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的海水仍漫着未散的鲛人血腥气,那腥气混着咸涩海风,在暗夜里织成密不透风的网。冰晶碎片浮在星砂微光中,折射出细碎的银芒,像被生生敲碎的银河残片,每一片都凝着维度裂隙的寒气。星澜与澜澈并肩走向玄翎,后者玄色衣摆扫过礁石上的墨色残骸时,带起的不是寻常海风,是裹着极寒星辉的气浪 —— 那是他体内银河弦的本源之力,往日只在生死对决时才肯显露,此刻却毫无保留地漫在周身,连周遭空气都冻出细碎的冰纹,贴在礁石上簌簌作响。
玄翎包扎伤口的手骤然顿住,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抬眸时,眼底的疲惫被锐利瞬间取代,像淬了冰的刀。这股力量他太熟悉了:三百年前虚无族偷袭星辉族那晚,澜澈就是凭着这缕银河弦,硬生生扯断了虚无族少主的脖颈,那道横贯夜空的银辉,至今仍是玄翎族古籍里用朱砂标注 “不可匹敌” 的注脚。可此刻,这股力量没有半分杀意,只有纯粹的审视,像一把冰刃轻轻抵在咽喉,却迟迟不落下,偏叫人连呼吸都不敢重半分。
“玄翎,你族布在鲛人界的暗线,三百年前就被我的眼线探查清楚。”
澜澈的声音比归墟深海更冷,字句都裹着冰碴,指尖银河弦轻轻一绕,便缠上一缕暗紫色灵力 —— 那是玄翎方才读取鲛人残魂时遗落的,此刻正被银辉绞得簌簌发抖,像受惊的幼兽。
“我与你结盟,从不是缺玄翎族的玄军,更不是要借你的控心术。星澜的星辉能洞穿九道维度裂隙,我的银河弦能震碎任何藏在暗处的阴谋,我们兄妹守了万万年维度,还轮不到靠外人撑腰。”
玄翎低笑出声,笑声里带着未散的血气。他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暗紫色灵力顺着指尖缓缓流转,在空气中画出玄翎族的秘纹 —— 那是 “控心术” 的起手式,却没有半分攻击之意,反而漫着破釜沉舟的坦诚,连灵力都透着孤注一掷的轻颤:“澜澈兄倒是直白。可你为何选我?总不会是觉得,我对星澜的那点执念,能给你这盘‘钓虚无族’的棋,添些趣味吧?”
“趣味?” 澜澈冷笑,银河弦骤然绷紧,一道银辉如箭般射向战场角落的归墟之眼小兵尸体。尸体上的黑色游丝瞬间被震散,露出藏在脑壳里的暗金色符文 —— 那是虚无族的 “控魂符”,能操控死者成为眼线,连残尸都要沦为棋子。“三百年前,虚无族就开始挑动各族猜忌:让鲛人以为仙族要夺深海灵脉,让玄影族以为星灵神族藏了维度枢纽的钥匙,如今又唆使归墟之眼来抢星澜的星辉。他们要的从不是某一族的力量,是要所有守护维度的势力,自相残杀,最终让混沌之力吞噬诸界。”
他的目光扫过身侧的星澜,眼底的冰寒瞬间融了丝护妹的柔意,快得像错觉,随即又覆上冷硬:“我需要一个‘看似不稳定’的盟友,让虚无族错判我们的结盟根基,以为你对星澜的执念会打乱部署。这样,他们才敢在维度交汇日动手,才会露出巢穴的位置。而你,玄翎,既对星澜有执念,又要顾着玄翎族的存亡,是这盘棋里,最‘合适’的那颗子。”
“棋子?” 星澜的心猛地沉坠,星辉飘带在她周身簌簌震颤,像被骤风打乱的星子,连指尖都漫开一丝凉意。她终于懂了:那日玄翎在天穹圣殿提亲,澜澈没有直接拒绝,反而定下结盟;今日归墟之行,玄翎主动随行,澜澈没有阻拦 —— 这一切都是兄长布下的局。而玄翎,这个向来自负的玄影族族长,明知自己可能是枚弃子,却还是一步步踏入局中,只因这局里,有他势在必得的人。
玄翎却没生气,反而抬手将暗紫色灵力注入那具小兵尸体。残魂的碎片在灵力中缓缓凝聚,映出虚无族首领的半张脸 —— 那张脸爬满黑色纹路,眼窝深陷得能塞进拳头,像被混沌之力啃噬过的枯骨,连呼吸都透着腐朽的气。“澜澈兄的棋下得精妙,可你忘了,我玄翎也不是任人摆布的软柿子。”
他的声音带着血气的沙哑,残魂画面骤然清晰:虚无族首领正手持暗金色献祭阵盘,对着归墟之眼小兵冷笑,“三日后是维度交汇日,届时所有维度的壁垒最薄。你们把星澜引到无光渊,我用她的星辉血献祭阵盘,不仅能震碎所有维度的平衡,还能复活我儿。到时候,归墟之眼夺鲛人的统治权,我得维度枢纽,各取所需,多好。”
“维度交汇日?” 星澜与澜澈同时变了脸色,连呼吸都滞了半拍。维度交汇日是万年一遇的契机,届时所有维度的灵力都会汇聚在无光渊,若是被虚无族用星辉血献祭,不仅维度平衡会彻底崩塌,连诸界生灵都会被混沌之力啃噬殆尽 —— 那是比归墟之眼作乱,可怕千百倍的灾难。
“你为何现在才说?”
