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起把厚实的实木鞋柜搬过去抵在门后面的时候,陈寒脑门上的乱毛还翘着。
实木鞋柜是宿舍统一配置的,上下四层,宽两米,高一米三一米四的样子,重重地压在门后面,加上刚才被谢清汵推过去的几个大箱子,看起来十分有安全感。
谢清汵盯着陈寒头上翘起来的毛发看了几秒,忍住把那些毛摁下去的冲动,去阳台上搜刮了一圈,收获了六七个洗脸盆去洗手间里灌水。
宿舍里是干湿分离的,浴室和洗手间分了两间,他放了五盆水在浴室里,用来饮用,剩下两盆水放在洗手间以备不时之需。
谢清汵最后搓了把脸出去,水珠顺着他额前的碎发往下滴,因为长年不见光他的皮肤有些苍白,显得眼下挂着的两个发青的黑眼圈很明显。
他心情有点不妙,刚在厕所里试图摆弄了一下手机,发现信号全无,看来外面的情况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糟糕。
然而谢清汵总觉得信号没了手机留着却仍然有用,于是他又把寝室搜刮了一遍,把所有充电宝都拿出来充上,企图在断电前再偷点电存着。
陈寒已经把宿舍里所有的吃的都翻了出来,他自己有四袋泡面,六七个面包,几根火腿肠,剩下几个室友不是很爱囤东西,他总共翻出来三包薯片,三桶泡面,两瓶脉动,几颗巧克力。
东西看起来不少,但是两人都是十**岁正在疯狂长身体的年纪,一顿能干掉半头牛,哪怕每天睡久点保持体力,一天只吃两顿,估计最多也就能坚持个五六天。
更何况他们也得防备需要跟丧尸斗争的情况,不能饿太狠。
“都在这里了,”陈寒说,微微低下头盯着谢清汵眼睫毛说,“他们的我都翻出来了,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
他的语气淡淡不带什么情绪,看起来好像不甚关心室友的死活。
谢清汵感觉这个人跟室友的关系应该也不咋地,好吧,如果跟室友亲密无间看起来才不符合他的作风。
然而陈寒能做到心静如死水,谢清汵却不能,一想到三个活生生的人可能已经被丧尸啃咬致死,或是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在封闭的楼道里嘶吼,他就感觉一整阴霾罩上自己心头,总害怕那也是自己的命运。
然而谢清汵心里不好受,却绝不会表现出来,他扯了一下嘴角把那点郁闷咽下去:“唉,能做的也就这些了,我们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就乖乖等着政府的救援吧。”
“太累了,上了一上午的课又来了个现实版神庙逃亡,我得睡会,”他说着随机挑了一张床问,“借这哥们儿床躺会儿。”
“别睡那个,”陈寒一抬手,拦在谢清汵胸前,“他一个星期就洗一次澡,还有很严重的脚臭。”
说着,他像是想起来什么糟糕的回忆,眉头狠狠一拧。
谢清汵默默把手伸向梯子的手撤回来,摸摸自己的胸脯,好险好险。
他朝另外一张走过去。
陈寒:“这人一件衣服穿一周。”
谢清汵又换一张床。
陈寒:“泡面撒床上过。”
谢清汵沉默地指指最后一张床,就见陈寒抱着双手,下巴微微扬起:“哦,这张没什么问题。”
谢清汵:“其实这张是你的对吧。”
陈寒:“嗯。”
谢清汵:…….
他就知道!
