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佐藤健太。在三十岁之前，我的人生就是一团被踩进泥泞里、发着馊味的垃圾。
父母用微薄的收入勉强将我拉扯大，我没能让他们享过一天福。父亲是先倒下的，肺癌，查出来就是晚期。母亲为了照顾他，积劳成疾，没过两年也跟着走了。都是因为没钱，用不起好药，住不起好医院，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病痛一点点磨掉最后的气息，走得那么痛苦，那么不甘心。从那时起，我就知道，钱，有时候就是命。
我没有兄弟姐妹，亲戚们也早就疏远了。孤身一人，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挣扎。好不容易在一家三流医药公司找到份工作，当医药代表。说是医药代表，其实就是个求爷爷告奶奶推销药品的。每天陪着笑脸，在医院的走廊里、在酒桌上，对着那些鼻孔朝天的医生和药剂科主任点头哈腰。喝的酒比喝的水还多，吐完了接着喝，胃早就千疮百孔。
我知道我在堕落，在放任自己烂掉。反正也没人在乎。三十岁了，连女人的手都没正经牵过，谁会看上我这种穷酸又满身酒气的家伙？身体也越来越差，时常这里痛那里痛，但我懒得去检查，查出来又能怎样？不过是提前知道自己的死期罢了。
直到那天，我拿到了自己的体检报告。
“癌症晚期。”医生冷静的声音像宣判。
我竟然……一点都不意外。甚至有种“果然如此”的解脱感。看，我就说我会烂掉吧。和父母一样，被疾病带走，真是可悲的遗传。
那天晚上，我喝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醉，意识模糊，天旋地转。不知道是怎么晃悠到那条回家的暗巷里的。然后，我看到了她。
银色的头发，在昏暗的光线下像月光织成的锦缎。精致得如同洋娃娃般的脸蛋，一双异色的眼眸静静地看着我。她穿着干净漂亮的裙子，与周围肮脏的环境格格不入。
是天使吗？来接我这种烂人去地狱的天使？还是我醉死前产生的幻觉？
“爸爸。”她开口了，声音清脆，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
爸爸？我？我这种人……怎么可能会有这么漂亮可爱的女儿？一定是梦，一个过于美好、让人沉溺的梦。
我傻笑着，踉踉跄跄地走过去，牵起了她的小手。她的手很凉，却很柔软。我抱着“梦里的女儿”回到了我那狭窄、破旧、堆满杂物和酒瓶的公寓。看着家徒四壁的环境，我心里涌起一股巨大的羞愧和酸楚。就算是梦，我也不配拥有这样的女儿啊……我能给她什么？
第二天，我在沙发上被宿醉的头痛折磨醒。阳光刺眼，我揉着太阳穴，回想着昨晚那个荒诞又温暖的梦。呵，果然是梦……我这种人……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开了。
那个银发异瞳的少女走了出来，用毛巾擦着手，看到我醒了，她歪了歪头，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却足以照亮整个灰暗房间的笑容。
“早上好，父亲。”
我……我不是在做梦？！
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狂喜瞬间冲垮了我！我真的有个女儿！一个像天使一样漂亮的女儿！
啊……多么可爱！我要把世界上最好的一切都给她！可是……我要去上班了。我忐忑不安地看着她：“我……我去上班了，你……会在家等我吗？”
她点了点头。
那一整天，我在公司都魂不守舍。下班时，领导照例叫我去应酬，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坚定拒绝了：“不，我要回家陪我女儿。”
领导那张肥腻的脸上露出了像是见了鬼一样的惊讶表情。我可从来没拒绝过应酬。
我几乎是跑着回家的。推开那扇破旧的房门，看到那个美丽得不真实的少女，正安静地坐在我那张吱呀作响的旧桌子前，翻看着一本我完全看不懂的、写着奇怪文字和符号的厚书。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边。
她抬起头，再次对我露出了笑容。
“欢迎回来，父亲。”
“父亲”……她叫我父亲……啊……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最幸福的人！
我发誓要给她一切。但我很快就发现，我错了。
不是我给她一切，是她给了我一切，生命，尊严，财富……
她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治好了我的晚期癌症我感觉身体里那股腐朽的气息消失了，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活力。