澜澈的银河弦瞬间绷得笔直,银辉里凝着滔天杀意,却又硬生生压了下去。他和星澜都是万年来的护衡者,从不会在敌人面前显露半分情绪,哪怕心中早已翻涌着惊涛骇浪。
玄翎却没看澜澈,只定定望着星澜,眼底的锐利碎成星子般的温柔,却藏着孤注一掷的决绝:“我本想自己找到虚无族的巢穴,在维度交汇日前解决他们。到时候,我以‘救星澜于水火’的名义求联姻,你或许会心软,或许会给我一个机会。” 他抬手摸了摸手臂上的伤口,那里还残留着海妖毒液的黑色痕迹,像爬在皮肤上的蛇,“可方才海妖的巨爪朝你抓来,我下意识挡在你身前时才明白 —— 若你不在了,这联姻、这玄翎族的权势、这澜澈兄的棋局,都不过是一堆没用的碎渣。”
他站起身,幽光长剑直指归墟深处,暗紫色灵力在剑身上流转,像极了他眼底化不开的执念:“我可以帮你们找到无光渊的入口,甚至帮你们破解献祭阵盘的弱点。但我有一个条件:维度交汇日之后,你若还活着,听我把心意说完,再决定是否拒绝联姻。就算你还是要拒,我也认了。”
星澜望着他,心口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麻,连呼吸都带着涩意。她见过太多人对她 “痴迷”:有的是为了星辉能修补维度的力量,有的是为了仙族护衡者的身份,有的是为了借她的名头巩固势力,有的是想要她的仙泽助自己修炼。可此刻玄翎的执念里,没有半分算计,只有不掺假的守护 —— 他或许是澜澈的棋子,却在棋子的身份里,寻到了自己的真心。
“条件我应下。” 星澜率先开口,星辉飘带在她周身绕了一圈,凝成一道淡金色的光盾,光芒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但你若敢在这三日里耍花招,若你和虚无族有半分勾结,我会让你和虚无族一起,被星辉烧成灰烬,永远消散在维度裂隙里,连残魂都留不下。”
“小澜!”
澜澈立刻传音给她,银河弦的光芒更盛,几乎要冲破衣袖,“你不该信他!玄翎族的控心术最擅长伪造记忆,他方才的残魂画面,说不定是假的!”
