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回宿舍的路上,林秋恩神情还有些恍惚,她看着外面的太阳,呆呆说了一句:“今天还用不用上班?”
江野抿了抿唇,眼中透出悲意:“不用。”
她忘了,今天是他们订婚宴。
快到楼下时,江野俯身抱住她:“上去好好睡一觉,我中午来给你做饭,好不好?”
林秋恩点点头又摇摇头,轻声问:“唐月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江野浑身僵住,沉默下来。
在这之前,他不觉着自己哪里做错了,与其等着唐月不知道哪天去咬秋恩一口,他当然要主动去对付唐月,更何况唐月用李青青来陷害自己,不过被他反将一军罢了。
就算再给他一次选择,他也会这么做。
他自信可以护她周全,哪怕昨天唐月的刀子是刺在他后背上,以他的身后也不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宋逾白会为他挡刀。
他的自信终于还是被动摇了。
林秋恩咬了咬下嘴唇,冷静下来已经猜出了八九不离十:“假锋锐的事情,和你有关是吗?”
江野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是我找到的人。”
林秋恩愣了下,和她猜想的差不多,她终于明白了唐月那句话什么意思,但江野没有做错,她也不可能因为这种事情怪他,只是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宋逾白又生死不明,这种时候她脑子混成一团。
她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觉着身心疲惫到只想好好睡一觉,满脑子都是宋逾白被鲜血浸透的画面,她太累了:“我先上去了。”
她开了车门慢慢往宿舍楼上走去,没再回头,更没有注意到,其实一开始江野也替她挡了刀,一夜过去,他手背上伤口上的血迹早已干涸。
他还想说,哪怕宋逾白不来挡刀,他也可以避开唐月致命的袭击,但这种时候说什么都像是在开脱责任。
她的心思都在宋逾白的生死上,没有注意也没有看到,或者说完全忘了……
江野看着她单薄的背影,直到再看不见,心里密密麻麻痛成一团,他想到之前在部队时和战友开玩笑说过的一句话,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未来会爱一个人到这种地步。
他说相爱抵不过生死,生命面前,爱情算什么?
如果宋逾白死了,他和她还有可能吗?
车子就在楼下静静停着,江野仰头靠着椅背上,手背蹭过方向盘,伤口又慢慢渗出血来,他却丝毫不觉得疼,他宁愿那把刀插进的是自
己胸口,也好过现在。
车窗被人敲了敲,桃姨笑着问道:“今天不是你们订婚吗,怎么这个点还在楼下呀!怎么,害怕林老师跑了呀?哈哈,放心吧,林老师现在心里头只有你。”
江野声音沙哑,勉强笑了下:“临时有点事情,订婚要往后延期了。”
“延期?”桃姨显然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她见过不止一次这对小情侣每天成双人对,江野风雨无阻送林老师回家,已经持续整整一年了。
她昨天还和老伴说,追媳妇就得学学人家江主任,这样才配抱得美人归。
林老师刚搬到宿舍来的时候,身上那股清清冷冷的劲看着都让人心疼,江野出现后,她亲眼看着她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多,笑容也越来越生动,就像天上不可捉摸的云终于变成了实质的棉花糖。
看着都让人觉着甜呀!
怎么好端端,订婚就要延期了?
桃姨不解问道:“什么事还能耽误订婚?那推迟到什么时候了?”
他以为爱便抵万难了,他以为他们终于携手要走一辈子,却忘了人生总有意外,它偏就喜欢在你以为要最幸福的时候,拿走你最在意的东西。
细密的痛感蚕食心脏,让他呼吸都有些困难,但江野还是缓缓开口,语气沙哑但坚定:“很快的。”
楼上林秋恩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躺在床上,巨大的疲惫就扑面而来,她很快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中,她梦到了上一世,她最不愿意想起的那一夜。
那时宋卫国强制给她和宋逾白领了结婚证,宋逾白用一种极其厌恶的目光看她:“这就是你想要的?你难道不知道不相爱的人,在一起只是枷锁吗?”
后来他一直不肯回家,杨清芸用自己生病的借口让他回来,一个混乱的夜晚,他们发生了关系,本是世间最亲密的事情,可她没有半点和心上人在一起的欢愉,除了被劈成两半的痛还是痛。
以及第二天宋逾白痛恨到极点的眼神,她那个时候其实已经萌生了离婚的念头。
她不是恬不知耻的人,可也只是那一晚她怀孕了。
宋逾白知道这个消息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天一夜没有出来,再出来后,他接受了留校当老师的安排,并且开始学着照顾她。虽然态度仍旧冰冷,但每天都会回家,会认真看孕妇手册,告诉她需要注意什么。
现在想来,她明白了,那天他把自己关在房间整整一夜,是逼着自己放弃了创业的打算,在梦想和责任之间,他选择了责任
,哪怕他不爱她,哪怕这个孩子是因为一场意外。
他们度过了一段很美好的日子,他渐渐用温情的目光看她,笨拙的学着做饭,虽然总是做不好,会在她孕吐的时候担心的倒上一杯温水,会在她腿抽筋的时候半夜起来给她按摩。
后来她流产,他才知道那个孩子不仅仅是意外,是他的亲生父母给他下了催情药,甚至从医院回来后,她养好身体,杨清芸再一次用生病的借口想要骗他回来。
他终于发泄出来了所有怒火,调离京北不愿意听她任何一句解释,对他来说,她就是那个罪魁祸首,是毁了他所有梦想的人。
可是结婚证她不知情,那个夜晚她没有力气反抗,她就像一个提线木偶,唯一做错的事情是,在最初起了贪念,没有在刚进宋家的时候,就直接拒绝。
她没有给他下药,她想过放他自由,那个夜晚她很痛,后来的后来等他回头成了执念。
再后来,这种执念慢慢变成怨念。
再在后来的后来,她彻底释怀,当年的事情,没有谁对谁错。
黑暗中她的眼角渐渐流出泪来,初春的天气她觉着很冷很冷,整个人在被窝缩成一团,但她最后最后的无意识喊道:“江野,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