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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85

作者:繁星水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81章 白月光与替身(三十八)


    “结果她发现了我。”白云如此说。


    这件事本在过久的时间中磨得不剩多少记忆,若非白云发现李子经常抚摸一个装满留影石的盒子,担心李子和修士来往过密会暴露自身,趁机看了留影石的内容,它可能根本不会想起这件事。


    随着留影石的播放,那些早已忘却的记忆重新翻涌变得崭新,如同昨日。


    “她自身难保还不忘叮嘱我不要下来,根本没想过能在密林活下去的,怎么可能是一只普通的猫。”白云看向远处,似乎透过层层林子,看到当年李盼安被凶兽所困的场景。


    “我意识到她不是坏人。若人类中的好人比坏人多,那密林里让我看不惯的事,发生的次数就会少了吧。所以我出手了,说帮她也算不上,毕竟出手太迟,她多半还是会死。”


    白云站了起来:“她逃脱后,我跟了上去,本想试试青青草对人类有没有奇效,结果没有。这就是完整的来龙去脉。”


    起身后,它往洞穴走,边走边说:“这样的真相有什么好答谢的。别再过来了,再来我就换地方了。”


    得知一切,钟如期不拦着白云离开,她说:“我会把你所言转告李大姐。我觉得,即便一切如你所说,李大姐依旧会感谢你。”


    不管怎么说,若没有这只“猫”,李大姐便见不到女儿最后一面了,哪怕这一面时,李盼安已经没了气息。


    带着惋惜和沉重的心情,她们回到村里。


    庄清芳将兽托给柳连青照顾,和钟如期一起将白云所说告诉李子。


    她们拿到了李大姐的猫饭食谱,在指导下做到彼此都满意的程度后,不约而同将猫饭塞进芥子囊里,还学了李大姐的揉猫技巧。


    如此一来,这份委托就算彻底完成了。


    李大姐写了一份文书递给钟如期,等钟如期将文书拿给官府中的学宫弟子,便能加上对应的贡献分。


    “走吧。”钟如期说。


    庄清芳说:“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我们完全没按计划走。”


    钟如期笑了笑,谁说不是呢。


    她们还没正式做清剿凶兽的委托。


    钟如期和庄清芳往柳连青家的方向走,财财催促道:“走快点走快点,猫要吃猫饭!”


    她们非不让它吃独食,得其他兽都在才能吃,它都要馋死了!


    “行行行,走走走。”庄清芳勾住钟如期的手腕,带着她大步流星向前走。


    忽然,财财说:“你们看后面。”


    二人转头回望。


    李子不知何时从屋里出来了,在屋前摆了张小小的椅子。


    椅背上贴了张纸,隔得远加之角度问题,看不清楚写了什么。椅面似乎放了个盘子,盘子盛着猫饭。


    发现她们回头,李子朝她们摇摇手,放大口型说:“再见。”


    等几日后,她们领了一堆清剿委托回来,打算接上王硕烁和柳连青时,再度经过李宅,发现椅子与纸条仍在。


    ——“给白云。”


    纸条上写着这三个字,还画了一片云。


    盘子里的肉似乎被动了些,还飘进几根白色的毛。


    钟如期静静看着那几根白毛,缓缓地笑了。


    *


    王硕烁紧张地吞口水,说:“所、所以我要在密林里吃洗髓丹,这不会很危险吗?”


    庄清芳笑得自豪,插着腰说:“放心!有她在,世上就没危险的事情在!”


    说得这么骄傲,好像这个人是她自己似的。


    柳连青也忐忑,商量说:“要不在密林外围吃?”


    钟如期说:“不行。洗髓那一瞬,灵脉最是干净,灵气足够充裕时,灵脉会主动吸入灵气,必须去密林内部。”


    王硕烁连密林外围都没去过,头一回就要去内部,害怕得手脚都软了,全靠一颗自尊心撑着她站在原地。


    “到时你还得主动调转心法引入灵气。”钟如期又说。


    王硕烁:“我、我不会啊,是一路往里走一路学吗?”


    知道自己是五灵根的王硕烁对她的悟性没报多大指望。


    “不,洗髓那一刻学。”钟如期道。


    柳连青和王硕烁一大一小,求助地看向庄清芳。


    庄清芳无能为力地摊手耸肩。


    “她这么说应该有她的道理。”毕竟前段时间为了教财财,钟如期研究了很久如何因材施教教人修炼。


    钟如期见她们不太信任,不开心地抿嘴,解释说:“灵脉最干净时,灵气通顺无阻,便能学会用最省力最高效的方式吸入灵气。若灵脉有杂质,此时学会的方法多了一步与杂质对抗或规避杂质,灵气就会浪费掉一部分。”


    王硕烁仔细想了想说:“有些像镇上的算术先生,有个厉害的算术先生看到题就知道答案,还有个算术先生得在纸上写很多计算过程。”


    庄清芳觉得这应该不是同一回事,可王硕烁能接受就行。


    “至于你。”钟如期看向柳连青。


    柳连青后背微不可察地慢慢挺直。


    “内围前碰上的凶兽全部交给你了。”钟如期道。


    柳连青缓缓呼口气。


    还行,还行,只是外围的凶兽,她修为虽然不高,可数年入外围,让她练出足够好的身手,身手够好,哪怕外围碰上的凶兽修为比她高,她也能打游击战般一点点将凶兽磨死。


    ……


    但她还是太年轻了。


    不是指年龄,而是指心态、眼力。


    她原以为这个外围凶兽指的是一路往里走偶尔碰上的零星几只凶兽,一次打个两三只,最多打个四五只还是可以的。


    可没想到她们将一堆凶兽引了过来!


    一瞬间,她被二十来只凶兽包围!


    引凶兽过来的罪魁祸首们,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找了个高处,居高临下望着她!


    柳连青和王硕烁隔着一群凶兽对视。


    都能看出彼此眼中的绝望。


    急!前几天那个拜师决定能后悔吗,能撤回吗?


    避无可避,柳连青硬着头皮与凶□□战。


    这时,钟如期开始给王硕烁上文化课,一一介绍起包围柳连青的凶兽的特征与名字。


    “记下来,明日小考。”她口吐冷漠之言。


    王硕烁悲痛地拿起钟如期给她准备的炭笔和纸,疯狂记录。


    记着记着,钟如期忽然说:“风驰兽,身覆气流,似风甲,防御性强,弱点在眼。”


    王硕烁猛地抬头看柳连青。


    伴随钟如期这句话,柳连青的刀直指风驰兽的眼睛。


    接下来,钟如期不断地说出这些凶兽的弱点。


    柳连青挥刀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在她疏忽时,钟如期会及时挥出一道剑气,确保她安全。渐渐的,原本被围攻,处于弱势的柳连青,渐渐处于上风。


    王硕烁一边记录一边观察着柳连青。


    不知不觉,不信任被信服取代,她偶尔扭头看向钟如期时,眼里满是敬佩。


    太厉害了,王硕烁心中喃喃。


    柳连青终于将最后一个凶兽斩于剑下,当即累得倒在地上,浑身酸痛得不行。


    汗水不知何时流入眼中,看东西像隔了一层薄纱。就这么隔着一层纱,她看着她们总算从高处下来。


    柳连青赶紧连眨几次眼,大喘气着说:“很累,但很爽!”


