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佩文的童年是在东北一个偏远山村度过的,那片黑土地虽然贫瘠,却也孕育了他对美的最初感知。他住在低矮的土坯房里,屋顶总是漏雨,墙角堆着柴火,院子里拴着一头老黄牛。这样的生活平淡如水,直到十岁那年,村里接通了电视机线。那台老旧的黑白电视机成了项佩文最珍视的玩具,每晚他都守在屏幕前,痴迷地看着各种节目。
"看什么看!整天就知道看电视,也不见你帮家里干点活!"妈妈一边唠叨着,一边从灶台上拿起锅铲,呼呼的风声混着柴火燃烧的噼啪声,成了项佩文童年最熟悉的背景音。
项佩文偷偷摸摸地调到文化节目频段时,常常被突然闯入的家人打断。但正是那些关于古董、玉器、瓷器的历史故事,在少年心里种下了神奇的种子。"原来旧东西也有这么大的价值啊..."他望着窗外飘雪的夜空,幻想着自己能拥有一件真正的古董。
十五岁那年,县里的电视节目中播放了一期《收藏天下》,项佩文看得如痴如醉。节目里展示了各个朝代的瓷器珍品,那些精美的纹饰和厚重的历史感深深震撼了他。"我要是能有这么一件..."他摩挲着破旧的手表链,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整天做看这种电视有什么用?能当饭吃?"父亲在田间吼道,汗珠顺着黝黑的额头滚落,砸在地上溅起泥点。项佩文默默低下头,捡起被风吹走的稻草,却心思不在活计上。
攒了半年零花钱后,项佩文终于买下了一个二手收音机。深夜里,他躲在被窝里,用自制天线接收节目,偷偷学习古董知识。那些遥远的名字——汝窑、官窑、哥窑,在他的记忆里渐渐清晰。
"佩文啊,你要是真想学东西,就初中毕业去镇上打工。"奶奶在炕沿边抽着旱烟袋,浑浊的眼睛盯着火柴盒里的火星,"家里穷,供不起你上学了。"
项佩文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望着奶奶花白的头发和布满皱纹的脸,突然明白了什么:"奶奶,我明天就收拾东西去镇上。"
"胡闹!"妈妈一把抢过他的包袱,"家里缺人干活,你走了谁管猪圈?"
凌晨四点,项佩文悄悄起床,将攒了三年的邮票、旧书和几件祖传的小玩意儿装进布包里。天亮前,他摸到镇上集市,把那些值钱的东西换成了一沓厚厚的钞票。"我要去沈阳闯荡。"他对着镜子整了整衣领,镜子里的人眼神坚定得可怕。
初到沈阳的项佩文被繁华街道上的车水马龙震慑住了。他在古玩市场晃荡了两天,却被一个地摊贩子的冷嘲热讽气得浑身发抖:"小子,想学门生意?先从擦桌子做起吧!"他攥紧拳头,却最终还是忍住了怒火。
"老板娘,我这里有几件小玩意儿,您给掌掌眼。"项佩文鼓起勇气走上前,递上一个布包。胖大娘翻看了两分钟,不耐烦地摆摆手:"没看见不收吗?"
离开时,他看到一群人围着一位白发老人,纷纷下注赌一把瓷器真伪。项佩文挤进去听了几句,原来老人要鉴定一件明朝的官窑瓷瓶。"要是真品,这瓶子能卖三十万呢!"有人压低声音说。
项佩文心跳加速,悄悄从兜里掏出奶奶给的玉镯子,犹豫着要不要押注。"下注的人多了,可能不是真品..."他自言自语道,最终没敢赌。离开时,他决定先在沈阳找个工作,再继续古董收藏的梦想。
十八岁那年冬天,奶奶意外摔断了腿。当项佩文从工地请假赶回村子时,家里已经乱作一团。"医生说要手术,至少得花五万块..."母亲跪在地上哭诉,亲戚们避而不见,只有远房叔公勉强留下千把块钱。
看着躺在炕上疼得龇牙咧嘴的奶奶,项佩文突然明白了小时候父母为何对他失望。他咬着嘴唇不说话,但心里已经做出了决定。"三天后我走,赚钱回来给奶奶治病。"他对着黑漆漆的土墙发狠道,"要是再混不出个人样来,我就没脸见人了!"
在沈阳工地上扛活的日日夜夜,项佩文从未想过放弃。他省吃俭用,把每一分钱都存起来。三个月后,当他终于攒够第一笔古董收购资金时,却接到了家里电话:"奶奶手术费还差两万..."
