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淮栀被摔进椅背里的那一下,很重。
    背脊像是被某种钝器狠狠敲中、腰骨、肩胛骨、哪哪都撞得疼。
    但他并不恼怒。
    反而因为自己能牵制蒋闻舟情绪的这一点,而感到略微的惊喜。
    要知道那男人冷面无情,声名在外,很少会有如此不加掩饰的时候。
    当然,用的什么方法就先别管。
    陆淮栀眼尾含笑,眸光带刺。
    他懒洋洋地顺势往后一躺,视线紧盯着眼前那个日思夜想、无论如何都要得到的男人,顺手使唤孟昊:“麻烦给我倒杯热茶。”
    蒋闻舟坐下来:“我们查到死者生前和你起过冲突,在南区某间会员制的高级茶室里。”
    他拿出那段视频:“这对夫妻带过来的皮箱里装的什么?”
    陆淮栀托着下巴:“是现金。”
    蒋闻舟:“数目。”
    “啊……”这么刁钻的问题?
    陆淮栀眨眨眼睛:“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又没数,不过粗略目测的话,二三十万得有吧。”
    蒋闻舟:“他们给你拿钱的目地。”
    陆淮栀:“想要我出具一份精神病的鉴定证明。”
    蒋闻舟:“为什么不出?”
    陆淮栀:“我是有职业道德的。”
    蒋闻舟:“那他们怎么能请你出来?”
    陆淮栀:“你不是看到视频了吗?是秦所叫我来的,出门之前我什么都不知道。”
    要早知道是这事儿,他就不来了。
    浪费时间。
    蒋闻舟:“所以是想买通你作伪证?”
    陆淮栀点头:“可以这么说。”
    以秦域在研究所的身份、地位,想培养几个心腹为自己做事,应该不难,只没想到碰着陆淮栀这么个硬骨头,软硬不吃,还当众给他难堪。
    “他们拿几个臭钱就想只手遮天,口出狂言,还妄图拉我下水。”
    陆淮栀不屑一顾:“就20万,不够我留学半年的生活费,当谁没见过钱呢。”
    给家里种苹果的人送苹果。
    陆小少爷是真不缺这仨瓜俩枣。
    他们在做局买通之前,高低也该打听打听。
    陆淮栀嗤之以鼻,根本瞧不上。
    蒋闻舟盯着那张漂亮的脸:“……那该给你多少?”
    “至少也得……”陆淮栀掰着手指头,煞有介事地思考。
    快压不住的唇角,望向他。
    突然噗嗤地笑出声来。
    “蒋支队,怎么还钓鱼执法呢。”
    这是拿金钱考验他?
    陆淮栀视线慢吞吞地扫过一遍眼前笔挺英俊的男人,心想,再冷的冰山我也有法子招惹。
    于是话锋突转道:“给多少钱我也不干。”
    “他们夫妻俩刚把箱子打开,我就立刻把桌子掀了,这钱休想进我的口袋里。”
    “不管秦所是出于什么目地,总之他带我来,就该挨这两巴掌,我骂他竟然做出这种事情,简直枉为人师。”
    孟昊跟着拍桌子:“骂得好。”
    他准备好热茶热水,端过来,放在陆淮栀的手边:“小心烫。”
    蒋闻舟冷冷挪眼:“要不你也坐过去?”
    孟昊怕他,缩起脑袋:“我,我就不过去了,我夸他呢。”
    那可是20万啊!!!
    当然来路不明,属于赃款。
    拿给他,他也得扬在不法份子的脸上。
    蒋闻舟指尖敲敲桌面:“只是一份鉴定证明,就值2-30万。”
    这笔钱到手的实在太容易了
    秦域既然敢牵这条线,那手里肯定不止这一桩生意,他们的盘子一定要足够大,才能吸引那么多人前仆后继、以身犯险。
    钱、权、底层晋升,复杂的利益纠葛,即便最后鉴定结果有被推翻的几率,也有周全的应对之法,能支撑涉案人员毫发无伤的脱身国外。
    内情定不简单。
    蒋闻舟问:“这20万买通不了你,但总有能被买通的人,是谁被买通了。”
    何正清?舒岳?
    还是那两个已经逃走的?