    她说到最后,笑了起来,笑得肆意。


    这是她生平第一回对战那么多凶兽,从没想过她能够做到!


    钟如期说:“地上都是血,起来吧。”


    王硕烁搀扶着柳连青起来。


    她们没什么钱,柳连青穿的不是修士人手一件的法衣,而是普通的布衣,现在衣服被汗水浇得湿透,又躺在地上混了血,变得脏兮兮的,一股味儿。


    柳连青从芥子囊里取出一套干爽的衣服,无需顾忌地直接换上。


    “还没完呢,”庄清芳指着兽尸,又说,“到时要交委托,还得把它们的头砍下来。”


    柳连青是真的没力了,可该做的还得做。


    她用力握着刀,发软的手颤巍巍的,刀也一直晃,别说砍头了,连割头都费劲。


    钟如期看了两眼,说:“把刀给王硕烁,让她来。”


    王硕烁早就看柳连青对付凶兽时的英姿飒爽看得热血沸腾了,眼下有机会让她也对凶兽动动手,兴奋得不得了,赶紧凑到柳连青身边说:“柳姐姐,你休息,我来!”


    她扶柳连青坐下,接过柳连青的刀,激动得苹果肌鼓鼓的,眉毛都要飞起来了。


    她以想象中的大侠姿态,双手背后拿着刀,大摇大摆到兽尸旁。


    “喝!”她气沉丹田发出一声重呵,手灵活地摇到身前,高举长刀。


    “吃我一记!铁血阎王刀!”


    刀刃重重挥向凶兽。


    她力气很大,一刀下去,成功收获兽首。


    她来劲似的,每砍一次就换个招数,整得像玩似的。


    可也每挥一次刀,就挥掉一层过往的阴霾与枷锁。


    她挥得满头是汗,将刀还给柳连青,略带紧张地看向钟如期,问:“我想和你学一样的武器,你能教我剑吗?”


    “当然。”钟如期道——


    作者有话说:来了来了今天二章,早点发。


    现在是一点存稿也没有了(展示我空空如也存稿箱


    第82章 白月光与替身(三十九)


    钟如期想象中的,褪去孩童时期的蒙昧但还没到大姑娘时期的成熟时的小姑娘,就像王硕烁现在这样。


    她生长的环境不一定很好,但只要一回头就有风雨下仍屹立守候的避风港,所以她能大胆地探索着这个世界。偶尔磕碰了头,就回避风港里,舒舒服服地躺一晚,又有了探索的动力。


    脱离需要时时刻刻被照顾的孩童时期,又没成为思维足够成熟的大人,加上有避风港在,这个时期的小姑娘能张狂地冲着世界耀武扬威,老虎的胡须都敢试着拔一根,挫折打倒不了她们,只会叫她们越挫越勇。


    钟如期羡慕地看着把剑用成锯子,在兽尸上来回割的王硕烁。


    羡慕的同时,还有些欣慰,对自己也能成为避风港的欣慰。


    当年她不是王硕烁这样的小姑娘,但她看着这样的王硕烁,好像也圆了当年的梦。


    她的心结似乎在悄然间解开了一些。


    但另一个心结又涌了上来——她还没做好与财财分别的准备,却先迎来和庄清芳的分别。


    这天,距她们离开密林已过去三天。


    离开密林时,庄清芳邀请大家去她家玩顺便休整休整。


    第四天时,庄清芳问钟如期:“你得出发了吧?”


    钟如期颔首,她得回学宫了。


    这段时日,她们日日在密林浴血杀敌,清剿任务大半都被她们给做了。前几日,回官府交任务时,她收到师父寄来的信。


    师父没说太多,可一句“听闻你收了徒,带回来给大家瞧瞧”便能知道,他暂时放下了对财财的戒备心。


    “明日启程。”钟如期道。


    带着王硕烁和柳连青没法走传送阵,她琢磨着用这段时日赚来的灵石,买个飞行法器,好方便回去。


    庄清芳点头说:“行,那我准备个宴席,大家多吃点!”


    “宴席?”钟如期疑惑。


    庄清芳道:“离别宴呀。”


    这下,钟如期才知道庄清芳不打算和她们一起走。


    她愣在原地。


    眼睫抬了起来,那双眸子不仅倒映着庄清芳,还盛满了不知所措。


    “为什么?”她问。


    庄清芳和她一起从学宫到云镇,又与她在密林这么久,她以为接下来大家都会一起同行。


    她嘴巴嗫嚅,吞吞吐吐说:“你、你有别的安排,我也可以陪你的。”


    她想是不是自己做的不够好,庄清芳才想和她分别。


    仔细想想,一路以来,确实都是庄清芳陪她做她想做的事,她却没问过庄清芳想做什么。


    在交朋友这件事上,她比稚童还要不如。


    不安下,她的手下意识在腰侧做了个摩挲的动作,做完才意识到手里没有剑。


    庄清芳无奈地笑了,似乎对钟如期可能会有的反应早有预料。


    “又下意识先怪责自己了吧。”她玩笑说。


    钟如期不安的睫毛震颤,不是她的原因吗?


    庄清芳拍拍她的胳膊说:“在密林这么久,兽丹你基本都给了我,接下来我得找个安全的地方给它们服下,护它们升阶,不知道要多长时间。”


    钟如期看庄清芳,对方脸上是熟悉的没有丝毫隔阂的笑容,这让她安心不少。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你要习惯才对。”庄清芳道。


    这句话一直萦绕在钟如期耳边,直到提前报备过的飞行法器降落在学宫内。


    从法器下来,微风拂面。


    “哇,这里就是学宫吗?”王硕烁兴奋地东张西望。


    柳连青也难掩亢奋,不过好歹是大人,没像王硕烁般冲下法器蹦蹦跳跳到处瞧,而是矜持地扫向四周。


    “师父,他们在看你。”王硕烁喊钟如期“师父”已经喊得朗朗上口了,她指着某个方向说。


    钟如期顺着手指方向望去。


    徐临正牵着齐明理望向她,见她看过来,抬手摇了摇。


    齐明理挣开徐临的手,啪嗒啪嗒地跑过来。这个活泼天真的小女孩,分明只见过钟如期一面,就将她牢牢记在了心里。


    “师姐!”她响亮地喊。


    王硕烁震惊地看着这小不点,指指自己又指齐明理,最后手虚空地悬着。


    “这是师父,她喊师姐,所、所以我要喊——师叔?!”她颤抖地理着辈分。


    齐明理吃惊地睁大圆溜溜的眼睛,反应一会儿后,自豪叉腰说:“没错!我的辈分就是这么高!”


