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澜打开玄翎手中的食盒,指尖触到玄铁扇冰凉的扇柄,抬眼时正撞进玄翎眼底的星芒——那锋芒总在对着旁人时冷冽如霜,落在她身上时,却总掺着几分不自觉的软。“多谢。”她轻声道。
星澜和玄翎通过传送阵到达澜澈的天穹圣殿和澜澈同去参加婚礼。
刚到天穹圣殿,就见光河水面忽然泛起层细碎的银纹,绮浪的潮汐舟破开圣殿的云层和星辉而来,船舷上挂着串珍珠风铃,风一吹便叮当作响。
“星澜!玄翎!”绮浪倚在船头挥手,指尖还沾着点香膏的莹光,“可算赶上了,清渊那老古董的深海船慢得很,我都超他三回了!”话音刚落,云海下忽然浮起片幽蓝的光,清渊的船顶着层云层符纹结界缓缓升起,船舷上听竹正无奈地收拾着被风吹乱的星图卷。
“绮浪,你不可再用潮汐推船,会扰乱潮汐规矩。”清渊的声音从船上传来,目光扫过星澜时,眼底的欣喜,冲动,隐忍都化作抹温和的笑,“星澜,许久不见,你气色好了许多。”
星澜点头浅笑,刚要开口,就见远处星河尽头飘来缕极淡的寒气,霜白的衣袂在云海和星辉中一闪,寒霄的身影已落在玄翎身侧。他瞥了眼玄翎手里的食盒,语气带着惯有的冰碴:“就带这点东西?星栖阁的星露糕,她万万年前的时候吃两块就嫌腻。”
玄翎挑眉,把食盒递给沉锋,双手轻轻扶住星澜的肩膀将星澜往自己胸口怀抱处拉过来:“那也总比某些煞风景的人只带阵风来强。”
“我带了流萤谷的霜蕊蜜。”寒霄说着,从袖中摸出个玉瓶,瓶身上凝着层薄霜,望着星澜道“星澜旧伤怕寒,这蜜能暖着些。”星澜并没有应声。
清渊应声听出来此人,猜测此人应该就是把星澜钉在云端的人寒霄,随即用审视和警惕的目光审视他!怕他此行有什么别的目的,再伤到星澜,清渊在脑中脑补出无数画面,猜测此行怕出意外。
澜澈看着几人拌嘴,笑着摇了摇头,抬手召出辆星辉轨车——车身由星木打造,车轮是凝练的星纹,刚一落地就泛着柔和的光。“别争了,再晚些,别耽误了人家的婚宴。”
星澜坐进星辉车中,澜澈坐在右边,玄翎坐在左边,玄翎的食盒放在车内的案子上,玉瓶被寒霄也放在案子上,寒霄也想同星澜他们乘坐一辆车,但是,被玄翎硬从车上赶下去!本来玄翎有自己的玄极天马,但就是不骑,非要和星澜澜澈坐星辉车,目的就是防止寒霄接近星澜。玄翎刚坐稳便给星澜倒了杯安神茶,星澜接过茶指尖传来的暖意顺着血脉漫开。玄翎和澜澈一左一右坐在车内,玄翎扇着玄铁扇挡开迎面的星尘,隔绝了外头的寒气。清渊与绮浪的船跟在星轨车侧,风铃与星图卷的轻响交织在一起,倒比星河的流音还动听。
寒霄和侍女雪笺,霜刃,孤独的跟在的众人后面,寒霄的镜轩舆:“镜轩”指车架如镜面般莹洁,“镜”的清透与车驾的华贵,显示这寒霄的身份。此刻的寒霄心中充满了不甘心,因为他看到也感觉到,星澜的身边根本没有他寒霄的位置。
一行人行至星砂原边界时,远远就望见天方族的星砂堡外悬着成片的红绸,红绸上缀着细碎的星砂,风一吹便洒下阵“星雨”。浮玉族的玉矶岛船队已到了,船上飘着莹白的玉旗,旗面上刻着“玦”字纹样。
天方族的星砂殿外,两族的长老已领着族中核心子弟候在阶下。见星澜与澜澈踏着星辉而来,众人齐齐躬身行礼,衣袂摩擦声在星砂铺就的地面上汇成一片轻响,竟比殿内的礼乐更显郑重。
天方族大长老须发皆白,手中拄着根嵌满星砂的权杖,杖头的星核在日光下流转着金芒。他率先上前一步,苍老的声音带着对上位者的敬畏,却又藏着小族求生的恳切:“星姬主上,澜澈仙尊,天方族能得二位亲临,实乃万载荣光。”他顿了顿,权杖轻叩地面,星砂腾起细小的光雾,“只是……族中星砂矿脉近日异动频繁,恐难久持温养浮玉族玉璞之责,还望主上与仙尊垂怜,赐一道稳定矿脉的符纹。”
话音未落,浮玉族的长老已捧着个玉匣上前,匣中铺着软垫,放着块莹白的玉胚,胚上隐约可见流动的光纹。“我族亦然。”老妪声音温婉却坚定,“玦璃此去天方族,需以玉髓维系两族灵脉共鸣,然东海玉矶岛的玉脉渐衰,若能得星姬主上一滴星辉点化,玉髓自可生生不息,也算为两族联姻添份长久保障。”
