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鹤言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天空一点点变暗。
他伤得很重,被自己人背刺,差点死无全尸。
说来也可笑。
这几日的汤药都是闻妍亲自着手的,如果他不配合,她就会禁锢他的下巴把药灌进去。
汤液散发着刺鼻苦味,顷刻间汹涌灌入,量又大又急,根本不顾及他是否有吞咽的余地。
每次药液都会从他嘴角溢出,她看着他狼狈地吞咽、呛咳、喘息。
“你就这么喜欢看我狼狈的样子吗?”
“是啊,你这样任我摆布的样子,我很喜欢。”
宋鹤言嗤笑:“能让內舍大人,是我之荣幸。”
但是今天,时间到了,她还没来。
原因,显而易见。
颜子衢来扬州了,带着镇北军。
宋鹤言垂下头,室内只有那一点摇曳的烛火昏黄,喉咙深处滚出一阵低笑。
那笑声极轻,松衡都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烛影在他脸上扭曲、跳跃。
伤口因为他坐起来的动作开始撕裂,他好似无痛无绝一般,对松衡道:“秦王舍我这颗棋,全他的调虎离山计,也要看他能不能打下来。”
“世子对秦王忠心耿耿,又是秦王的表弟,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置世子的生死于不顾?!”松衡的话里带着愤怒。
宋鹤言确实想扶持这个蠢材,他登上皇位,架空皇权于宋鹤言而言简直囊中取物。
结果这蠢材不仅蠢还恶毒。
松衡的满腔愤怒无处发泄。
世子这次九死一生,他最清楚不过了,是他背着满身是血的世子走出战场的。
刀是从宋鹤言的背后来的。
泸西边关出身、秦王麾下派过来的副将,在他斩杀突袭的敌军时,刺向他的后腰,“抱歉世子,我也是奉殿下之令。”
秦王之令?那个做着皇帝春秋大梦的假皇子?
若是从前,他还觉得这身份有一可取之处,掌控一个懦弱的蠢材总比掌控一个疯子好。
皇室的血脉秘密是世家大族心照不宣的,每一个后代都嗜杀成性,大都活不过二十,先帝倒是刷新了极限,活到了三十五岁。
如今皇位上的坐着的那个,流着皇室和镇北王的血,不理朝政,也不知私底下是个什么样的怪物。
不过,若论虐杀行径,长宁长公主确实算得上是难得的、比较正常一些的人了。
这是各大氏族所谓的默许女子多年摄政的原因。
呵,开什么玩笑?不就是打不过人镇北军罢了!
很多人都以为宋鹤言会死在战场上,但他没有,即使身中数箭、即使派了个亲信捅刀确保万无一失,但他还是活下来了。
毕竟他从来不信什么所谓的血脉亲情。
当日,黎成和和松衡带着轻骑、联合江淮水师指挥使闫子骞突破围困将他从血海之中带回来。
山谷围困,万箭齐发,叛军想要突破对战僵局,蛰伏的刽子手想要一个完美的时机。眼看太后时日不多了,他们着急地想要搞一出调虎离山。他的父亲英国公想要他给他宠爱的小儿子让位。
叛军想让他死,秦王想让他死,英国公也想他死!
那么多人想他死,可他偏偏就不如那些人的愿!
“世子,现在府邸中全是闻…闻大人的人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宋鹤言轻笑,“她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呐。”
这里是闻妍的一处山庄——荣和山庄,当日她见到宋鹤言后,直接把他从刺史府带来到这里,说是更方便给他医治,但实际上这里全是她的人,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她掌握中。
闻妍告别颜子衢,回到荣和山庄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除了持刀侍从的巡逻脚步声,整个山庄子啊一片寂静之中,闻妍心中一动。
她脚尖一转,在夜色中走向宋鹤言所在的院落。
守在屋外的人见到闻妍行礼:“大人。”
“今天这里有什么异样吗?”
“回大人的话,今天除了宋世子的近侍进了屋,俩人说了几句话外,再无异样。”仆从低垂着眼。
这些大人的喜好,他们早已经习惯视而不见,不过这几日的动静着实有些……
没想到,闻大人居然是这样的人……
他们这些人都是从京城来的,那些皇室世家之中的腌臜事听得不少,比如有好些个世家贵女们私下都圈养了面首、书生,而且长公主的公主府里也有好几个男宠。
规训条教的手段可谓是乱花渐欲迷人眼。
这新鲜出炉的闻內舍,曾经拒绝过好些个下面人送上来的面首,整日里不是抱着医书,就是笑盈盈地仗着长公主的势力在京城中横行霸道。
如今才知,原来不是不喜欢,而是送的人不合胃口。
啧……宋世子其人确实风光霁月、容貌昳丽,不过他的名号,在京城可是如雷贯耳的,即使他出任扬州之后又领旨带兵在南疆抗战多年,已经好几年没回京城了。
当年,谁人不知,这英国公府的世子之位本来定的不是他,他的母亲是人尽皆知的疯子,一个拿着朱钗见人就扎的疯女人,是烧了英国公主屋狰狞诅咒的疯女人。
她本是扶桑晏氏之女,簪缨世族、钟鸣鼎食,最厉害的是晏氏的重弩军,那是平原上所向披靡的存在。只可惜晏氏后继无人,逐渐落寞。
年轻英国公再一次围猎中救晏氏女于凶兽之下,英雄救美美人倾心本是一段佳话,英国公虽碍于御赐的娃娃亲,无法给出正妻之位,但是以平妻之位、十里红妆进门的。
只是可惜啊,世人都说真心难得,可是又有几人能识别出这真心是假意还是真情?
