么得心应手。
这个时候,她不禁庆幸跟着这帮富家子弟出来玩就是轻松,大手一挥就是包下整个雪场。不然雪场这么大,她这么去找人跟大海捞针差不多。
来高级雪道的人不多,但四周杉木、松木等耐寒树木遮蔽视野,找起来也颇为费劲。
突然一个身穿靛青色滑雪服的身影撞入视野范围内,林静水连忙刹停。
只见那个身影靠着一块突起的石块坐在雪里,还是一个右腿平放,左膝支起,左手搁在膝盖的坐姿。
黑色头盔压着黑线帽,护目镜搭在头盔边沿,他的脸朝着前方,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她卸下单板,拉开滑雪服的口袋拉链,翻出相册里傅丞山的照片,对着照片辨认不远处的人的长相。
确认是他后,她连忙将手机塞进口袋里,抱着滑板朝他跑过去。
她不能再错过这次的机会了。
要说傅丞山为什么会一个人坐在那里,起因是他滑雪途中,脑袋霎时间疼了起来。
为了保证安全,他及时停了下来,看了一眼电子腕表,才发现自己一时贪瘾,比原先预定的时间滑多了五分钟。
就是这多出来的五分钟,害得他的脑袋需要承受绵长而细锐的疼痛。
当然可以通知雪具平台里的人接他回去,但此举对他来说,无异于羞辱。
每当这种时候,要说不恨,是不可能的。
只是恨也没办法,也不过一声幽幽长叹。
他挑了一块平坦的雪地坐下,靠着石块,目光随意落到一处,放空思绪,在辽阔而旷远的雪场里,忍受着痛苦,并等待痛苦离去。
正当他要陷入“这么活着真没意思”的虚无里时,拂过耳畔的风送来远行人的声响。
他无聊地循声望去,一个靓丽的身影映入眼眸。
那姑娘穿着一身梅子色的滑雪服,在广袤的白色与交错的墨绿中尤为显眼。
对方是冲着他来的,神态欣喜,动作轻盈。
他扯出一抹微讽的淡笑,认为对方也是捞金攀关系协会的一员。
抵达时或许是太急太兴奋,她一下跪到他面前,搭在白色头盔上的护目镜“咔哒”一下摔到那张脸上。
她抬手将护目镜掀起来按回盔沿,露出一张春光明媚的笑脸,语调轻快地问他:“傅丞山,你这几年身体健康吗?”
如此直白,如此冒犯。
他原本应该是要生气的。
但当时,阳光实在太好。
好到能给一切的无理,都增添一层有如日系杂志般的滤镜。
梅子色确实显白,阳光下的梅子色更是,将那张脸衬得像薄胚的透粉瓷。
那双眼,似两汪清潭水;那眼珠,是浸在水里的黑石子。
他难得宽容,忍着病痛的折磨,颇有闲心地弯起一个笑,握住她的左臂,将人一把扯到胸前,垂眸,情态风流地说:“你跟我玩儿一个晚上不就知道了?”
林静水吓一跳,连忙抽出自己的手臂,踢着脚连连后退:“误会误会,你误会了。”
在距离他一步远的位置,她站起来,继续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说着弯下腰抱起自己的单板,飞快平复心情的人对他绽开一个明媚的笑容:“傅丞山,祝你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话音未落,她转身就跑了。
往前跑了几步,她又回过身,高高兴兴地朝他挥一挥手:“拜拜——”
莫名其妙。或者说,这是新思潮的搭讪方式?——他百思不得其解。
雪地里有一个显眼的颜色引起他的注意,稍微坐起身,拿起来一看,是一只套着梅子色手机壳的手机。
手机主人是谁,不言而喻。
他伸手想要叫住那个稍微跑远的身影。
“诶”字刚起了一个音调,嘴型还没有完全形成,他整个人犹如被高手点穴一样,骤然顿住。
电光石火一瞬间。
是谁呢?这世上还会有谁这么关注他的身体健康与否?还要特地强调“这几年”?谁会对他用那种互联网都嫌弃老土的祝福语呢?
怕是只有那位不小心摔破他的额头,还说不想陪他送死,不准他跟阎王告状,也不许他变作厉鬼回来索命的,救命恩人了吧?
