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静水以为自己听错了。
表情错愕,抬起食指指了指自己,瞪大眼睛对张经理说:“我啊?”
张经理点点头,重复一遍:“对,就你。”
“张经理,我……”
林静水还想说些什么,被匆匆赶来的何元棋打断:“张经理,人找好了吗?”
张经理立即将林静水推出去,简单介绍:“这位是我们铂御的优秀员工——林静水,十分符合您的要求。”
何元棋这几日忙得头昏眼花,用审慎的态度打量一番面前的人,扫了一眼她夹在西装制服左边的镀银胸牌,抱着对张经理的信任,点了下头,朝她说道:“嗯。静水,你跟我来吧。”
酒店的宗旨:解决客人的需求为第一要义。
赶鸭子上架,林静水只得急忙应一声,快步跟上何元棋的身影。
张经理抚着手掌,稍稍松了一口气。
昨天何元棋找到张经理,说傅总的秘书杨雪临时住院手术,急需人手,要他在酒店里找来一位手脚麻利且头脑灵活的员工充当一下临时助理。
何元棋还隐晦地提醒张经理:希望对方是一个把正事放在第一位的人。
张经理立刻明白何总助的意思。
铂御每年都要接待数百位名流政客,老钱新贵更是不计其数,在这个庞大且璀璨的奢靡环境里,各路心思涌动,男男女女各凭本事。
铂御跟K大一直有人才保送协议,每年学校都会把跟酒店相关专业的大四生送来铂御实习。
每年的夏季正是旅游旺季,铂御省了招人成本,拥有大批实习生,学生有了实习证明交差,K大有了就业率保证,一举三得。
听何总助的意思是要找个能打杂的临时助理,张经理不太愿意将底下的能手让出去——毕竟现在是旺季,一个能手抵十个普通员工——所以他瞄上了实习生们。
这其中,林静水最合适——她是那十来个浑身上下只有上班怨气的实习生里,最优秀的一个。
林静水来不及散发怨气,一踏进顶层的总统套房,就即刻随何元棋跳入打战般的繁忙中,能间隙喝口水已然不易。
一个月前,开睿集团的总裁傅丞山前来澳岛入住铂御酒店,是为了进行浅水湾的一处商业地产收购和后续发展。
本来进行得好好的,没成想项目团队里突然发现了商业间谍,一时间所有的数据与资料都要重新审核,加之不久前傅家内部爆发了争产新闻,集团的股票跟着出了点问题,霎时间,不知有多少双不怀好意的眼睛盯着傅丞山。
他本人倒是一如既往的泰然自若,处理起眼前的烂摊子照例游刃有余。
上司如此,手底下的人更不敢怠慢,吭哧吭哧地埋头苦干。
屋里的嘈杂一直持续到黄昏时分。
哪怕是机器,连轴转的时候都需要暂时停下来散热,给齿轮零件润上机油,何况是人。
一小时前还觉得漫长浩瀚无休止的通话声、敲击键盘声、鼠标声、争吵声……仿佛被突然按下暂停键一样顷刻间歇了下来。
打印机终于吐完最后一张纸。
五分钟前还围在长桌前的七八名员工宛如重返人间,伸伸懒腰走去广阔的阳台透会儿气,醒醒神。
傅丞山不抽烟也不喜欢烟味,因此有三四名男女一起坐到阳台边的沙发上,眺望着夕阳下景色一绝的澳岛都市与近山远海,连闲聊的力气都没有,狠狠地连抽两三支烟。
林静水取出打印好的纸张,检查,整理,归纳完毕,终于得以卸下身体的紧绷。
一口气喝完大杯冰水,抬眼一看才发现四周没人了,连何元棋都不见踪影。
浓橘色的夕晖大片大片弥漫在宽阔的客厅,有一片沉在她的位置上。
金光如细粉,衬得她那临时且凌乱的一块桌面如同港剧里的一帧空镜画面。
她的目光挪到挑高六米的高透玻璃窗上,往远看,越过错落有致的高楼大厦,停在湛蓝翻涌的海面。
一声喟叹。
她想起刚来铂御酒店时,忘了听哪位主管感慨过,说铂御风景最好的地方就在顶层的总统套房。尤其是夏天天气好的时候,从辽阔的玻璃窗望出去,夕阳晚照下的城市山海,足以让人永生难忘。
林静水没忍住,悄悄举起手机,留住此刻风光。
偌大的客厅静悄悄,只有中央空调不断吹拂的微风声。
她松弛地趴在桌面上,满意地欣赏着手机里的照片,偶一抬眸,视线穿过堆放桌面的电脑、文件、琥珀色酒液的间隙,窥见跟她一样留在桌前的傅丞山。
他难得放松地靠着繁锦软靠古典椅,微仰着头,将后脑勺搁在椅子搭脑处闭目养神。
一条柔皱的路易威登羊绒毯被他随意盖在腹部,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领口处的两粒纽扣敞开,露出脖颈,和一小片倒三角的胸口。
天花板的水晶灯投下晶莹透亮的柔光,融在浮沉的暮色里,如一层迷迷蒙蒙的轻薄浅纱,小心翼翼地把他笼罩住。
一点颓唐,十分俊雅。
纸醉金迷,富丽堂皇。
是古典主义的油画,也是巴洛克主义的人像雕塑。
她看着,脑海中蓦地想起刘半农的一首诗——
枯树在冷风里摇。
野火在暮色中烧。
啊!
西天还有些儿晚霞,
教我如何不想她?
