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呼……”
刘永杰大口喘着出气,全身都是爆出的冷汗,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一切。
昏暗的土坯房不过十几平,除了自己身下的木床,几乎是空无一物。
一张简陋的木桌,即无雕饰,也未上漆,被岁月磋磨成深灰色。
桌面上摆着盏煤油灯,玻璃灯罩被熏的发黑,像是很久都未被擦拭过。
然后就是墙角架在木架上的两个枣红色木箱。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直到目光落在那面锦旗上。
红色的缎子面,用黄油漆写着:奖给刘永杰,保护集体财产先进个人。
落款:山南县革委会。
一九七四年一月
“自己明明是撞了大运,或者说是被大运撞了,一百二十来斤的身体碎的要动用吸尘器,这是把自己干哪来了?”
天堂?还是地狱?
刘永杰还在迷惑地盯着这年代苦情戏般的场景,潮涌般的信息已经将他脑海淹没!
首先,自己确实是在2024年,在送外卖时,被一辆失控的渣土车撞的粉碎,血肉黏在地上,扣都扣不下来。
但不知什么原因,自己的鬼魂,或者说灵魂,穿越到平行时空,一个也叫刘永杰的倒霉小伙身上。
这个也叫刘永杰的倒霉小伙,比自己更倒霉。
好歹自己算四无青年,无房无车,无父无母,从生到死,了无牵挂,连存款都没的几百块,不用考虑便宜了谁。
但这位刘永杰,从小缺衣少食,连肉都没吃过几回,读书到小学毕业,就光荣的继承了农民的祖业。
身为家中长子,后面还有四个弟妹,还不容易到了能挣整工分的年纪,出了意外。
就为了捞根被山洪冲走的木头,竟然跳到湍流里。
木头是捞上来了,头却意外撞上了河岸边的礁石。
我艹,就为了根木头,把自己小折进去?
你小子,这脑子是不是从小被驴踢啊?
刘永杰还想吐槽刘永杰,隔着薄薄的一道土墙,外面却传出说话声。
…………………
“老三家的,听嫂子的没错!那陈大强,虽然岁数大了点,但好歹吃的是商品粮,端的是铁饭碗,永红嫁过去准没错!”
公鸭嗓的声音,透过单薄的布门帘,清晰无比的传进刘永杰的耳朵。
这是大伯刘满金的老婆,魏红霞。
“可是,可是,永红今年才十六,年纪也太小了吧?”
刘永杰的母亲鲁文秀低声说道,因为自己的出身成分不好,她的一辈子就是胆小怯弱,生怕因为自己的出身,给亲人带来歧视和侮辱。
此刻,面对两位妯娌明显的算计,她也不敢果断反击。
“十六还小?再养两年都成老姑娘了,再说就凭你地主崽子的出身,她还能嫁到什么好人家?”
魏红霞张狂地讥笑道。
她五短身材,一脸横肉,平日里好吃懒做,也不参加劳动,专靠在四里八乡保媒拉纤混饭吃。
“老三家的,你好好想想,只要你认了这女婿,以后自然也跟着吃上商品粮,哪有姑娘不贴娘家的,这好姑爷十里八乡大着灯笼也难找哦!”
有逗哏的,自然就有捧哏的,有杀人的,自然就有递刀的!
刘永杰瞬间就听出了,这是原主那位好二婶曹桂花,二伯刘满银的老婆,平时视财如命,又好占便宜,哪怕别人家茅坑里的粪,都想着揣兜里顺家去。
眼下这两人一唱一和,跟穿一条裤子似的,明明就是想着把老三家往死里坑,然后分赃。
“走,走,咱们现在就带着丫头去给未来姑爷瞅瞅,彩礼一结,明年准生胖小子!”
话音刚落,两个人便如饿虎扑食般奔着灶台后面去了,那里躲藏着瑟瑟发抖的刘永红。
“妈,妈,我不嫁人,我不嫁人!放开我!放开我!”
丫头从藏身处被婶子们抓了出来,已经吓的惊慌失措。
撕心裂肺的喊叫,如鼓槌般击打着刘永杰的心。
虽然初来乍到,顶替了原主的身体,但原主那份痛爱妹妹的感情,却留了下来。
不知不觉中,刘永杰已经是泪流满面,心疼的快要窒息。
原主本该在昏迷中悄然离世,结果却回光返照般苏醒,听到妹妹要像牲口般被卖掉,结果活活心痛而死。
“用了你的身体,我就一定替你好好活着,好好保护家人!你放心!”
刘永杰呢喃说道,也不知道这微弱的声音,另一个刘永杰,如果刚走不远,是否能听见。
“我就是卖自己的血,自己的肉,也不卖女儿,你们给我走!”
鲁文秀如护雏的母鸡般,张开双臂将女儿护在身后,咬牙切齿的低声说。
“你的血?你的肉?就你那地主崽子的成分,血肉也是臭的,还卖个屁!”
“地主崽子的崽子,还是地主崽子,生生世世都是地主崽子!”
看到一贯软弱的鲁文秀竟然敢护在女儿身前,魏红霞和曹桂花差点把肺气炸。
在她们眼里,鲁文秀竟然反抗,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什么时候地主崽子也敢和贫农叫板了?反了天不成!
“别给脸不要脸,告诉你鲁文秀,你今天是愿意也得愿意,不愿意也得愿意,姑爷还在村口等着呢!”
两个人恶狠狠地扑上去,恨不得当场就把母女生吞活剥了。
“拼了,我和你们拼了!”
忍让了半生,对所有不公屈辱,全都默默咽下的鲁文秀,从拳打脚踢中奇迹般挣脱出来。
她颤颤巍巍地走向灶台。
“咋滴?打服了?现在想起来,给嫂子煮鸡蛋了?”
竹竿样的曹桂花,拍了拍手,对着魏红霞笑道。
“贱骨头就是贱骨头,不打不开窍!咦,不对…………”
当惯了媒婆的魏红霞,眼神向来不错。
她看到鲁文秀走向灶台,可眼睛却死死盯着旁边的墙上。
几枚木楔子,深深钉进墙里。
木楔上,挂着明晃晃的菜刀。
“桂花,快把贱骨头拦住!拦住!”
墙边站着的曹桂花蒙了,迷惑地看向魏红霞。
“刀!刀!刀啊!”
身高不过一米五多,又要压制住还在不停挣扎的刘永红。
魏红霞感觉自己的一身肥肉都吓出了冷汗。
兔子逼急了,还会咬人哩。
这地主崽子,竟然敢动刀?
被吓得说出了叠词的魏红霞,终于让一头雾水的曹桂花醒悟。
于此同时,鲁文秀猛地加速,眼看就要摸到那把明晃晃的菜刀。
“贱骨头,你敢………”
竹竿样的曹桂花原地一个飞扑,就要将菜刀先抢到手。
此刻,这间简陋茅草屋里,四个人,八只眼睛,恨不能长出勾子,把菜刀先勾到手!
电光火石之间,稳稳挂着菜刀,突然在木楔子上晃了晃。
接着,凭空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