梅子色的身影渐渐隐入绿白交错的地界。
他握紧被遗漏的手机,情不自禁地叹笑一声。
总算解决心头大事的林静水,要多开心有多开心。
原本以为不好征服的高级雪道,现在滑起来也是意外的得心应手。
途中遇到唐明霏,她跟好友一道滑了一阵,然后停在一个背风处休息,充饥,闲聊。
雪场的天气也是瞬息万变,大雪说下就下。
广阔而寂寥的雪景,像一首现代朦胧诗。
林静水去摸口袋,想用手机拍下这一幕。
左摸右摸都没有摸到,摸遍身上所有口袋都没有找到手机。
她想起最后一次见手机,就是要看傅丞山的照片。
脑海里自动回忆起先前被傅丞山误会时,二人经历了一番小小的闹腾。
手机很可能就是那个时候弄丢的。
梅子色手机壳是她特地换的,就是为了方便在雪地里一眼就能看见,如果是跟傅丞山说话时掉的,那很可能就他捡了起来。
她抱着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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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向唐明霏借了手机,往自己的手机拨号。
不过响了两下,电话就接通了。
对方安静无声。
她小心翼翼地询问:“傅丞山?”
“嗯。”
“我手机是不是在你那儿?”
“我不能确认这是谁的手机。”
“你是不是捡到一台套着梅子色手机壳的手机?”
“嗯。”
“你现在方便去雪具平台吗?”
“嗯。”
于是林静水跟他快速商议好在山下碰面,要拿回自己的手机。
这一回再见他,就不似从前心态了。
林静水给自己做了不少心理建设后,才重新拨通电话。
对方说在观景台,她朝着观景台方向走去,左看右看:“我已经到了,你——”
似有所觉,她一抬头,就看到站在观景台上垂眸看下来的傅丞山。
阴沉沉的天气,大雪模糊着视线,仰头这么望过去,观景台上的人像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
可是那双冷冽的眉眼比工笔画还清晰,目光直直穿过来,透过风雪,透过时间,透过不知名状的一切。
她忽然间,竟然想起《雪国》开篇的第一句话——
穿过县界长长的隧道,便是雪国。
“手机是我的,密码是258000,壁纸是一张绿色的水潭。”
走上观景台,这是林静水开口的第一句话。
黑色头盔下的黑色毛线帽几乎把眉毛全部遮住,更加凸显那双眼的模样,美而风流。
多亏了主人的气质寂冷,免得那双眼落得艳俗风尘。
她的目光落到黑色毛线帽的帽沿上,看他,却避免与他的眼睛对视。
傅丞山没有着急验证她的话,而是挑起另一个问题:“刚才在山上,你跟我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这不重要吧。”
“我觉得重要。”
其实事后想起来,林静水也后悔当时自己太过不冷静,言行举止都丧失了应有的社交礼仪规范。
这趟北欧之行还有段时间,她想过他会再来找自己问清楚,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只是人啊,还是有成长的。这些年创业,大大小小的谈判不知经历多少回,摸爬滚打,早就不是刚迈入社会的小女孩了。
若是刚毕业那会儿,被他这样的目光审视下,她大约会被气出哭腔,边骂边说:“傅丞山你少在那里给我拽得跟个二五八万似的,当初要不是我把你从车里拉出来,你现在都排队喝上孟婆汤了!”
但现在,她心平气和地笑笑,说话滴水不漏:“我看过五年前关于您的车祸报道,也听说了网上的一些谣言,乍然见到真人还好好活着,难免有些激动,还请您见谅。”
“只是这样?”傅丞山略微惊讶地看着她。
“难道,不可以祝福你吗?”
他顿了几秒,随即笑道:“可以。谢谢。”
“手机。”她提醒道。
他置若罔闻,继续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沉默了两秒,为了让自己显得自然些,于是答道:“林静水。双木林,静水流深的静水。”
“林静水。”他轻声地复述一遍,接着语调升高几分,“好。我记住了。”
仿佛一个郑重的承诺,打得林静水措手不及,连递过来的手机都没有立刻伸手去接。
雪下得更大了。
冷雾袅袅。缥缈似梦。
人间琳琅风月。
山水有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