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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第二十章

作者:金沛玄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故人相见,原来是这种感觉。


    烛火摇曳,将熄未熄。


    阴影打在闻妍的脸上,她那双含笑的眼看向躺在病榻上的宋鹤言。


    他躺在那里,陷在一片厚重的玄色狼裘之中,几乎要与阴影融为一体。


    因为失血过多,他脸上是那种毫无生气的苍白。


    室内光线昏昧,冷汗浸湿了他的乌发,凌乱地贴在额际与颈侧,平添了几分濒死的狼狈。


    长睫在眼下投出浓重的阴影。可就在她靠近床沿的刹那,那眼帘竟极其缓慢地抬起了一线。


    四目相对。


    没有预料中的浑浊与涣散,那眸底深处,是两簇幽暗却不肯熄灭的火焰,如同风雪夜里最后的两点寒星。


    看似虚弱,却又近乎冷酷的平静,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莫测?


    闻妍脚步微顿,指尖微蜷,在抠弄着拇指指侧那一小块柔软的皮肤。


    三年不见,还是……还是让她觉得很有意思。


    其实,她很少想起他,这三年里,她见过太多人,又有太多人死了,有的时候,她觉得这样太无趣,只能翻看一本又一本的医书。


    有些人太聒噪,有些人太愚蠢,有些人太可悲……


    当年离开扬州,是存了一口气,宋鹤言太骄傲,守着她难以撼动的门阀制度的三观,高高在上的施舍姿态让她有一瞬间的无趣,她直接终止了他们之间这场心昭不宣的游戏。


    潇洒离开,听说她走后,他还派人没日没夜的搜寻。


    哦,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她是什么反应来着?


    她只觉得可笑,马后炮什么的有什么意思?


    人在的时候不珍惜,非要在失去后苦苦挣扎,试图挽回,早干嘛去了?


    没有人有义务为别人停下脚步,任何人都不行。


    如果有,那也是她自愿的,这莫大的牺牲,他那一点小小的回馈哪够啊?


    闻妍缓步走近,官靴踏在毡毯上,笑了笑:“总督大人,怎么我一来,你就醒了?”


    不待宋鹤言开口,她笑得自问自答:“看来我的医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又精进了。”


    闻妍的目光落在宋鹤言露在裘被外的手腕上,修长、骨节分明。


    她眼睛微微一眯。


    上前、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


    身后的松衡瞳孔微缩,他想上前阻止,却对上丰笑似笑非笑的眼神,一时之间没有动作,世子也没有发话,他不能对长公主的红人做出任何忤逆的动作。


    她的指尖微凉,好似带着初春夜雨的寒意,与他腕间因高热而异常滚烫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宋鹤言微颤了一下,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他的视线先是落在自己被她牢牢扣住的手腕上,那只手白皙、纤细,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然后,目光才顺着那深青色的官袍衣袖缓缓上移,越过玉带,最终,定格在她脸上。


    他需要微微仰起头,才能看清背光而立的她。


    “你…琼簌…”他开口,声音嘶哑干涩得厉害,像砂纸磨过粗粝的石头。


    闻妍打断他:“总督大人,我是奉陛下旨意前来为大人诊断的,您可以叫我闻內舍。”


    琼簌这个名字,她并不喜欢,人呐,还是习惯自己的本名。


    随便被取名字,这和路边的小猫小狗有什么区别?


    也是,他当时也觉得她是路边捡回家可以调剂调剂生活的小宠物吧。


    因为成本太低,就觉得他给予的喜欢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吧。


    可是,她很贪心的啊……


    此刻,闻妍站着宋鹤言躺着,她俯视他仰视。她衣冠齐整,他衣襟半敞。


    闻妍扣着他的手腕微微用力:“我为大人诊脉,我观大人这紊乱而虚弱的脉搏,浮取急数,是为高热缠身,邪毒炽盛,显是失血过多,元气大伤。”


    她又话锋一转:“不过,有我在,大人就放心吧,就是一脚踏进鬼门关了,也能把大人拉回来的。”


    她笑着,眼睛很亮。


    丰笑看在眼里,瞥了眼虚弱的、身中数箭满身是伤的宋鹤言。


    啧。


    这幅样子,哪经得起闻大人的折腾啊?


    ***


    夕阳斜照,地平线好似在震颤。


    起初是冬日里西索的碎叶声响,渐渐演变成闷雷碾过云层的轰鸣。


    扬州城头的守军眯起眼,看见远郊原野上漫起玄色潮水。


    ——那是镇北军的旌旗在朔风里猎猎翻卷!


    只见铁骑踏碎荒草,玄甲映着残阳,整支军队像一柄出鞘的陌刀剖开大地。为首的主将横刀立马,铁甲下的目光好似比边关的雪还冷。


    “是镇北军!”