    说完,她又凑到钟如期身边,期待地盯着财财。


    财财冲她懒洋洋地“喵”一声,她脸颊当即变得粉扑扑的,眼里满是星子。


    “师姐,我能抱一抱它吗?我最近练剑可勤奋了,你看我的肌肉!我肯定能抱得稳它!”齐明理抬起双臂给钟如期看。


    上次回来时,她还没拜入学宫,转眼手掌心已经有了握剑的茧子。


    她还记得上回和财财玩的事,问完钟如期又问财财:“我能抱抱你吗?”


    财财干脆利落地跳到她怀里。慌乱的齐明理“哇哇”叫了好几声,努力抱住它。


    财财可不是那种碰水之后会小一圈的猫,它是实心猫,比齐明理的剑不知要重多少。齐明理憋着口气,费劲地抱它,脸瞬间涨红了。


    她当即原地扎马步,扎着扎着,腿开始摇晃,最后一屁股摔在地上。


    小孩子底盘矮,摔了也不疼,甚至她还美美地想:这样抱财财更轻方便。


    她激动地脸颊在财财脑袋上蹭来蹭去,蹭得财财的浮毛粘在头发、衣服上才罢休。


    再抬头时,她钦佩地看向钟如期说:“师姐,我都听说了!”


    钟如期疑惑:“听说什么?”


    不远处的徐临走过来时就听到这两句话,他解释说:“你在密林的事。”


    齐明理骄傲地挺起胸脯说:“我师姐在密林大杀四方,把那些坏坏的伤人的兽砍光光的事!”


    骄傲的模样,好像她也参与其中似的。


    徐临说:“学宫原想让她医剑双修,以医为主,可知道你的事后,她铁了心只学剑。”


    齐明理握住财财的爪爪,带着它的手做了个剑刺的动作,声音响亮说:“我也要像师姐一样,把任务栏清掉大半!”


    钟如期说:“你肯定可以。”


    齐明理用力点头说:“嗯!”


    她见到钟如期就像小狗见了骨头,尾巴摇个不停。


    这时,齐明理又想到徐临刚才的话,反驳道:“不对!我不是铁了心学剑,医我也想学,等我把剑学好了我就学医,肯定也能学好!”


    这是个对自己充满自信的小修士,小小年纪就充满野心。


    钟如期和齐明理不同,她没什么野心,但她乐于见到这样的野心,她说:“好,以后就用师妹做的丹药了。”


    齐明理自信地拍拍胸脯:“包在我身上吧!”


    她看看徐临,又看看王硕烁:“师兄和师侄的,我也包了!”


    说到这,她看向柳连青,甜甜的声音问:“姐姐,你也是师姐收的徒弟吗?”


    柳连青摇头,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怎么介绍自己。


    “她是我姐姐。”“她是我朋友。”


    王硕烁和钟如期同时道。


    “师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齐明理站起来,最后摸一把财财,主动跟柳连青说,“师姐要去师父那,我带你们逛剑阁吧!我都熟!”


    徐临好笑地看她,没说什么话打击她的积极性。


    她走五步都不够别人走两步,还想带别人逛。


    “一起去剑阁吧。”他说。


    钟如期收起飞行法器,一行人慢慢往剑阁走。


    再一次回到学宫,钟如期的心态似乎变得不同了,她坦然地走在路上,不再觉得自己是格格不入的另类。


    王硕烁看到什么都要问她一嘴,财财被齐明理烦得时不时大叫一声。


    她周围充满声音。


    这些声音沉甸甸的,装到她心里,不是负担得想甩走一切的沉甸甸,而是一种安心的感觉。


    钟如期扬着笑。


    很快,他们走到剑阁外。


    演武场上,不少弟子正在练剑。


    检查弟子动作的几名亲传留意到他们,纷纷向钟如期打招呼。


    一个没说话的亲传忽然从演武台上下来,拦住他们的去路。


    “三师兄!”齐明理乖巧喊人。


    “唔。”被喊做三师兄的男修闷闷地应了声。


    他身形一跃,乍现至钟如期身旁。钟如期下意识做了个防御的动作。


    下一秒,她手里被塞了东西,而往她手里塞东西的三师兄又在瞬间内,退到远处。


    徐临叹口气,说:“小三给你备的礼物。”


    三师兄听到他的话,含着怒意的声音道:“不准这么叫我!”


    齐明理和三师兄关系挺不错,她好奇地追到三师兄身边问:“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是也叫我小五吗,为什么大师兄不能叫你小三?”


    下一秒,齐明理被恼羞成怒的三师兄抱起来往天上扔。齐明理飞到半空,咯咯咯笑得高兴,又被三师兄稳稳接住。


    徐临看向钟如期,她正目不转睛地看向玩起来的小三小五。


    徐临说:“他和我一样,对以前的事感到抱歉,这是他给你的赔罪礼。”


    钟如期视线轻飘飘落到手中包装得精美的礼物上,随手装进芥子囊里,笑了笑。


    “没什么好抱歉的。”她说。


    她以前所渴望的感情,现在不都有了吗?


    她耳边又想起庄清芳的声音。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你要习惯才对。”


    ——“不如定个三年之约怎么样?我想,三年之后,我们应该都忙完了,到时带上她俩,咱一起纵横江湖去!”——


    作者有话说:好了!准备走最后一个小剧情了!


    第83章 白月光与替身(四十)


    三年之约。


    钟如期牢牢记住这个约定。


    为了赴这场约,钟如期忘却犹豫,加快脚步。


    她教了柳连青和王硕烁许多东西,但仍有一些是她教导不了的,加之接下来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确认过柳王姐妹俩的想法后,钟如期决定暂时将她们留在学宫。


    这期间,她们需像学宫其他弟子一般上学宫的大课。


    学宫是有五灵根的,但都在外门,因此,在钟如期的徒弟是五灵根这件事传开来后,钟如期时常能看到不少人经过时,视线一下又一下地瞟向王硕烁。


    这眼神很熟悉,它应该是不含太多恶意的,更多是好奇,好奇中又掺着不服气。钟如期刚来学宫时,也经常被这样看着。


    但即便不含多大恶意,这样的目光仍让人心生压力。


    当年,钟如期不喜欢这种目光,如今也不喜欢。


    她决定用行动来证明她的不喜欢。


    因此,王硕烁惊奇发现,好多人一经过她们身边就捂住额头,大声地“哎哟!”一声。


    一声两声还引起不了她注意,可后面发现每个偷看她的人都会喊一声。


    那模样像有人在他们额头处狠狠弹了一下。


    又一次听到“哎哟”声后,王硕烁捂住嘴巴,偷偷笑了起来。


    她当然知道是谁在给她撑腰了!


    说实话,她经常被这种若有若无、时隐时现的目光看着,早就习惯了。村里的阿姨叔叔婶婶伯伯就会偷偷看她,看完之后家门口就会多一片瓜、多一块馒头。


    所以,她一开始都没发现别人偷瞄自己!


    发现之后,她意识到这种目光和村里长辈看她的感觉不一样,她想着再观望几天,就开始她的报复大计。


    发现偷瞄她的不少人年纪和她差不多后,她便想:一开始就让大人介入有点不适合。


    大人不合适,但她是有个小孩子师叔的!师叔虽然也刚修炼没多久,可人缘好,辈分高啊!而且还很爱护她这个唯一的师侄,肯定会给她撑腰,到时候她就可以狠狠报复回去!


