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的确出事了,这一切都要从皇后娘娘的妥协和反常开始说起。起初半夏只是以为皇后娘娘想通了,能够和皇上好好相处,可是仔细想来,只有将死之人,才能够放下一切,什么都不计较。
怎么都不愿意生孩子的皇后娘娘愿意怀龙种这就很是反常了,半夏只恨自己为什么不警觉一些,不陪着皇后娘娘睡下。皇后娘娘还特意将她支出去,就是为了能够自己赴死。
起因是一个小宫女吩咐了厨房准备下了皇后娘娘最爱吃的饭菜,其中有一道饭菜不懂要不要准备,正准备来殿内问问半夏姑娘,可是半夏姑娘睡着,倒是娘娘的寝宫中,大门敞开,那小宫女一往里头看去,那房梁上悬挂着一尺白绫。
而皇后娘娘的脑袋就悬挂在白绫之上,已经没有了气息。
小宫女惊呼,叫了人来将皇后娘娘放下来,立刻去通传了太医,晃醒了半夏。
本来还有困意的半夏看到了自己的主子已经被放下,脸色铁青没有了生机,她惊恐地推开众人,自己扶起了皇后娘娘,她颤抖着将自己的手伸在皇后娘娘的鼻息之下。
没有呼吸,皇后娘娘危在旦夕。
“皇上,去请皇上来!”半夏没了主意,她让人赶紧去找皇上,皇上那样疼爱皇后娘娘,他一定有办法能救活娘娘的。
小宫女不敢怠慢,连滚带爬地直接去了皇上的宫中。
直到太医来了,对着皇后娘娘叹气,皇上都没有能来。
无力回天了,皇后娘娘殡天了。
皇后宫中的哭声震天动地,响彻了整个皇宫,自然也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去。只是稳坐高台的皇上并未动身去看皇后娘娘。累放在他的面前的,是挡住了脸的奏章,上面字字句句都是在劝着皇上赶紧与皇后和离,不能绑着和亲的公主还要让她诞育子嗣。
皇上偏袒皇后,这已经是前朝震怒的事情了,若是再剩下皇子,虽然有功,但是到底也流淌着敌国的血液,是要被人诟病的,这孩子来日也不会成为储君。
前朝大臣也不是非要皇后死,贬皇后为妃子做妾室都可以,皇后的位子要空出来,前朝之中又不是没有优异的女子能够当皇后的。
人人都等着这皇后的位子轮到他们的女儿头上。
光是护皇后一次,是不能够长久的,皇后不死,前朝的怨念不是一个皇上能够平息的。皇后必死,大臣希望皇上能够清醒过来,当初登上皇位是为了什么,当初为何要与皇后成婚。
奏章上写得鲜明刺目,大胆地斥责皇上背信弃义,忘却了曾经一起打拼皇位的诺言了吗?
当初皇上还是太子,他承诺利用了这位和亲的公主,等到功成,就将这女子丢弃,她的性命也不在话下的。可是事到如今,和亲公主的美梦做得太久了,云国的祥瑞,不用靠一个敌国的女子来受人信奉。
群臣恨皇后,不仅因为她是敌国的公主,更是因为先皇将她捧得太高了,什么身有异香就是祥瑞,简直就是荒谬的说辞,难道云国就没有人了吗?
就连太子,当初与扶持他上位的大臣说的都是等到事成,他们定要将这和亲的公主拉出来,当着众人的面斩首,他们要让天底下的人都看着,没有了这和亲的公主,他们云国依旧能够昌盛繁荣。
可是这些都没能够应验,皇上不仅不想要杀了皇后,甚至想要和皇后好好过日子,如此过河拆桥,怎么还能让人信服。那些奏章上甚至明晃晃地威胁皇上,若是再没有动作,那么这皇位也可以换成别人。
皇上本来是要去看皇后的,可是他的门口众人把守,外头都是大臣,都看着皇上,屋中也是有的,就等着皇上给出指示,要不要去看皇后。
“皇上要去吗,皇上是拘泥于情爱的寻常人物吗?”
