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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踹下第十六脚

作者:和风抹茶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万安宫的殿门紧闭,里头伺候的奴才来来往往,神态比往常还要恭敬。唯恐惹了贵人的厌弃,这当头,一下没了性命也是有可能的。


    谁不知皇上亲口下令让贵妃和大皇子禁足,都说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才多久,赐死的奴才都有五六个了。


    这阵子整个万安宫人人自危,空气中都弥漫着冷峻的氛围。


    按理说朱见济到了年纪,早就应该搬出后宫,但或许是父皇想让他直接搬去东宫一劳永逸,因此一直没提过这事。


    索性万安宫极为宽敞,朱见济住在偏殿,倒也并不碍着什么事。


    尤其是皇帝很喜欢来万安宫,常常他们一家三口在一块儿,交流沟通感情,倒像是凡间夫妻孩子一般。


    但自从被禁足之后,皇上就一直没再来过,杭贵妃倒还好,她虽面容憔悴,却透出一股子坚韧。朱见济却每日都在发脾气,将殿内的东西砸了一次又一次。


    “你闹够了没有!”


    杭贵妃忍无可忍,看着这几日朱见济越发的不着调,怒斥道,“你看看你现在这样,成日里不是责罚下人就是摔东西砸东西,你还有没有一个皇子的样子!”


    朱见济胸腔剧烈上下起伏:“皇子,皇子,皇子又算什么!母妃,你没看见吗?父皇为了一个固安,把我的脸面扔在地上踩!”


    “你总说父皇是最疼我的,可你看,小时候我念书,他抱着固安夸她是掌上明珠,后来京师被瓦剌大军围困,父皇带着她上午门城楼,又说什么天生神异,不过是为她造势罢了!”


    “如今呢,明明是那死丫头率先招惹我,踹我踢我,还吐我一脸的口水,父皇却半点不见对我的关心,满心满眼都只记得他的女儿!明明我才是皇子!我才是未来的……”


    “你疯了!”杭贵妃打断他的话,目光冰冷的剜了他一眼,“若是你再这么不知所谓,我看你趁早打消那些个念头,待他日当个废物王爷趴在人家脚下摇尾苟活算了。”


    等朱见济冷静下来,杭贵妃这才道:“我早就同你说过,固安那个丫头,极得你父皇的宠爱,让你不要去招惹他。你父皇如今就你们俩个孩子,你非要同她过不去做什么?”


    “她生来就是女子,对你从来就不是威胁。你这般目光短浅,盯着她不放,惹怒了你父皇,竟还不知自己错在了哪里!”


    朱见济知晓母妃说的都是真的,但他生气时哪顾得上那么多。更何况他这次的确被父皇伤透了心。


    父皇待他一向是慈父,何曾有过这般严厉大怒的样子?


    “别再给我犟着了,你与其想着固安,不如想想朱见深。你要知道,你的太子之位还没有坐上,如今这境况岌岌可危。你父皇下令封口,就是还想让你当太子。”


    “可朝中太上皇的拥趸者还不少,他们坚持朱见深才是正统,你父皇要将你推上太子之位,你知道要顶着多大的压力吗?”


    朱见济有些发愣,总算把这些话给听进去了,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好一会儿才颓然的坐下。


    “你在这时候得罪你父皇,惹你父皇生气,就是蠢!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儿子!”杭贵妃道。


    朱见济面色苍白:“可如今能怎么办?父皇亲口所说,他对我已经失望至极……我、我。”


    杭贵妃方才发怒只是气朱见济烂泥扶不上墙,如今见他有了几分正经模样,这才冷冷道。


    “你该庆幸你是你父皇唯一的儿子。倘若固安那丫头生来是个皇子,你就算再长出个脑袋来,也无论如何比不过她在你父皇心中的位置!”