谢清汵当然不可能和陈寒抢床板睡,他也没有和另外一个大男人同床共枕的爱好。
他最后挑了那张被泡面亲吻过的床,脱了外套上去躺着,床主总不可能撒了泡面还不换床单。
谢清汵躺在床铺上,却并没能马上睡着,他听到旁边人窸窸窣窣上床的声音响起,然后又停下,反复几次之后没有了声音。
陈寒上了床之后很快又睡了,真是令人羡慕的大心脏。
谢清汵的□□其实已经很疲惫,精神却仍然活跃,他闭上眼睛,心脏仍然跳动的很快。
他是一个极度自律的人,有非常明确的目标和规划,会给自己施很大的压,但这样的性格再给他带来充沛精力和极高效率的同时,也使得他容易焦虑、焦躁、想的很多。
就像他现在躺在床上,极力说服自己睡一下,休息好了才有力气,但是脑子却无法控制的乱想。
我差点就死了,他想。
谢清汵想到自己今天在一楼等电梯的时候挡在他身后的那个女生,她目光呆滞,身体冰冷僵硬,那时候估计已经不是正常人了。
如果他当时没有因为等得不耐烦、没有因为想完成中午的英语阅读计划而选择走楼梯,估计会挤在人群里被旁边那个变成丧尸的女生狠狠咬上几口,或者是坐上那班载满丧尸的电梯,成为里面相互撕咬的一员。
还有,他逃跑的时候太过于生疏。
太慌张了,跑进宿舍的时候没有先整体检查就贸然锁门,还把门后面的颜料箱给推倒了。
如果宿舍里的不是陈寒而真是误闯进来的丧尸,那他很难迅速作出反应也很难能跑出去,就他这个体力跟丧尸单打独斗简直是要命。
总而言之,能顺利活到现在几乎就是靠运气好和命硬。
他喘了一口粗气,侧过身,用手臂挡住自己的眼睛,渐渐放缓自己的呼吸,不知道多久才慢慢睡过去。
困意和黑暗渐渐涌上来,谢清汵感觉全身沉甸甸地,慢慢往下坠落。
他梦到自己像往常下课一样回宿舍,HY画室有一千多人,哪怕不是在高峰时期楼道里人也多得不行,电梯里人们胸口贴着胸口,连转个身都困难。
他双眼放空地思考今天的画面问题,突然注意到班上那个坐在角落里的女生被挤在墙角。
女生的眼眶突然爆满了血丝,伸长的脖子突然“咔”一下往右边掉了90度,血盆大口狠狠咬上旁边人的脖子。
电梯霎时间混乱了,尖叫声,咆哮声,哭声,刺激着他的眼球和大脑。
他想要挣脱,却被挤地一动都动不了。
突然间,旁边一个高他小半个头男生一口咬上他的肩膀。
锁骨一阵一阵刺痛,埋在他脖颈间的男生缓缓抬起头,嘴角留下一行血,是谢清汵的血。
那丧尸的瞳孔黑得看不见底,长了一张陈寒的脸。
“草!”
谢清汵猛的惊醒,出了一身的汗。
他在床上躺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现在在哪里,发生了什么,浑身上下都感受到一种不真实感。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谢清汵拿起手机一看,快六点了,他居然一觉睡到了四个小时。
肚子已经开始饿了,谢清汵坐起来,打算下床吃点东西。
“叩叩叩…”
有人在敲他的床板,除了陈寒想必没别人了。
他掀开窗帘,就见陈寒扒在他的床板上。
HY画室的宿舍都是上床下桌,嵌入式的桌子,为了防止学生头撞到床板设置的还算高。
从谢清汵这个角度往下看刚好能看到陈寒半张脸,往上看着他的眼睛和头顶的发漩,以及翘起来的几撮让谢清汵看着不是很舒服的头发。
好吧,凭心而论,虽然陈寒人有点烦,但是脸长的还算不错。
“我刚才听到你喊我的名字。”陈寒说。
谢清汵噎了一下,打算收回刚才的评价。
“呃,真的假的,你听错了吧。”谢清汵尴尬地移开目光。
“不可能,我听力很好,”陈寒眼神一错不错,“而且你喊的很大声。”
这人咋这么呆啊,看不出来别人不想聊吗。
谢清汵叹了口气:“好吧,可能是我说梦话了自己不知道。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我梦见一堆人变成丧尸了,你也是。”
“哦,所以你很害怕?”陈寒歪了一下脑袋,“胆子好小。”
谢清汵:……
他不想再理陈寒了,也不想解释,明明很小的一件事情,怎么越描越黑,而且这人说话也太让人不爽。
于是他无视了趴在他床板上的一大坨人,下床去拿了一块面包啃着。
谢清汵拖了个椅子放到阳台的落地窗前,坐着吃,拿外边儿红了半片天的夕阳下饭。
