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珩看着她那样子,好笑地摇摇头:“下一个是你四伯韩王林墨攀,他的性子与前面两个都不同,好文雅,喜清静,待会儿可不许再像刚才那样语出惊人了。”
林疏桐眨眨眼,乖巧点头:“知道啦,爹。”
然而,等马车在韩王府素雅的府门前停下,父女二人被恭恭敬敬引入花厅时,却发现情况有些出乎意料。
花厅内焚着淡淡的檀香,陈设典雅。韩王林墨攀早就等候在此,他身形清瘦,穿着月白色的常服,气质温润。
见到他们,便含笑起身相迎。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花厅中央那张紫檀木小几上,摆放着几碟精致的点心,有做成花瓣形状的粉晶糕,有玲珑剔透的水晶饺,还有撒着金箔的酥酪,都是费了不少心思的。
“五弟来了,疏桐也来了,快坐。”林墨攀态度温和,目光尤其在林疏桐身上停留了片刻,带着几分讨好。
他亲自将一碟最漂亮的粉晶糕推到林疏桐面前,笑容可掬:“听说疏桐喜欢点心,四伯特意让人准备的,尝尝可合口味?”
林疏桐看着那碟漂亮的点心,大眼睛眨了眨,却没有立刻去拿,反而抬起头,看着韩王,小脸上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四伯,您是不是想用这些好吃的,堵住桐桐的嘴巴,让桐桐待会儿不好意思帮爹爹问您要钱捐给前线呀?”
“噗——”一旁的韩王府长史差点没忍住笑出声,赶紧低下头。
林墨攀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拿着茶杯的手都抖了一下,茶水险些洒出来。
他愕然地看着眼前这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这孩子是成精了吗?
自己这点心思,竟然被一个六岁娃娃一眼看穿,还当场点了出来!
他下意识地看向林墨珩,却见对方老神在在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林墨攀不但没有生气,眼中反而露出欣赏的光芒!
他放下茶杯,这次的笑容里带上了几分真心:“好!好个玲珑剔透的孩子!五弟,你真是捡到宝了!”
他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看向林墨珩,语气带着惋惜:“早知道疏桐如此聪慧可人,当初我说什么也得跟皇兄争一争,把她要到我们韩王府来。一定将她当亲生闺女对待,锦衣玉食。”
不等林墨珩开口,林疏桐立刻放下手里刚拿起的点心,一下子扑到林墨珩身边,紧紧抱住他的胳膊,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要!我才不要换爹爹!我爹是最好的!谁换我跟谁急!”
林墨珩放下茶杯,顺势将女儿揽到身边,脸上带着无奈的笑,对林墨攀道:“四哥你也看到了,这孩子被我惯坏了,认死理。别说郡主,就是你许她个公主,她也不带眨眼的。”
林疏桐躲在父亲怀里,用力点头,补充道:“而且我爹会带我吃好吃的,带我出去玩儿,还会教我好多东西!四伯您只会拿点心哄小孩!”最后一句,带着点小嫌弃,又把林墨攀给噎了一下。
看着这父女二人一唱一和,林墨攀摇头失笑,这次的笑容里再没有任何算计,只剩下真诚:“好好好,是四伯妄言了。五弟,你的女儿真是太优秀了?”
他看向林疏桐,眼神变得慈爱了许多,“疏桐,以后常来四伯府上玩,点心管够,不堵你的嘴。”
“谢谢四伯!”林疏桐这才重新露出笑脸,甜甜地道谢。
林墨珩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中了然。
他这位四哥,才华是有的,只是性子过于淡泊,不喜欢争斗,在朝中也没什么势力,算是边缘人物。
见他如此,他放下茶杯,神色一正,将筹粮的事坦然相告。
林墨攀静静地听着,他没有像齐王那样哭穷,也没有像端王那样失态。
他沉吟片刻,便直接对长史吩咐道:“去,将府中库房现存的三千石粮食悉数取出。再将去年庄子上进献的那几支老山参,还有我那私库里存的二千两现银,一并清点,交给燕王府的人。”
粮食是实打实的军需,老山参是珍贵的药材,现银更是硬通货,可见其诚意十足。
林墨珩心中一动,起身郑重行礼:“四哥大义,弟弟代北疆将士谢过。”
林墨攀摆摆手,示意他坐下。
“五弟,别人都不知道你能力出众,但我知道。此次你为朝廷筹粮,办得漂亮,皇兄一定欣慰。只是……”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有些时候,功劳太大,未必是福。该糊涂些的时候,不妨就糊涂一些。毕竟,咱们那位皇兄,首先是一国之君,然后才是你和我的兄长。”
这是在提醒他功高震主,提醒他要懂得藏拙,以免引来皇帝的猜忌!
这不仅是出于对弟弟的保护,也是韩王自己明哲保身多年得出来的感悟。
林墨珩深深看了林墨攀一眼,将他这份情谊记在心里,拱手道:“多谢四哥提点,弟弟心中有数。”
离开韩王府时,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橘红色。
林墨珩牵着女儿的手,回头看了一眼府门。
林疏桐晃着他的手,小声问:“爹,四伯是好人吗?”
林墨珩望着天边绚烂的晚霞,轻声道:“在皇家,好与坏,哪里说得清。不过,你四伯,是个明白人。”
而明白人,有时候比单纯的好人或坏人,更值得几分敬重。
从韩王府回来的第二天,燕王林墨珩就“病”了。
不是真病,是心病,懒病。
他没去点卯,也没在燕王府待客,反而换上了一身华丽的锦袍,带着几个狐朋狗友,大摇大摆地去了京城最负盛名的酒楼“醉仙居”。
包下了最好的雅间,点了最贵的酒菜,还请了教坊司的乐师歌女在一旁弹唱助兴。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京城。
“听说了吗?燕王昨儿从几位王爷那儿弄到不少钱粮,这就得意忘形了!”
“到底是纨绔的性子难改,这才办了点正经事,就原形毕露了!”
“啧啧,北疆将士饿着肚子,他倒好,在那里花天酒地!”
尤其是刚被刮掉一层油水的端王林墨璟,更是恨得牙痒痒,联合几个平日就看林墨珩不顺眼的御史言官,第二天一早就把弹劾的奏章递到了康乾帝的御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