    讥讽说完,又道,“你父皇让你抄的《三字经》和《五伦书》,这几日抓紧时间抄好,我不管你是不是不眠不休,明日先交给我一部分,我派人送去给你父皇看。”


    “你既表露出知错的态度,你父皇是个心软的,很快就会原谅你。”


    朱见济犹如抓住了主心骨,连忙点点头,大声叫下人拿来笔墨纸砚,立刻坐下开始抄写。


    杭贵妃看着他认真的模样,眉眼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柔似水,招来下人,轻声细语道:“大皇子勤勉,去准备些好克化的糕点粥食,免得他废寝忘食伤了身子。”


    ——


    近来天气逐渐炎热起来,好在御花园凉亭之中尚可纳凉。皇上走到这,就停下来歇一歇凉,坐在亭中,下人给他扇着风,摆上凉茶凉食。


    朱祁钰却并不吃喝,目光落在不远处站着侍俸的太监身上。


    那是太监金英,自打永乐年间就在宫里伺候,历经四朝,是老皇身边的近侍。更何况宣德七年与范弘同获免死诏,是太监中唯一获此殊荣的人。


    朱祁钰看了他一会儿,抬手示意他近前来,道:“金英,你在宫中这么久,可谓是劳苦功高。如今你年事已高,伺候起朕来可会力不从心?”


    金英身体尚好,连忙道:“皇上真是折煞奴才了,奴才只是做了本分之中的事,当不得什么功劳。如今奴才虽已老迈,但只要皇上需要,就腆颜侍奉左右,忠心耿耿、至死方休。”


    朱祁钰不置可否,随口道:“固安生辰过了许久,东宫的诞辰快要到了吗?”


    金英:“还没到。”


    朱祁钰疑惑问道:“七月初二,不是太子的生辰吗?”


    一旁伺候的兴安眸色微变。


    七月初二,这日子分明就是朱见济的生辰。皇上易储之心表露无遗,这是分明就是借此来判断金英的立场。


    却见金英跪下道:“回皇上,皇上记错了,太子的生辰是十一月初二。”


    朱祁钰“唔”了一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也不说对错,只道:“这儿的凉风吹了一会儿朕就头疼了,起驾回宫吧。”


    众人跪下恭送皇上回宫。


    又过了两日,朱祁钰郁闷的心情在翻开一封奏折时全然消解,看完之后大喜。


    “好好好,想不到在千里之外,小小一个土官竟然有这般见识!这样的忠臣良将,自当好好嘉奖才是!”


    朱见汐正巧在殿内,坐着玩九连环,边上满满当当的放着一堆可供她玩的玩具,琉璃玛瑙夜明珠更是一抓一大把。


    她有些无聊,朱祁钰坐在一旁桌案上,一边批奏疏一边抬头时逗弄她。


    如今见他突然抚掌大笑,朱见汐撇了撇嘴,发脾气把手里的东西往外头一甩:“父皇吓到固安了。”


    朱祁钰正是龙颜大悦的时候,心情极好,把她抱起来掂了掂,笑道:“父皇得了一忠臣,解了父皇近来的烦忧,固安为不为父皇高兴!”


    朱见汐也跟着笑,问道:“哪里的忠臣,千里之外还能为父皇分忧,让父皇这么高兴?”


    朱祁钰回想了一下署名:“广西思明知府,一个叫黄竑的。”


    朱见汐脸上的笑意瞬间淡了下来。


    她知道这个人。


    然而朱祁钰却丝毫不觉,说到这儿,他转头问道:“对了,此人是广西知府,朕要封赏他,不如将他擢升一级怎么样。”


    伺候的内侍太监露出个犹豫不决的神情:“这……回皇上,据说这黄竑不知犯了什么事,被广西巡抚李大人给下了狱。如今恐怕还在监牢里,奴才怕是他未得封赏,就要没了脑袋。”


    “哦?”朱祁钰脸色沉了下来,“竟有此事?这等忠臣,想必入狱之事,也并非什么大事,传朕的命令,给朕放……”


    “父皇!”


    朱见汐打断了他的话,好奇地看向刚刚回复的太监,露出小孩的懵懂,感慨道:“他的消息好灵通啊,是不是天底下什么事都知道?”


    “千里之外的事都能知道,那我想知道,忠臣为什么会进监狱掉脑袋啊?”


