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会儿,林小桃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她环顾这间布置得喜庆奢华,却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情味的新房,撇了撇嘴。
“洞房花烛夜就把新娘子晾一边,这端王果然跟书里写的一样渣得明明白白。”她一边嘀咕,一边毫不客气地开始搜罗“战利品”。
梳妆台上,原主带来的首饰匣子琳琅满目,珍珠翡翠,金钗玉簪,价值不菲。
她拿起一支赤金点翠步摇,对着烛光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不错,这都是以后的跑路……啊不,是安身立命的资本。”
她又打开衣柜,里面挂满了绫罗绸缎制成的华美衣裙,料子都是顶好的。她挑了一件看起来最舒适简便的月白寝衣,准备换下身上这身沉重繁琐的嫁衣。
“王妃娘娘,您……您这是要做什么?”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她回头,看到一个穿着绿色比甲的小丫环,正端着一盆热水,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这是原主的陪嫁丫环,名叫碧珠。
“哦,碧珠啊,来得正好。”她一边费力地解着嫁衣的盘扣,一边吩咐,“帮我把这身行头卸了,重死了。还有,以后不用叫我王妃娘娘,听着怪生分的,还是叫小姐吧。”
碧珠更惊讶了,眼圈瞬间就红了:“小姐……您,您别太难过了……王爷他,他只是一时被二小姐迷了心窍……”
碧珠是个忠心耿耿的丫头,就是有点爱哭和认死理。显然,她以为林小桃是受了巨大刺激,行为才如此“反常”。
林小桃看着小丫头泫然欲泣的模样,心里一软,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傻丫头,哭什么?我没难过,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赶紧的,帮我弄完,咱们早点休息,明天还有正事要办呢!”
“正事?”碧珠懵懂地眨着泪眼。
“对啊,”林小桃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打听一下,宁王殿下……最近常去哪儿听曲儿喝茶?”
碧珠:“!!!”
小姐这是……受刺激过度,开始胡言乱语了吗?新婚第一天,不想着如何挽回王爷的心,居然要去打听别的王爷行踪?还是跟自家王爷不太对付的宁王!
书房内。
端王赵靖玄负手立于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脸色依旧难看。
侍卫长风站在他身后,恭敬地汇报:“王爷,王妃……林氏那边,似乎并无异常动静,只是早早熄灯歇下了。”
“歇下了?”赵靖玄冷哼一声,“她倒是心大。”
他想起林小桃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以及那番“合作愉快”的言论,心头那股无名火又隐隐烧了起来。这女人,要么是隐藏得太深,要么就是……真的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
无论是哪种,他都极其不悦。
“给本王盯紧她,她的一举一动,都要如实汇报。”他倒要看看,这个林小桃,究竟能玩出什么花样。
“是。”长风领命,犹豫了一下,又道,“王爷,林侧妃那边派人来问,您今晚……”
赵靖玄揉了揉眉心,语气缓和了些:“告诉她,本王处理完公务就过去。”
第二天一早,林小桃神清气爽地醒来。
在碧珠忧心忡忡的目光中,她精心挑选了一套鹅黄色绣缠枝莲的襦裙,衬得她肌肤胜雪,娇俏明媚。
又特意选了一套样式相对简洁但成色极好的红宝石头面戴上,既不失王妃身份,又不会过于隆重招摇。
“小姐,您这是要去给太妃请安吗?”碧珠看着自家小姐不同于往日温婉、反而透着一股鲜活灵动的打扮,小心翼翼地问。
“请安是要请的,规矩不能废。”林小桃对镜照了照,十分满意,“不过,请完安之后嘛……咱们出去逛逛。”
“出去?小姐,这不合规矩吧?新妇入门头一个月,不好随意出门的……”碧珠急忙劝阻。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再说了,王爷昨晚亲口说的井水不犯河水,又没说不准我出门。快点,别磨蹭了。”
用过早膳,林小桃便带着碧珠,按照昨晚恶补的王府地图,前往端王生母刘太妃处请安。
不出所料,在刘太妃的院子里,她“偶遇”了同样来请安的林侧妃——她的庶妹,林婉儿。
林婉儿今日穿着一身水绿色的软烟罗裙,弱柳扶风,我见犹怜。
她见到林小桃,立刻上前一步,柔柔地行礼,声音娇怯:“妹妹给姐姐请安。姐姐昨日……休息得可好?”