    “镇北军来了!朝廷的支援军来了!”


    已经和叛军打过好几轮、日渐苟延残喘、坚守了好久的扬州城终于迎来了新机,当铁骑抵达城外,高呼的情绪达到高潮。


    镇北军常年驻守边关,战无不胜、从无败绩!


    扬州城北门的城门开启,听见清晰的马蹄声,闻妍手持医书挑起青绸车帘,整张脸暴露在斜阳里。


    颜子衢抬眼就迎上了她的视线。


    暮色为她镀上流动的金边,双眸含笑,眼睛弯弯的,见他看过来歪了歪头。


    她来迎接他,亲自来。


    意识到这点,颜子衢勒马抬手,示意身后的军队陆续进城,自己策马去往闻妍所在的马车。


    他翻身下马,道:“我还以为闻大人忙着给宋世子治病,没空来接我。”


    不知道为什么,一开口就透着股酸味。


    上了马车,离得近了,他闻到了淡淡的草药味,她去过药房。


    闻妍挑挑眉:“颜将军亲自支援扬州城,我怎么能不来迎接您这位大英雄呢?”


    话里带着揶揄。


    但是看到他脸上的风霜,闻妍不免有些恍惚,曾经,她见到的颜子衢还是个喜欢提剑练武的富贵锦绣里出来的公子。


    即使当时被宋鹤言关在地牢里,一身是伤的逃出来,与她在医馆相遇时,他的眼睛也是明亮清澈的。


    直白的眼,让她好似被烫了一下。


    只是如今,他不似当年。


    颜谷南两年前去世,当时闻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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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还在原平郡。


    消息上说,颜谷南是病逝的,可是她的肺痨明明已经经过调理,又有颜子衢一直留在身边照顾,可以活蹦乱跳地活好几年呢,怎会突然病逝?


    后来,颜子衢提着陛下御赐的剑血洗了颜氏祠堂,手刃了自己的叔伯。


    当着供桌上百座牌位,血溅祠堂,因为那些个道貌盎然的长老们口口声声说颜谷南只是个女子,就算曾经是家主,也不能入祠堂!一个女人怎么能入颜氏祠堂!


    还是一个早年出嫁被休的女子!


    他们享受着颜谷南重振家族的光,却实则愤愤不甘了半生!


    直到她死了,才觉得自己终于能挺直腰杆,意图将那些香饽饽吞入腹中,何其无耻!


    那些不同意他母亲如入祠堂的,他们就好好去下面、去底下安生呆着!叽叽喳喳说得太烦,母亲操劳半生,应该给她个安静。


    所以,刀光闪过,颜子衢给他们一个痛快!


    后来,家业之争,东窗事发,狗咬狗的戏码愈演愈烈,让颜子衢知道了母亲死亡的真相。


    ——原来,母亲是被他们害死的,他们下了毒。


    本来……本来,母亲还说,来年春天,海棠花开,同游邀约闻妍一起放纸鸢。


    自家孩子的那点心思,颜谷南怎会不知?


    只是……变故发生的太快,或许是她命中本该绝,向天偷来的些许岁月终究要付出代价。


    在春天没到来之前,她死了。


    人总是那么贪心,有了一些就还想要一些,得到了就还想要得到更多。


    她如此,颜氏众人也如此。


    富甲天下的家业,他们怎么会容许落入旁人的口袋?即使是同族又如何?大权在握才是家族的支配者、话语权。


    颜子衢半生痴迷武艺,嵩山少林,藏经阁前,剑尖挑雪,肆意风流。


    而那一年,他用所学斩下了亲族的头颅。


    自此,天下人唾骂他,骂他悖逆纲常、弑亲禽兽,而短短俩年,人们从唾骂他到惧怕他。


    只因颜子衢离家投军,在北疆一战成名,自此,镇北军里出了个修罗少将颜子衢。


    多少投降者,但他尽斩之!


    “再过一个月,就要开春了。”


    颜子衢离开扬州时满目仇恨,没想到经年之后回来,是为守城之役。


    城墙还是那座城墙,但里面的人早已物是人非。


    颜谷南,闻妍见过几面,当年是她的一封信把闻妍送到了长公主面前。


    没有她,不会有今天的闻妍。


    闻妍顺着他的视线远眺,道:“棠梨花开的时候,我们再一起放纸鸢吧。今年我想了个新样式,定是你没见过的纸鸢模样。”


    “好。届时,我也有一物要赠予你。”


    马车启程,车轮滚过青石板。


    松衡端着药,走过青石板进入室内。


    室内还没点燃蜡烛,光影在宋鹤言的脸上投下阴影,他眸中晦暗,道:“闻妍带人出去了?”


    “是的,镇北军少将颜子衢今日入城,他们现下在北门。”


    “呵。倒是殷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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