不到一年,英国公夫人大肆为英国公招揽姬妾,莺莺燕燕百花含羞,这晏氏女从一开始的哭闹,到之后的恩断义绝,再到变成人尽皆知的疯子,令世人唏嘘。
而她的孩子,也就是这日后以雷霆手段掌控整个英国公府的宋世子,早年根本就是个被抛弃在郊野外庄的野孩子,无人教养、无人理睬。
没有人知道他有什么奇遇,只知他金科状元之日,先帝嘉奖,获封世子,斩首了科举舞弊的前英国公府世子。
英国公吐血昏迷,一夜白头;英国公夫人悬梁自尽;府中姬妾尽数遣去外庄,他进英国公府那日,抱着晏氏女的牌位,砸了英国公府的祠堂……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安安分分做一个笼中鸟呢?
他只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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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中蛰伏只待一口咬死敌人。
风动,裹挟着深夜的寒气,门扉被闻妍推开。
她抬脚走入,只见室内空无一人,挑了挑眉喃喃:“不告而别?”
早在她今天出门的时候,她就想过,宋鹤言会不会乘着这个时机逃跑,虽然他伤得很重,但她见过他的武功。
但他跑不远,他会去找谁?松衡?黎成和?还是宋又莲?
还是躲去他的军营之中?
哈!
谁能违抗她这个长公主面前的大红人?
只要皇位上的人不换,无论宋鹤言去哪里,她都能抓回来!
或许她该买个笼子……
脖子上被抵上冰冷的异物,闻妍思绪回笼。
身后之人无声地贴近,开口说话,带着沙哑:“我可不像你,做不出不告而别的事情。”
——是宋鹤言。
她低头,余光看到了那抵在她脖子上的东西——是她昨夜落在这里的朱钗。
钗身极细,赤金为骨,一颗圆润的珍珠镶嵌其中,珠色并非纯白,而是带着深海孕育的、极淡的虹晕,室内没有烛火,只有月光倾泻。
珍珠被数缕比发丝更细的金线稳稳托住、缠绕、收紧,如毫芒的爪尖,温柔又霸道地扣住珍珠圆润的腰身,既似呵护,又似禁锢。
珍珠下方,承托它的金托,宛如绽开的贝母,舒展的弧度恰好将珍珠的尖角含住,如同深海无声的叹息。
靠得近,宋鹤言的呼吸好似将闻妍整个人笼罩在内:“当年为什么不告而别?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很久?”
朱钗在他手中旋转,改用钗身贴近她的肌肤:“哦不,你知道的,你知道的清清楚楚!看我被你耍的团团转,开心吗?”
“看我挣扎后悔,看我没日没夜地找你最后一无所获,看我灰溜溜地回不去京城只能在南疆作一直困兽!”
“我找不到你的时候真的很担心你,担心你过得怎么样?会不会遇到什么不测?”
“呵呵呵,现在想来,真是可笑啊对不对?”
“我的琼簌觉得我对她不好,离开我抛下我,转头投向长宁长公主的怀抱,嗯?”
“长公主待你更好是不是?”
闻妍无视锋利的朱钗,转身靠近,俩人之间的距离好似相拥:“呵,她至少给了我我想要的东西。”
“而你呢?你所谓的喜欢,连正妻的位子都不愿意给我。不过没关系,你看现在,我已经拥有了你,等我腻了就放你走。”
闻妍眼波一转,笑意便漾开了。
“就这么喜欢我吗?”宋鹤言盯着闻妍笑盈盈的眼,瞳仁黝黑,宛如漩涡,要把周围的一切都吸进去、旋转捏碎。
闻妍道:“喜欢啊。”
“可我觉得你没有在喜欢我,你到底在透过我看谁?”
他的声音冰冷,势要刺穿她的假面一般。
嘴角勾起疯狂的笑:“我很像你的哪一位故人吗?”
空气好似有一刻的静止。
闻妍脸上的笑消失,道:“你感觉到了?”
“不过,你确实很像他,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都以为他死了又活了。”
那点幽暗的漩涡,浓稠得好似化不开,试图翻涌、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