若是原主在此,恐怕早已心碎神伤,被这故意的炫耀刺痛。
林小桃只是微微一笑,伸手扶了一下,语气比她还温柔体贴:“劳妹妹挂心,我休息得极好。倒是妹妹,听闻王爷昨夜歇在你那里,定是辛苦了吧?可要好好保重身子才是。”
“……”林婉儿脸上的柔弱表情僵住,难以置信地看着林小桃。
林小桃看着她吃瘪的样子,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依旧端庄大方,“妹妹脸色似乎不太好,可是昨夜没睡安稳?唉,伺候王爷是辛苦些,习惯就好了。我还要去给太妃请安,妹妹自便。”
说完,她优雅地转身,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和原地凌乱的林婉儿。
碧珠跟在身后,看得目瞪口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小姐她……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给刘太妃请安的过程倒是顺利,太妃对她这个嫡媳虽不热络,但也没有刻意刁难,例行公事地问了几句便让她回去了。
从刘太妃处出来,林小桃只觉得神清气爽。方才在林婉儿面前小胜一局,更是心情大好。
“碧珠,走,咱们出府逛逛。”她抬步便往王府侧门的方向走去。
碧珠连忙跟上,依旧忧心忡忡:“小姐,咱们真的就这么出去吗?万一王爷怪罪下来……”
“怕什么?”林小桃浑不在意地摆摆手,“他自己说的井水不犯河水。再说了,我可是丞相嫡女,他还能因为这个休了我不成?”
她巴不得他休了她呢,正好恢复自由身去找宁王。
梦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刚靠近朱红大门,一个身影立刻杵在了她面前,穿着侍卫服,腰佩长刀,面无表情,像个人形立牌,正是端王的贴身侍卫长风。
“王妃娘娘,留步。” 长风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王府有规矩,女眷无王爷或太妃对牌,不得随意出府。”
林小桃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靠!忘了这茬!古代王府不是小区,不是想出,想出就能出!
她又捂住心口,眉头微蹙,气若游丝:“侍卫大哥,通融一下,我……我心疾犯了,需要立刻出去找薛神医,迟了恐怕……”
长风眼皮都没抬一下,“王妃若有恙,属下可立即去请太医过府诊治。薛神医昨日告老还乡,不在京中。”
林小桃:“……”
编理由都不给活路是吧?!
碧珠在一旁急得直扯她袖子,“小姐,算了吧,硬闯不行啊……”
林小桃看着长风那副“任凭你说破大天,老子就是不动如山”的架势,知道此路不通。她悻悻地收回演技,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连门都出不去,还怎么攻略男二?就在这时,一道灵光如同闪电般劈中了她的天灵盖!她突然回忆起穿书前看过的剧情——
【原文提过:下周就是太后寿诞,所有皇子王爷携家眷入宫贺寿!那可是大型皇家相亲,啊不,是社交团建现场!宁王肯定会到场!】
想到这里,她满血复活,脸上的表情从“出师未捷”的悲愤,瞬间切换成“稳坐钓鱼台”的奸笑,甚至还带着点“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得意。
长风看着王妃脸上风云变幻,最后定格在一个诡异的笑容上,饶是他训练有素,嘴角也抽搐了一下。这位新王妃,脑子是不是真的有点……不太对劲?
林小桃想通了关键,顿时觉得眼前这个铁面侍卫也顺眼了许多,她拍了拍胸脯,对碧珠说:“碧珠,我们回去!”
碧珠:“啊?小姐,不出去啦?”
林小桃神秘一笑:“不出去了!回去!”
她雄赳赳气昂昂地打道回府,一进自己的院子,立刻开启了“战备状态”。
“碧珠!关门!放……不是,关门!研墨!”她撸起袖子,目光灼灼,要去干一票大的的架势。
碧珠手忙脚乱地关好门,看着自家小姐铺开宣纸,拿着毛笔像拿指挥棒一样,开始她的“作战部署”。
“首先,”林小桃在纸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人,标上宁王,“目标人物:赵靖恒。当前关系:他暗恋我,我现在想暗度陈仓。主要障碍:1. 我特么是他皇嫂!2. 他哥和我那庶妹两个显眼包肯定会作妖!”
她在“障碍”下面狠狠划了两道线。
“所以,太后寿宴,是我们的关键战役!必须一击即中,唤醒他沉睡的爱与……同情!”
林小桃一拍桌子,吓得碧珠一哆嗦。
“小姐,您打算怎么做啊?”碧珠声音发颤,总觉得自家小姐要搞的事情非常刑。
林小桃嘿嘿一笑,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反派笑容:“四个字,卖、惨、装、坚、强!”
碧珠:“……”
小姐,这是五个字。
“特训”开始了!
第一课:眼神戏。
林小桃对着镜子,努力挤出各种复杂情绪。
“看,这是三分后悔,三分哀伤,三分隐忍,还有一分欲语还休……”她眼睛使劲眨巴,竭力表达出扇形统计图的效果。
碧珠看着自家小姐扭曲的面部,小心翼翼地问:“小姐,您眼睛……是不是抽筋了?”
