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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碎语

作者:云济知海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慕云瑠到家得还算及时,匠人也才到家门口。


    她盈盈一笑,礼貌地向这位一看就憨厚老实的泥瓦匠问好,换来对方腼腆的微笑。


    她可以请合适的工匠来,多仰赖于严大夫的帮助。毕竟她是个现代人,实在是不知道匠人们的来历和职能。


    所以那日她去城里取药时特地询问了严大夫,他不仅告诉她应该请什么工匠,还为她介绍了一位城里他相熟的泥瓦匠。


    据说他手艺过硬,做工也十分认真。在与匠人敲定工钱时,他脸上一直隐隐泛着微笑,严大夫一问才知道:原来他的妻子在日前诞下了一个男婴,正是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幸福时刻,也恰是需要钱的日子,这时候有生意找上门来,他自然十分开心。


    约定好上门勘测房屋的日子之后,慕云瑠还特意叮嘱了慕钰在这几日不要再叫她娘子,因为她并没有梳妇人发髻,怕泥瓦匠上门时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慕云瑠与泥瓦匠一同进门,慕钰见到他们进来,差点就下意识地将娘子叫出声,但触及到她的眼神,蓦然想起她的嘱咐,于是像被掐住脖子的小鸡崽儿,啾得一下就噤声了。


    他戛然而止的呼唤自然被慕云瑠注意到了,她感觉慕钰好似要被那呼之欲出的“娘子”称呼给憋坏了,让她忍俊不禁。


    匠人大哥见到院中还有另外一人,还是个男子,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慕云瑠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游移一番,开口向匠人介绍说慕钰是前来投奔的远房亲戚,他家中亲人俱亡,土地田宅也流失殆尽,人在来的路上还遭遇流匪,受了些刺激,现在人也有点呆傻。她这才收留他,请匠人来也是为了将一直用来堆放杂物的柴房整修一下,好给他住得更舒服些。


    听完慕云瑠的解释,匠人大哥早已将什么“非婚男女共处一宅”的异样感和不适感抛诸脑后了,眼中只余下对慕钰的同情和对世道的愤慨。


    “放心吧姑娘,俺一定好好给你干,包你满意的。”


    本来慕云瑠还想着把慕钰的身世编得如此之惨,内心还颇为过意不去,然而在见到匠人大哥的反应后,她也不再多言,只是将目光移到一边,不再言语。


    三人均心照不宣地沉默了一瞬。


    最终还是慕云瑠率先开口,将匠人大哥引去了柴房。


    慕钰则像家里来客人的小孩子,殷勤地在一旁给他递茶喝。匠人大哥不由出口夸赞他是好一位俊俏懂礼的小郎君,惹得慕钰脸上飞来几片红霞。


    匠人一边在柴房掏出墨斗,细致地丈量长度,不时还与慕云瑠商议用料、精细度之类的改造事宜。


    聊了不多时,慕云瑠做访谈的职业病就犯了,话题悄然转向了手工匠人的经营和管理。


    她的提问方式极为的巧妙,从他的经营日常问起,对方并未多想,只当是她罕有机会出门,对外界之事充满了好奇。


    在攀谈中,慕云瑠逐渐了解到这个时代对手工匠人的管理很是松懈,更不存在“匠籍”制度,只有极个别特殊的工种会被严格管理,绝大部分都是以家庭小作坊的形式存在的。


    匠人完成了丈量之后,慕云瑠也适时地停下了闲聊。


    相处中,慕云瑠也发觉他的确性格敦厚、做事认真,心中很是满意。


    匠人大哥将墨斗收入随身的口袋中,开口对她说:


    “姑娘,俺这就回去看下黄历,等仪式结束,咱们就开工!”


    “······好,多谢。”


    慕云瑠方到嘴边的话被堵了回去,也对,她差点忘记古代开工之前都要看老黄历了。


    匠人走后,她今日的行程还没有完,她还要去“上课”!


    真是社会大课堂,怎么学也学不完啊。


    她犹记得王大娘的大儿子就是村中的木匠,去学手艺时恰好可以询问定制木榻的相关之事。


    眼见她复要出门,慕钰终究还是没忍住:


    “娘子——”


    手指还不着痕迹地捏上了她的衣角。


    慕云瑠见他可怜兮兮的模样,也歉疚于自己这几日鲜少在家陪伴他。


    于是亲昵地抚摸了他的发顶,温声安慰道:


    “在家乖乖的,我定早点回来陪你。”


    “好吧——”


    慕云瑠心下哑然,暗自笃定今晚一定要好好陪他。


    —


    风风火火地赶到王大娘她们那里,几位大娘显然已经闲聊多时了,手指穿梭之间也不忘笑语袭人。


    王大娘虽说也沉浸在与老姐妹的交谈中,时不时还会因乐极大笑而微微弯腰,忙中偷空拭去眼角沁出的薄泪;但她双眼一直不着痕迹地瞟向慕云瑠家的方向,好留意她何时到来。


    慕云瑠甫一转过巷角,王大娘就望见了她。


    待她走近,王大娘自然地关心她:


    “六丫头,你来了。”


    “是···王大娘,我···我来得有些迟了。”


    是的!一生永不缺课的中国人。


    “嗐,没啥事儿,快来坐下歇歇,瞧你跑的,满头都是汗。”


    她将慕云瑠气儿都喘不匀的小模样尽收眼底,说着也忙拉她坐下来,还用自己的帕子给她擦汗。


    其他大娘这时也见到她来,大概是上次来时大家都专注于手头之事,并没有闲情逸致来关注她。


    不过今时不同那日,大娘们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有同情、鄙夷也有漠不关心。


    “哟,这不是六丫头吗?你说说你,吴婆子来说的婚事,向来是不差的,你还把别人赶出家门,啧啧······”


    王大娘比慕云瑠反应还快,直接一记眼刀杀过去,后者随即心虚地垂下眼,不再言语。


    慕云瑠呆呆的,她没有亦不想做出任何回应,此番情形她经历过无数次,如今徒留麻木以对。


    不过她还是非常感谢王大娘的仗义执言,她执起仍在用眼神威慑他人的王大娘的手,露出安慰一笑:


    “王大娘,我记得您儿子是个木匠?”


