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闻舟盯着那张漂亮又危险的脸,无言以对。
    男人冷冷笑道:“你愿意挑这个时候说出来,我当然也要谢。”
    陆淮栀一定还知道些什么,但偏不说。
    要看他的表现给奖励,跟特么训狗一样。
    操!!
    蒋闻舟被惹得不轻。
    但能沉得住气。
    男人发泄怒意的方式,是收紧指节,沉默着,恶狠狠地起身洗完了碗,还擦了两遍桌子。
    陆淮栀乐不可支,双腿交叠着,翘起来的脚趾尖,纤细修长,顶着男人大两码的拖鞋。
    不紧不慢地,掩在桌角下轻轻晃动着。
    趁他过来,还踢踢他的膝盖,状似不经意……
    使着坏的撩拨。
    好在蒋闻舟情绪稳定,没动手把陆淮栀的腿掰折,临离开前,还非常绅士地“贴心”提醒:“别忘了回家拿钥匙。”
    陆淮栀无可奈何地耸耸肩。
    知道了知道了,一会儿就滚。
    小心眼儿的男人。
    自己笑意吟吟,目送他走。
    看蒋闻舟像极了负气离家的无助丈夫。
    连后脑勺都透着十万分的可爱。
    陆淮栀没忍住笑出声来,指尖按着桌面打转:“有意思……”
    蒋闻舟,归他了。
    男人走的匆忙。
    孟昊和谭玫依照领导要求,10点准时到达秦域家楼下,但出人意料的是,素来最具时间观念的蒋闻舟,竟然破天荒的迟到了半小时。
    叫人好等。
    他仓促赶来,脸色黑的难看。
    指节扶住车门,双腿修长,立在风中,
    神色间透着锐利的冷,抬手招呼谭玫和孟昊,清爽的风掀起黑西装的一角。
    两名下属迅速聚拢在身边。
    “蒋队。”
    蒋闻舟扬手:“上楼。”
    办案命令下达的雷厉风行。
    谭玫紧跟在男人身后,欲言又止。
    女孩心思细腻,不比孟昊皮厚,初入职场,又揣着满腔热血,一点错都不肯犯。
    她私下里复盘,加注自身的思考和推断,重新整理了一版案件资料,原本打算趁着今早交给蒋闻舟,再好好汇报调查进度。
    不愿意让直属领导因为部分错漏,就判定自己的工作能力有问题。
    也在意极了男人的想法。
    可哪晓得……
    蒋闻舟今天倒霉,被家里的妖精绊住脚。
    晚到了不说,一路火急火燎地赶过来,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谭玫准备了满肚子的话也没办法说。
    孟昊护着她:“没事儿,一会儿我帮你给。”
    干干净净的文件袋,自然而然地倒了个手。
    只眨眼的功夫,蒋闻舟便已经到达秦域的家门口。
    门铃按响后。
    屋子里的人犹豫许久,大抵是猜到了警察会来,不愿面对,但又经不住蒋闻舟这么压迫性极强的连续敲门。
    敲三下,停两秒。
    没有间隙的“咚咚”声,像是急雨,密集得不停歇,每一下都像是砸在人的心口,震得心尖子都在跟着发颤。
    连停顿都是无声的窒息。
    像被绳索勒住脖颈。
    顾茵身着一袭藏蓝色长裙,胸口闷得喘不过气,她自是顶不住蒋闻舟带来的压力,深呼吸数次过后,咬牙拉开了门。
    男人几乎完全堵住了出入口。
    高大阴影投射而下。
    如高山压顶,翻天覆地。
    顾茵面对着,下意识后退两步,视线仓皇闪躲,踉跄着撞在玄关鞋柜处,后腰抵着柜沿。
    慌不择路。
    蒋闻舟看到墙角处放置的两只大行李箱。
    以及客厅正中央,打开收拾到一半的日用品。
    男人阴沉着,踏步而入:“准备去哪儿?”
    顾茵指节紧抓住柜门。
    孟昊从蒋闻舟身后挤进来,出示工作证件。
    “你好,云京市公安局刑侦支队,请配合调查。”
    秦域死了,死的突然。
    正值壮年的男人,事业有成,全家人的顶梁支柱。
    一朝殒命。
    分明曾经轰轰烈烈的相爱过,排除万难,双向奔赴。
    可如今……枕边人却冷冷清清,态度淡漠。
    令人心寒。
    不着急催促办案,为丈夫讨要说法。
    反而急着整理家用,申办签证,像要逃之夭夭。
    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茵又瞒着哪些秘密?