林小桃:“……你不懂,这是高级演技!”
第二课:台词功底。
她开始模拟与宁王偶遇后的对话,声情并茂,鼻涕一把泪一把。
“宁王殿下……不,现在该叫您皇叔了……”
她呸呸两口,“皇叔个屁,太出戏了!”
重来:“靖恒……”
她摇头,“太直接,pass!”
最终版:“殿下……”
她哽咽着:“看到你,我就想起从前……是我眼瞎,是我愚蠢,放着清风明月不要,非要去碰那冰山……如今落得这般田地,都是我自作自受……端王他心里只有我妹妹,我在这王府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就像那笼中鸟,井底蛙……殿下,你当初……你当初为何不再坚持一下?或许……或许我就……”
她一边哭诉,一边偷偷观察镜子里自己的表情管理,确保眼泪要掉不掉,嘴唇要微微颤抖,整个人要呈现出一种“被生活摧残但依旧美丽坚韧的白莲花”状态。
碧珠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下意识递过去一块手帕:“小姐,您……您擦擦……眼泪?”
林小桃:“……我这是情感的迸发!懂不懂!”
第三课:场景预设与应急预案。
“假设一:端王和林婉儿当众给我难堪!太好了!求之不得!这就是给我递刀子啊!我正好可以表现出‘强颜欢笑’、‘隐忍大度’,然后在宁王看过来的时候,给他一个‘我很好,我没事,别担心’的倔强眼神!让他心疼死!”
“假设二:宁王因为避嫌,故意不理我?那我就制造机会!比如‘不小心’把酒洒在他身上?或者‘脚下一滑’往他那边倒?不行不行,太刻意了……那就等他离席透气的时候,我也跟出去!来个御花园‘偶遇’!对!就这么办!”
她越想越兴奋,似乎已经看到宁王被她一番哭诉打动,眼中满是心疼,然后两人在月下御花园……
碧珠已经彻底石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小姐不仅受刺激了,还开始写话本子了,还是自己当主角的那种!
*
很快,太后寿宴的日子到了。
皇宫,慈宁宫,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林小桃穿着精心挑选的月白暗纹宫装,衬得她气质清冷,我见犹怜。
她安静地坐在端王赵靖玄下首,低眉顺眼,充分扮演着一个“被冷落的正妃”角色。
果然,没一会儿,端王就和坐在稍远位置的林婉儿眼神交流上了,林婉儿还“不小心”掉了筷子,端王立刻示意宫女去换,关怀备至。
对比之下,他对身边的林小桃,连个眼神都欠奉。
周围命妇们投来或同情或鄙夷的目光。
林小桃心想:宁王呢?宁王快看过来啊!看看你哥和她的宠妾多么恩爱,看看我这个正牌嫂子多么凄惨!
她偷偷抬眼,捕捉到了对面席位上那道温润的目光,宁王赵靖恒果然在看她!
她心中狂喜,面上却迅速垂下眼帘,手捏着衣角,将一个“强忍悲伤”的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过了一会儿,宁王果然离席往御花园方向走去。她等了几息,也装作不胜酒力,需要透气的样子,扶着碧珠的手,款款离席。
御花园,荷花池畔,月光如水。
宁王果然站在那里,一袭月白长袍,挺拔的背影却显得有些孤寂。
林小桃支开碧珠,戏精附体,缓缓走近,颤声唤道:“殿下……”
宁王身形一顿,转过身来。
月光下,他俊朗的眉眼依旧温和,但看向她时,那温和底下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情绪。
他张了张嘴,那个称呼似乎千斤重:“……皇嫂。”
这一声“皇嫂”,叫得林小桃立刻进入状态,眼眶说红就红,“殿下……别叫我皇嫂……听到你这样叫,我这里……”
她捂住心口,“……好痛。”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眼,看着宁王,开始背诵排练了无数次的台词:“是我错了……当初你送我手帕,赞我琴音,邀我游园……我却……却被端王迷了眼,看不见身边的温玉……我如今才明白,什么是真心,什么是假意……端王他,心里只有婉儿妹妹,我……我在这王府,度日如年……”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宁王的反应,只见他垂在身侧的手握紧,眼里是一种压抑的激动。
“皇嫂……”他又唤了一声,“……是本王……是臣弟当初……不够果决。”
“不怪你,怪我……”林小桃适时地落下两滴“悔恨”的泪水,“殿下,我如今……真的好后悔……”
她上前一步,却又停住。
宁王看着她梨花带雨、悔不当初的模样,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依赖,心中的防线在寸寸崩塌,压抑在心底多年的情愫几乎要破土而出。
两人就这么站在月光下,一个泪眼婆娑,悔恨交加。一个目光深沉,爱怜与克制激烈交锋,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我们是一对苦命鸳鸯”的悲情。
就在这“情感浓度”即将达到顶点的关键时刻,一个冰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本王的王妃,这是在向本王的皇弟,诉说什么委屈呢?”