    没想到自己还没行动,钟如期抢先替她撑起了腰。


    如此又过两天,王硕烁早早坐在学堂,复习着所学内容,等着授课长老过来时,几个同期同门慢腾腾地磨蹭过来。


    “道、道友。”其中一个同门喊。


    王硕烁还不太习惯这种称呼,慢一拍意识到这是喊她,抬头望去。


    一看她就笑出声,出声那一瞬发现声音不小,赶紧捂住嘴巴,肩膀颤个不停。


    那几个同门尴尬地站在原地,知道她在笑什么,手默默捂住额头。


    她们额头上是如出一辙的红色大鼓包!


    几个同门欲哭无泪地想:也不知道钟师叔是怎么用灵力弹出来的,当下觉得痛,后面一点感觉也没有,可一照镜子就有这个大鼓包,涂什么药都下不去!


    天知道这几天经过人来人往的地方时,有多尴尬!


    “咳咳,怎么了?”王硕烁忍住笑,背挺直直,下巴也微微抬起来,摆高姿态说。


    她背后可是有人的!实力大大的!


    几个同门表情一垮,左眼写着“苦”右眼写着“哭”,扭扭捏捏地道歉说:“对不起,我们只是好奇为什么钟师叔收你为徒,没有恶意的,你知道我们额头的包怎么才能好吗?”


    关于这个嘛……王硕烁也不知道!


    等下了课,她便化作一只鸟,飞奔回剑阁,叽叽喳喳围着钟如期说起课前的事。


    “所以她们怎样才会好?”王硕烁一边说还一边止不住地笑。


    钟如期收拾着东西。过两天她就要出发了,多留这几天,就是想确认柳、王姐妹俩能不能适应这里。


    若不能,虽然顾虑比较多,但还是能带上她们的,只是要做的事会变得麻烦一些。


    这下见王硕烁的神情,钟如期便知自己可以放心了。


    她递过去一瓶东西说:“涂一点就好了。”


    王硕烁接过,神奇地盯着这药膏看来看去还闻了几下,说:“她们找医修看过了,说医修开的药膏没有用。”


    钟如期“嗯”一声:“因为不是伤。”


    是小小的不会伤到人的开玩笑似的咒,咒这些好奇心过于旺盛的小辈额头起个不疼不痒的小红鼓包。哪怕没这瓶东西,那包半个月就下去了。


    咒用她的灵力下的,自然要有她的灵力才能提前解,她递给王硕烁的,是最最寻常的药膏里,唯一不寻常之处,就是混入了她的灵力。


    她仔细讲给王硕烁听。


    王硕烁羡慕地说:“什么时候我的灵力也能外化成这种程度呢?”


    钟如期嘴角勾出小小的弧度,说:“好好学,等我回来给你上点难度。”


    王硕烁惊恐,瞳孔震颤。


    之前还不算上难度吗?


    财财默默肉垫捂脸。


    被带坏了,钟如期真的被庄清芳带坏了。


    原本是纯白,现在白切下去有点点黑了。


    钟如期走的那一天没有告别,甚至她没说自己哪天走,大家只知道她后面还有些事要出去,具体是什么事,似乎只有剑尊和其他长老知道。


    只有一直在身边的财财知道她什么时候出发,也知道她出发时静悄悄地隐匿身形,来到王硕烁上课的教室外,看着王硕烁“高抬贵手”地用弹指的方式,把药膏蹭到同门的额头上。


    同门的小红鼓包下去了,她也亲手给自己“报仇”了。


    财财伸出爪爪,在钟如期的嘴巴上摁了摁。


    钟如期迷茫地收回视线,擦了擦嘴巴,看向财财。


    “怎么了?”她问。


    财财抗议说:“你居然嫌弃猫的爪爪!”


    钟如期心虚,也不是嫌弃吧,只是这肉垫到底在地上跑来跑去,偶尔还要埋点东西,就这么摁在她嘴巴上,确实有些怪异。


    钟如期闪烁其词:“没这么一回事。”


    她很自然地把话题引回去,又说:“所以怎么了吗?”


    财财大猫有大量,不和她计较,尾巴秋千似的愉悦晃两下,说:“你这段时间经常笑!”


    是这样吗?钟如期抱紧财财又放松。


    好像真的是这样。


    她无声地用自己的方式和一群人告别,和财财离开学宫。


    时间似乎回到封印里的日子,那时,她身边也只有财财。不过现在心态已经很不一样了。


    她身边只有财财,但心里装下了好多好多人。


    “走吧。”钟如期说。


    “回你的故乡吗?”财财问。


    钟如期点点头说:“去看一眼。”


    “只回你的故乡吗?”财财又问。


    钟如期摇头说:“前辈们的尸骨该找地方埋下了,沿路去时,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安宁之处。”


    故乡,故乡,承载童年的故梦之乡。


    对很多人来说,这是故乡的定义。


    但钟如期对故乡的印象模模糊糊,只记得有一条河。


    好在剑尊记得他是从哪得来这一徒弟的。在钟如期询问后,他告知了地点。


    可再具体的,她的父母是谁,剑尊就不记得了。


    毕竟,他们将钟如期推向剑尊时,推得干脆,那一袋混着灵石的金银已经足够还上这份亲缘的恩情。


    这些事,还是孩子的钟如期记不住,剑尊坐在高位,看着眸光坚毅的徒儿,没将这些说出去。


    她已不是当年小小的孩子了,得让她亲身感受才好。


    他知道他与这徒儿更多是名义上的师徒,虽然她喊他“师父”,而非徐临般喊他“师尊”,但两个徒儿中,他与徐临的情谊是更足的。


    “去吧,之后还有何打算?”他说。


    钟如期答:“到处看看。”


    “还回来吗?”他又问。


    这是个好问题,钟如期没有迟疑,她说:“回。”


    自然要回,她的存在是对一切宵小的震慑。


    *


    钟如期和财财一人一猫没有赶路,悠哉悠哉往香河村去。


    香河村便是钟如期的故乡。


    偶尔听到隔壁镇有什么新奇有趣的事情,还会改改路线,特意绕过去看一看,若御剑时放眼看到哪里有好风景,也会专门往那去,看看适不适合作为前辈们的安居之所。


    钟如期买的那*些布也派上了用场。


    她不知从哪打听到有人教裁缝,带着财财跑去学了大半个月。


    做出来的猫衣服有模有样,可惜财财死都不肯穿,面对拿着衣服的她,财财大喊着“有辱猫的气势!”窜来窜去。


    她只能遗憾地把衣服收回芥子囊里,决定见到庄清芳时再送给小咪。


    就这么一路没有负担地玩乐着走,钟如期也学会了享受,比如不再风餐露宿,会在客栈挑个舒服的房间过夜,又比如喜欢吃的东西有两种味道,都买下来尝尝。


    当然,如果让财财来评价,它肯定会说:“这算什么享受?”