    当然也不排除所有人都不干净。
    在同一间研究所里共同工作,还曾被试图拉拢入伙,即使陆淮栀清白,可也一定知道些什么。
    身边谁和秦域走得近,谁资质不符但被快速提拔,谁的付出和收益不成正比,内部人员多多少少都有些风声。
    只是他们选择说,或不说。
    选择以身入局,或明哲保身。
    陆淮栀望着蒋闻舟,眉尾微挑,仍是笑着。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但在某种意义上,不回答也是一种回答。
    蒋闻舟没逼问。
    在从业多年的提审经验里,男人遇到这种答案明显,却问不出来的情况,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嘴硬的人多的是。
    陆淮栀不算难搞,但也没那么配合。
    孟昊起身把送人到门口时,还不服气地讲:“我们蒋队就是看着凶,实际办案很人性化的,他喜欢自己找线索,拿证据说话,否则哪能这么快就让你们走。”
    这要是换了刚毕业的自己,陆淮栀今天不把名单吐出来,就别想离开。
    还好吃好喝招待着呢。
    让他们三个嫌疑人往局里走这一趟,前后加起来不到四个小时。
    蒋闻舟一次大声说话都没有。
    男人的声线永远是低的,是冷的。
    不放过任何一个坏人,也绝不逼|供任何一个好人。
    坚决保障执法的正当性。
    陆淮栀按捺不住,微微侧目,细长的指尖把住门框,若有所思地往里望他一眼。
    蒋闻舟头也不抬,正耐心翻阅手中的案件资料。
    提审期间从现场发回来的信息,说是侦查员在B座大楼外墙的墙角处,发现新鲜血迹。
    根据现场查勘结果确认,痕迹自上而下,是呈抛落状的衣物意外附着留下。
    而掉落的位置,正好直指何正清和舒岳的办公室。
    遗留血迹送检后,确认属于陆淮栀,但警方却没找到那件染血的衣物。
    按照凶手先灭口死者,后捅伤人证的出血量分析,留下秦域血迹的概率,应该是要比陆淮栀高的。
    但楼道和墙边完全没有任何关于死者的痕迹。
    只有陆淮栀的。
    拥有决定性的物证信息,还被在楼下配合的同伙及时收走。
    蒋闻舟只能加派人手,去彻查恢复供电后的周边监控,以及八百多张精细化取证的现场照片。
    在光明骤现的前几秒黑暗里,除非他们有隐身术。
    否则不可能逃得掉。
    蒋闻舟带着孟昊,对案件资料做部分简单的汇总整理后。
    谭玫又敲开会客厅的门,及时送来报告。
    现场测试结果发回,从秦域办公室里推倒资料柜,发出的重响声,在何正清的办公室里能清晰听闻,反而传到舒岳的办公室,会稍微带着些闷响。
    产生的噪音远没有陆淮栀撞翻空水桶的动静大。
    所以他们都在说谎。
    这些人到底想隐瞒什么?
    蒋闻舟起身:“开个会吧。”
    孟昊连忙收起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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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案上摊开的资料,准备折返。
    但是谭玫挡着他们,欲言又止,满目为难地踌躇着。
    蒋闻舟:“有话直说。”
    谭玫怯怯地瞥他眼,硬着头皮告知:“那个……陆淮栀医生趴您办公桌上睡着了。”
    他趴我桌上干什么?
    蒋闻舟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住没脱口而出。
    孟昊跟在旁边:“啊?”
    谭玫瞧着蒋闻舟突变的脸色,不敢再说了。
    本来他那套冲锋衣,就够大家吃惊的,现在还这么家属的做派。
    也难免惹来猜忌。
    蒋闻舟板着脸,带上谭玫和孟昊往回走。
    他刚一进门,办公室里东张西望的警员们纷纷收回脑袋,整齐划一地假装忙碌。
    远远望过去,靠窗处掩在电脑屏幕后的身影,单薄清瘦。
    斑驳的日光洒进来。
    光影钻进陆淮栀白皙纤细的脖颈间。
    对方眼尾轻阖,露出半张毫无防备的侧脸,霸占了他的办公区域,倒是一点都不客气。
    男人靠近两步,突然回头。
    自然而然跟过来的孟昊和谭玫,站在他身后,探头张望。
    被发现后立即慌不择路,手忙脚乱地逃回自己的工位。
    不敢多看。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但所有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
    蒋闻舟伸出手,屈起指节,轻轻敲了下桌面。
    陆淮栀眉间轻蹙,眼睫颤了两下,微微睁开来。
    他慢吞吞地挺直背脊。
    委委屈屈坐在那。
    蒋闻舟问:“还有事?”
    陆淮栀埋怨地看他:“我没钥匙。”
    你家的,我家的,我都没有,我往哪儿去。
    蒋闻舟慢半拍回过神:“……咳。”
    男人心虚回头,又是齐刷刷的“沙沙”翻页声。
    他拉开手边抽屉,拿出自己放在市局的备用钥匙,轻轻放在桌面。
    陆淮栀抓起来,正要起身离开,随即听那男人问:“你怎么过来的?”
    陆淮栀:“找物业借了一百,你一会儿记得还给他们。”
    蒋闻舟:“身上还有钱?”
    陆淮栀掏出衣兜里皱皱巴巴的纸币:“就这点儿了。”
    零零散散大约不到三十元。
    蒋闻舟:“你先等等。”
    他大步走到孟昊身边:“有现金吗?”
    孟昊立刻开始掏钱包:“有有有有有。”
    他掏到一半:“你要多少啊,蒋队。”
    蒋闻舟:“两百。”
    孟昊数出两张红色的,递给蒋闻舟。
    蒋闻舟接过去后,却还朝他伸着手。
    孟昊不明所以,于是又数了两张。
    蒋闻舟两眼一黑:“证件。”
    陆淮栀的工作证件。
    要早知道他就自己放着了,何必还要孟昊倒一趟手,放他身上,这东西早就物归原主,也不至于这么来回折腾。
    孟昊这才反应过来:“对对对对对。”
    他从乱七八糟的桌案间翻出陆淮栀的工作牌。
    蒋闻舟接过来,转身,连着现金一起递给陆淮栀:“钱我会还,这些你拿着。”
    陆淮栀站起来,接过他给的东西。
    两只手都被塞的满满当当。
    自己磨蹭着等了几秒,没等到下文,对方没打算关心他,也不问他有没有吃饭。
    陆淮栀本就没有正当的理由留下,该走了,但犹豫着,便还是使着坏心眼儿地问。
    “蒋闻舟……”
    “你今晚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