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千风的靴底碾过最后一层血痂般的粘稠物质时,暗红的光突然暴涨。
他眯起眼,看见前方的黑暗被撕开一道缝隙——由无数银白丝线编织的宫殿正悬浮在血雾中,每根丝线都流转着星子般的微光,却在交叠处渗出暗红的血珠,像被缝补过的破碎天幕。
"这是..."林婉儿的指尖掐进他掌心,她的声音发颤,"我的命引术...在发烫。"
秦千风低头,看见少女腕间的命引环正泛着不正常的幽绿,平日温驯的命引之力此刻如困兽般撞击她的经脉。
他再抬眼时,心口突然泛起灼烧般的热——那是血脉在共鸣。
"这里..."他喉结滚动,记忆碎片突然翻涌。
模糊的影像里,有个穿玄色锦袍的男人站在同样的宫殿前,将半块玉珏塞进婴儿襁褓,"千风,若有一日你寻到此处..."
"是祖先的气息。"他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惊觉的颤抖。
洛青岚的命镜"当啷"坠地。
她盯着镜面,原本清亮的瞳孔里映出密密麻麻的血丝:"镜灵在尖叫。"这位向来冷静的天机阁传人后退半步,发尾的银铃碎响成一片,"这不是普通的宫殿...是被囚禁的神明的牢笼。"
白砚的玄铁剑再次出鞘,剑气劈开血雾,在众人面前划出半弧防线。
他的目光扫过宫殿每道缝隙,喉结动了动:"有法则波动。"作为天机阁执法使,他对规则的感知比常人敏锐十倍,"像是...被篡改过的命运线。"
话音未落,宫殿最顶端的穹顶突然裂开。
一道身影从中坠落。
说是"身影"并不准确——那更像一团被揉皱的光,轮廓时而是白发老者,时而是青年修士,最后定格成半透明的人形,左眼处浮着旋转的命运盘,右眼却漆黑如渊。
"你们闯入此地。"声音像碎冰划过耳膜,直接刺进灵海,"是要挑战命运的秩序?"
秦千风上前一步,灵识自动护在林婉儿身前。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快得离谱,但喉间的话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晰:"我想知道,命运为何要审判、猎杀、毁灭一切可能改变的存在?"
半透明身影沉默了。
宫殿里的银白丝线突然剧烈震颤,数道血珠溅在秦千风衣襟上,烫出焦黑的小孔。
"最初的命运系统,是为了维持世界平衡。"声音终于响起,带着陈旧的叹息,"就像堤坝约束洪水,规则约束乱象。
但三百年前,有双看不见的手篡改了它的核心。"
林婉儿猛地抬头,发间的药囊撞在腰间:"您是说...命运本身是无辜的?
它被当成了清除''异常变量''的工具?"
"不错。"身影的左手按在胸口,那里浮现出无数金色符文,"我是初代命疗王,曾与命运之源签订共生契约。
当我发现规则被篡改时,已被封印在此。"他的右眼突然渗出黑雾,"他们怕我揭露真相——怕你们知道,所谓的''命运审判'',不过是某些存在维护自身特权的屠刀。"
"那要如何改变?"白砚的剑脊抵住地面,火星在血雾里炸开,"总不能让这破系统继续害人。"
"需要新的''命运之锚''。"初代命疗王的身影开始虚化,左眼的命运盘转速加快,"以自身为容器,重铸规则核心。
代价是...永远困在命运之源里,与天地同寿,却再无七情六欲。"
秦千风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珏。
他能听见自己血液里的轰鸣声,那是祖先的血脉在呼应——这或许就是他穿越至此的原因,是命运在最开始就埋下的伏笔。
"我来。"他说得太急,气息都有些不稳,"我愿意。"
"你疯了?"洛青岚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骨缝。
她的眼尾泛红,这是天机阁传人极少显露的情绪,"你知道困在命运之源里是什么滋味吗?
灵识被规则撕成碎片,再重新拼凑,永永远远!"
"可总得有人做。"秦千风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命镜碎片传来,"高尔村被屠村时,我没能护住父母;林婉儿被命引术反噬时,我只能看着她疼得昏死;白砚师兄为救我断了半根肋骨...我受够了无能为力。"
林婉儿的眼泪砸在他手背。
她抽出手帕要擦,却被秦千风握住,轻轻按在自己脸颊:"婉儿,我若成了锚,就能护住所有我在乎的人。"
"那你呢?"洛青岚的声音突然变轻,像是被风吹散的火星,"谁来护你?"
宫殿突然剧烈摇晃。
柳寒音的笑声从玉简里溢出,这次她的声音不再尖锐,反而带着几分甜腻的蛊惑:"青岚姑娘,你当真觉得他无辜?
你闻没闻到,这宫殿里的血味...和他玉珏上的,一模一样?"
洛青岚的瞳孔骤缩。
她猛地抽回手,后退两步撞在白砚身上。
白砚刚要扶她,却见她盯着秦千风腰间的玉珏,眼神像看陌生人:"这玉珏...你说过是父母留下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是。"秦千风的喉咙发紧。
"可刚才初代命疗王出现时,玉珏上的纹路和他左眼的命运盘..."洛青岚的声音在发抖,"完全吻合。"
血雾突然翻涌成漩涡。
宫殿的银白丝线开始断裂,坠落在地时化作锋利的刀刃,在众人脚边划出深沟。
初代命疗王的身影彻底消散前,最后一道声音炸响:"命运之门...开了。"
秦千风抬头。
宫殿正中央的穹顶处,一道青铜巨门缓缓升起,门上刻满他从未见过的符文,每道符文都在重复他的名字——"秦千风秦千风秦千风"。
"走。"他抹了把脸,不管是血还是泪,"进去就能改变一切。"
林婉儿拉住他的衣袖,指尖还带着刚才擦泪的湿润:"我跟你一起。"
白砚将玄铁剑插回腰间,剑穗在血雾里荡出残影:"我护你们。"
洛青岚却没动。
她望着那扇门,望着门上重复的名字,望着秦千风眼里的决绝。
柳寒音的声音还在她耳边盘旋:"异常变量...也许他才是最大的异常。"
"有些真相..."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在血雾里清晰得刺耳,"或许不该被揭开。"
秦千风转身时,只来得及看见她的背影。
那抹月白的裙角消失在血雾里,比任何一次分别都要决绝。
林婉儿的手从他衣袖上滑落,白砚的剑穗突然静止——整座崩塌的宫殿里,只剩他的心跳声,震得耳膜生疼。
血雾重新笼罩过来时,他听见自己说:"等我。"
可这句话,不知道是说给洛青岚,还是说给门后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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