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且慢。”林疏桐轻轻拉住他的衣袖,仰头道,“强制征用,虽然能解燃眉之急,却难免让城中百姓心生怨怼。他们是本地人,我们终究是外来官,如果失了本地的民心,后续各种事情只怕更难开展了。”
林墨珩闻言,冷静下来,知道女儿说得在理:“桐桐有什么好办法?”
小丫头眼睛转了转,低声道:“与其强征,不如利诱,不,是互利。咱们可以发布一道告示,告诉全城百姓:凡有自愿接收灾民入户暂住者,按接收人数,官府每日补偿米粮若干,待灾情稳定后,每安置一人,另赏细布一匹。但告示上必须写明,如果有灾民借机行偷盗、欺辱主家等恶行,一经查实,严惩不贷。同时,也告诫灾民需要守规矩,不要寒了恩人的心。”
林墨珩眼睛一亮,此计甚妙!
既解决了安置的难题,又能将赈济的粮食部分分散到民间,减轻官府集中施粥的压力,更重要的是,能让灾民真正感受到“家”的温暖,而不是被集中看管的囚徒。
此外,相应的惩戒条例,也震慑了可能存在的害群之马,避免好心办坏事。
“好!就依桐桐所言!”林墨珩当即唤来文书官,口述告示的内容。
林疏桐在一旁仔细听着,偶尔补充一两个细节,比如明确每日每人的粮食补偿标准,以及事后的布匹是可以做一身衣裳的足量细布,而不是敷衍了事的布头。
告示很快拟好,林墨珩用上了燕王印信。
他特意挑选了几名口齿伶俐的侍卫,连同城中几位有威望的里正,让他们敲着锣,分头到城内各处街巷宣读。
其中一队人来到城东市集,当值的侍卫跳上一个石墩,敲响铜锣,吸引众人注意后,高声宣读:“燕王殿下、长安公主殿下告全城百姓书!今西北遭灾,同胞受难,殿下仁德,心系黎民百姓。然官府安置之力有限,特此悬请:城中百姓若有空余房舍、坑头,愿接收灾民暂住者,每接收一人,无论老幼,官府每日补偿米粮一升!待来年春暖,灾情平息,每安置一人,另赏上细布一匹,足以成衣!”
人群顿时嗡嗡议论起来。
每日一升米,足以让一个成年汉子吃个半饱,如果接收一家几口,光是每日的补偿粮就相当可观,事后还有布匹可拿,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但也有谨慎的人问道:“官爷,话是这么说,可那些灾民来历不明,如果有奸猾的小人,引狼入室可怎么是好?”
宣读的里正早就得到了吩咐,立刻道:“这位乡亲问得好!殿下和公主早有明示:凡接收期间,灾民如果有任何偷盗、欺主、为非作歹的行为,一经查实,立即杖责收监,绝不饶恕!同样,如果有灾民安分守己,主家却故意苛待、克扣粮米,官府也会追究他的责任!”
这话一出,彻底打消了众人的顾虑。
有钱人家想着空着的下人房和闲置的厢房可以利用起来,既积了德,还有实惠。
寻常人家也琢磨着自家挤一挤,炕头多睡一两人,每日就能多出一两升米,熬过这个冬天就轻松多了,开春还能得到新布。
“燕王殿下仁德!小公主真是玲珑心,竟能想出这么两全其美的好法子!”一个老者捻须赞叹。
“是啊,既救了人,又不让咱们吃亏,还想得这般周到,连防小人这一层都想到了,真是难得!”
“走走走,回家收拾地方去,我去衙门登记,领一家老实人回来!”
“我也去!”
府衙门前很快排起了长队,有的是来登记接收灾民的百姓,有的是被带来安排住处的灾民。
官吏们按照林疏桐的建议,简单记录下双方的基本情况,进行匹配,并再次当面重申双方需遵守的规矩。
场面虽然嘈杂,却很有秩序,充满了人情味。
“燕王仁德!小公主真是活菩萨!”百姓们交口称赞。
夜幕降临时,林疏桐悄悄唤出系统界面。
屏幕上显示:【有效赈灾,爹爹寿命值+30天,奖励积分500】。
小丫头嘴角扬起甜甜的笑容。
既为灾民得救,也为爹爹能活得更久。
日头西沉,天色擦黑的时候,进山搜救的官兵又带回来一批灾民。
这批人比先前庙里的那些还要凄惨。
个个面黄肌瘦,眼神空洞,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一抹游魂。
有好几个是被官兵背着或者抬着出来的,早已冻得失去了知觉。
山风凛冽,他们身上的破衣烂衫根本挡不住寒气,好些人的皮肤上都生了冻疮,有些已经溃烂流脓,看着触目惊心。
林墨珩立即下令:“快!把重伤的冻僵的先抬到刚搭好的棚子里去!生火!热水!”
随行的大夫忙得脚不沾地,挨个检查新灾民的情况,脸色越来越凝重。
他匆匆走到林墨珩面前,压低声音回道:“王爷,情况不妙啊。新来的这批,多半都带着病,风寒冻伤还是轻的,下官担心,山里条件恶劣,怕是已经有了疫病的苗头。”
林墨珩心里一沉:“说清楚!”
大夫擦了擦额头的汗:“为防万一,这些新来的必须单独隔离观察几天,用药控制。可咱们带来的药材,尤其是治疗伤寒和外伤的,本来就不多,今天一天用量极大,眼看就要见底了。粮食消耗也快,照这个速度,别说整个西北,就是光应付这一个县,也撑不过五天。”
“只能先紧着老弱妇孺用药了。”大夫叹了口气,提出一个残酷的建议,“青壮年,只能让他们先硬抗了。”
“不行!”林墨珩斩钉截铁地否定,“必须一起救治!青壮年是一个家的顶梁柱,他们要是倒下了,就算老人孩子活下来,这个家也完了!将来恢复生产,重建家园,靠的也是他们!绝对不能放弃!”
大夫面露难色:“王爷仁心,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林墨珩又不傻,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他望着眼前黑压压一片绝望的面孔,听着四周传来的呻吟,只觉得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喘不过气来。
一个县的灾情都如此棘手,整个西北又会如何,自然就可想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