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归墟的灵力乱流如狂舞的银蛇,在海底四处窜动,所过之处,珊瑚断裂,海水翻腾。星澜和无妄并肩前行,抬手间,来自虚无的高维之力化作一层柔和的光网,将迎面而来的暴动灵力一缕缕捋顺,避免被乱流波及。无妄悄无声息地往星澜身边靠了靠,玄青色的袍角轻轻扫过她的素白裙摆,掌心凝出一枚莹润的星露 —— 那星露泛着淡淡的蓝光,是用虚无深处的星尘凝练而成,有着平复灵力、滋养识海的功效。他轻轻将星露按在星澜汗湿的额间,动作轻柔得像是怕碰碎了易碎的珍宝。
“用这个,能帮你稳住体内的灵力,免得被归墟的乱流影响。”
他的声音比归墟海底的雾气更轻,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关切。星露触碰到星澜肌肤的瞬间便化作一道清凉的气流,顺着她的眉心缓缓涌入体内,瞬间抚平了因运转灵力而翻涌的气息,连带着心中的焦躁也消散了几分。
星澜侧头看向无妄,眼底还残留着应对危机时的锐利,可在触及他那双盛满温柔的眼眸时,那锐利渐渐软了三分,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每次我需要的时候,你总能恰好递来我想要的,好像永远都知道我在想什么。”
无妄的指尖轻轻蹭过她鬓角被汗水打湿的发丝,将那缕发丝别到她的耳后,动作自然得仿佛已经做过千百次:“因为我一直在等你需要我的时候,无论何时,无论何地。”
这话里的温柔像是归墟深处的温泉,带着暖意,悄悄漫过星澜因局势紧绷的心弦,让她紧绷的脊背稍稍放松了几分。
她刚想再说些什么,眼角余光却瞥见不远处的珊瑚柱后,玄翎正站在那里,目光紧紧落在她和无妄身上,紫黑色的瞳孔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
有嫉妒,有不甘,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落寞,像是被遗弃的孤兽,看着属于自己的珍宝被他人夺走。
玄翎看到星澜注意到自己,深吸一口气,几步上前,恰好拦在星澜与无妄之间,紫雾缭绕的指尖几乎要碰到星澜的衣袖,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执拗:“星澜,你刚才在禁地差点被卷轴里的力量所伤,肯定还没缓过来。我这里有玄翎族的安神草,是用族内百年才长成的仙草炼制而成,比虚无的高维星露更适合低维的环境,能更好地帮你平复体内的气息,你拿着。” 他说着,掌心摊开,几片泛着淡淡紫光的草叶静静躺在那里,草叶上还萦绕着微弱的灵力。
星澜下意识地后退半步,避开他的靠近,声音保持着礼貌的距离:“多谢玄翎少主的好意,但我体内的虚无灵力已与高维法则相融,低维仙草的灵力未必能适配,反而可能打乱气息,就不麻烦你了。”
“是觉得我玄翎族的东西配不上你了吗?” 玄翎突然低笑一声,笑声里藏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极力压抑着某种情绪,“当年在天穹圣殿,你生辰那日,我递去的琼浆玉露,你可不是这般拒绝的。” 他刻意提起旧事,紫眸里的痴迷几乎要溢出来,指尖的紫雾也因情绪波动而变得浓郁几分,“还是说,因为无妄在你身边,你连看我一眼、接我一样东西都觉得多余?”
这番带着委屈与质问的拉扯,像细密的针,轻轻刺在星澜心头,让她眉峰微蹙。她不是不懂玄翎的执念,可她对玄翎无情,就算有也早已在维度裂隙的背叛与云端的锥心之痛中的岁月里消磨殆尽,如今再提过往,只剩徒增尴尬与隔阂。
无妄这时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将星澜护在身后,玄青色的灵力在周身流转,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恰好将玄翎的气息与星澜隔开:“玄翎,星澜刚经历卷轴的暗算,此刻需要安宁,无关紧要的旧事,不必再提。”
“我在跟星澜说话,轮得到你一个高维外来者插嘴?” 玄翎的情绪瞬间爆发,周身的紫雾骤然变得凌厉,如出鞘的利刃般朝着无妄的屏障刺去,可那些紫雾刚触及屏障,便像遇到烈火的冰雪般瞬间溃散。他这才猛然想起,自己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能与高维存在抗衡的玄翎少主 ——
自从族群被降维,失去仙泽滋养后,他的灵力便日渐衰退,如今连无妄的一道护身屏障都破不开,这般落魄,又凭什么留在星澜身边?