    她未表露出情绪,而是将话题自然而然地引向别处。


    王大娘听到她说话,眼神转回到她身上,慈爱地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尖:


    “我的小娇宝,问这个干嘛?”


    慕云瑠感受到鼻尖的柔软,泪腺有些隐隐发酸,她知道王大娘失去女儿之后便把关爱都投射到自己身上,但在一个陌生的时代感受到如此明目张胆的长辈偏爱,她还是有点想哭。


    “我一远房亲戚前来投奔,我想把柴房整修出来给他住,现在还缺一张木榻。”


    她想着既然慕钰的身份已经过了明路,是时候让他走到人前了。


    “原来是这样,我回去跟你大哥说说,你要什么材质的,要多大的······”


    王大娘絮叨地追问详情,慕云瑠将早已准备好的数据报给了她:


    “我家柴房小,放张窄榻足矣,七尺长四尺宽便可,材质的话···有什么用什么罢,我急着用,可以求求大哥快些嘛?”


    慕云瑠越说声音越小,提出这种略有点强人所难的需求。


    王大娘听罢点点头,大方地应下此事:


    “我呆会儿回去就跟你大哥说。”


    “谢谢王大娘,银钱我会按市价付给大哥的,这张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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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之后,我可能还要拜托大哥再做张大点的。”


    她可真的不想成婚后接着做墙板烙咸鱼了···


    “好好好,这算什么大事,来——”


    王大娘满口答应,顺手就往她手中塞了一把竹篾,回归了今日教学的主题。


    慕云瑠手上笨拙地学着编竹筐,心中则思索着除了钱之外,还能如何报答王大娘。


    她脑海中忽然回想起老罗叔那简洁的三个字,但她不知该如何组织语言,述说前因后果好提醒她们注意安全,犹豫再三之后还是干巴地开口:


    “王大娘,我听老罗叔说最近有些不太平,晚上睡前务必锁好门窗。”


    话音刚落,几个大娘又炸了锅似的开始指责她:


    “嘿——你这死丫头,咒我们是吧,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说着还当真要腾出手来撕她的嘴。


    “闭嘴!!!六丫头是好心提醒我,跟你们有啥子关系,好好去做恁的活!”


    王大娘怒喝一声,其他大娘才偃旗息鼓,埋头专注于手上的活计。


    王大娘心里赛明镜似的,她年轻时嫁与木匠为妻。也帮忙打理了半辈子的木匠生意,好歹算是半个商贾,各色人等见得多了去了。哪里不知道她们是故意欺负慕云瑠一介孤女,好满足自己的施虐欲,她越是过得不好,她们越是畅快,越是要往她身上再重重地跺上几脚,让她永不翻身才最好。


    她要是不厉声制住这干人等,之后岂不要永无宁日!?


    果然到傍晚时分,众人各自归家,炊烟次第升起,香味弥散,慕云瑠拿起半成品的竹筐向王大娘告别时,她再未听到尖利之语。


    —


    慕云瑠踏着黄昏的橙黄回到家时,慕钰像往常一样抱着小猫坐在院中等她。他不知道等待了多久,不过从小猫咪尾巴的甩动频率来看,应该是挺久的了。


    见她回来,慕钰贴上来,忙不迭地接过她手中的竹筐。


    “娘子——你回来了。”


    慕钰每次叫她娘子时,总要将尾音拉得长长的,黏腻得仿佛在那回荡的余韵中混入了不知名的情愫,让她恍惚间觉得,他们真的是人世间的一对成婚许久的恩爱夫妻。


    吃完晚饭之后,慕云瑠和慕钰一起回到房中。


    尽管说在老罗叔的撺掇下,她确实生出了几分与慕钰成婚的意愿来,不过由于原有的床榻着实窄小,又担心慕钰睡柴房再导致病情恶化就十分不妙,所以这几日他们两个是交换房舍来睡的。


    今晚一起回房,是她白天搜集了点信息之后手痒,想将谈话内容记录下来,万一是个选题呢不是——


    她没敢当着慕钰的面去取妆奁盒屉子中的纸,干脆寻来几张新的,在上面涂写起来。


    好在慕钰也对此兴致缺缺,他将院中的躺椅搬到屋中,一半身子坐在椅子上,另一半歪斜到慕云瑠身上,将脸在慕云瑠的胳膊上反复磨蹭。


    慕云瑠被他蹭得轻笑出声来,回过头本想阻止他继续动作。


    屋中只点了桌上一盏烛火,她转过头时,慕钰完美的侧颜撞进了她的视线中。


    所谓灯下看美人,朦胧难舍分。约莫就是这般光景。


    慕云瑠别过脸去,头脑中接连飘过几句对他现状的判断和笃信:


    他是个傻子。


    他是个没人寻找的傻子。


    他是个没人寻找的好看的傻子!


    再想想这暗藏汹涌的世道和他人尽可“妻”的样子,慕云瑠愈发觉得成婚是两全其美的选择了。


    待她再回过头去描摹他的眉眼时,他已经不知何时趴在她膝上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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