教我如何不想他。
林静水理解姑娘们对傅丞山的迷恋。
记得第一次见傅丞山,也是一个天气极好的日子。
那天需要用到的中型会议厅里的投影仪突然故障,偏偏傅丞山要在此召开记者会,向外界澄清近日来广泛传播的对于开睿集团收购浅水湾地块的恶意谣言。
如此重要的记者会,在进场前十五分钟才发现投影仪出了问题,已经来不及抱怨跟指责,一行人急匆匆拆了空闲会议厅的投影仪装上去,简直生死时速。
还没来得及调试,傅丞山的人已经进场接管。
记者会开始后,她跟实习生唐明霏站在旁边,一边流汗一边祈祷投影仪千万千万别出故障。
一直忙碌到晚上,她才有空去回忆大少爷的丰姿——临危不惧,言之有物,像古代君王站在高台上指点江山般沉着威严。
而记忆里最深刻的,是他路过身旁时她嗅到的香水味。
这样冷的一个人,用的却是柑橘味香水,清爽的涩酸混合一点明亮的蜜甜,意外地中和他身上的寂冷,变得宛如一场加州落日般温柔浪漫。
如此特别。如此难忘。
这是她第二次见他,依旧是兵荒马乱的场合。
或许是她的目光渐渐灼热如灿烂的晚照,傅丞山拢起眉峰,掀开眼皮去看那道久久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林静水即刻低头,慌乱中感恩电话救急,拿起叮铃作响的手机起身转头往外走,险些撞到椅腿。
她将放着大家晚餐的餐车推进房间,一份一份摆好放在餐桌上。
不敢抬头去看傅丞山的眼睛。
平安无事了半个月,杨雪重新回归工作,给林静水送了一瓶香奈儿5号香水。
何元棋则请她吃了一顿大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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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终于得以轻松片刻。
唐明霏回到员工宿舍,看到软绵绵瘫在床上的林静水,笑道:“呀,这不是我们小水吗。你解放啦?”
林静水抬手指了指桌上的蛋糕:“开心的事情要一起分享。”
“哟——”唐明霏扬起眉毛,“大善人啊。”
林静水被逗笑。“少来。快吃啦。是你最喜欢的抹茶蛋糕。”
唐明霏快乐地坐下来吃蛋糕,边吃边跟好友闲聊近日的八卦,说起隔壁班的女生搭上了一名富二代,富二代给她找了一个人替她继续在酒店实习,张经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现在天天陪男友玩乐,各种名牌收到手软,发的朋友圈都一股小时代味儿。
林静水连忙点开对方的朋友圈,当真是扑面而来的浮华奢侈,“可是她之前有男朋友的呀?分了?”
“嗐,异地恋最好糊弄了。发朋友圈屏蔽,说酒店旺季忙得喘不上气……多的是理由。而且你知道吗,”唐明霏笑嘻嘻地说,“那位许公子就是看她有男友,才热情追求的。”
林静水目瞪口呆了几秒,而后出声:“令人惊叹。”
二人又聊了几分钟,唐明霏忽然问:“你现在跟阿亮学长聊的怎么样啦?”
林静水笑起来,下半张脸捂住被子里,语调轻快了不少:“就那样呗。”
“那样是哪样啊?”
“就那样嘛。”
“速速交上聊天记录,让我这个爱情大师给你指点一番。”
林静水点开周泽亮的聊天界面,放心地将手机递给唐明霏。
“阿亮学长”这个称号,源于泰剧《初恋那件小事》。
起初是唐明霏在实习期间苦中作乐,俊男靓女拉郎配,其中就有林静水和周泽亮。
蹭了电影的名气,“小水”和“阿亮学长”的绯闻得到众人起哄,两位主角顺理成章地暧昧起来。
这种可进可退的暧昧,似一阵阵粉红泡泡,冲淡许多实习期间的愁苦与怨念。
前些日子太忙,如今回到原先的工作轨迹,海浪般的思念一层层滚涌过来,林静水笑吟吟地盯着聊天界面,在输入框里表达休息日希望与他单独约会的想法。
咚——
饮料贩卖机掉下一瓶青柑普洱茶。
她暂且搁置打字,弯腰去取。
是夜,风雨漫天。
玻璃窗黏着流水簌簌,成片成片,水汽朦胧间,一辆浓烈鲜亮的红色法拉利从黑夜里驶出来,嚣张地停在酒店大门外。
高大帅气的周泽亮撑着伞从副驾走出来,阔步走到主驾位置,雨伞倾斜,将浑身名牌的大小姐从主驾驶迎进伞里,再呵护备至地拥进怀里。
车钥匙交由泊车员,他二人柔情蜜意地走进酒店,一道等电梯,一道乘电梯。
雨声轰鸣,潮湿的空气似乎钻进眼睛里,视野雾蒙蒙的。
握着冷冻茶饮的左手有些冰。
林静水深吸一口气,拧开瓶盖,转身重新面向大雨滂沱的黑夜。玻璃窗前模糊地倒映着她的身影。
她喝了两口冷茶,忽然笑出声。
好荒谬的夜晚。
与自己调情,且五分钟前还在问“今天有好好吃饭吗”的男人,实际正坐在另一个女人的法拉利里,喁喁私语地朝对方诉说甜蜜。
转瞬间,她成了某个男人的备选项。
林静水真想恶毒地去问周泽亮:铂御豪华套房的大床睡起来怎么样?
但她没有。她只是用力地删掉输入框里未说完的情意。
本来在捞金这条捷径里,男女其实没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