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了？”
纪甄一望着单翎的背影，想起吕效曾说她是很直的一个女人，从她的体态也能看出来，的确挺拔。
但却让人感觉有些落寞。
吕效躬下身推着薄膜，将处理好的变异种残物堆到一起，“她心软，入队第一天看见死人都吓成什么样了，今天一次性见了三个。”
纪甄一拧开净化剂往两个小变异种身上倒，“是因为这两个小的吧。”
正是活泼好动，茁壮生长的年纪，却因变异而永远失去了未来。
“有可能。”吕效站直身体，看到蜷缩着的两个小崽子时，目光也沉了沉，“这么点的小朋友都不放过。”
纪甄一在净化剂即将倒在另一个小变异种身上时收回了手，“我们好像不能再等下去了。”
单翎悄无声息地走到綦骄身边坐下，取出放在防护服帽子里的羽毛，摘掉防毒面具，鬓角的发丝已经被汗水洇湿，软趴趴地贴在皮肤上。
“解决了？”綦骄问道。
“嗯。”单翎后仰靠着墙，微微抬着下巴，“1643的翅膀下还藏着两个小变异种，大概有六七岁，身体小小的。”
眼眶有些涩，单翎眨了几下，“很小，灰色的，像我那天在河里看到的小鸭子一样。”
綦骄顿了顿，嗓音有些哑，“是他的小孩吗？”
“不知道。”单翎说。
嘎吱一声，门再次被打开，纪甄一扛着小变异种走了进来。
她轻轻将小变异种放下，伸平了他的身体。
“确认过了，六岁左右，变异程度比较完整，没有定位芯片，不在总部登记的范围之内。”
綦骄：“另一个呢？”
“净化了。”纪甄一盘腿坐下，“应该是双胞胎，所以我只留了一个。”
单翎张开手，将羽毛递给纪甄一，“1643翅膀上拽下来的。”
纪甄一接过来，放到了小变异种的胸口，“文栗不在，这些东西我留着也没用。”
“都行。”
单翎歪头看着她，“目前有办法确定变异种开始变异的时间吗？”
“没有，我猜肯定不需要太久。”
毕竟他们面前就躺着一个只有六岁左右的变异种。
单翎突然笑了笑，“有个组织将人类异化成为变异种，任其遍布，暴虐残杀，你们却只是给他们注射了定位芯片，继续放任，等到他们杀害同胞、占据生态空间才动手。”
“甚至在小康农庄之前，你们都没有怀疑过变异种的来历。”
单翎看向綦骄，“你想说点什么吗？”
綦骄面色平静，与她对视。
“232基地、930基地、FOT基地、霞光领区是目前势力最大的四个组织。”
“我、纪甄一、吕效颜枫礼文栗来自930基地，你所在的东方战区，也属于930基地。”
单翎微微诧异，没有料到綦骄会这么快就改变主意。
綦骄冲她挑了下眉，“我们目前所在的垣城，是FOT基地的领域，四大组织有一条不成文的协议，可在对方领域内执行任务，但不得击杀除了任务对象之外的任何人，包括该死的坏蛋。”
单翎喃喃道：“四足鼎立？”
“可以这么说，但930基地的技术层面碾压另外三个基地。”
单翎脱口而出，“那我们老巢的嫌疑最大啊。”
綦骄：“......”
“什么叫老巢，我求求你好好说话。”吕效抬拳杵了单翎一下。
单翎晃晃悠悠，情绪看起来明显比刚才好很多，“我也没说错啊。”
綦骄虽不情愿，却也不得不承认，“是，从技术层面来看，930基地的确是嫌疑最大的。”
单翎直接将遮羞布撕破，“不止，总部大费周章的让你们给变异种注射定位芯片，却又不杀，美其名曰人道主义，杀之未免太过残忍。”
“一定要等到变异种将某处变为污染区，变为根据地，等到他们杀了人才肯出手。”
“或许因为他们本就知道变异种不过是异化的人类，所以才不忍心！”
单翎字字铿锵，话锋一转却又柔和起来，“我猜的。”
“你说得对。”綦骄肯定了单翎的说法，“930的嫌疑最大，但也先要确定另外三个基地没有参与。”
单翎接上：“目前距离我们最近的便是232基地，甄一姐，验尸去吧？”
纪甄一猛地站起来，“走。”
“这小的呢？”
“吕效扛着。”
吕效：“又是我，我是苦力吗？”
“差不多，大家都是。”
单翎说：“你们先走，我再找找有没有遗漏的线索。”
“好。”纪甄一抓着吕效离开，綦骄和颜枫礼也没走。
单翎：“一起吗？”
“不用，枫礼上去，我跟你一起。”
“有话跟我说？”
“嗯。”
颜枫礼看他们一眼，点了下头。
单翎站起来活动活动手脚，“1643藏身的那间实验室还没有进去看过，走吧。”
两人重新来到这间实验室，一进门头顶的灯便亮了起来，单翎仰头望着头顶的光圈，“这也是你们930基地的发明吗？”
“不确定。”
垣城实验室的属性并未完全确定，綦骄也不能贸然下定结论。
单翎直奔1643的用餐地点，桌子下还藏着一只折断了脖颈的白水鸭。
她拎起来打量，“是我们送过来的吗？”
綦骄走过来看，“是。”
单翎捏起白水鸭的脑壳，印象中红色的鸭喙果然变成了黄色，难不成这座实验室真的是研究污染净化的吗？
“再找找。”
綦骄已经习惯了单翎突然的发号施令，顺手从实验台面上捡起一把钥匙，粗暴地捅开了文件柜的锁。
琳琅满目的实验记录本，各自用标签贴着实验员的姓名。
綦骄找到了赖青。
赖青的字和他的人一样，板正秀气，虽然算不上好字，但也能认出来写的什么。
无外乎实验前期准备、实验参数、反应记录和反应产物。
綦骄是个粗人，文化课一般，看不太懂，便把实验本拿给了单翎，“赖青的，看看。”
单翎拍拍手上的灰尘，接过来翻阅。
“这小字，比米佐人的好认多了。”
内容也就那么些，看起来的确像是在进行白水鸭污染净化的实验。
实验第一步，用酸溶液浸泡白水鸭的鸭喙消毒。
单翎：“......”