“我信的不是他的控心术,是我的感觉。”
星澜回以传音,目光落在玄翎手臂的伤口上 —— 那道伤是为她挡的,海妖毒液的黑色痕迹里,还缠着一丝她的星辉,那是她当时情急之下,用星辉为他止血时留下的,如今正与毒液相抗,泛着微弱的光,“况且,你布的局,也需要他这个‘棋子’来破局。虚无族太隐秘了,仅凭你我推演,三日内找不到无光渊的入口。玄翎的控心术,是目前唯一的线索。”
澜澈沉默了。
他知道星澜说得对。
虚无族藏在维度夹缝里,他们的巢穴用 “三族本源” 封印,若没有玄翎读取残魂找出 “三族本源” 的具体种类,就算他们兄妹能感知到无光渊的大致方向,短时间内也打不开入口。而维度交汇日只剩三日,他们耗不起。
“好。”
澜澈收起银河弦,银辉渐渐隐入袖中,只留指尖余温,“但我会派陵光带着百名星辉卫盯着你,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他转向清渊,语气缓和了些,“清渊首领,麻烦星灵神族用冰晶玉加固星澜的星辉护盾。虚无族最擅长偷袭,星澜的星辉是他们的目标,必须万无一失。”
清渊点头,抬手召来几位星灵神族的族人。他们捧着一块半透明的冰晶玉,玉里裹着细碎的星核碎片,那是星灵神族的 “镇族玉”,能吸收混沌之力,正好克制虚无族的邪术。“冰晶玉会与星澜主上的星辉彻底融合,形成双重护盾。只要不是虚无族首领亲自动手,普通的偷袭伤不了她分毫。”
“我会用银河弦推演虚无族的可能巢穴,缩小范围。”
澜澈继续部署,目光落在玄翎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玄翎,你负责读取所有归墟之眼小兵的残魂,找出‘三族本源’的具体种类,还有无光渊入口的开启方式。若是漏了任何一点,你知道后果。”
玄翎没有异议,即刻走到另一具归墟之眼小兵的尸体旁。暗紫色灵力缓缓注入尸体,残魂的画面再次浮现:虚无族首领的手划过献祭阵盘,阵盘上刻着三枚符文,分别对应着 “鲛人泪、星辉血、玄翎族的紫微星核”。“三族本源就是这三样。只有将这三样东西放在阵盘上,无光渊的入口才会打开。”
他顿了顿,残魂画面里又出现归墟之眼的首领绮浪,后者正对着虚无族首领躬身,满脸谄媚,“绮浪会在维度交汇日当天,带着鲛人泪去无光渊,他以为虚无族会帮他夺鲛人的统治权,其实不过是被利用的诱饵。”
“诱饵?” 星澜挑眉,星辉飘带缠上指尖,泛着淡淡的光,“那我们可以先抓住绮浪,从他嘴里逼出虚无族的更多消息。”
“不行。” 澜澈摇头,银河弦在他指尖画出一道星轨,银辉在空气中留下浅淡的痕迹,“绮浪是虚无族引你去无光渊的关键。若是我们抓了他,虚无族会换别的诱饵,到时候我们更难找到入口。三日后,绮浪会带着鲛人泪去无光渊,我们跟着他,就能顺藤摸瓜找到入口。”
他看向星澜,眼底满是担忧,连声音都软了些:“但你不能去。星辉血是献祭阵盘的关键,你去了,正好中了虚无族的计。三日后,我带着星辉卫和仙族去无光渊,引开虚无族的注意力;你和清渊首领留在星灵神族的浮岛,加固所有维度的壁垒。只要我们毁了献祭阵盘,虚无族就无法献祭,维度平衡就能保住。”
“不行!” 星澜当即拒绝,星辉飘带猛地绷紧,连周身的光盾都颤了颤,“献祭阵盘的核心是星辉血,只有我能感知到阵盘的弱点。你去了,找不到弱点,毁不了阵盘,反而会被虚无族困住。我必须去,只有我在,才能在他们献祭的瞬间,用星辉震碎阵盘的核心。”
兄妹二人目光交汇,没有争吵,却都懂彼此的心意。澜澈想护星澜周全,不想让她再经历万年前的痛苦;星澜想与澜澈并肩,不想让兄长独自面对虚无族的危险。这是他们千万年来的默契,是刻在骨血里的守护,也是作为护衡者,无法推卸的责任。
清渊看着他们,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星灵神族特有的温和:“或许,我们可以一起去。星灵神族的星脉能与维度壁垒共鸣,我可以带着族人,在无光渊外加固壁垒;澜澈主上用银河弦牵制虚无族;星澜主上找阵盘弱点;玄翎族长负责破解三族本源的封印。这样,既不会让星澜主上单独涉险,也能各司其职,万无一失。”
这个提议让星澜和澜澈都松了口气。澜澈点头,眼底的担忧淡了些:“好。三日后,我们兵分两路:我和玄翎跟着绮浪进无光渊,找献祭阵盘;星澜和清渊带着星灵神族和星辉卫,在无光渊外加固壁垒,同时接应我们。”
接下来的三日,所有人都在紧锣密鼓地准备。澜澈用银河弦推演了无数次无光渊的位置,将范围缩小到归墟最深处的 “墨色漩涡” 附近,那处的海水漆黑如墨,连星砂微光都照不进;清渊带着星灵神族的族人,将冰晶玉与星澜的星辉彻底融合,星辉护盾上多了一层淡蓝色的冰纹,连混沌之力都轻易无法穿透,触之生寒;玄翎则读取了所有归墟之眼小兵的残魂,找到了三族本源的具体用法 —— 鲛人泪要取深海鲛人皇室的,星辉血要族长的,玄翎族的紫微星核则需要玄翎族族长的心头血。
“紫微星核要用我的心头血?” 玄翎看着残魂画面,眼底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又覆上冷意,“难怪虚无族一直想拉拢我,原来他们要的是我的血。”
星澜闻言,心口微紧,连星辉飘带都慢了半拍。她知道玄翎族的心头血有多珍贵,那是玄翎族族长的本源之力,若是失去太多,会伤及神魂,严重时甚至会修为尽废。“你……” 她刚想开口,却被玄翎打断。
“放心,我死不了。” 玄翎笑了笑,眼底带着一丝调侃,却藏着认真,“我还没来得及对你说完心意,怎么会轻易死?”