后面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不一会儿,陈寒也搬了把椅子在他旁边坐下,啃着跟他同款的小面包。
刚从噩梦里惊醒,谢清汵不是特别舒服,虽然被陈寒一打岔好了不少,但是胸口还是有点闷,所以希望陈寒此时明白一下食不言寝不语这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老实吃饭。
当然,指望陈寒好好说话和指望小学生会做高数是一个难度系数的,不是不可能就是有点吓人。
“其实我刚刚就想问,”难得,陈寒顿了一下才说,“你之前说看我不顺眼,为什么。”
虽然对陈寒没有脑子般的直白早有所知,但谢清汵还是忍不住无语了一下,他不是很理解怎么会有人能一脸平静地问出这种问题。
谢清汵和陈寒高一的时候就认识了,还没选课的时候两个人在同一个班,刚进去的时候都坐最后一排,就隔着个过道。
高中是当地最好的高中,但平行班里也分了好好读的和不好好读的两拨人,这两拨人通常谁也瞧不上谁。
谢清汵属于严以律己也严以律人的那一款,平时在学校里安排好了自己每一分钟要干什么。
他本来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讨厌人这件事情上但此人上课下课不是睡觉就是画画着实很难让人有好感,更别提他冷漠,孤僻,没什么好脸色,一开口往往就能精准戳到别人的肺管子,真的很难让人喜欢的起来。
谢清汵曾经因为收作业等工作原因和他说过几次话,得出来对方不喜欢自己这个结论,因此热脸不贴冷屁股,不给对方甩脸色但也会在心里默默看他不爽,然后远离。
这种感觉本来就是淡淡的,高二分班后两人一个去了文科重点,一个在普通班,楼上楼下隔着三四层楼,见面次数少了,讨厌的感觉就更淡了,只有在偶尔走廊上碰上的时候,谢清汵会刻意地偏头移开目光。
直到后来谢清汵最终做下跳一跳考T大设计的决定,去了老师推荐的HY画室,才跟陈寒有了新的交集,或者说是他俩画面的交集。
学校月考后会定期展出优秀作品,谢清汵是在这时候才知道陈寒也来了这个画室的。
他很喜欢观察和学习同届画的好的画面,自然也能够看的出来虽然两人画面分数差别不大,但是陈寒的造型更扎实,更有灵气。
佩服,但也有点微妙的不是滋味,特别是自从知道了对方经常画一天请半天假之后。
以上内容当然不可能直接告诉陈寒,正在谢清汵想着怎么糊弄过去的时候,俩人突然听到隔壁传来的巨响。
“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哗啦哗啦——”
两人同时一激灵,猛的站起来。
男生的尖叫声中参杂丧尸的怒吼,隔着玻璃门狠狠传来。
几声闷响后,有什么东西碎了。
“哗啦哗啦——”
HY画室宿舍的阳台是用玻璃隔开的,不怎么结实,还透光,被大家私底下吐槽过不少次。
旁边不知道是丧尸还是人的□□在那几道碎裂声后一路冲过来,又冲走,反复几次,已经数次撞在阳台的玻璃门上。
这玻璃门质量堪忧,并不是很经得起折腾,已经蔓延上了道道裂痕,看起来并不能撑住太久。
“隔壁有没有人啊!!!救命啊!!!”
谢清汵和陈寒对视一眼,两人都看到对方眼底犹豫的光。
砸开玻璃门救人,要直接面对丧尸。
不砸玻璃门,等着旁边的人被活活咬死,虽然良心不安,但是也可以换来短暂的安全。
不过谁知道那丧尸会不会在吃完手上的美食后还意犹未尽,闻到他们这边的新鲜□□味道,继续冲撞过来,并引来更多的丧尸。
时间并不能容忍长时间的犹豫,谢清汵的手心开始丝丝冒汗。
我又来啦(?ì _ í?)
朋友说梦里那陈寒啃谢清汵脖子的一段好吓人,其实我是想写的涩涩的来着(╯°□°)╯︵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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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风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