    就这样慢慢走着,在风和日丽的一天里,她进到一静谧的森林。


    这森林似乎是鸟的天堂,甫一踏入,鸟雀声不断。它们似乎不怕人,扑腾着翅膀擦着钟如期的肩膀飞过,把财财吓得毛都炸起来。


    要不是钟如期抱紧了财财,说不定它还会控制不住窜出去,钻到灌木丛里躲着。


    谁能想到猫会怕天敌呢?


    “猫才不怕!猫只是嫌它们烦,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看出钟如期视线的含义,财财争辩。


    钟如期觉得这一切很是熟悉,她“啊”了声,似乎想起什么。


    她离开后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几个勇猛的猎人结伴踏入这个森林深处。


    “诶!你看那!”一猎人手指高处。


    其他猎人惊奇发现树上居然有间小屋。


    手脚有力的猎人爬上树,透过木屋的窗门往里看,发现里头也没有。


    不过真的什么也没有吗?


    猎人从树上下来,重重跳到地上。


    脚下这片土地,比他们多年前来的那一次相比,更肥沃了,森林里的植物也更加茂盛,动物也更多了。


    第84章 白月光与替身(四十一)


    就这么随心地一路逛一路走,不知不觉,前辈的遗骸回到了土中,整个世界都是神族的故土。


    祂们终于摆脱困了他们上万年的封印,彻底安睡,用仍不断外溢灵力的白骨滋润着祂们深爱的土地。


    花了足足一年时间,一人一猫才来到香河村。


    香河村。


    很偏远的普通小村。


    这样的特性让它不似云边村靠近密林随时面临着危险,也不似封印旁受过神族庇护日子蒸蒸日上的村庄。


    但它和一般的偏远小村也不同——这里山清水秀,称不上富裕但并不贫穷。


    大自然总是大方的,有山有水又有田,村里人偶尔能打点野味或摸两尾鱼来滋润滋润生活。


    这和钟如期想象中的不一样。


    她不记得村子到底是个怎样的光景,但若村子是这般景象,家里人该有办法与她联系上的,起码谁家往镇上去时,可以拜托到信局寄封信。


    因此,她总觉得她过往生长的这个地方应该是贫困,家中环境应该是窘迫,如此才能解释为何她从未收到故乡任何音讯。


    看着村中炊烟屡屡升起,钟如期已能得出当年的真相。


    窝在她怀里的财财被暖洋洋的太阳晒得舒服得打了个哈欠,喉咙咕噜噜声不断。


    黑色的毛发最吸热,钟如期抱着它跟抱太阳似的,霸道的温暖把心中的冰凉融化了下来。


    她不再多想。


    一路过来时,她便有所猜测,如今不过是将猜测落实罢了。


    她算不上失落,只是人之常情的有些许怅惘。


    收回视线,钟如期带着财财一起隐匿身形顺着山路往下走。


    走到山脚处时,一群孩童嬉戏打闹地跑过来,与钟如期擦肩而过,毫无察觉几步之外有个抱猫的陌生人。


    “要猫帮你找吗?”财财问。


    想到系统担心它而准备的导航功能,财财后知后觉意识到它很久没听到系统的声音了。


    虽然在这里也很好,可它在这好久了,有点想契约奴仆了,失落的尾巴无精打采地垂了下来。


    但很快,这条失落的尾巴又勾起尾巴尖。


    现在就是原著中,对钟如期影响重大的最后一个剧情,很快它就能回家了。


    财财忍不住盯着钟如期看。


    趁回家前再多看她几眼!


    钟如期犹豫了一下说:“我先看看这里。”


    她仔仔细细地站在村外,试图找到与她朦胧记忆相契合之处。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十分陌生。


    唯一和记忆相关的就是村外那条小河,她走到河边,把手伸到河里,感受冰凉凉的水游鱼似的从她指尖滑过。


    似乎就是在这条河边,她的手被交到了师父手里。她一无所知、懵懵懂懂跟着师父走,扭头就见一身影别了过去,手覆在眼睛处,似乎擦拭着什么。


    这身影慢慢被李子的身影所替代,又慢慢变回那模糊朦胧的影子。


    那是她娘,钟如期笃定地想。


    正是因为这个身影,这似乎意味着不舍的动作,她才一直忘不了这个地方,总想有朝一日回来看看。


    看完应该就释怀了。


    钟如期决定速战速决,不让无谓的情绪牵扯自己太久。


    一路往这来时,她用眼睛观察着世界,观察到很多与她相似的孩子。这些孩子的父母将孩子当做货物送出去,换来些许钱财,改善家里的生活。


    她的事,和这些事无甚差别,顶多就是光荣与羞耻的差别,她的父母能冠冕堂皇地说一句——“我家娃送去学宫,说是教导她守护苍生去。”


    对比其他孩子,她被送到学宫,掌握不少本领,没有丢掉尊严,已经足够幸运。


    她刚要走,那群擦肩而过的孩童不知怎么又跑到河边来。


    “快快快!今天我们肯定能抓到鱼!”带头的孩子信誓旦旦地喊。


    孩子们跃跃欲试地挽起袖子挽起裤子。


    衣服挺旧的,看着像继承下来的洗过无数次的衣服,不过穿的都是好衣裳,没有补丁。


    在村里,要上山下河干农活,衣裳没有补丁可不容易。


    这村子比钟如期想象中的还要再富裕一些,不仅是不贫穷。


    为什么呢?这里有什么特别之处吗?钟如期想。


    没等她多想,孩子们下河了。


    他们下河,她就没办法走了,得守着这群玩水的小孩,免得出现什么意外。


    小孩们一下水就玩疯了,戏水声不断。


    “快快!那有条鱼!快捞!”领头的孩子眼尖地看到一条鱼,赶紧喊上伙伴动手。


    其中几个小孩立马围过去,看着还真能抓到鱼。


    就在鱼快被抓住的瞬间,一道孩子们看不见的灵力注到鱼上,这鱼灵活地摇着尾巴,嗖一下从缝隙里游出去。


    领头孩子瞪大眼睛,不可置信说:“怎么回事!它突然游得好快!”


    不信邪的孩子又试着捞鱼,每每快得手时,鱼就邪性地躲过他们的包围圈。


    财财将一切收入眼底,扭头看嘴角噙笑的钟如期,问:“你在逗他们玩吗?”


    “谁!”领头孩子突然喊。


    财财被吓得哆嗦一下,下意识往钟如期怀里钻,又想起他们看不见它,掩饰得用力晃几下尾巴,证明刚才怂的猫不是它。


    忘了她们只隐蔽了身形,还能听见声音。


    钟如期用传音术回它道:“他们若轻松抓到鱼,下次又会结伴来这。”


    财财明白了,这是怕不安全,故意给他们提高难度。


    那一边,领头孩子的叫喊把其他小孩吓一跳,他们纷纷东张西望。


    “没东西啊。”


    “你在叫什么?”


    领头孩子皱着眉说:“我听到声音了,你们没听到吗?”


