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李奶奶已经不会再给他辩解的机会，一向和善的老人家发火比李老爷子吓人多了：“老李头你是什么意思，小野喜欢一个姑娘还娶不得了？你什么时候也有门当户对的迂腐思想了？好，既然你要门当户对，你当年怎么不娶陈家的大小姐，娶我一个要饭的丫头干什么？”
“原来这么多年你是这么想的，明天开始我搬去老大家住，不碍你这个司令官的眼！”
“小野，咱们走！奶奶给你做主！”
江野弱弱开口：“奶奶，其实……”
“不用给他说好话！他是个什么脾气我比你了解！”李奶奶其实是个很少管闲事的老太太，现在年纪大了最大的爱好就是看看电视听听戏。
江野处对象自家老头不同意的事情，她也知道，但两边都不好劝，所以一直保持中立的态度。
但现在就因为这个婚事，老头还动手打人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从骨子里就看不起人家！
李老爷子真是百口莫辩：“我什么时候动手打他了！还有五十年前的事情，你还要拿来说……”
什么陈家大小姐，五十年过去了呀，老伴怎么还记着呢！戏本子上说女人爱记仇，也没说能记五十年呀！
江野还是十分有良心的，替他说话：“爷爷，我听你的话，你不喜欢小恩，那我就不娶！我宁愿打一辈子光棍，当一辈子和尚，也要做一个孝顺的孙子！”
李老爷子这会是真想打死他了，这孙子大半夜过来给他挖坑跳呢！
这是亲孙子！
李奶奶冷笑：“他要娶大小姐，给你相看的不都是大小姐吗？这个婚事今天我管定了，我这个老婆子亲自去林家提亲，我倒要看看这个家到底谁说了算！是陈家大小姐，还是我这个小门户的丫鬟！”
江野摸了摸脸，沈明珠那一拳打得不够狠，后来小五和花满城又补了几拳，这两人显然力气大得多，他一咧嘴笑脸就疼。
但这会是真想笑，又觉着对不起爷爷，但为了娶媳妇也只能当一回不孝子孙了。
诚然像李老爷子说的，他没有反对但也不会支持，也像林秋恩说的，她不一定非要他家里的人全部接受她，她又不是真的弱到经不起风雨，哪怕李老爷子给她脸色，她也愿意慢慢磨合。
可是他舍不得呀，他心心念念的人，他要保护一辈子的人，自己的爷爷如果给她脸色看，他要怎么做？
他神经大条，但第一次见她，却清晰感受到她身上的孤寂。
是的，
是孤寂。
虽然那个时候她身边有顾远山，他却总觉着她像一朵飘在水上的花，时时刻刻在寻找岸边，他想当她的岸，让她靠一靠。他像被人蛊惑了般，唯一的念头是把全世界的美好都给她。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仅仅一面，他能爱一个人爱到这般地步。
她那样敏感，他怎么舍得自己的亲人对她说出任何难听的话，又怎么舍得她在他给的家里面，去小心翼翼呢？
堂屋里陷入安静之中。
江野脸上还带着伤，他正色的对李老爷子说：“爷爷，我是真的爱她，也是真的想娶她。但如果你不欢迎她，我也不想让她来讨好你，我的婚事可以等一等。”
他年少时调皮，入了部队后也是混不吝，在文化局更嚣张，但从来没有一刻这么认真，不是在说誓言，是在说一个事实。
李老爷子手的棍子掉在地上，他长叹一口气：“我当了一辈子兵，打了一辈子仗，当头来却成了棒打鸳鸯的人。”
江野伸手握住他：“是我的错，爷爷，求你纵我一次。”
李老爷子狠狠给他一拳，气势不减当年：“老子什么时候没纵过你个混球！小时候往团长身上尿尿，会跑了去政委家里偷狗，当兵了还敢单枪匹马去救人！老子什么时候真的罚过你一次！”
就是在文化局，他打了人替林秋恩定了罪，还不是他在后面擦屁股！
江野眼睛有些湿，他声音低了些：“爷爷，对不起。”
对不起他刚刚那样算计他老人家。
李老爷子被他气笑：“少来这套，给老子还玩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不是要娶媳妇，那套四合院要怎么装修我安排人去办，人娶回来就好好过日子。”
江野踌躇：“那……”
李老爷子又给他一巴掌：“我同意娶回来的孙媳妇，你看看哪个不要命的敢给她脸色看？”
江野终于放心。
等着江野离开后，李老爷子长出一口气，自己气了半天又笑了：“臭小子，心眼子还挺多，看来在单位里吃不了亏。”
李奶奶：“说完了，说完了现在说说陈大小姐的事情。”
李老爷子：“……”
这个鳖孙子，刚刚还是打的轻了！
元旦后的第一个周日，难得是冬日里的一个晴天。
禾心卤肉店门口，上午十点就停了好几辆小汽车，不仅宋逾白在，连宋卫国和杨清芸也来了，林彩霞特意换了一身新衣服，连甜甜也被打
扮的干净漂亮。
宋卫国是第一次见林彩霞，他穿着军服不怒自威，态度却十分和善：“我和清芸是不请自来，秋恩我们一直拿着当女儿看，虽然到底没有没有真的认亲，但今天这样的日子，我们也应该来这一趟。”
林彩霞感激极了：“宋团长，你能来对我来说太感谢了，我一个女人家这种事情到底撑不起场面。”
更何况她只是秋恩的小姑，这种场合无论如何总是有个男人在场才好，江柔是好相处，可那个李政委，单单是这个名号，她听到都不敢说话了。
宋卫国摇摇头：“我之前太狭隘了，今天见到你的铺子才知道伟人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虽然是团长，但也不得不承认，在这之前他不觉着女人能有什么大作为，相夫教子是她们应该做的事情，那时候林彩霞带着孩子离婚简直是不可想象。
一个女人带着孩子离婚，怎么活，靠什么活？
可是林彩霞现在出去，谁都会喊她一声林老板，便是男人也不会比她挣钱多。
杨清芸伸手握住她：“彩霞，今天我们都是为了秋恩，咱们是娘家人。”
林彩霞眼眶有点热，这个善良柔软的女人哪怕当了老板，也从来没有觉着自己多了不起，她只是一步一个脚印往前走，目标也不过是让甜甜快乐长大。
那时候杨清芸说话多难听，她却从来没有怪过半分。
林秋恩轻轻垂下眸子，那些曾经走过的路，坎坷也好艰难也好，她委屈过也痛哭过，但到了现在已经如过往云烟，回头看不过是路边的一颗小小的，不起眼的荆棘球。
江野偷偷握住她的手，声音压的很低：“乖乖，你今天这么好看。”
林秋恩看了一眼他：“你脸上的伤好了？”
江野为什么受伤她问了他也不说，只说自己摔的，还是后来沈明珠憋不住告诉她的。
她不知道为了未来，他在背后付出了多少，但知道他曾经坚定不移的朝她走了一百步，连最后一步也不肯让她走。他用尽全力向她靠近，要她如何不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