端王赵靖玄不知何时出现在后面,脸色阴沉,身边还跟着一脸“抓到把柄”得意笑容的林婉儿。
林小桃愣了一下,但很快平复心绪,她立刻像是被端王的声音吓到,身子往宁王身后缩了缩,抬起那双被泪水洗刷得愈发清澈的眼眸,怯生生地望向端王。
完美诠释了“被凶恶丈夫吓得瑟瑟发抖的小白兔”。
宁王果然不负她望,将她更严实地挡在身后,语气依旧维持着臣弟的恭敬:“皇兄息怒。臣弟与皇嫂确系偶遇于此,见皇嫂似有不适,故而问候两句。皇兄与侧妃娘娘不也在此赏月么?御花园景致怡人,众人皆可流连,何来诉委屈一说?”
林婉儿在一旁,看着端王的脸色越来越黑,立刻拿出看家本领,柔柔弱弱地挽住端王的胳膊,“王爷,您别生气,姐姐她……她或许只是心里苦闷,找宁王殿下说说话罢了……毕竟,在王府里,也没人能听她说说心里话……”
这话坐实了林小桃“耐不住寂寞”、“向外男倾诉心事”的罪名。
林小桃内心给林婉儿点了个赞:好队友!神补刀!继续!
她适时地发出一声带着哽咽的抽气声,看起来像被林婉儿的话伤到了极致,却又倔强地偏过头去,只留给端王和宁王一个线条优美、写满“隐忍”的侧脸。
端王看着眼前这幕:自己的皇弟像护崽子一样护着自己的正妃,而自己的正妃在别的男人身后露出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自己的侧妃还在旁边阴阳怪气……他感觉自己的头顶已经不是冒绿光,简直是要长出呼伦贝尔大草原!
尤其当他看到林小桃那副对着宁王就“脆弱依赖”,对着他就“倔强沉默”的双标嘴脸,一股从未有过的、混杂着愤怒、憋闷和被挑战权威的邪火直冲脑门!
“心里苦闷?”他冷笑一声,“本王竟不知,端王府是这般亏待了王妃!需要王妃在太后寿宴上,跑到御花园来,向本王的皇弟倾诉苦闷!”
他上前一步,无视宁王的阻拦,一把扣住林小桃的手腕,“跟本王回去!”
“皇兄!”宁王也上前一步,想阻拦。
“靖恒!”端王喝止他,“这是本王与你皇嫂之间的事!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插手!”
林小桃一边配合地做出挣扎的姿态,一边对端王“哀求”:“王爷,您弄疼我了……求您,别在这里……别让殿下看笑话……”
她越是提“殿下”,端王手上的力道就越重,脸色也越黑。
“看笑话?”端王几乎是咬着牙根说道,“本王看你才是最大的笑话!”
他将林小桃往自己身边一带,她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宁王下意识伸手想去扶,却被端王一个眼神逼退。
“赵靖玄!”宁王温润的眉眼染上怒意,“你何必如此为难她?!”
“本王如何对待自己的王妃,还轮不到你来过问!”
林婉儿看着为了林小桃几乎要兄弟翻脸的场面,郁闷得厉害,她原本是想看林小桃出丑,怎么反而让她成了两个王爷争夺的焦点?!
