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
“小姐你来了,老爷在书房。”刘姨高兴的说着。她很喜欢温郁,这孩子有礼貌又善良,就是过得不好,她一直很心疼这孩子,没几天就去打扫一次温郁的房间尽管温郁不怎么回来。
“好,谢谢,刘姨。”大步往书房走去。
书房不止爷爷一个人,她并不想来的,但这次爷爷让她必须参与。温郁艰难的呆了一天,疲惫感拉满。
车内像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将窗外流动的暮色与喧嚣都隔绝开来,只留下令人窒息的安静。温郁靠在驾驶座上,却没有立刻发动引擎。她只是怔怔地望着前方,爷爷家那栋老式洋房的灰色外墙,仿佛还在视网膜上残留着挥之不去的印记。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上好紫砂壶温润却冰凉的触感,鼻尖萦绕的,依旧是那间书房里陈年书籍、墨锭与某种名贵线香混合的、沉重而压抑的气息。耳边,父亲那句看似随意,却像钝刀子般割入她心口的话,再次幽幽回荡:“小郁,这孩子还是太小了……差点火候。”
当时,她正为爷爷斟茶,听到这话,手腕几不可查地一颤,滚烫的茶水险些溅出杯沿。她垂着眼,用尽全身力气维持着面部肌肉的平静,甚至还能扯出一个堪称得体的微笑,他还不能和眼前这个儿子表面,温郁还在上学,他只能轻声回了句:“她爸爸说得是。” 没有人知道,那一刻,她感觉自己的内里正在被这句话凌迟。那些环绕在爷爷身边的叔伯、还有那所谓的父亲,他们投来的目光,或怜悯,或审视,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都像细密的针,扎在她不算坚固的铠甲上,她知道爷爷的安排,只是觉得面对这些很累。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驱散胸腔里那股沉甸甸的滞涩感,却只觉得连呼吸都带着疲惫。终于,她发动车子,汇入车流。黎市的霓虹初上,流光溢彩地从车窗玻璃上划过,却照不进她眼底分毫的亮色。她感觉自己像一抹游离的孤魂,与这片繁华格格不入。
回到家,甩掉高跟鞋,换上柔软的家居服,她把自己扔进客厅那张宽大的沙发里,蜷缩起来。身体是放松的姿态,精神却依旧紧绷着。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远处广告牌的光源投来变幻不定的、微弱的光影,在她清秀却写满倦意的脸上明明灭灭。
就在这片令人心安的黑暗与寂静几乎要将她完全吞噬时,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一道冷白的光,划破了昏暗。
温郁有些厌烦地蹙起眉,本能地不想理会任何打扰。她维持着蜷缩的姿势,只微微偏过头,视线懒懒地投向屏幕。
听来的消息是沈晚晴发的。
这个名字映入眼帘的瞬间,温郁的心跳漏了一拍,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悄然蔓延开来。有昨夜头疼昏沉时,被对方送去医院的一点感激;有一丝因为被看到脆弱而生的赧然;更有此刻,她沉溺于自身负面情绪时,不想被打扰的烦躁。
消息内容很简单,带着点恰到好处的、不会惹人反感的催促:
[小朋友,你承诺的那顿饭,打算什么时候兑现啊?(笑脸)]
后面还跟了个俏皮眨眼的表情包。
是了,昨天在医院,她意识模糊间,好像是含糊地答应她请她吃饭表示感谢。
温郁盯着那行字,手指无意识地在微凉的手机边框上摩挲着。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做,不想说话,不想社交,尤其不想面对沈晚晴那样一个……仿佛永远浸润在阳光和活力中的人。那会让她觉得自己此刻的灰暗更加不堪。
她闭上眼,想假装没看见。
可几秒后,她又认命似地睁开。沈晚晴于昨晚帮了她,她做不到已读不回,更做不出忘恩负义的事。内心挣扎了片刻,她终于伸出手,拿过手机。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悬停良久,才慢吞吞地敲字回复。
「抱歉,刚看到。沈小姐想吃什么?」
她尽力让文字显得正常,甚至试图在后面加一个表示友好的微笑表情,但指尖顿了顿,最终还是删掉了那个表情,只留下干巴巴的一句问话。
几乎是在消息发送成功的下一秒,对话界面顶端就显示了“对方正在输入…”。这迅疾的响应,让温郁微微一怔。
沈晚晴,见她叫自己沈小姐,有一丝丝不满。回复很快弹了出来:
[小朋友,比你大,你可以叫我姐姐。那就明天吧,明天中午我刚好没事,我知道一家不错的苏帮菜馆,清淡可口,应该适合你这个病人。如何?]