星澜望着阶下躬身的众人,忽然想起幼时随澜澈去星辉族的附属小族巡视,那时的长老们也是这般,捧着族中最珍贵的物件,所求不过是一道护族的符、一句安稳的承诺。他们的敬畏里藏着依赖,期盼中裹着生存的重量,像星轨边缘的小星,总需要核心星辰的光来维系轨迹。
澜澈先开了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天方族的矿脉异动,我看过星轨推演,是近日维度潮汐所致,并非矿脉本身衰竭。”他抬手,指尖凝出一缕星辉,落在天方族长老的权杖上,“这道‘镇砂符’可稳三月,三月后潮汐退去,自会平复。”
星砂权杖瞬间亮起,杖头的星核迸出细碎的光粒,大长老眼中闪过狂喜,深深叩首:“谢仙尊!”
星澜则看向浮玉族的玉匣,指尖轻点玉胚,一股柔和的星辉顺着指尖漫入,玉胚上的光纹顿时鲜活起来,像有水流在其中缓缓涌动。“浮玉族的玉脉与东海潮汐相连,”她轻声道,“我已在玉胚中织入‘润汐符’,往后玉髓采得之时,以潮汐水浸养,自会与天方族的星砂灵脉相生相济,无需再以星辉点化。”
老妪捧着玉匣的手微微颤抖,玉胚的温润透过掌心传来,带着生生不息的暖意,她躬身时鬓角的银丝在日光下泛着光:“谢星姬主上体恤!”
阶下的族人们齐齐叩首,山呼“谢主上!谢仙尊!”,声浪撞在星砂殿的廊柱上,又反弹回来,裹着星砂的光粒落在星澜与澜澈的衣袍上,像无数细小的感恩之心。
星澜忽然侧头对澜澈道:“你看,他们所求的从不是什么惊天伟力,不过是份‘长久’的安稳。”
澜澈望着她眼底流动的星辉,说——“双子为秤,不仅要衡维度,更要护万域生民”。他轻轻点头:“所以这杆秤,不能倒。”
两族长老起身时,看向星澜与澜澈的目光里,敬畏仍在,却多了些真切的暖意。天方族大长老捧上一盏星砂酿,琥珀色的酒液里浮着细小的星子:“此酒以三千年星砂所酿,敬二位主上护万域安宁。”浮玉族老妪则递上块刚雕好的玉牌,牌上刻着两族的族徽交缠之景:“这块‘同生牌’愿供主上与仙尊驱策,两族虽微末,却也愿为星辉族效犬马之劳。”
星澜接过玉牌,指尖触到牌上温润的刻痕,忽然觉得,这比任何华丽的贺礼都更有分量。它不像玄翎送的锁渊符那般带着锋芒,也不似寒霄的奇花那般藏着复杂的情绪,只是朴素地诉说着“我们愿与你站在一起”,像星轨边缘的小星,用自己的微光回应着核心星辰的照耀。
澜澈接过星砂酿,却没有饮,而是递给身后的侍从:“礼我们收了,心意也领了。”他目光扫过阶下众人,“但无需‘效犬马之劳’,你们守好自己的族人与土地,便是对万域平衡最好的助力。”
星砂殿内的礼乐再次响起,星澜和澜澈说想到殿外走走两族起身相送。
星澜脚刚触到浮玉族玉矶岛的白玉地面,星澜便觉衣袖被轻轻拽了一下。转头时,撞进一双亮得惊人的眼睛——穿着玉色嫁衣的姑娘站在眼前,裙摆上绣的星砂纹还沾着未干的珠光,发髻上那支星纹玉簪,正是当年她缠着要星澜用星辉描过的那块璞玉雕成的。
“星姬姐姐!”玦璃的声音带着刚及笄的脆嫩,像含着玉髓的清泉,可指尖刚触到星澜的衣袖,又猛地顿住,脸上的雀跃淡了几分,手也下意识地往回缩了缩,再抬眼时,眼底已多了层小心翼翼的敬畏,“星、星澜大人,我就知道您会来。”
那声“大人”像根细针,轻轻扎在星澜心上。星澜记得三千年前,这丫头还光着脚丫在玄墟境的结界外追星雀,非要扯着她的衣袖喊“星姬姐姐你看我捡到的石头会发光”;记得她举着块玉料哭鼻子,非要星澜教她刻最简单的星纹,说“等我学会了,雕块最大的送姐姐”;记得她仰头看自己时,眼睛里只有纯粹的亲近,从没有过“星姬”与“小仙”的分别。
可此刻,玦璃的手停在半空中,既想靠近,又似在顾忌着什么。嫁衣的玉扣硌在她腕间,衬得那截手腕格外纤细,也格外生分。星澜望着她发髻上的玉簪,簪头的星纹还是当年她教的样式,只是线条更流畅,锋芒更内敛,像极了此刻的玦璃——褪去了孩子气,也藏起了无拘无束的亲昵。