最终,这场对峙以端王强行将林小桃拖走告终。
临走前,林小桃还不忘回头,给僵立在原地的宁王递去一个饱含“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等我”、“我不会放弃”的眼神。
宁王看着被强行带走的、纤细“脆弱”的那抹身影,看着她最后那个眼神,垂在身侧的拳头握的越紧。
月光照在他脸上,一半是温润,一半是压抑到极致的阴影。
“皇嫂……”他低声喃喃。
被赵靖玄几乎是摁回座位上的林小桃,低垂着头,肩膀微微耸动,看似在压抑哭泣,实则在疯狂调动面部肌肉,确保自己待会儿抬头时,能呈现最完美的“被摧残后的凄美”状态。
她悄悄将刚才在御花园被端王掐过的手腕露出来一小截,鲜明的红痕在白皙的皮肤上刺眼得很。
然后,她缓缓抬起头,眼眶通红,睫毛上还挂着欲坠不坠的泪珠,嘴唇紧抿,一副“受尽天大委屈却倔强不言”的模样。
她也不看端王,也不看宁王,就那么失神地望着眼前的酒杯。
偶尔有命妇的目光扫过来,她便适时地眨一下眼,那“泪珠”要掉不掉,充分激发了旁观者的同情心。
对面的宁王,自回来后就一言不发,只一杯接一杯地闷头喝酒。那原本温润如玉的脸庞染上薄红,目光却愈发沉郁。
他的目光时不时“不经意”地扫过林小桃的方向,每次看到她那副强忍悲伤的样子,握着酒杯的手指就收紧一分,仰头灌酒的动作就更急一分。
“皇叔今日酒兴颇佳啊。”有宗室子弟笑着打趣。
宁王只是扯了扯嘴角,“太后寿宴,普天同庆,心中畅快,自然要多饮几杯。”
端王坐在主位,看到对面皇弟那副“为情所困”的死样子,以及身边这个女人“故作坚强”的表演,脸色黑如锅底。
他给林小桃夹了一筷子菜,“吃。”
林小桃像是受惊般微微一颤,看着那菜,又飞快地偷瞄了一眼对面喝闷酒的宁王,然后才小口小口、味同嚼蜡般地吃起来,吃相优雅,却浑身散发着“我在吃断头饭”的悲壮。
端王:“……”
他感觉自己胸口堵了一团棉花,闷得他想杀人!
这女人绝对是故意的!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每一个眼神,都在无声地控诉他,都在把同情的目光引向她自己,把谴责的目光引向他!还顺带撩拨了对面的赵靖恒!
林婉儿坐在稍远的位置,看着端王因为林小桃而情绪外露,看着宁王为林小桃买醉……她精心维持的柔弱笑容都快僵在脸上了!
她想要给端王布菜,“王爷,您尝尝这个……”
端王正心烦意乱,看都没看,随口“嗯”了一声,目光却仍不由自主地瞟向身边那个“戏精”。
林婉儿:“!!!”
凭什么?!那个林小桃,要才华没她精于算计,要温柔没她会撒娇,凭什么能让两个王爷为她失态?!
小丫环碧珠站在林小桃身后,腿肚子都在打颤。
她看着自家小姐在死亡边缘疯狂试探,看着端王越来越黑的脸色,看着宁王殿下那快要溢出来的心疼,看着林侧妃那嫉妒的眼神……她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她偷偷扯了扯林小桃的衣袖,低低哀求:“小姐……咱、咱收敛点吧……王爷的眼神好像要杀人了……”
林小桃回给她一个“安心,一切尽在掌握”的眼神,然后继续她的“破碎感”表演。
轮到端王这一席向太后敬酒时,端王起身,林小桃也只好跟着站起来。
或许是因为“悲伤过度”,或许是因为跪坐太久,她起身时,身形晃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伸手扶了一下桌沿。
“皇嫂小心!”几乎是同时,对面一直关注着她的宁王下意识低呼出声,甚至下意识往前倾了半步。
唰!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
端王赵靖玄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他一把揽住林小桃的腰,几乎将她半抱在怀里,对着太后方向道:“王妃不胜酒力,失仪了,请太后恕罪。”
林小桃顺势“虚弱”地靠在他怀里,却抬起泪眼汪汪的眼睛,看向宁王,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又飞快地低下头,一副“我不能连累你”的隐忍模样。
宁王接收到她的目光,看着她在皇兄怀中“强颜欢笑”、“身不由己”的样子,再听到皇兄那毫无温度的“不胜酒力”,只觉得心如刀绞,仰头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林婉儿看着端王紧紧揽住林小桃腰肢的手,脸上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了。
碧珠已经快晕过去了,完了完了!这下彻底完了!回府后小姐怕不是要被王爷扒皮抽筋!
太后的寿宴,就在林小桃卖惨、宁王买醉、端王狂怒、婉儿醋海翻波、丫环胆战心惊的拉扯中,“圆满”落幕。
回王府的马车上,端王扔下林婉儿,和林小桃共乘一辆马车。
端王闭目养神,林小桃靠着车壁,望着窗外,嘴角勾起一抹属于胜利者的微笑。
很好,宁王的好感度和心疼值肯定刷爆了!端王的愤怒值也拉满了!接下来,就等宁王忍不住行动了……
她甚至开始期待,端王回府后会不会“惩罚”她?比如关禁闭?那样她正好可以“郁郁寡欢”,让宁王更加心急如焚!
当晚,赵靖玄的怒火果然化为了实际行动,他直接跟着林小桃进了她的院子。
“林小桃,”他逼近她,“本王倒要看看,你这副身子,是否也像你的心思一样,惦记着外人!”