    “没听到啊。”


    “没有。”


    其他小孩纷纷说。


    其中一个小孩想起什么似的,指着领头孩子说:“只有你能听到,我们听不到。该不会、该不会、是因为你能修炼吧?!”


    领头小孩倒没想过这,一琢磨还真像这回事,登即得意了,跳到岸上,仰着头高高在上地说:“肯定是这样!我绝对能修炼!”


    孩子堆里一小孩看不惯他这劲劲的样子,嘀咕说:“吹你两句你也信,这么笨的脑袋要能修炼,我家猪都会法术。”


    她旁边的小孩听见她这番话,食指赶紧比在嘴巴前。


    “你别招他,你忘了他家……”


    女孩“哼”一声说:“我就是不爽大家捧他的样子,他家有本事又不是他有本事,再说了他家出了仙师也没见仙师回来看他们呀!我听我阿娘说——”


    见她音量有点控制不住了,她身旁的小孩赶紧挡在她身前,手摁在她嘴巴上,摇了摇头。


    女孩将她手拉下来,撅起嘴巴,小小声又嘟囔说:“要不是你非拉我来,我才不想和他玩!”


    俩小孩的话完完整整落到钟如期耳中。


    她和财财对望一眼,意识到那个领头小孩,似乎与她有点血缘关系。


    领头小孩越想越觉得有道理,随手拧两把滴水的衣服,留下一句“我要回家问问”忙不迭地往家的方向冲。


    其他小孩面面相觑,没想到领头下河的人就这么跑了。


    他们悻悻地从河里出来。


    “真没义气,就这么跑走待会大人来了怎么办!”


    “你们就是想让他把所有锅背下来!”讨厌领头小孩的女孩说。


    “反正大人也不会骂他,只要我们说他硬拉我们来的我们就不会被家里人骂。”


    “他会被他父母骂啊!”分明很讨厌领头小孩,可女孩也看不惯这行为。


    那群人被她一句又一句地说,不满地说:“你是不是喜欢他,还帮他说话!不知羞,略略略!”


    女孩被气笑了,她说:“我就是看不惯你们表面一头背后一套的样子!至于他,我也不喜欢!”


    说完,女孩拉着朋友上岸,气鼓鼓地往家走。


    剩下的小孩对视一眼,也只能上岸了。


    “跟上去吗?”财财小小声问。


    钟如期点头。她跟上这群小孩,往村里走。


    这村不大,路也不绕,走到岔路时,孩子群就稀薄了些。


    领头小孩和那引起钟如期注意力的女孩正好往不同方向去。


    钟如期站在分岔路之间。


    她看眼女孩的背影,想了想,往领头小孩那走。


    “你很关心那个女孩。”财财道。


    钟如期说:“她和硕烁有点像,忍不住多留意两眼。”


    确实像,都是风风火火,有什么说什么的性格,财财尾巴甩了甩。


    钟如期跟着领头小孩,来到一间宅子。


    她意外地看着宅子。


    这宅子比她一路过来看到的屋舍要宽敞很多,不像村屋,像镇上的房子。


    “爹!娘!”领头小孩推门跑进家里,钟如期顺势跟进去。


    被他喊做“爹娘”的二人从屋里出来,见他湿漉漉的模样就来气,一人一边揪住他的耳朵说:“又上哪淘气了!”


    “爷!奶!救我!爹娘又要打我了!”领头小孩一边叫嚷一边试图挣脱父母的魔爪。


    话音刚落,另一间房里有人走出来。


    “奶!”领头小孩忙喊。


    钟如期看过去。


    她和钟如期记忆中那朦胧的身影很不一样。


    印象里,她很年轻很高大,手永远是温暖的。


    可眼前之人很瘦小,个头还没到钟如期的胸口。她算不上老,是正好能被称作“大婶”的年纪,可鬓边已经生出不少白发。


    钟如期能从自己的脸上找到遗传自她的,与她相似的地方。


    那大婶虽瘦小,步伐却快捷有力,大步流星来到领头小孩身边,用力拍掉他父母的手,将领头小孩护在身后。


    “好端端做什么打小孩!”


    “娘你看他衣服湿的,肯定是下河玩了,怎么就好端端了!前几天偷偷上山,这次又偷偷下河,看我不打死他!”妇人说完就要将领头小孩逮出来。


    “钟涛涛!你下河去了?!”闻言,她才留意到领头小孩衣服湿漉漉的,也来气了。


    领头小孩钟涛涛没意识到大难临头,腿一岔开,手一叉腰,就自信地说:“我可是修炼的好苗子,上山下河算什么!”——


    作者有话说:本来想发个五千字大肥章,结果高估了运动后浑身乏力的自己(跪


    明天绝对能发五千字出来!!!!!等我!!!


    第85章 白月光与替身(完)


    未打招呼进到他人宅中非正人所为,确认那是与她血缘密不可分的母亲,钟如期就该退出去,再光明正大上门拜访。


    可钟涛涛此话一出,她很想知道对方会是怎样的反应,愣是把自己摁在原地,做了些小人所为。


    大婶脸色一僵,挤出句话来。


    “修什么炼!修炼有什么好!”她说


    钟涛涛脚一跺说:“修炼当然好!姑姑就是能修炼,所以大家都怕我们!”


    大婶面色变来变去,嘴巴张开又合上,最后瞪了她儿子一眼。


    “你以为你能修炼?大家惯着你,你还把自己当回事了!”大婶骂道。


    钟涛涛不乐意了。


    “凭什么我没法修炼,我爹和姑姑一样是从奶奶你肚子里出来的,姑姑能修炼,说明我爹也能,我也能!”


    大婶前脚才将钟涛涛从魔爪里救出来,后脚也化身为魔,毫不客气地在钟涛涛后脑勺来了一巴掌。


    “就算能修炼也不许去!”


    “凭什么!”


    大婶来回转几圈,干脆给她儿子后脑勺也来了一巴掌。


    “让你在外面猖狂,行了,你儿子失心疯了!”


    钟如期看向被打的男人。


    这人应该是她弟弟?钟如期不确定地想。


    男人说:“我儿能修炼,那可是通天的本事,怎么就失心疯了?”


    大婶气得胸膛起伏,她冲到门边,用力摁摁确认大门关紧,警告说:“以后不准再说修炼的事,谁也不许。”


    钟涛涛:“为什么呀?我是一定要修炼的!”


    大婶紧盯钟涛涛,似乎在判断他是一时兴起还是真以此为志向。


    钟涛涛不服输地看回去。


    大婶看明白了,孙儿是真想修炼,她气得大掌在腿上一拍,说:“都怪那死老头子为了脸面瞎说。”


    男人道:“娘,你咋这么说我爹呢?”


    大婶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挣扎。


    好半晌,她说:“进屋来说。”


    钟如期和其他人是同样的疑惑,烫着耳朵偷摸跟着进屋。


    做坏事的感觉真奇怪,钟如期想。


    她悄悄找个角落,想知道对方要说些什么。


    宅子有三间房,他们走进其中一间。


    “这不是留给姑姑的吗,我们怎么进这间来说话?”钟涛涛好奇。


    留给她的?钟如期四处张望。


    房间没什么东西,不过该有的都有,看着挺干净,一丝灰尘也没有。


    “你真以为是给她的,那你长大娶媳妇了住哪去?”