"我这边刚凑够一笔..."项佩文的喉咙突然发紧。
"不用了,你安心干活。"电话那头传来父亲沙哑的声音,"你妈偷偷把老宅里老物件那口铜锅卖了...下个月再寄钱过去。"
挂断电话,项佩文在工地上蹲下来,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出神。他想起奶奶教他的剪纸技艺,想起母亲缝补衣物的手艺,想起祖上传下来的那些老旧物件。"我要是能把这些东西卖出去换大钱..."
第二天清晨,项佩文悄悄来到批发市场,用全部积蓄买下了一件清代的铜香炉。"老板,这东西值多少钱?"他小心翼翼地问。
"小兄弟眼光不错,这是真品。不过你要急用,我便宜卖你三千。"摊主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头,从柜台下摸出个布袋递给他,"这里有几件小玩意儿,你先拿去试试水。"
项佩文手心冒汗接过袋子,里面躺着几枚银元、一小块残瓷和一张泛黄的书法卷轴。他回到住处仔细研究,突然发现那铜香炉底部的款识与博物馆展品惊人相似!"这东西说不定值十几万..."
当夜,他在出租屋的台灯下反复比对资料,直到东方泛白才疲惫地睡去。第二天,他把铜香炉送到鉴定机构时,激动得手都在发抖。"如果真是清代官窑..."他咽了口唾沫,"我就可以买回奶奶欠的医药费..."
结果令人失望——香炉虽真,但品相一般,市场价约八千块钱。项佩文失落地走出鉴定中心,却突然注意到路边有个摆摊的老汉正在兜售一把破旧的木梳。"老板,这木梳多少钱?"他走上前问道。
老汉亮出掌心:"五十块,祖上传下来的,据说能安神助眠。"
项佩文盯着木梳顶端精美的雕花,仔细端详片刻:"我出三十,要了。"
"得嘞!"老汉爽快地收钱,却突然压低声音,"小伙子,你要是懂行,这梳子可能是明代的...你最好找个懂行的再看看。"
项佩文心里一震:"您怎么知道..."
"瞎猜的。"老汉摆摆手,"不过你这眼神,不像一般人..."他顿了顿,又道,"我老家祖坟旁边有个古墓,前年挖出来过不少东西...你要是真感兴趣,等下我带你去看看。"
夕阳西斜时,项佩文跟着老汉来到荒草丛生的山坡。那里果然有三个土耗子正在填埋刚出土的文物。"你们知道这是什么!"老汉突然大喊一声。
土耗子吓了一跳,纷纷掏出家伙:"你他妈想干嘛?"
"这些是国宝!必须交给国家!"项佩文挺起胸膛道。
"少废话,小子也来分一杯羹?"为首的壮汉瞪着他,突然一拳打来。项佩文本能地侧身躲过,顺势夺过长刀架在对方脖子上:"把这些东西交出来,饶你们不死!"
土耗子们惊慌失措,最后不情不愿交出了几件瓷器。"我们也是没办法..."老汉叹了口气,"家里老人生病...你等等,我给你引荐个人。"
通过老汉的介绍,项佩文认识了古董商李掌柜。当李掌柜看到他带去的木梳时,眼睛突然瞪圆了:"这是明代宫廷用品!至少值八十万..."
项佩文听得心惊肉跳,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您是说..."他声音发颤。
"我收了,八十万。"李掌柜从柜台下拿出一沓钞票,"不过你先得把这把铜香炉卖掉还债。"
夜幕降临,项佩文站在古玩市场最显眼的位置。当那把木梳出现在展台时,围观的人群渐渐沸腾。"这雕工!""明朝的物件啊!"赞叹声此起彼伏。
最终,一把老式望远镜以六十万的价格成交。项佩文数着厚厚的钞票,突然想起奶奶苍白的脸和父亲期盼的眼神。"明天就去沈阳医院..."他攥紧钱袋,暗自发誓,"我一定要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
几天后,当项佩文把五万块医药费交给母亲时,整个家庭第一次没有一个人落下眼泪。父亲默默接过钱塞进他手里:"以后想学什么就学什么。"母亲突然抱住他,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就在这时,村口传来熟悉的吆喝声——"新来的小师傅要收徒弟喽!只要你会鉴定..."项佩文回头望去,是那个总爱嘲讽他的地摊贩子。他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起:"看来,我的收藏之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