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内的孙铭和张健，虽然听不清外面具体的对话。
但看着汪杰和宋薇那副志得意满、仿佛胜券在握的嘴脸，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冒起。
他们手上操作的，是一个建立在剽窃基础上的成果。
而他们，正被迫成为这场闹剧的帮凶。
FJ-01的测试数据在他们自己眼里都漏洞百出，但汪杰和宋薇显然不关心真相，他们只要一个能推进到下一步的通行证。
“上LC-MS液相色谱-质谱联用仪确认分子量和纯度吧。”孙铭的声音干涩而疲惫，带着一种麻木的认命，“赶紧弄完，交差。”
“后面动物实验是死是活，听天由命吧。”
张健沉默地点点头，动作机械地将样品注入仪器后，轻声说道：“照这个速度，咱们想要交差，估计还要最起码还要两天左右！”
电脑屏幕上，复杂的图谱开始生成。
他们的最后测试还在继续。
而走廊上，汪杰和宋薇看着实验室，眼神之中泛着期待和兴奋的光芒。
实验室明亮的光线下，映照着两张野心勃勃、不择手段的脸，与窗内两张布满阴霾、充满忧虑的脸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种虚假的胜利气息，以及风暴来临前令人窒息的平静。
……
实验室里，只有仪器低沉的嗡鸣和冷凝管里液体滴落的单调声响，时间仿佛被这精密的等待拉得粘稠。
四十八小时，对于专注于数据世界的林楚和赵白芷而言，既是漫长煎熬，又是转瞬即逝。
林楚的目光如同焊在了电脑屏幕上。
一旁的赵白芷，也同样如此。
她紧握的拳头藏在实验服宽大的袖子里，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下意识的。
赵白芷看向了林楚。
林楚的侧脸在屏幕冷光的映照下显得异常沉静。
这份在巨大压力下展现出的绝对冷静，让赵白芷心中不由得再次翻涌起复杂的情绪。
“这人的心态，简直是怪物级别的！”
赵白芷在心底无声呐喊。
就在林楚实验室被一种近乎凝固的寂静包裹时。
几栋楼之外，汪杰团队的实验室里，气氛却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熔岩。
孙铭和张健脸上挂着疲惫与难以掩饰的麻木。
这两天对他们而言，是一场违背科学良知的煎熬。
他们被迫使用宋薇那份核心思路剽窃自林楚笔记的方案，进行着FJ-01的最终体外测试。
终于。
忙碌了许久的孙铭从试验台转身，看向了透明玻璃外的汪杰。
“完成了。”
孙铭的声音干涩，朝着在走廊上如同热锅蚂蚁般来回踱步的汪杰和宋薇，比了一个生硬的“ok”手势。
他的眼神里没有丝毫喜悦，只有完成任务后的解脱和深沉的无奈。
汪杰几乎是撞开了实验室的门，一个箭步冲到孙铭和张健面前，“怎么样？FJ-01成了吗？测试结果呢？”
紧随其后的宋薇，妆容精致的脸上也写满了急不可耐，尖锐地补充追问。
“快说！安全窗口值是多少？！”
张健抬眼看着这亢奋的二人，眼神复杂，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挤出一句话。
“算是，成功了。”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给这个成功加一个巨大的引号。
“这次的TI值是15。”
“15？！”宋薇的声音瞬间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
“汪少！15！我们成功了！可以开始动物实验了！我们赶在林楚前面了！”
汪杰瞳孔骤然收缩，巨大的狂喜充斥着脑海。
15！
虽然远低于林楚那令人绝望的153！
但！这毕竟是一个有效的数据！
一个足以让他们名正言顺启动动物实验，抢占先机混淆视听的成果！
“太好了！太好了！！”汪杰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
他猛地拍着孙铭和张健的肩膀，力道之大让两人一个趔趄。
“孙铭！张健！干得漂亮！给你们记大功！奖金翻倍！”
他语无伦次地承诺着，随即转向宋薇。
“宋薇，快！快联系老张！我们马上，不！现在就要启动动物实验！”
话音未落，他人已经像一阵风般冲出了实验室，迫不及待地要去向他的二叔汪仲伟汇报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她就像只骄傲的孔雀般，踩着高跟鞋“嗒嗒嗒”地追着汪杰跑了出去，一路留下刺耳的回响。
实验室里瞬间只剩下孙铭和张健两人。
巨大的机器停止了轰鸣，死寂的空气沉甸甸地压下来。
孙铭靠在冰冷的实验台上，双手捂住了脸，肩膀微微耸动。
张健则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试剂架上，玻璃器皿发出一阵危险的碰撞声。
“成功了？”
“15？”
“呵呵。”
张健的声音嘶哑，充满了自嘲和痛苦。
孙铭抬起头，眼圈发红，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
“林楚的Y-002是153！”
“153啊！”
“我们呢？”
“用着偷来的思路，却只做出了安全窗口值仅仅是15的东西！”
“这意味着什么？”
张健低着脑袋，声音嘶哑的说道：“这意味着FJ-01的有效剂量和中毒致死剂量非常接近！”
“在动物实验里，稍有差池，那些动物可能还没看到药效就中毒死了！”
“就算运气好勉强通过，到了人体，风险有多高？”
“这根本就是在玩火！是会出人命的！”
他越说越激动，最后几乎是低吼出来。
“我们读了这么多年药学，就是为了干这个？”
张健疲惫地闭上眼，汪杰狂喜的脸和宋薇得意的笑容在他脑中交替闪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们没得选了吗？”孙铭痛苦地喃喃，目光落在记录着成功的实验报告上，感觉那纸重若千斤，压得他喘不过气。
与此同时。
几乎在同一时间刻度上，林楚实验室的屏幕上，一串数字清晰地跳了出来：
安全窗口值：208！
林楚的深邃的眼眸里掠过一丝尘埃落定的了然。
他没有惊呼，没有雀跃，只是平静地开口，声音平稳得如同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