    钟涛涛不解。


    大婶见他这小孩模样,叹气道:“这事早该叫你们知道,可我怎么也说不出口。”


    大家面面相觑。


    大婶说:“也是该说了,免得你们以后闹出麻烦来。”


    她儿子满头雾水:“到底是怎么个事?”


    大婶说:“你爹从小骗你说他为了让你姐有个好前程,仙师路过时,哀求着师父把她带走。”


    “骗?”年轻人挠挠头,“可你也说阿姐在学宫做仙师啊。”


    大婶叹气道:“是啊,她是在学宫。当年她被带走时,你还得吃奶,什么也不清楚,你就不奇怪她这么多年没回来过吗?”


    年轻人理所当然道:“学宫这么远,来回一趟多难,当然不轻易回来。”


    钟涛涛插嘴说:“爹!那可是仙师!仙师赶路和我们赶路能一样吗?”


    大婶瞪年轻人说:“你儿都比你明白!”


    年轻人又挠挠头:“那阿姐为何不回来?”


    “你爹给自己脸上贴金,什么哀求着仙师把她带走都是谎话!他是把你阿姐卖出去了!”大婶一拍腿,道。


    当初的事恍若昨日,大婶想着想着捂着心口说:“这么小的娃,仙师说要带走,他就送走了,你们爹真不是个人!当年我刚生下你,他不知道从哪染上赌病,欠了一屁股债,咱家还不上,他就把你姐卖了!”


    年轻人说:“能到学宫学本事,也算不上卖吧,不过怎么仙师反倒给我们钱?”


    大婶将世人皆知的那个传说道给年轻人。


    “学宫给咱家钱,是让你姐去卖命!她现在活没活着还不好说呢!”


    几个小辈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故事,大眼瞪小眼。


    “可、可是爷爷说——”钟涛涛没想到会听到这些。


    “爷爷说?你爷爷整天说还好他豁出命来不怕得罪仙师才给她求得个好前程。村里人都看到仙师将她带走,欠的债也不让你爷爷还了。你爷爷不得了啊,谎越扯越大,拿仙师给的钱建了这宅,对外称特意留间屋给她,把自己装成十足十的好父亲,连镇长都来探望!”


    分明是和自己有关的事,可钟如期跟听陌生人的故事似的,眼睛都听圆了。


    她听说过的,不少村镇以出了个修士为荣光,一旦哪家哪户拜入学宫,整条村都跟着沾光。


    “可这和不准我去修炼有什么联系!”钟涛涛还是不明白。


    大婶幽幽叹口气说:“你傻啊,我刚刚不都说了她不是正经拜师,是给学宫卖命去的,肯定怨我们。你要去学宫,到了她手底下,可不就任由她揉圆搓扁!”


    钟涛涛瞪大眼睛说:“不会吧?”


    大婶说:“怎么不会!感情都是处出来的,有这档子事在前,你又没和她相处过,难道她真拿你当亲人处?”


    钟涛涛抿抿嘴说:“我们能把钱还给学宫,把姑姑赎回来吗?”


    钟如期意外地看向钟涛涛,财财也有几分吃惊。


    原剧情里,钟如期从封印出来已经是很多年以后了,等她回到这时,父母早已不在,钟涛涛也成大人了。


    当时,对回家看两眼的钟如期,钟涛涛又惊又怕,还被钟如期听到他在房间小声嘀咕说:“当年都被爷奶卖掉了,咱们安安生生过了这么多年,做什么回来,搞得家里鸡飞狗跳。”


    由此,钟如期知道了当年的一切,对仍怀有期盼的血缘之亲彻底失望。


    没想到钟涛涛小时候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赎回来?若她还活着,你当这么好赎?你嫌你和你爹娘那屋太大,想换小的住,还是嫌你衣服太新了,想穿屁股漏风的?你以为我们村为什么个个都有好衣服穿,还不是因为出了个仙师!”大婶说。


    钟涛涛皱眉说:“奶,我们靠姑姑来过好生活,这样不对!”


    大婶展出一个哭似的笑,语重心长说:“我知道不对,你以为我当年想卖女儿?她被带走那几天,我眼睛就没消肿过,那是从我肚子里生下来的女儿。”


    钟涛涛不明白大人世界的小孩,他童言无忌地问:“可这么难过,怎么还是把姑姑卖了呢?”


    钟如期也想知道。


    大婶深深吸口气,又长长叹口气。


    她摸摸钟涛涛的脑袋说:“若当时没那笔钱,你爷还不上债,你猜你爷是会打工还钱还是把她卖到别的地方去?这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


    钟如期缓慢地眨了下眼。


    钟涛涛懵懂地看着最疼他的奶奶,忽然说:“那我们得澄清一下才行呀,爷爷骗了这么多人。”


    大婶说:“若让他们知道送你姑姑走是和她结仇,你以为我们还能有好日子过吗?所以我才一直叮嘱你们,在外绝对不能惹事,绝对不能欺负人,我们拿你姑姑扯谎已经换来很多从前想也不敢想的好日子了。”


    钟涛涛抿抿嘴,那颗想成为修士的心咔擦一声就碎掉了,两泡泪在眼里滚来滚去。


    他说:“奶奶,你会想姑姑吗?”


    大婶沉默,没说想也没说不想。


    *


    钟如期慢悠悠在村里走着。


    不知不觉,天角染上了淡淡的橙黄。


    “你真的决定不表明身份回趟家?”财财问。


    钟如期平静地说:“有什么必要呢?那里也算不上我家。”


    财财跳下来,和她一起往前走。


    “你伤心吗?难受吗?”它问。


    钟如期仔细感受一番内心,摇头说:“他们说的话,在我听来和听陌生人的故事没什么差别。”


    一阵风毫无预兆地轻轻吹过,带得她发丝飞扬,也让财财尾巴尖上绑着的发带飘来飘去。


    “走吧。”她放快了脚步,步伐中透露着轻松。


    来这里,是为了解开心中的结。


    她放眼看着路的尽头,只觉一片明朗。


    似乎已经回想不起来她从封印出来,犹豫着要不要回这来的忐忑了。


    “往哪去?”财财跟上加快脚步的她,问。


    “做点特别的事!”钟如期神秘地说。


    财财疑惑地看着她:“什么特别的事?”


    带着财财走到村子角落的她说:“比如不再隐匿身形?”


    “不是说不回去吗?”财财更疑惑了。


    钟如期又展开神秘的笑,从芥子囊中掏出一条流光溢彩的外袍穿上。


    瞬间从平平无奇灰头土脸小修士变成仙风道骨法力高强的大仙师。


    这就是所谓的人靠衣装马靠鞍。


    钟如期也没想到她真会穿上这衣服。


    这是她那把礼物丢给她就跑的三师兄送的法衣,她去店里问价格后,震惊得合不拢嘴,犹豫了好久要不要卖出去换钱。


    卖出去,以她花钱的速度,在飞升之前,这辈子都不愁钱了!