“这簪子雕得很好。”星澜先开了口,指尖轻轻碰了碰簪头的星尖,那里还留着雕琢时特意磨圆的弧度,看得出下了不少心思,“比当年那块石头,亮多了。”
玦璃的眼睛亮了亮,随即又黯淡下去,低下头轻声道:“是……是族里的老师傅教的。大人您能来,玦璃……很欢喜。”她刻意咬重了“大人”二字,像是在反复提醒自己什么。
星澜心里忽然泛起一阵涩意。她知道,这不是玦璃的错。浮玉族虽小,却也有族规礼教,嫁入天方族做少主夫人,言行举止都要合乎身份,再不能像从前那样对着星姬直呼“姐姐”。就像她自己,从“星澜”到“星姬”,不也藏起了多少想笑就笑、想闹就闹的瞬间?
“我带了贺礼。”星澜从袖中取出锦盒,递过去时,特意将盒子往玦璃手边送了送,“当年答应你的星符玉,看看合不合心意。”
玦璃双手接过,指尖触到星澜的指腹时,立刻把手收了回来,像被烫到般缩了缩,却又很快稳住,恭恭敬敬地打开锦盒。看到那块刻着“衡”字符的玉佩,她猛地抬头,眼底闪过丝震惊,随即是难以掩饰的激动:“这是……这是星姬姐……大人您亲手刻的?”
那声差点脱口而出的“姐姐”,像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两人之间漾开圈涟漪。星澜笑了笑,没纠正她:“是,照着你当年喜欢的星轨刻的。”
玦璃捧着玉佩,指尖轻轻抚过符纹,忽然红了眼眶:“谢谢大人。玦璃……玦璃以为,您早忘了。”
“怎么会忘。”星澜的声音放轻了些,像怕惊扰了这片刻的坦诚,“你小时候说,要雕块最大的玉给我,我还等着呢。”
玦璃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玉佩上,晕开一小片水光。她慌忙用衣袖去擦,却忍不住抽噎道:“等、等我嫁过去到天方族安定了,一定、一定雕块更大的……”
话说到一半,她忽然意识到失言,又低下头去,肩膀微微耸动着。星澜看着她,忽然想起自己刚担起星姬责任替兄长议事那年,在议事殿里说错话,被长老训斥,也是这样又委屈又无措。原来长大就是这样,一边学着藏起真心,一边在某个瞬间,被一句熟悉的话戳破所有伪装。
远处传来天方族的迎客声,方夜的身影已出现在回廊尽头。玦璃深吸一口气,将玉佩小心翼翼地塞进衣襟里,再抬头时,眼底的泪意已敛去,又变回那个端庄得体的郡主,只是声音还有些发哑:“大人,我先去迎客人了,您……您自便。”
她转身要走,星澜忽然轻轻说了句:“玦璃,你喜欢他吗。”
玦璃顿住脚步,回头望她。
“这次联姻,是我自己选的。方夜他说,等办完婚事,就陪我去星罗谷看星落,还说要帮我找能养玉璞的星辰铁——不是族里逼的,是我们想一起过日子。”
星澜心头一松,指尖的星芒不自觉地亮了亮。原来真的和星罗谷不一样,原来真的有人能在盟约里,守住自己的星光。
正说着,方夜提着个星砂铸的酒盏走过来,俯身行礼后递给星澜一杯星砂酿说:“星姬主上,多谢您来。玦璃总说,您是她见过最厉害最完美的神女,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星澜轻轻抬手示意方夜起身。
酒盏入手温凉,星砂的清冽混着酒香漫开,星澜浅酌一口,忽然觉得肩上的旧伤像是被这暖意融开了些。
星澜望着玦璃,眼底的星海泛起温柔的光,“你永远是那个追着星雀跑的小丫头。”
玦璃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能说出那声“姐姐”,只是用力点了点头,方夜和玦璃转向星澜行礼后,转身退出走向回廊。阳光落在她的嫁衣上,玉色的光流淌着,像极了当年她举着的那块会发光的石头。
星澜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忽然觉得心口那根总在抽痛的神经,竟也跟着软了些。原来长大不只是疏离,还有藏在礼教背后的、小心翼翼的惦记。就像她自己,哪怕被“星姬”的身份捆着,不也还是会记得,有个小丫头曾说要送她最大的玉吗?