就在玄翎因挫败而失神的瞬间,寒霄追逐的那道黑影突然在前方的珊瑚转角处停下。
那人缓缓转过身,扯下脸上的夜行面罩,露出一张与寒霄有七分相似的脸 —— 竟是镜海庭族长的亲卫,也是寒霄的堂兄寒冽。
“少主,族长早就猜到你会追查此事,特意让我在这里等你,给你带句话。” 寒冽的声音冷硬如万年寒冰,没有半分亲属间的暖意,他抬手从怀中取出一枚黑色的令牌,令牌上刻着扭曲的星纹,散发着不祥的气息,“这是‘锁星令’,用上古陨铁混合低维浊气炼制而成,能暂时封印高维者的灵力。族长说,只要你把它贴在星澜身上,让她无法动用虚无之力,镜海庭便有办法将她留在我们的维度,到时候不仅镜海庭能获得她的灵力滋养,镜海庭和玄翎族的仙泽困境也能一并解决。”
“他疯了?他想做什么?” 寒霄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半步,寒渊戟的戟尖在海床上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冰雷之力不受控制地在戟身游走,“他难道不知道,封印高维者的灵力会引发法则反噬吗?到时候别说滋养族群,整个低维都可能被法则风暴摧毁!”
“族长要的从来不是‘滋养’,是‘掌控’。” 寒冽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他说,你忘记当年为了与星澜主上联姻,断了的那只胳膊了吗?你若不是靠着对星澜主上的思念,你早就死在维度转换的乱流里了。如今让你做这些事,不过是要把星澜主上留在镜海庭,那样她便可以天天陪伴着你了。”
“陪伴?用这种阴损的手段对她下手,也配叫陪伴?” 寒霄猛地攥紧寒渊戟,冰雷之力瞬间炸开,戟尖带着呼啸的风声,径直朝着寒冽的咽喉刺去,只差寸许便要将他刺穿,“当年我一时糊涂,听了父亲的话,把她钉在云端,让她承受痛苦,已经让她恨透了我。你现在还要我再在她背后捅一刀?这种事,我做不到!”
这番带着愤怒与决绝的话,恰好被追来的星澜和无妄听得一清二楚。星澜站在珊瑚柱后,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裙摆,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
有被镜海庭算计的愤怒,有对寒霄过往行为的不解,还有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失望。她原以为寒霄当年的行为或许有苦衷,可如今看来,镜海庭从一开始就打着利用她的主意,而寒霄,便是那把刺向她的刀。
玄翎却在此时动了私欲。他一直以来的目的,便是将星澜留在低维,独占她的仙泽灵力与陪伴,如今寒冽的话,恰好戳中了他的心思。他趁星澜因寒霄的话分神的瞬间,周身的紫雾突然化作数条藤蔓,如毒蛇般朝着星澜的手腕缠去,同时对寒霄低吼:“寒霄,别跟他废话!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先控制住星澜,带她回镜海庭,等弄清楚你父亲的真正目的再说!” 他的动作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仿佛只要能将星澜留在身边,哪怕是用禁锢的方式,也在所不惜。
“住手!” 澜澈的声音突然从斜后方传来,如破空之剑般打破了僵局。他不知何时也追了上来,白衣翻飞间,长剑已出鞘,寒光凛冽的剑刃横扫而过,将玄翎的紫雾藤蔓劈成齑粉。几乎同时,无妄也祭出玄青色长剑,两道剑光交织在一起,剑尖同时直指玄翎的咽喉,眼神冷得像归墟深处的万年寒冰,无妄说到:“玄翎,你以为还能像当年那样,用道德绑架,阴谋诡计算计她那一套吗?当年你们因为贪婪造成的维度裂缝,让她不断修补裂隙的账,还没跟你们算清楚!”
玄翎被两道剑气的威压震得后退数步,紫袍的袖口被剑气划开一道口子,露出手腕上因灵力衰退而留下的淡青色纹路。他看着直指咽喉的剑尖,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却仍强撑着倔强:“无妄,澜澈,这是我与星澜之间的事,你们凭什么插手?”