    但想到是三师兄专门给她挑的礼物,她还是珍惜地收下了,还带了出门,没想到现在就派上了用场。


    真好奇三师兄用什么法子赚来这么多钱,她也想学一学。


    财财带着满腹疑问,被钟如期抱上剑。


    半空穿行的剑很快引起村里人的注意。


    “娘!快看啊!有仙师路过了!”村里的小孩叽叽喳喳,还试图追着剑跑。


    钟如期弄出的动静不小,整条村都跑出来了。


    财财更奇怪了,明明之前钟如期说过再也不在靠近村镇的地方御剑免得落地立马被围住。


    她御剑御得很慢,好像是故意用这个速度,吸引村里人出来。来到香河村正中位置后,她抱着财财从半空一跃而下。


    猫的天!失重感让财财吓一大跳。


    财财觉得好奇怪!非常奇怪!


    钟如期怎么这么高调!她是不是接受不了刚才听到的事,只是憋着闷着不说,现在好了,彻底变了个人了!


    猫的任务失败了吗!


    不、不会吧?这是最后一个大剧情,猫还以为能回家了!


    财财各种猜想。


    村民们纷纷围过来,说是围但很有分寸地离钟如期有一大段距离。


    钟如期扫了眼人群,顺利地看到钟涛涛那群小孩,也看到她的血缘之亲。


    不一会儿,村长快步迎上来:“仙师可是云游路过此地?周围荒郊野岭,没个休息的地方,若仙师不嫌弃,不妨在咱们这歇歇脚。”


    钟如期平淡地说:“我是钟如期。”


    短短五个字,如惊雷,炸开在这群围过来的村民附近。


    “钟、钟?”村长重复得有些磕磕绊绊。


    他们立马意识到这是他们村里出来的那位仙师!瞧刚才那身法多矫健!瞧这衣服多华贵!瞧这剑多气派!


    瞧,瞧这灵、啊不对,猫,多……多黑!


    村民们的讨论全部落到财财耳中,财财不满意地把爪子伸出来。


    “您、您是回来探望至亲吗?”村长说。


    钟如期摇了摇头。


    她敏锐的感官清楚觉察到她的血缘至亲屏住了呼吸,眼里写满惶恐。


    似乎担心她会做出报复之事似的。


    钟如期简短道:“当年拜入学宫已断了亲缘,此番回来不过是好奇儿时生长的地方。”


    “断了亲缘?”村长小心翼翼问。


    财财瞪大眼睛,明白钟如期在做什么了。


    钟如期转而又说:“这也算我的故土了,把适龄的孩童都叫出来吧。”


    村长又问:“叫出来是……”


    钟如期将当初给财财测试的灵根石取出来,耐心解释道:“学宫十年一次大招。府城离得远,还可能失望而归。此为我故土,此番一别,估计再不回来,如此当做些什么。若孩子们有修行天赋,我会留下盘缠,你们自行决定之后之事。”


    村长脸都要笑烂了,赶紧喊村里的小孩来排队。


    钟如期一个个测过去。


    有灵根是极为难得的,许多孩子失望地离开。


    然后钟如期面前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刚才讨厌钟涛涛,但又会为他打抱不平的女孩。


    女孩好奇的眼睛直溜溜地盯着她看,忙被她母亲扯一下,低声提醒她别乱张望。


    钟如期笑了笑说:“无妨。”


    女孩把手摁上灵根石。


    石头灰扑扑的,一点反应也没有。


    可她一点儿也不见失望,还安慰两句她的娘亲。


    没测出来灵根,得换下一个小孩了,女孩却站在原地没走,欲言又止地盯着钟如期看。


    钟如期问:“你有话想和我说吗?”


    女孩点点头。


    钟如期便道:“你说吧。”


    女孩说:“我要悄悄和你说。”


    钟如期指尖在她额头上轻轻一点,灵力将她们罩在一个圈里,她说:“现在可以说了。”


    女孩东张西望,她没灵力,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她问:“这样其他人就听不见了吗?”


    钟如期点头。


    女孩说:“钟涛涛,就是你的侄儿,他整天在村里耀武扬威,仗着你是他的姑姑就欺负别的小孩,这是不对的!”


    钟如期说:“这确实不太对。”


    女孩又说:“不过别的小孩知道自己家长不敢骂他,就把锅推给他背,这也是不对的。”


    钟如期又说:“这确实也不太对。”


    女孩看着钟如期,不知道说什么了,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最后,女孩眼睛一闭,视死如归地说:“这都是因为你之前不回来,没有好好管家里人!”


    钟如期忽然笑了。


    她坦诚地说:“他们不是我家里人。”


    女孩不明白,重新睁眼看她。


    钟如期选择将真话告诉她:“他们选择了怎样的路,走上怎样的未来都与我无关,我不会为他们撑腰,也不会替他们负责,村里人无需因为我而格外容忍、照顾他们。”


    女孩直白说:“你应该把这话告诉大家呀。”


    钟如期说:“我刚刚说了,你们村长听懂了。”


    女孩想不起来她什么时候跟大家说过这些。


    钟如期解开灵力,轻柔地抚了把女孩的头顶,说:“好好读书,没有灵力不要紧,我很期待你以后会是什么模样。”


    世上并非只有修士,除了修士还有官员,除了官员还有善良的百姓,大家合力让世间海晏河清。这是一个正直的女孩,钟如期希望她能像现在这样正直地长大。


    钟如期一个个地给孩子们测灵根,没有等来钟涛涛。


    她起身正要收起灵根石时,有人问她“家人”怎么不让钟涛涛去测。


    她的“家人”说:“家里出一个仙师就够啦,我们很知足,不期望更多的东西了。”


    钟如期便看过去,轻描淡写道:“确实知足才好。”


    “家人”瞬间噤声。


    钟如期带着财财扬长而去。


    一离开村子,财财便贼笑个不停。


    钟如期问:“有这么好笑吗?”


    财财大喊:“这是一场大快人心的报仇!就是该这样!他们凭什么因为你过上这么好的日子!”


    钟如期见它替自己打抱不平,笑着在它背上蹭了两下。


    “接下来往哪去?”财财问。


    钟如期说:“前辈们的遗骸都已归于安宁,我们回学宫接上硕烁她们,再找个地方安定下来。那里应该就是我真正的家了。”


    想到家,想到即将迎来的三年之约,迎着夕阳在半空中飞行的钟如期只觉日子满是希望与惬意。


    【滋滋,滋滋——】


    【小世界远离崩坏,正常运转。】


    【系统判定,任务成功。】


    【奖励结算,滋滋——】——


    作者有话说:结束这个世界了,接现代部分!


    现代有点剧情但不多,之前埋过伏笔,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嘿嘿


    谢谢追到第二个世界的大家,也谢谢持续不断留评的大家,让我能在没什么信心的前提下,一直有动力写下去!


    还没彻底完结,请别离开我(尔康手


    祝大家国庆和中秋玩得高高兴兴快快乐乐[加油][加油]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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