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顶大厅，死寂无声。
那漫天飞舞的银色光点，如同宇宙尘埃，在柔和的蓝光下缓缓飘落，带着一种梦幻般的不真实感。
李逵的嘴巴还保持着能塞进一个塔盾的“O”型，整个人僵在原地，像一尊被瞬间石化的巨型雕塑。他那颗塞满了肌肉和战斗本能的脑袋，此刻已经被一片无法理解的空白所填满。
陈默一屁股坐在地上，双目失神。他看着自己那双微微颤抖的手，又看了看祭坛上那个收回手指的背影，眼神彻底失去了焦距。他脑海中那根名为“世界观”的支柱，先是被楚凡一拳打出裂纹，现在，则被这一根手指，彻底戳得粉碎。
尽头……
原来，他连仰望的资格，都没有。
洛凝雪站在原地，她那双万年冰封的蓝色眸子里，倒映着那片缓缓消散的银色光雨。她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有些不受控制。
碾死一只蚂蚁，需要动用星辰的力量吗？
需要。
因为对于他来说，碾死一只蚂蚁和捏爆一颗星辰，或许，本就没有区别。
在三人截然不同的震撼中，那个古老而宏大的意念，终于再次响起。
只是这一次，那冰冷无波的意念里，带上了一种剧烈的，如同系统底层代码被篡改的错乱与震惊。
“不可能！”
悬浮在半空的星魂，那光滑如镜的银色身体剧烈地波动起来，眉心处那枚由无数光点构成的星辰符号，疯狂闪烁，频率快得像一串乱码。
“我的复制体，是完美的！能量层级、招式数据、功法模型……与你本体的数据完全一致！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一声灵魂层面的咆哮，终于让失神的李逵和陈默找回了一点意识。
是啊，为什么？
他们也想知道，为什么一个各方面都一模一样，甚至更完美的对手，会被一指头戳爆？这不科学，更不武学。
祭坛上，楚凡缓缓放下手，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落在那个濒临宕机的银色守护者身上。
“你复制了我的力量，我的武学，甚至我的战斗数据。”
他的声音很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星魂的意念急促地回应：“是的！一切数据都完美无瑕！在我的领域内，不存在任何遗漏！”
“但你复制不了我的‘烙印’。”楚凡继续说，“更复制不了我的‘周天星图’。”
“烙印？”“周天星图？”
祭坛下的三人听得云里雾里。李逵挠了挠头，小声对陈默嘀咕：“烙印？楚爷身上还有纹身？周天星图又是个啥？新出的桌游吗？”
陈默没理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楚凡的背影，试图理解那两个词背后所代表的含义。
洛凝雪的身体，却是微不可察地一颤。她想起了自己之前所有的猜测，一个模糊的轮廓，正在她脑中变得清晰。
“最重要的是……”
楚凡抬起手，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你复制不了我的‘思考’。”
思考？
这个简单的词，从楚凡口中说出，却像一道九天惊雷，狠狠劈在了星魂的核心之中。
那枚闪烁的星辰符号，瞬间凝固了。
楚凡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不是嘲讽，而是一种纯粹的，阐述事实的淡然。
“就在刚才，你的复制体出拳的那一刹那，我在我的识海里，进行了一百三十三亿七千万次战斗推演。”
“我找到了它那套‘三印联动’中，一个连我自己之前都未曾发现的，持续时间只有零点零零一秒的能量转换节点。那不是破绽，但足以被利用。”
“我将一百三十三种不同的力量，通过星图进行整合、压缩、提纯，在那个精确到普朗克时间的节点上，将所有力量汇于一点，击穿了它的能量核心。”
一百三十三亿……七千万次？
李逵的嘴巴又一次张开了，他掰着自己那粗壮的手指头，数了半天，发现自己的手指根本不够用。他扭头看向陈默，一脸真诚地求教：“那个……陈默，一百多个亿是多少个零来着？俺的脑子好像有点不够用了。”
陈默CPU已烧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闭嘴。”
他不想跟这个夯货说话，他怕自己会忍不住一刀劈过去。
一百三十三亿次的推演！在出拳的一刹那完成！
这是人类能做到的事？联邦最顶级的量子光脑，一整天的运算量，有这么多吗？
陈默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颤抖，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面对无法理解的，更高维度智慧时的本能战栗。
洛凝雪则是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她终于明白了。
思考……
原来如此。
他真正的武器，不是那些层出不穷的神秘武学，不是那浩瀚如海的精神力，而是那颗……足以在瞬间，推演一方宇宙生灭的，大脑。
祭坛上，楚凡看着彻底沉默的星魂，继续用那平淡的语气，给予了最后的致命一击。
“你，只是一个执行固定程序的数据集合体。你的完美，是建立在已知数据上的最优解。”
“而我……”
“是会学习，会进化，会犯错，也会在错误中找到新道路的，人。”
整个穹顶大厅，陷入了更深沉的死寂。
星魂悬浮在半空，一动不动，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银色雕像。
它那宏大、古老、自诩为“守护者”的意志，在“人”这个简单的字眼面前，被彻底击溃。
许久，许久。
“俺……俺好像有点明白了！”
李逵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发出一声巨响，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他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看着楚凡，又看了看那个银色的“NPC”，大声说道：“俺懂了！这玩意儿就跟咱们玩的虚拟对战游戏里的AI一样！你就算把AI的数值调得跟玩家一样，AI也打不过顶尖高手！”
“因为它只会按照设定好的套路出招，但高手会骗招，会预判，会心理博弈！对不对，楚爷？”
说完，他还得意洋洋地挺了挺胸，为自己这个绝妙的比喻感到自豪。
陈默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已经连吐槽的力气都没有了。
虽然比喻很粗糙，但……好像，还真他妈是这个理。
楚凡看了李逵一眼，居然难得地点了点头。
“可以这么理解。”
“嘿嘿！”李逵得到了楚爷的肯定，笑得更开心了，“所以说，这玩意儿就是个死脑筋！楚爷，您别跟它一般见识！它只是个程序，脑子没咱们活泛！”
就在这时，那个一直沉默的星魂，终于再次有了动静。
它那没有五官的脸，缓缓转向了李逵。
一个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意念，直接在李逵的脑子里炸开。
“你的发力方式，有百分之七的能量被浪费。你的防御姿态，存在三个可以被瞬间击破的致命弱点。你的战斗意志，在承受百分之三十的伤害后就会开始崩溃。”
“你，很弱。”
李逵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扔在大街上，还被人用高音喇叭循环播放着所有的缺点。
“我……我操！”李逵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抱着塔盾，指着半空中的星魂，气得直跳脚，“你他妈还搞人身攻击是吧！有种你下来！看俺不把你砸成铁饼！”
星魂没有理会他的叫嚣，它的“脸”重新转向了楚凡，那枚星辰符号的光芒，变得黯淡而柔和。
“我……理解了。”
它的意念中，不再有之前的高高在上，反而带上了一丝……敬畏。
“考验通过。传承，属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