她又蹲下去捏了捏白水鸭的鸭喙，硬得像板砖。
果不其然下一行就是：无效。
单翎忍了忍才没笑出声，只看了前几页就确定了赖青是负责验证白水鸭污染是否已经净化成功的部分，整本写满了无效。
还真是挺困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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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记录本卷卷塞进綦骄的腰带，“净化实验，但一直不成功，祸害了很多白水鸭。”
綦骄：“。”
单翎：“赖青的身份，得扒一扒。”
綦骄说了声可以，“那还搜？”
“不找了，那些记录本全部扛走。”
綦骄：“？”
“这件实验室的实验员，不出意外的话全部被变异种吃掉了，留在这里便宜别人吗？”单翎费力抱下来一大摞，下巴抵住，“走。”
单翎艰难地朝出口处走，却见颜枫礼在第一间实验室门口站着。
“你干嘛呢？”她问。
颜枫礼指着实验室内，吕效立马露个头出来，“外面下雨了，不利于操作，甄一很快就验完了，在这等等吧，非常血腥，不适合观瞻。”
单翎哐当把记录本扔到吕效脚底，“给你找了一摞书，增长增长学问。”
吕效冷笑：“哈哈，我谢谢你。”
没过多久纪甄一走了出来，身上带着浓重的血腥气，“三日慢性毒，情绪激动时毒发身亡，应该和米佐人一个死法。”
“都是232基地的叛徒？”
“这个我确定不了，各个基地都没有明显的标识，除非自报家门。”
单翎想了想，“或许可以问问闵淮。”
“你能见得到他再说吧。”吕效弯身捞起一本记录本，“我看看写啥了。”
“见得到。”
单翎的直觉告诉她，那绝对不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
“他们出来了。”
地下实验外，一栋倒塌了大半的破旧建筑上，闵淮和闵西城站在室内，遥遥望着他们上车离开。
“他们又走了。”
闵淮：“我看见了。”
“我们要追吗？”
“不追，先解决赖青。”
*
“单翎我要把你这一摞全部烧掉！”
两大摞实验记录本搬进载员舱后，让本就不宽敞的空间瞬间拥塞了几分，吕效翘着腿到处伸，根本没有下脚之地。
单翎正闭着眼准备跟污染物交流交流，抬腿直接压住吕效乱蹬的腿，“你踩上边呗，又不怕脏。”
“那你不早说。”
说完单翎就不理他了，叫出系统，“收服了吗？”
【服了，叫他们过来拜拜你。】
“嗯？”
小火柴人哼哧哼哧脱出三个团子，一大两小，见到单翎的时候幻化出半透明的人形，直接就给她跪下了。
单翎差点跳起来，“干嘛？不用拜我。”
那个大人摇摇头，只蹦出了一个字：“恩。”
单翎明白了过来，是在感谢她结束了他们异化的生命。
两个小孩子贴在大人身边，怯生生的，大概是毒性小，幻化不出具体的面容，单翎只能看到两团雾一样的东西在脖子上方飘。
“他们是你的孩子吗？”
大人点头，伸出短短的手指比了个二。
单翎说：“双胞胎？”
他笑着承认。
单翎勾了勾嘴角，“你还记得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异化的吗？”
“不。”
“那你的小孩呢？”
“生。”
单翎一愣，“生？从出生开始？”
大人脸上的笑容消失，点了点头。
单翎迅速冷了脸，难以置信地问道：“是遗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