“凭她是我要护的人。” 无妄的剑未曾收回,语气坚定得不容置疑,“她的善良不是你们得寸进尺的资本。如今你们还想禁锢她,用她的仙泽灵力换取族群的生存,这种自私的算计,我绝不会允许。”
寒霄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局势,又转头看向星澜冷淡的侧脸 ——
她的眼底没有丝毫波澜,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可正是这份平静,让寒霄心中愈发刺痛。他突然上前一步,将寒渊戟狠狠插在海床上,冰雷之力瞬间炸开,形成一道环形的冲击波,竟将试图靠近的寒冽震飞出去,撞在身后的珊瑚柱上,喷出一口鲜血。
“我不会再做伤害她的事。” 寒霄的声音嘶哑,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他抬手抹去嘴角因灵力激荡而溢出的血迹,目光紧紧盯着星澜,“但我也不会让镜海庭的人伤害她,更不会让父亲的阴谋得逞。这条路,我自己选,与镜海庭无关,与任何人都无关。”
这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玄翎难以置信地看着寒霄,紫眸里满是震惊:“你疯了?现在背叛你父亲,违抗镜海庭的命令,只差一步我们就得手了!”
“我不要做个没有心的提线木偶强,更不想星澜不快乐。” 寒霄缓缓抬起头,目光里翻涌着万年饮冰难凉的炽烈,那是压抑了百年的愧疚与悔意。
星澜的心猛地一颤。那些尘封的伤痛仿佛被重新揭开,可伤痛之下,又隐隐有一丝异样的情绪在蔓延。
无妄察觉到星澜的动摇,轻轻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让她找回几分理智:“别被他的话迷惑。寒霄的选择,未必是为了你,或许只是为了摆脱镜海庭的控制,或许是为了弥补自己的愧疚,或许是想再次道德绑架你。你要记住,当年他选择伤害你的时候,便该想到今日的后果。”
玄翎却在此时发出一声冷笑,打破了两人间的微妙氛围:“寒霄,你以为装出这副深情的样子,就能让星澜原谅你?当年你把她钉在云端,看着她痛苦挣扎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求她原谅?”
他突然转向星澜,紫眸里泛起红丝,像是被逼到了绝境,“星澜,你看着我!我玄翎从未想过害你,我做的一切只是为了…… 为了能让你留在我身边?”
“够了。” 星澜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她轻轻挣开无妄的手,一步步走向寒霄与玄翎,周身的高维威压如潮水般铺开,让整个海底都微微震颤,“你们的恩怨,你们的算计,你们的后悔与执念,都别再牵扯到我身上。我不是你们弥补愧疚的工具,也不是你们争夺族群利益的筹码。”
她停在两人面前,目光扫过寒霄紧握的拳头与玄翎泛红的眼眶,语气冷了几分:“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 —— 要么说出镜海庭的全部阴谋,包括你们知道的、关于归墟混乱与上古符文的所有线索;要么,就尝尝高维法则的滋味,看看你们的身体,能不能承受住法则之力的碾压。”
寒冽趁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星澜身上,悄悄从怀中摸出一枚传讯符 —— 那是镜海庭特制的符咒,能跨越空间传递消息,只要捏碎符咒,族长就能立刻知道这里的情况。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到符咒,准备捏碎的瞬间,一道冰雷突然从斜刺里飞来,精准地击在他的掌心,将传讯符击得粉碎,碎屑散落在海床上,化作一缕黑烟消失。
出手的竟是寒霄。他握着寒渊戟,一步步走到寒冽面前,戟尖抵住他的脖颈,眼神比归墟的寒冰更冷:“你想通风报信,让父亲派更多人来抓星澜吗?从今天起,你若再敢打星澜的主意,我第一个杀你。”
这突如其来的反转让玄翎彻底怔住,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 他从未想过,一向对父亲言听计从的寒霄,会为了星澜,做到这个地步。星澜的心头也微微一动,她看着寒霄决绝的侧脸,心中的疑团又多了几分:这个男人,到底是真的悔悟,还是在策划另一场更大的阴谋?
澜澈的剑依旧指着玄翎,却悄悄收回了几分力道 —— 他能感受到玄翎此刻的慌乱与无措,似乎并没有继续对星澜动手的打算。无妄站在星澜身后,看着她挺直的背影,眼底掠过一丝欣慰 —— 她终于学会了不再被过往的虚假情谊束缚,学会了为自己立起防线;可欣慰之下,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他怕星澜的决绝,会让她的‘心’再次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更怕寒霄与玄翎的执念,会给她带来更多危险。
归墟的雾气越来越浓,白色的雾霭从海底深处升起,将众人的身影笼罩其中,让周围的景象变得模糊不清。寒霄的反戈,玄翎的偏执,镜海庭的阴谋,还有星澜心中那丝被搅动的涟漪…… 都在这迷雾里,变得愈发扑朔迷离。
寒冽看着抵在自己脖颈的戟尖,突然发出一阵诡异的笑,笑声里满是疯狂:“少主,你以为这样就能改变什么?你以为背叛族长,就能护得住星澜?告诉你,族长早就布好了局,从你带着星澜来归墟的那一刻起,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星澜…… 她注定是维度献祭的祭品,谁也救不了她!”