林小桃一边后退一边想要讲道理:“王、王爷,您不是说井水不犯河水吗?您这样,岂不是食言了?”
赵靖玄冷笑:“本王改主意了。既然你顶着端王妃的名头,就该履行端王妃的义务!”
就在他伸手欲抓住林小桃的刹那——
“王爷!王爷!”院外传来林婉儿贴身丫环焦急的呼喊,“侧妃娘娘心口疼得厉害,浑身发冷,一直喊着您的名字,您快去看看吧!”
赵靖玄动作一顿,眉头紧锁。
林小桃内心狂呼:林婉儿!干得漂亮!虽然你是为了争宠,但这次我真心谢谢你!你这病装得太是时候了!
她立刻摆出“深明大义”的表情:“王爷,妹妹身子要紧,您快去吧!我……我没关系的……”
语气那叫一个隐忍委屈。
赵靖玄看着她这副“故作大方”的样子,又想到婉儿那边的“病情”,心中烦躁更甚。
他狠狠瞪了林小桃一眼,拂袖道:“给本王好好待在院子里反省!没有本王的命令,不许踏出半步!”
*
第二天,林小桃喜提“禁足”套餐,外加一份五千字的“思想检讨”,主题是“论端王妃的本分与对王爷的忠诚”。
林小桃对着笔墨纸砚,翻了个白眼。她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字面意思无比恭顺悔过,什么“妾身深知己过”,“日后定当恪守本分”,“一切以王爷为天”。
禁足的日子对她来说不算难熬,正好可以避开端王和婉儿的视线,偷偷让碧珠想办法打听宁王的消息,顺便在脑子里完善她的“男二攻略计划2.0”。
几周后,禁足稍微放宽,允许她在自己院子里活动,晚膳也恢复了与端王和林婉儿一同在正厅用膳,大概是端王想看看她“反省”的成果。
饭桌上,林小桃埋头苦吃,端王面无表情。林婉儿则时不时娇弱地给端王布菜,视线却像小刀子似的往林小桃身上飞。
就在这时,端王不经意地提起:“今日进宫,听闻太后有意为宁王赐婚。”
林小桃夹菜的筷子顿住。
端王瞥了她一眼,继续慢条斯理地说:“是吏部尚书家的千金白樱,听闻才貌双全,性情温婉,与宁王……倒是般配。”
“哐当!”
林小桃手中的象牙筷直直掉在了瓷盘上,她脸色更是“唰”地一下白了,眼里满是难以置信和……慌乱?
赐婚?!吏部尚书的女儿?!不行!绝对不行!宁王是我的救命稻草!是我的温柔乡!怎么能被截胡?!太后老人家您没事吧?!
端王将她的失态尽收眼底,心中那股无名火夹杂着一种扭曲的快意,他冷笑一声:“怎么?筷子都拿不稳了?听到皇弟要娶亲,皇嫂这是……心疼了?还是难受了?”
林小桃回过神,赶紧捡起筷子,“王爷说笑了,我、我只是手滑……宁王殿下觅得良缘,我、我自然是替殿下高兴……”
“高兴?本王看你,是恨不得替那尚书千金嫁过去吧?”
林婉儿在一旁,看着端王虽然是在挖苦林小桃,但那语气中的在意和几乎不加掩饰的醋意,她心中妒火中烧。王爷他……他竟然会因为林小桃为别的男人失态如此动怒?这绝不是简单的厌恶!
她不能让林小桃再吸引王爷的注意力了!必须尽快除掉这个隐患!
过了两日,林婉儿先是“病”得更重了,缠绵病榻,楚楚可怜,端王自然是心疼不已,日日探望。
然后,在一个端王被急召入宫的下午,林婉儿派人来请林小桃,说是病中寂寞,想请姐姐过去说说话,缓和一下姐妹关系。
林小桃知道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但表面功夫还得做,便带着碧珠去了。
林婉儿的房间里药味浓郁,她脸色苍白地靠在床上,见到林小桃,挤出几滴眼泪,说着什么“往日是妹妹不懂事”,“希望姐姐原谅”,“以后我们姐妹共同服侍王爷”之类的茶言茶语。
林小桃耐着性子敷衍了几句,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坐了一会儿便借口告辞。
她刚回到自己院子没多久,端王便带着一身寒气回来了,直接闯入她的房间,脸色铁青,手中拿着一个眼熟的小布偶。
那布偶身上扎满了针,背后写着林婉儿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林小桃!你好恶毒的心肠!”端王将布偶狠狠摔在她面前,“婉儿病重,你竟敢用这等巫蛊之术诅咒她!难怪她病情反复,日益沉重!”
