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乾帝脸上的笑容瞬间冷了下来。
他目光如电,扫过林墨璟和那几个大臣,声音带着威严:“混账!国之兴亡,匹夫有责!黎家能在国难当头之际,不惜成本,冒险输送粮草,解我军燃眉之急,此乃大义!如果按你所说,行商牟利不能褒奖,那日后国家再有危难,谁还肯倾囊相助?难道,要靠你们这些只会动嘴皮子,关键时刻却吝啬的国之栋梁吗?!”
他最后一句,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那些被迫捐钱的大臣,包括林墨璟本人。
众人顿时噤若寒蝉,冷汗直流。
皇帝心里门儿清。现在国库空虚,正需要树立黎家这样的榜样!
褒奖黎家,就是告诉天下人,为国家出力的人,皇家绝不会亏待!
“传朕旨意!”康乾帝不再给林墨璟说话的机会,直接下令,“黎家忠义可嘉,于大殷有大功。赐匾‘义商黎家’,享见官不拜之权。另,特许黎家名下所有商行,十年之内,免除一切赋税!并赐‘皇商’资格,准其经营官营商品!”
林墨璟听着这丰厚的赏赐,想到如果穆昭没有与黎氏和离,那黎家就是他的姻亲,这份天大的功劳,可以成为他端王府的一大助力!
可如今……
他不甘心!
绝不能让林墨珩和他那边的人如此得意!
林墨璟深吸一口气,再次开口,将矛头指向林墨珩:“皇兄明鉴!黎家有功,的确该赏赐。只是……臣弟觉得此事十分蹊跷。那黎家为何偏偏在此时,如此巧合地运送大批粮草前往北疆?莫非,是有人早与黎家暗中勾结,预先知道军情,故意借此牟取名声,图谋不轨?”
他虽然没有点名,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在说谁。
康乾帝眼神微动,却没有说话,似乎也在权衡。
这时,一直安静的林墨珩,轻笑一声,走了出来。
他先是对着皇帝行了一礼,然后才慢悠悠地转向林墨璟,嘲讽道:
“二哥这话,可真是以己度人了。”
“黎家为什么运送粮草?这事儿,说来还得多谢二哥您啊。”
林墨璟一愣:“谢我?”
“当然要谢您。”林墨珩嘴角噙着笑,眼神却冷冰冰的,“如果不是二哥您深明大义,准了穆昭与黎氏和离,彻底断了与黎家的关系,黎家一个商户,无依无靠,又怎么会想到要倾尽家财,冒险前往北疆,以求在皇兄面前搏一个出路呢?”
他这话,等于直接指着林墨璟的鼻子说:就是因为你这蠢货把盟友逼成了路人,人家没办法才去赌命博前程!你还在这里酸什么?
林墨璟被噎得差点背过气去,指着林墨珩“你……你……”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林墨珩不再看他,转向皇帝:“皇兄,其实此事,臣弟不敢居功。真正促成此事的,并非臣弟,而是疏桐那孩子。”
满朝文武皆是一愣,连康乾帝都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这跟那个六岁的小丫头有什么关系?
林墨珩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几分慈父的表情:“前些时日,穆昭与黎氏和离,黎氏离京前,疏桐那孩子不知怎么听说了,非吵着要去见舅母最后一面,哭得可怜。臣弟拗不过她,便带她去了。
想必是那日,黎氏感念疏桐纯善,又将离京后家族前途未卜的困境说给了疏桐听。那孩子回来便念念不忘,臣弟这才顺水推舟,提点了黎家几句,说如果能为国出力,皇兄圣明,一定不吝赏赐。想来,黎家便是听了这话,才下定决心这么做的。”
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想见舅母最后一面,多么合情合理!
一个被逼离开京城,家族岌岌可危的商贾,听到王爷的提点,抓住机会搏一把,更是顺理成章!
康乾帝深深地看着林墨珩。
林墨珩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把功劳推到了一个六岁孩童头上,他如果再深究,反而显得他这皇帝刻薄,连孩童的心思都要怀疑。
更重要的是,黎家的功劳是实打实的,必须赏。
而将这份功劳与林墨珩,或者说他女儿挂钩,也符合他既想要赏功,又不愿让林墨珩声望过高的平衡之道。
想到这里,康乾帝脸上露出了笑容:“原来如此!竟然是疏桐那孩子引出来的善缘!好,好啊!赤子之心,最是难得!”
他看向林墨珩:“墨珩,你养了个好女儿。既然疏桐是此事的功臣,那朕也不能不赏。这样吧,明日让你带疏桐进宫来,朕倒要看看,这个立下大功的小功臣,想要什么赏赐,让她亲自来跟朕说!”
康乾帝又将一个难题抛了回去。
赏什么?赏多少?让你们自己来提,提多了是贪心,提少了是傻。
而且当着皇帝的面,一个六岁孩子,又能说出什么来?
林墨珩心中冷笑,面上却恭敬:“臣弟代小女,谢皇兄的恩典!”
他牵着嘴角,看了一眼旁边脸色已经黑如锅底的林墨璟。
想给我挖坑?你还嫩了点。这功劳,我和我闺女,要定了!
至于怎么要……
他看了一眼宫门的方向,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他那个古灵精怪的女儿,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众卿捐献粮草,解了前线燃眉之急,朕心甚慰。”康乾帝的声音平稳,却带着几分难以捉摸的意味,“只是这捐献的东西,该如何处置,倒成了难题。燕王,你一向主意多,说说看?”
此话一出,底下几位大臣的额头就见了汗。
谁不知道皇上这是故意给燕王出难题。
如果将捐献的物资归还给各位大臣,前线将士难免寒心,如果不还,又等于让燕王再次得罪了满朝文武。
端王林墨璟站在燕王身旁,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他倒要看看,这次老五要怎么解这个局。
林墨珩不慌不忙地躬身行礼:“皇兄,臣弟以为,前线将士浴血奋战,保的是大殷江山,护的是黎民百姓。诸位大人慷慨解囊,原本也是出于爱国之心,并非图什么回报。”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众人,见不少人暗暗点头,才继续道:“既然如此,为何不将这些物资充公,专款专用,以备不时之需?这样既不负诸位大人的爱国之心,也能让前线将士感受到朝野上下的支持。”
殿内一片寂静,随即响起了几声附和。
“妙啊!燕王殿下高见!”
“正是这个道理,臣,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