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妈你能不能别摸了,脸皮都要破了!”
“还有大妹,你哭的时候,眼泪怎么这么大一坨,妈呀!”
刘永杰吓得一骨碌从地上爬起,堪堪躲开二妹那摇摇欲坠的一坨鼻涕。
“你们到底是要闹哪样?”
明明自己活得好好的,但这几位好像哭的像自己死了般。
“大哥!”
“大哥!”
“大哥!”
“大哥!”
四个孩子异口同声,却满是惊喜的声音,激荡着逼仄的房间。
刘永杰定眼看去,屋里多了三个小孩,和一位老人。
原来是有人听到动静,于是外婆带着弟妹都赶过来了。
此时,外面已经天都快黑了,屋里更加昏暗,老的老,小的小,一副悲惨的场面。
不行啊,这样可不行!
刘永杰心中思量着,父亲不在,眼下自己就是家里唯一的成年男丁,得站起来扛住啊!
“大妹,猪喂过食了没?掉一两膘,你就别想那支水笔了!”
“二妹,鸡都上笼了吗?哥好着呢,鸡要是被黄鼠狼叼去,有得你哭去!”
“你俩个小东西,老是粘着外婆干嘛?也让外婆歇会了吧!”
“还有,妈,我肚子老早都饿了,咱家锅还冷的呢!”
刘永杰一米七五的身高,虽然瘦弱,此刻却挺直了腰杆,发出道道指令。
只是他发现自己话都讲完了,好像屋子里谁都没动。
除了最小的那对龙凤胎,仿佛受了惊吓般躲进外婆的怀里。
“咦,你们都怎么了?”
摸不着头脑的刘永杰迷茫地问道,这些喂猪喂鸡的活,都是他根据原主脑中的记忆复述的,难道还错了不成?
再说天都快黑透了,空气里都能嗅到稻草燃烧的味道,加上若有若无食物的香气,勾引的他更加饥肠辘辘。
最终,还是大妹刘永红,打破沉默,开了口!
“哥,咱家的猪和鸡,早没了!”
“没了?”
刘永杰只觉得眼前一黑,那一头猪和三只母鸡,就是家里所有的财产。
猪每年年初捉了猪仔,天天四处打猪草地伺候着,就为了过年时交给国家,换了钱,第二年给两个妹妹交学费。
至于那三只鸡,鸡蛋的味道,就是最小的两个弟妹,也没尝过几回,要拿集市上卖了换钱。
现在大妹说猪没了,鸡也没了,还留存着原主大半记忆的刘永杰,感觉自己又要晕倒了。
“哪去了?贼偷了?还是给狼叼了?报警没有?”
刘永杰尽量按捺住情绪,不让自己原地暴走。
“都卖了钱给你看病啊!”
刘永红低着头委屈巴巴地扣着衣服上的补丁,一副要哭的样子。
“唉!”
刘永杰真无话可说,只想对另一位刘永杰大声说句,你就纯粹脑子被驴踢了。
好吧,现在这个家真叫家徒四壁,外加八张吃饭的嘴。
“还有——”
刘永红怯生生地欲言又止。
“丫头,别说了,你哥能活过来,就是天大的喜事,只要我们一家人都平平安安,比啥都强!”
母亲鲁文秀终于说话了,她这半生,几乎都是苦过来的,生活无非是苦一点,和再苦一点的区别。
大儿子好不容易鬼门关里溜达一圈,又回来了,她不想刚好的儿子受刺激。
“说吧,别听妈的!天塌了,好歹还有你哥我呢!”
刘永杰强装镇定,嘴角挤出一抹笑容,他就不信,这个家都惨成这样了,还能怎么惨?
几分钟后,综合大妹的陈述,和母亲的补充,他发现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原来,家里为了给他看病,已经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猪和鸡是首先被卖掉的,然后是队里分的今年口粮,然后就是全村能借钱的人家全借遍了,还欠着队里的公账,细数下起码一二百块钱的窟窿。
这也是魏红霞和曹桂花这两位今天如此明目张胆的原因,嗜血的鲨鱼哪怕嗅出一丝血味,也能把猎物生吞活剥。
至于一家之主的刘满河,早上天还没亮便出了门,也没说去哪,到现在还没回来。
“家婆,我肚子好饿——”
“家婆,我肚子也好饿——”
刚才被吓到躲进外婆怀里的龙凤胎,终于饥饿战胜了恐惧,小嘴也委屈巴巴嚷了起来。
这两个小的,一个叫刘永龙,一个叫刘永凤,名字里有龙有凤的,可自小也没吃过几顿饱饭,家里爸妈大哥终日要跟着集体下地干活,大姐二姐除了上学,家里力所能及的家务要全包,所以自从断奶,一直是外婆带大的。
此刻,哪怕是肚子饿的咕咕叫,第一反应还是找亲爱的外婆。
“小宝乖,小宝乖,等会就吃饭了!”
年迈的外婆轻声安抚着两个可怜的外孙,自己的眼角却渐渐湿润了。
刘永杰现在算知道了,这个家里,现在是真的走投无路了,连做顿饭的粮食都没有。
“妈,我到村里转转,看看能不能再借到点粮食?”
鲁文秀默默站起身,眼角也是红通通的。
每一次借粮,她都怕被人看到,不敢走大路,只绕小路走,而且还贴着墙根,简直像做贼一样。
“妈,你别去,我去借吧!”
刘永杰一个箭步直接拦到鲁文秀身前。
“你去?”
鲁文秀诧异地看向比自己高了快一个头的儿子。
这儿子和他爸的性格一样属木头的,只能地里埋头干活,至于人际交往,往往半天都挤不出一个屁,更别说去别人家开口借粮了。
“你去借粮?算了,还是我去,妈多跑几家,一会就回来!”
鲁文秀愣了一下,还是执意要自己去。
眼下,谁家粮食都不宽裕,就算刚秋收分过粮,可家家按人口,工分分的那点粮食,也就紧紧巴巴够自家的。
鲁文秀想着自己一家少借点,多跑几家,不指望大米白面,哪怕是红薯干也是好的。
“妈,我说了,我去!”
刘永杰没有一点让步,只是执拗的拦在鲁文秀身前。
“你给我找个大点的布袋,我怕粮食太多,待会装不下!”
什么?粮食装不下?屋里除了两个不谙人事的小孩,剩下四人都满脸惊恐地看向刘永杰。
难道,他是要去抢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