林小桃看着那个粗糙的、明显是栽赃的布偶,心里一片冰凉,却又有点想笑。
她抬头直视端王,“王爷,这不是我做的。”
“证据确凿!这是下人在你这院子后面的花丛里找到的!你还敢狡辩!”端王怒不可遏。
他今日在宫中本就心情不畅,回来又见到婉儿“病弱垂危”和这“铁证”,怒火瞬间被点燃。
更重要的是,他发现自己看到林小桃为宁王失态后,胸口那股憋闷和烦躁一直挥之不去,此刻正好找到了发泄的出口!
“妾身没有做过,为何要认?”林小桃梗着脖子,“王爷若是不信,大可以彻查!看看这布偶的布料、针线出自何处!看看昨日都有谁进出过我的院子,又是谁,有机会将这脏东西塞进来!”
“查?”端王冷笑,“本王亲眼所见,还需要查什么?林小桃,你真是让本王恶心!禁足!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准踏出房门一步!任何人不得探视!”
他拂袖而去,命令侍卫严加看管。
林小桃看着他的背影,气得牙痒痒,赵靖玄你个瞎子!活该被林婉儿骗得团团转!不过……她转念一想,禁足也好,正好避避风头。而且,她被害’得越惨,宁王知道后,岂不是会更心疼?说不定还会想办法来‘救’她?
这么一想,她顿时又觉得这波不亏。只是,宁王赐婚的消息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
此刻,宁王也正因太后透露的赐婚意向心烦意乱。他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御花园里那双含泪的眼眸,是宴席上那截刺目的红痕,是那声带着颤抖的“殿下”。
“皇嫂……”
*
林小桃的“禁闭”生活,在太后一道凤谕下达后,戛然而止。
“太后娘娘于三日后在御花园举办赏花宴,特邀各府皇亲国戚、命妇女眷同乐。”
接到消息时,林小桃正对着墙壁练习“忧郁的45度角仰望”,闻言瞬间满血复活。
赏花宴!皇家大型团建!机会!这是上天赐给她的翻身机会啊!宁王!她的温柔男二!又要见面了!
她兴奋地在房间里转圈,开始脑补各种在花前月下与宁王“偶遇”、“目光交流”、“互诉衷肠”的美好场景,连带着看门口那两个铁塔般的侍卫都顺眼了不少。
到了赏花宴那日,她精心打扮了一番,舍弃了过于鲜艳的颜色,选了一身浅碧色银纹襦裙,头发简单挽起,只簪了一支素雅的玉簪,整个人清丽脱俗,又带着一丝弱不禁风的脆弱感,完美契合她“被禁足后备受摧残”的新人设。
赵靖玄看到她这身打扮,眸光微暗,不得不承认,这女人确实有几分姿色,尤其是此刻这副“洗尽铅华”的模样,比平日里那种刻意营造的柔弱更惹人……心烦!
“今日给本王安分点!”马车里,他冷声警告,“若再让本王看到你与宁王有任何逾矩之举,后果自负!”
林小桃低眉顺眼:“妾身不敢。”
一旁的林婉儿,看着林小桃即便素净打扮也难掩的丽质,再看看端王那几乎黏在她身上的目光,心中的妒火几乎要将她吞噬。她今日特意穿了一身娇嫩的粉霞色,此刻却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
御花园内,百花争艳,衣香鬓影,笑语喧哗。
林小桃一开始还保持着“端王妃”的仪态,眼睛却不断扫描着宁王的身影。
终于,她看到了!
宁王赵靖恒穿着一身月白常服,站在一株玉兰树下,依旧是那般温润清雅。但是,他的身边,却站着一位容貌秀美、举止端庄的女子,正是吏部尚书的千金,太后意属的宁王妃人选!
更令林小桃心口发闷的是,太后娘娘正笑眯眯地拉着那位尚书千金的手,亲切地与宁王说着什么,宁王偶尔点头回应。
太后似乎有意撮合,竟让他们二人一同去赏玩不远处新进的珍稀牡丹。
看着宁王与那位小姐并肩而行的背影,郎才女貌,宛若璧人,林小桃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堵住了。刚才的兴奋和期待烟消云散,一种前所未有的酸涩和恐慌涌上心头。
他要娶别人了……他真的要娶别人了……那她怎么办?她的攻略计划怎么办?她还能回到现代吗?还是真要在这个鬼地方跟端王和林婉儿耗一辈子?
她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平静,眸光黯淡下来,默默地走到一个人稍少的角落,坐在石凳上,望着眼前开得正盛的蔷薇,发起呆来。
端王虽被几位宗室子弟围着说话,但眼角的余光始终没离开过林小桃。看到她这副失魂落魄、为别的男人黯然神伤的样子,他心中的怒火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几乎要冲破天际!