她给了我一些装着奇异液体的瓶子，让我拿去公司，说是“新产品”。就是这些“药水”，让公司起死回生，订单像雪片一样飞来。我从一个人微言轻的医药代表，一跃成为了公司的社长，坐进了宽敞明亮的办公室，拥有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财富和地位。
我混乱了，彻底混乱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我这个“女儿”到底是什么人。她拥有着我无法理解的力量。
但我害怕去深究。我怕一旦问出口，这个美梦就会醒来，我就会重新变回那个一无所有、躺在泥泞里等死的佐藤健太。
她似乎看穿了我的惶恐。她总是能用最平淡的语气，给出最精准的“建议”——关于公司的发展，关于人际的应对，关于所有我不知所措的事情。
我渐渐明白了。我不需要明白为什么，我只需要听从。听从“女儿”的话。
我的一切，我的生命，我的地位，我的财富……都是她给的。
那么，我的一切，自然也都是她的。我会成为她最听话、最有用的“父亲”，按照她的意愿行动，守护她给予我的这个不可思议的、如同神迹般的人生。
是的，我的一切，都是女儿的。
幸福的日子像偷来的一样，我每天都小心翼翼，生怕一睁眼就发现是梦。直到那天晚上。
一个变态，不知道怎么就潜进了我们的新家。他绑住了我，还用刀捅了我的肚子，很痛，但更让我恐惧的是，他狞笑着，把我拖到客厅，然后……然后他把我美丽的女儿，从她的房间里拉了出来！
那只肮脏的、散发着臭气的手，竟然想碰我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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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用那种恶心的、下流的语气对她说话！
不可饶恕！绝对不可饶恕！！
我要杀了他！杀了他！绳子勒得很紧，嘴里的抹布臭得我想吐，腹部的伤口不断流血，带来一阵阵眩晕。但就在我疯狂挣扎的时候，身上的绳子……好像自己松开了？是错觉吗？顾不上那么多了！
我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抓起掉在地上的刀，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捅穿他的脖子！但就在举起刀的瞬间，我看到了站在一旁，静静看着这一切的女儿。
不……不行！血会溅到女儿身上的！会弄脏她！
我猛地把他推开，把他死死地按倒在地。然后，一刀，一刀，又一刀……我记不清捅了多少下，直到他变成一团模糊的血肉，再也发不出任何令人作呕的声音。
世界好像安静了。
我喘着粗气，浑身都在发抖，不是害怕，是愤怒的余波和……一种空虚。我好想转身抱抱我的女儿，问她有没有被吓到，有没有受伤。
但是……我低头看着自己。手上，身上，脸上……全是黏腻温热的血。太脏了。会弄脏女儿的。
然后，现实像冰水一样浇下来。我杀人了。我会被警察抓走吧？会被判死刑吧？真可惜啊……不能再陪着女儿了。不过……没关系，账户里有那么多钱，都是女儿赚来的，她那么聪明，一定能过得很好吧……我这么想着，意识渐渐模糊，好像……睡着了。
第二天，我在自己干净的床上醒来，阳光很好。腹部的伤口不见了，身体也没有任何不适。女儿像往常一样，坐在餐桌边看着那本厚厚的怪书。
是梦吗？昨天那可怕的一切，是梦吗？
她抬起头，对我笑了笑。
啊……是梦啊。真幸福。我松了口气，继续投入工作，扮演着女儿需要的“成功社长”角色。
直到几天后，警察找上了门，说我涉嫌一起杀人案。
原来……不是梦啊。
我并没有太惊慌。因为我知道，女儿会处理的。
果然，没过多久，我的嫌疑就被洗清了，彻底地，干净地。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就像她能做到所有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
我一点也不后悔杀了那个变态。我只后悔，让他死得太痛快了。他应该遭受更残忍的折磨，为他竟敢用脏手和污言秽语触碰我的天使而付出千万倍的代价！
生活恢复了“正常”。我继续当着我的社长，享受着女儿赐予的一切。只是……她偶尔会直接叫我“佐藤”，不再是“父亲”，更不是“爸爸”。
每当听到她叫我“佐藤”，我心里都会微微一涩。我好想再听她叫我一声“父亲”，或者……哪怕是“老头子”也好啊。那会让我觉得，我们这个扭曲却让我甘之如饴的“家庭”关系，还能维系得更久一点，再久一点。
我的一切都是她的，包括我的生命和这份卑微的祈盼。只要她还需要我这个“父亲”，我愿意永远扮演下去，直到她不再需要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