他抬手递过一枚暗紫色的玉佩,玉佩上刻着玄翎族的秘纹,泛着淡淡的灵力,触手温凉,“这是玄翎族的护心玉,能挡一次致命攻击。维度交汇日那天,虚无族肯定会对你动手,你带着它,我放心。”
星澜接过玉佩,指尖传来一丝暖意。那暖意不是灵力的温度,是玄翎掌心残留的温度,顺着指尖漫到心口,烫得她有些发慌。“你没必要这么做。”
她轻声说,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这次她清楚地知道,玄翎真的没有动其他心思,也没有藏着别的计划。
“我想做。”
玄翎望着她,星澜从他的目光里没看到半分算计,只有纯粹的在意,像星光落在深海里,亮得晃眼,“若你能活着听完我的心意,就算我失去半颗心的血,就算我成了玄翎族的罪人,也甘愿。”
澜澈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没有阻止。他知道,玄翎的护心玉,或许会成为关键时刻的救命稻草。他的棋局,从来不会拒绝任何可能的生机,哪怕这生机,来自一个 “不稳定” 的盟友。
三日后,维度交汇日如期而至。归墟的海水开始泛着奇异的光,赤橙黄绿青蓝紫交织在一起,像打翻了天帝的调色盘,所有维度的灵力都朝着墨色漩涡汇聚,空气里满是灵力碰撞的嗡鸣,震得礁石都在轻颤。鲛人绮浪果然带着几名归墟之眼的亲信,捧着一个玉盒,朝着墨色漩涡走去 —— 玉盒上刻着鲛人皇室的纹章,里面装着深海鲛人皇室的泪,晶莹剔透,却泛着淡淡的哀意。
“该出发了。” 澜澈握紧银河弦,玄色衣摆被灵力吹得猎猎作响,像振翅的蝶。星澜点头,星辉飘带在她周身流转,护心玉被她系在腰间,与星辉护盾的光芒相互呼应,淡金与暗紫交织,格外耀眼。
玄翎走到星澜身边,压低声音,气息里带着未散的灵力:“星澜,若是待会儿遇到危险,我保护你,你先找阵盘的弱点。记住,你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星澜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轻轻点头。她很高兴,在这一刻,他们不再是棋子与布局者,不再是盟友与怀疑者,而是并肩守护维度平衡的同伴,是彼此可以托付后背的人。
就在此时,墨色漩涡突然亮起暗金色的光芒,那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虚无族首领的声音带着嘲讽,从漩涡里传来,像淬了毒的针:“星澜,你果然来了。三族本源已齐,献祭阵盘也已准备好,就等你这颗‘星辉血’,来为维度平衡和复活我儿,画上句号了!”
星澜握紧星辉飘带,与澜澈对视一眼。兄妹二人同时飞身而起,星辉与银河弦的光芒在归墟的黑暗里亮起,像两颗耀眼的星辰,刺破了无边的暗:“平衡,从来不是用来献祭的,是用来维持和守护的!你想毁了它,先过我们这关!”
玄翎紧随其后,幽光长剑爆发出耀眼的紫光,直指墨色漩涡,剑气逼得周遭海水都退了几分:“想动她,得先问过我和我的剑!”
清渊带着星灵神族的族人,在无光渊外凝聚起星脉的力量,淡蓝色的光罩将整个墨色漩涡笼罩,像一张巨大的网:“星澜主上,澜澈主上,我们会守住这里,你们放心做你们该做的事情!”
星澜回头,看了一眼清渊和星灵神族的族人,又看了一眼身边的澜澈和玄翎。她知道,这场关乎所有维度危机的大战,就要开始了。而玄翎的心意中是否藏着未说的秘密、澜澈的棋局能否如期落子、她的守护能否护住万众生灵,都将在这场大战中,迎来最终的考验。
几人深吸一口气,衣袂翻飞间,猛地朝着墨色漩涡飞去。玄翎喉间滚出一声怒喝,震得海水翻腾:“虚无族,今日,就是你们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