条理清晰,安排妥当,甚至连她病后的胃口都考虑到了。温郁看着屏幕,嘴角牵起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弱的弧度,带着点自嘲。看,沈晚晴温柔又周到得让人挑不出错处。
[好。时间和地址发我。]她回复道,言简意赅。
[明天中午十一点半,【清荷轩】,地址我稍后分享给你。(定位)]沈晚晴的回复紧随其后,[小朋友,好好休息,明天见。]
对话结束。
温郁将手机扔回沙发,屏幕的光亮渐渐暗下去,房间重新归于昏暗。与沈晚晴约定好的事实,并没有驱散她心头的阴霾,反而像在浓雾中设定了一个必须前往的坐标,让她在低落之余,又多了一份明日必须振作精神的负担。她将脸深深埋进柔软的抱枕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次日中午,“清荷轩”雅致的包间内。
温郁到的时候,沈晚晴已经在了。她正低头翻看着菜单,侧影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沉静而专注。听到动静,沈晚晴抬起头,脸上立刻绽开一个明媚的笑容:“来了?路上堵车吗?”
“还好。”温郁应道,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将自己那只价格不菲的手袋轻轻放在身侧的椅子上,动作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沈晚晴打量着她在自己对面坐下。今天的温郁,穿着以往的穿搭,一件白衬衫和黑西裤,长发一丝不苟地挽起,露出优美而脆弱的脖颈线条。虽然她没有化妆,但身上带有的气质,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一位无可挑剔的、出自优渥家庭的千金小姐。
但沈晚晴的目光,却越过了这层得体的表象,更加想深入了。
她看到温郁眼底那抹毫无掩盖的淡淡青黑,以及那过于沉静的眼眸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怠。她握着杯子的手指,纤细白皙,指节却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像是在努力维持着某种平衡。最让沈晚晴在意的是,温郁虽然在微笑,但那笑容像是用尺子量好的,弧度标准,却仅仅停留在唇角,完全没有抵达眼底,更未曾在她那双漂亮的、本该漾着涟漪的眸子里,激起丝毫真实的暖意。
“看看想吃点什么?”沈晚晴将菜单自然地推到温郁面前,语气轻松,“他们家的蟹粉豆腐和清汤鱼圆是一绝,你生病只能吃清淡些的。”
“你决定就好。”温郁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礼貌的飘忽,视线落在菜单上,却似乎并没有真正在看。
沈晚晴从善如流,迅速点好了几样招牌菜,并特意嘱咐服务员一道汤品要少油清淡。等待上菜的间隙,她状似随意地开启话题,聊起一些趣事,聊起最近看的一部电影,语调轻快,试图营造轻松的氛围。
温郁大多数时间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点头,或回以简短的“嗯”、“是吗”、“听起来不错”。她的应答挑不出毛病,却像一堵无形的墙,将沈晚晴所有试图拉近关系的努力,都温柔而坚定地隔绝在外。
沈晚晴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温郁。她看着温郁说话时,会下意识地用指尖轻轻划过杯沿,一圈,又一圈;看着她偶尔在对话间隙走神,视线飘向窗外庭院里的一丛翠竹,眼神空茫;看着她即便是笑,那笑意也短暂得像夏夜的萤火,转瞬即逝,留下的依旧是那片沉静的、带着凉意的夜色。
这小家伙过于平静,状态一看就不对劲
沈晚晴的心头,漫上一股细细密密的酸胀感。那不是同情,而是一种更复杂的情愫——是想要触碰,却又怕惊扰的小心翼翼;是想要了解,却又不得其门而入的焦灼;是看到她如此不开心时,自己心里也仿佛压上了一块石头般的沉闷。
她放下茶杯,瓷器与木质桌面接触,发出清脆的轻响。
“温郁。”她忽然开口,唤了她的名字,不再是看小孩似。
这声称呼让温郁微微一怔,抬起眼帘,终于真正地对上了沈晚晴的视线。
沈晚晴的目光很专注,带着她特有的那种温和的探究,却又远比那更深,更柔,像月夜里静谧流淌的溪水,悄无声息地漫过心防的堤岸。她没有问“你是不是不开心”或者“发生什么事了”这样直白而可能引起抵触的话。
她只是微微前倾身体,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到一个足以感受到彼此呼吸的、亲近但不会令人不适的范围,然后用一种极尽温柔、几乎可以称之为耳语般的声音,轻轻问道:
“是昨天……又遇到什么让你为难的事了吗?”
她的声音里没有任何逼迫,只有纯粹的、不加掩饰的关切。“我看得出来,你虽然坐在这里,但心思好像飘得很远。如果……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跟我说说。或者,不说也行,但我希望,至少这顿饭的时间,你能稍微放松一点点。”
不容易不容易[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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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