回廊那头,玄翎的声音传来:“在看什么?”
星澜回头,见他手里拿着两盏星砂灯,灯芯正燃着暖黄的光。“没什么。”她笑了笑,“在想,有些东西,比身份规矩更经得住岁月。”
玄翎挑了挑眉,将一盏灯递给她:“比如?”
“比如一块没雕完的玉,一声差点说出口的姐姐。”星澜接过灯,指尖触到灯壁的温热,忽然觉得,这场联姻,或许真的没白来。
澜澈走到她身边,递来一块温热的玉牌:“玦璃让我交给你的,说是用当年你教她刻的星纹雕的,叫‘归星’。”
星澜接过玉牌,指尖抚过上面熟悉的纹路,忽然想起玄墟境里的回星草,想起星栖阁的鸣响,想起那些被三颗心小心护着的日子。原来所谓的安稳,从不是躲在玄墟境里隔绝风雨,而是身边有在意的人,眼前有值得期待的热闹,心里有能重新亮起来的星光。
不远处,玄翎正和寒霄“切磋”着剑法,剑风卷起星砂,却都小心地避开了周围的宾客;清渊被天方族的长老围着问维度推演的事,脸上带着难得的笑意;绮浪则拉着枕流仙子,在玉矶岛的船队旁挑着玉髓膏,时不时朝她这边挥挥手。
入夜时,殿内的红绸已高高挂起,玦璃的嫁衣在星辉下泛着玉色的光,方夜站在她身边,眼中是藏不住的紧张与欢喜。星澜与澜澈在主位坐下,看着这对新人,忽然觉得这场联姻,比想象中更有意义——它不只是两族的盟约,更是万域星轨上,又一颗努力维系平衡的小星,在稳稳地发光。
婚典正式开始。玦璃亲手将雕好的玉佩系在方夜腰间,方夜则将星砂盏递到她手中,红绸与星砂交织,玉光与星辉相映。星澜站在人群中,看着那对新人相视而笑的模样,忽然觉得眼底的星海也跟着暖了起来。
典礼结束后,星澜在殿外看这热闹的人群。
寒霄不知何时站到她身边,递来块霜蕊蜜糕:“尝尝,比星露糕甜些。”
玄翎也走过来,用肩膀挡在寒霄和星澜中间,手里拿着个新铸的玄铁符对星澜说:“给你补的锁渊符,比之前的更稳些。”
清渊和绮浪也围了过来,前者手里拿着张新绘的星图,后者则递上瓶刚制好的珍珠香膏。星澜看着眼前的人,看着远处热闹的婚典,看着漫天流转的星芒,忽然笑出声——那笑声像融了星辉的暖,又带着点释然的轻,顺着星河飘向远方,落在玄墟境的光膜上,惊起了一群正要归巢的星雀。
星雀们拍着双色的羽翅,绕着婚典的方向飞了三圈,然后朝着星姬玄墟境的方向飞去。它们大概知道,等这场热闹结束,那位被星光护着的星姬,会带着满心的暖意,回到那个被三颗心守护的角落,继续描她的符,养她的伤,等着下一次与在意的人相聚,看遍这万域的星光。
有些责任或许沉重,有些身份或许束缚,但在这些细碎的、带着温度的记挂里,星澜忽然明白,自己与澜澈所守护的,从来都不只是冰冷的维度平衡,还有这些在星轨边缘努力发光的小星,以及他们心中那份对“安稳”与“记得”的朴素期盼。
而星河浩渺,前路漫漫,那些曾缠绕心头的藤蔓,早已在不知不觉间,被这星光与暖意,融成了护着心尖的温柔铠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