    中年女人温婉清秀,长发及腰,优越的家境把她养得肤白貌美,并不显已过四十的年纪,慌乱的眸色中掩着不谙世事的茫然与澄澈。
    蒋闻舟带着孟昊进门,谭玫则守住门口。
    在警方的逼近下,柔弱女人仓皇后退,戴着钻戒的手指,胡乱扶着身后桌椅。
    又失手打碎一只花瓶。
    瓷器落地的碎裂脆响,伴随着顾茵捂嘴的细细惊呼声。
    蒋闻舟低头:“你的事情我们都已经知道了。”
    顾茵脸色煞白:“什么……”
    她本来想问“什么事”,可又觉得那样讲,有些不打自招的意思,于是急急咬住了牙,侧过脸去:“你们有什么话,就直接问好了。”
    别说那些旁击侧敲的,她听不懂。
    女人倔强地捏起拳头:“但不管你们怎么想,在这件事情里,我都是清白的。”
    在得知噩耗的当下,自己就第一时间把女儿送到父母家,防的就是这些警察上门,要把她好好瞒起来的事情戳破,把她这么多年营造出来的美满家庭的假象摔碎。
    要伤害他们的孩子!
    顾茵无法忍受。
    她必须保护好自己的女儿。
    “你们有什么话,就赶紧问,我的时间不多。”
    女人强硬起来。
    她要忙着整理行李,联系国外名校替女儿办理入学,还要落实出国后长居的住所。
    实在不得空闲。
    蒋闻舟目光细细打量这套近300平的轻奢大平层,他绕过顾茵身侧,沉稳步伐踏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抬起的指节缓慢划过书架上一连串的心理学书籍。
    不紧不慢,直击要害。
    “你不杀伯仁,可伯仁却未必不是因你而死。”
    男人的确掌握了某些隐秘的信息。
    顾茵听闻此言,如遭雷击般僵直当场,大脑倏地空白。
    待回过神后,才慌乱自保:“你血口喷人。”
    蒋闻舟见状嗤笑:“我自是有知晓内情的人证。”
    根据陆淮栀所言,何正清有很大的嫌疑。
    但蒋闻舟没有立即点出这个人名的理由是,他觉得陆淮栀一如既往,很有可能只透漏了一半的内情。
    而另一半,或许与舒岳有关。
    “你和秦域是大学同学,少年夫妻,感情深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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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被父母所不喜,但你仍爱他的淳朴、坚韧、上进。”
    这是重点。
    “可婚后,你们的生活目标却出现了分歧。”
    顾茵是家境优渥的千金大小姐,衣食无忧,而秦域却出身贫寒,备受冷眼。
    两个人在最风华正茂的年纪相遇,互相吸引,义无反顾地把手交握在一起,依靠短时间上头的爱情。
    幼稚地妄想抵御万难。
    却不曾想……
    连路过的一阵风,都能吹乱前行的脚步。
    “根据警方了解,你父母并未向秦域提供任何事业上的助力,没参加你们的婚礼,且在刚结婚的那几年里,两家人的关系也非常僵硬。”
    但秦域从没放弃过。
    不论工作,还是生活,他都拼了命的想向所有人证明,顾茵选择自己没有错。
    哪怕是亲自送上门的礼物,会被岳父岳母毫不留情地扔出门口。
    他也坚持逢年过节,上门拜访。
    连顾茵自己都受不了父母的恶语相向,红着眼睛不愿再去,秦域也依旧咬牙坚持、不屈不挠。
    这样窝囊又真心实意的日子,持续多年,一直到他事业上终于迎来转机。
    “36岁那年,秦域晋升司法鉴定中心主任。”
    从此以后,顺风顺水。
    往上攀爬的路,快速地像坐了火箭。
    “看他确有长进,你父母的态度总算缓和。”
    “但能从一个毫无背景的农村穷小子,走到今天这一步,他私下里究竟做了什么,你们两个心里都清楚。”
    提供鉴定伪证,破坏司法公正。
    作为中间人牵线、贿赂、敛财,桩桩件件,都是违法犯罪。
    顾茵清高,岂会甘愿沦落至此,可她也落俗,享受着秦域腐败所带来的权势与财富。
    如今真相被戳破,女人身体猛地发抖,急喘了几口气,必须要拿手撑着桌子才能站稳。
    眼前是天旋地转。
    蒋闻舟拍拍手:“说吧,你们在帮谁做事。”
    能把秦域放在那个位置,当傀儡一样指使。
    能抬着他扶摇直上,这背后庞大的产业链,绝不是什么普通人能撑得起、敢撑得起的。
    藏身于云雾间的大鱼。
    就这么轻飘飘地推出了一只替死鬼。
    一段不匹配的婚姻。
    让一个男人几近偏执疯魔的想要证明,结果把自己变成了连妻子都快不认识的市侩功利。
    秦域自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整个家庭付出,在为这段感情付出。
    却不料……
    顾茵当初爱的就是他的坚韧善良,他的质朴纯真。
    伴随着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促使事业步步高升之后,紧随而来的就是感情破裂。
    他深爱着的妻子的心思,竟然从他的身上,挪动到了他最疼爱的学生身上。
    何正清几乎完美具备了秦域年轻时的所有特质。
    秦域看他像是看到了自己。
    而顾茵看他,也像是看到了年轻时的丈夫。
    并且无法自拔的一头扎了进去。
    他们相处的所有细节,每一个时间节点的心理变化,都被分析的有条有理,丝毫不差。
    顾茵的心理防线终于被突破。
    女人摇摇欲坠,双膝跪地,捂着脸放声痛哭起来。
    “这不是我想要的,不是。”
    “阿域……”
    “你糊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