    “这……”那太监没想到固安公主会突然问起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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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模糊道,“大概是因为被卷入了什么案子之中,奴才其实也不大清楚。”


    “方才不是还很清楚吗?”


    朱见汐嘴角还翘着,眼里却早已经没了丝毫笑意,“还替父皇担忧起忠臣的脑袋来了,怎么不担忧一下自己的脑袋?”


    “固安!”朱祁钰蹙眉斥责道,“好了别胡闹了,这件事乃朝野大事,玩闹不得。”


    “传朕旨意,令当地官员速速放了黄竑,并封他为都督同知。他的奏疏,派发下去,让诸位大臣都好好看看!”


    朱祁钰的命令不容置疑,吩咐完了之后,怀里的朱见汐蹬了蹬腿,冷着一张脸从他怀里出来。


    她没有再说别的,她已经猜到了,黄竑的奏折当中,必定说的是易储之事,否则父皇绝不会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就给他盖上“忠臣”的戳。


    她阻止不了。


    朱祁钰铁了心要把太子之位拿到手,传给自己的亲儿子!如今虽然有一些朝臣赞同,但却没有谁头一个上奏疏吁请。


    这正是缺乏了一个名头的时候,黄竑这封易储奏疏可谓恰如其分!哪怕知道了他杀了谁的满门,朱祁钰也绝不会在现在这时候发作!


    朱见汐心里跟明镜似的,但是这件事想得越清楚,心口就有一团火,烧得越烈。


    朱祁钰今天一天的心情都极为不错,朱见汐却同他全然相反,心情糟糕透顶。


    她再待不下去这里,一脚踢开满地的玛瑙珍珠,朝那个太监颐指气使道:“你,过来帮本公主捡回来,少了一颗,本公主要你的脑袋!”


    那太监偷偷觑一眼皇上的神色,见皇上一脸的无奈纵容,这才惴惴不安的上前,跪着一颗颗捡回来。


    他跪着,朱见汐就同他差不多高了。她目光落在这太监的脸上,突然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公主,奴才姓曹,名叫曹钦。”他的嗓音低低的,缩着脖子,满是懦弱可欺的模样。


    “曹钦。”朱见汐若有所思的念了一下他的名字,似乎想起什么,“我记得你,你有个干爹叫作曹吉祥?”


    曹钦愣了一下,忙不迭的点头应是,“殿下没记错,小的若是哪里不长眼,还望公主殿下看在干爹的面子上饶了奴才,奴才必定感恩戴德,为公主当牛做马……”


    朱见汐胸口的一团火烧得她口干舌燥。她冷冷看着眼前的人,满是讨好的笑容,双手摊开,恭恭敬敬递上来的玛瑙珍珠。


    她突然道:“好像少了一颗。”


    曹钦整个人都愣住,他仍旧跪在地上,对上朱见汐冷冷的目光,只觉得脊背发寒、汗毛倒竖。


    “这……奴才、奴才这就找,这就接着找!”


    他连忙低头跪着要找,朱见汐又道:“不用了,好像是我看错了。”


    她一张小脸满是无聊,朝一旁伺候的奶娘伸手要抱,也不回头,更不行礼,只道:“父皇,固安困了,回去睡觉了。”


    朱祁钰原本还在想又是谁惹了她不高兴,想着要不要哄哄她,如今放下心来,不过是小孩子闹觉罢了。


    于是摆摆手,宠溺道:“回去好好睡。”


    又嘱咐下人:“你们照顾好公主,可不能让她半夜踢被子,若是着凉了,朕唯你们是问。”


    出了宫殿,朱见汐把头埋在奶娘的脖颈旁,闷闷的开口:“昭雪,珠宝拿上了吗?”


    昭雪应声,方才她已经拿上了收好了。公主平日里都会带上一个小箱子,方便收纳各种玩具宝石。只是——


    “公主,宝石是少了一颗。”


    朱见汐轻轻“嗯”了一声,轻描淡写道,“那就要了他的脑袋。”


    昭雪愕然,几乎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她仿佛困意很重,闭着眼睛说完,就在奶娘的肩头上睡着了,只有硌在掌心里的那颗琉璃宝石,被她攥得死死的,没有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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