不是的,皇上不是这样的人,去了也是死,这种无用的事情本可以不用做的。很久很久,皇上做出了一个决定,他说:“皇后殡天,人心所向,但是说出去的名头很是讲究,对外直接说是病逝就好,按着皇后的礼制办,将消息送回故国。”
这下反倒是阴差阳错,不用皇上亲自动手了。
群臣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满心欢喜,离开了皇上的宫殿。
寂寂深宫之中,只剩下了皇上一人,寂静得可怕。从前皇上也没觉得自己是个孤家寡人,他得知宫中有一位皇后,心中是欢喜的,终于有了能说话的人,他总是想要皇后站在自己的身边,能够和自己并肩,只要他们一起,就不会有解决不了的难题。
可是皇后却很忌惮他,不敢靠近他,好像他会伤害她一样。他用了许多的方法,想要消解皇后的忌惮,他给了皇后无尽的体面和尊严,可是无果,他不能改变什么。
他想要救下任何人,可是他发现这个可怕的皇宫里头,他即使是天子,也救不了任何人。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挫败感,他护不住任何人,就连皇后的最后一面,他都不能见到。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挂起了自嘲的笑,他看着庭院中四四方方的天,夏日还没到盛极的时候,庭院中的花开得正好,如此良辰美景,可是此处却什么都没有,空空荡荡的。
他仔细想了想,走上这皇位,他勾心斗角用尽了力气走上来,他以为自己能得到一切,可是他却依旧什么都得不到,唯一对不起的,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那瘦削的和亲的公主。
她被卷入了一场纷争之中,这一场帝王之争从一开始就是被小心布局的,从先皇开始捧着她是云国祥瑞开始。没有一个昏庸的君王会如此捧着一位敌国之人,先皇的目的是要让众人争抢这位和亲的公主,找到其中有着异心的皇子并且铲除。
选出最有利的君王人选,追捧成为祥瑞的这个举措还可以让朝臣心中不快,反过来监督着君王将这追捧得很高的敌国公主赶尽杀绝。
而后云国坐收渔翁之利,云国需要一位无情无义的君王。
君王向来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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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王是,可是寂川不是,他来这幻境之中许久,并未得到灵泽的感应,他孤身一人,只有面对着皇后的时候,他心头疼痛,他才能确定那是灵泽,他认识的那个灵泽。
不管他给灵泽多少暗示,都没得到回应。
他不知道要如何出幻境,他只能在这幻境之中日复一日地消耗着自己,处理着那些他不愿意处理的政事,听着那些豺狼虎豹,看着那些虎视眈眈的目光。他倍感孤独,他没有像在此时那样思念灵泽,他是需要灵泽的。
如今幻境的故事走到这里,应该有个结局的,灵泽先离开了幻境,他也应该想办法离开才是。
但是如何才能离开呢?
寂川从来不会轻言放弃不会让自己失败,他永远会在逆境之中找寻到自己成功的出路。他站起身来,在屋中走了一圈,他想到了之前灵泽同他说过,她曾经夜夜一个人在这大殿之中,如同孤魂野鬼不知道要游荡到哪里去。
眼下寂川也是如此,他感受到了灵泽在这幻境之中的痛苦,他心中想着的是出了幻境后和灵泽见面,他们会怎么样谈论起这一重幻境中的故事,他有些迫不及待,甚至想要问问灵泽是什么感想。
他是否真的对灵泽做出了那些事情。
那些他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的事情。
屋中的桌子上只放着一把可以随身携带的短刀,他拿起来,将刀拔出来,寒冷的一道白光晃在了寂川的眼睛上,寂川忽然得到了神明一般的指引,他明白了自己要去向何方,他脑海中最后闪现出来的画面,是灵泽,是那个他对不起的人。
是幻境中的皇后,她穿着皇上最喜欢的衣裳,别着皇上最喜欢的步摇,她将自己装扮成了皇上最喜欢的模样,听了皇上的话,体面地向皇上招手道别。
“不要走,留下来。”寂川听到了自己胸膛之中,那不属于他的悲鸣,他的胸口泛滥着空旷的寂寞和无尽的痛苦,最终寂川的脸上滚滚滑落下来许多的泪花,他紧紧握着刀,是他的抉择也是他在这个幻境之中,故事中的那个人物的选择。
刀狠狠地刺中了他的心口,鲜血流淌,寂川随之倒下,他应该痛苦,可是此刻他却觉得自己的身心得到了解脱。他不用再面对那些案牍,不用再和那些心怀鬼胎的人周旋,他终于可以放弃一切,而最重要的是他终于能够再看一眼皇后,看一眼灵泽了。
此刻灵泽就站在那强光之中,对着寂川微微笑着,似乎是在邀请他跟着自己走。
“再见一面,皇后,朕有自己的苦衷,朕来寻你,朕不会放开你,朕说过的,不会食言。”
寂川倒下来,他心中欢喜,为自己能走出这个幻境,也为那个执迷不悟的人终于得到并没有什么用处的解脱,为自己的执念献祭上生命。
周围的一切慢慢模糊,寂川彻底昏倒了过去,四周环境变换,寂川听到了灵泽的声音,灵泽在呼唤他。
他觉得这声音是那样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