这话像一道惊雷,劈开了归墟的浓雾,让所有人都脸色骤变。无妄和澜澈立刻将星澜护在中间,周身的灵力瞬间暴涨,警惕地看向四周,生怕有埋伏突然出现。寒霄的戟尖又逼近了几分,刺破了寒冽脖颈的皮肤,渗出一丝血珠:“你说清楚,什么献祭?父亲要拿星澜献祭什么?献给谁?”
寒冽却不再说话,他的嘴角缓缓溢出黑血,眼神渐渐涣散 ——
竟是在刚才说话的间隙,咬碎了藏在齿间的毒囊,选择了自尽。黑色的毒素迅速蔓延至他的全身,不过片刻,他的身体便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在海水中,只留下一枚刻着镜海庭图腾的令牌,落在海床上,证明他曾经来过。
线索再次中断。
星澜弯腰捡起那枚令牌,指尖触到令牌的瞬间,能感受到上面残留的浊气与怨念,让她眉头紧锁。她看着寒冽消失的方向,又转头看向寒霄与玄翎,心中的疑团越来越重:镜海庭的献祭计划到底是什么?寒冽口中的 “族长布局”,又包含了哪些阴谋?归墟的灵力混乱与上古符文,是否也与这场献祭有关?
玄翎看着星澜紧绷的侧脸,突然低声开口,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如果…… 如果寒冽说的献祭是假的呢?如果族长真正的目的,不是要牺牲你,而是想让你成为低维的主宰呢?”
他的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星澜猛地转头看向玄翎,眼中满是疑惑:“成为低维的主宰?这是什么意思?”
玄翎咽了咽口水,组织着语言:“我曾偶然听到镜海庭族长与族老们议事,说低维的法则正在衰退,若没有高维之力的支撑,迟早会崩塌。而你是星姬玄虚镜的主上,体内蕴含着最纯粹的高维灵力,若是能让你自愿留在低维,用你的灵力滋养整个维度的法则,你就能成为低维的主宰,受所有族群敬仰。族长或许是怕你不愿意,才用了‘献祭’的说法来掩饰,甚至用锁星令来逼迫你……”
他的话到底是真的猜测,还是另一个更深的陷阱?星澜,澜澈,无妄会相信吗?星澜又该如何判断 —— 毕竟玄翎的话里,处处都透着 “让她留在低维” 的意图,与他自己的执念不谋而合。
归墟的雾气更浓了,浓得让人看不清彼此的表情。迷雾深处,似乎有一双冰冷的眼睛,正透过雾霭,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将所有人的反应都收入眼底。而那双眼睛的主人,到底是谁?是镜海庭族长,还是那个隐藏在归墟背后、制造混乱的神秘势力?
星澜握紧了手中的令牌,心中做出了决定:无论这背后是献祭还是主宰的阴谋,她都必须查清楚。不仅是为了自己,为了虚无,更是为了不让更多人,因这场阴谋而陷入危险。
她抬起头,看向无妄、澜澈,又看向寒霄与玄翎,声音坚定:“不管玄翎说的是真是假,我们都必须尽快找到镜海庭族长,问清楚真相。现在,先回归墟大殿,与长老们汇合,稳定住归墟的灵力混乱,再从长计议。”
众人没有异议,纷纷点头。
寒霄收起寒渊戟,跟在星澜身后,眼神里满是复杂;玄翎则落在最后,看着星澜的背影,紫眸里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 ——
他知道,这场关于星澜的争夺,才刚刚开始,而他,绝不会轻易放弃。
一行人朝着归墟大殿的方向走去,雾气在他们身后缓缓合拢,将刚才的争执与决绝都掩盖。
可谁也不知道,在他们离开后,那片珊瑚转角处,一道黑色的影子缓缓浮现,手中拿着一枚与寒冽相同的锁星令,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然后转身,消失在迷雾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