他捏着酒杯的手指都泛了白。
宁王那边,好不容易摆脱了尚书千金,当他看到那个独自坐在角落、身形单薄、目光空洞的碧色身影时,心脏刺痛。皇兄待她不好,太后又要为他指婚……她此刻,该有多难过?
趁着无人注意,他快步走向那个角落。
“皇……嫂?”他走到她身边。
林小桃恍惚地抬起头,看到是他,眼眶瞬间红了,所有的委屈在这一刻决堤,“殿下……你要娶她了,是吗?”
她泪痕犹在,如梨花沾雨,每一滴泪,都烫在他心上。
他忽然笑了,这世上本就有种疯狂,比理智更真实。
规矩?伦常?
去他的皇叔皇嫂!
他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温香软玉,绝望芬芳。
这一刻,天地无声,唯有心跳如战鼓。
“别怕……我不会娶她……我心里只有你,从来只有你……”
林小桃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惊呆了,但男人温暖的怀抱,令她这些日子以来的恐慌找到了宣泄口,她回抱住他,将脸埋在他胸前,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
这一刻,她是真的难受,也是真的……贪恋这份温暖。
“你们在做什么?!”一声暴怒的厉喝如同惊雷般在身后炸响!
端王赵靖玄不知何时站在了几步开外,脸色铁青,目光阴鸷得如同嗜血的猛兽,死死地盯着紧紧相拥的二人!他身边还跟着一脸“震惊”的林婉儿。
宁王怔了怔,缓缓松开怀抱,却仍挡在林小桃身前。
林小桃泪痕未干,看着盛怒的端王,心知完了,这下是真的被抓奸在场了!但她心里除了害怕,竟还有一丝破罐子破摔的快意。
“好!很好!”端王笑道,“本王的王妃,和本王的皇弟,真是……好一对情深义重、不知廉耻的狗男女!”
他目光如刀,狠狠剐过林小桃和宁王,最后定格在林小桃那张写满心虚和泪痕的脸上,滔天的怒火中,竟夹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背叛的刺痛。
“回府!”他不再看那两人,转过身,大步离去。
林婉儿赶紧跟上,临走前还不忘递给林小桃一个“你死定了”的眼神。
赏花宴不欢而散。
林小桃坐在回王府的马车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玩脱了……这次好像真的玩脱了……端王这架势,怕不是回去就要把她浸猪笼?
马车在端王府门前停下,赵靖玄率先下车,头也不回,只扔下一句“把她带到祠堂!”
林小桃心里咯噔一下,祠堂?不是直接浸猪笼或者一杯毒酒?看来还有缓刑?她一边自我安慰,一边被两个面无表情的婆子“请”下了车,几乎是押送着往祠堂走去。
碧珠想跟上去,却被侍卫拦住,小丫头急得眼泪直掉。
祠堂内,烛火摇曳,映照着列祖列宗的牌位,显得庄严肃穆,甚至有些阴森。
端王负手立于祠堂中央,背对着她,林婉儿站在一旁。
“跪下!”
林小桃抿了抿唇,依言跪在了冰冷的青砖地上。
“林小桃,”端王缓缓转过身,“御花园中,众目睽睽之下,你与宁王拉拉扯扯,搂搂抱抱!你将本王置于何地?将端王府的颜面置于何地?!”
林小桃决定开启“白莲花辩解”模式,她抬起泪眼汪汪的脸,“王爷明鉴!是……是妾身想起王爷偏爱侧妃,一时情难自禁……心中悲切,才失了分寸……宁王殿下他只是……只是安慰我……”
“安慰?安慰需要抱在一起?安慰需要耳鬓厮磨?!”端王俯身捏住了她的下巴,“林小桃,你当本王是傻子吗?!”
“王爷!姐姐她或许只是一时糊涂……”林婉儿在一旁“好心”劝解,“毕竟宁王殿下确实……温柔体贴,姐姐把持不住也是情有可原……”
端王眼中的怒火更盛,他松开林小桃的下巴,直起身,语气森冷:“好一个情难自禁!好一个温柔体贴!既然你这般看不上本王,心心念念着外人,那本王就成全你!”
成全?是要休了她吗?!还有这种好事?!
“林氏小桃,不修妇德,言行无状,更于御花园中与宁王举止失当,有辱门风!今日本王便休书一封,从此你我,恩断义绝!”
一纸休书,轻飘飘却又重逾千斤,落在了林小桃面前。
她心中百感交集,终于恢复了自由身,但付出的代价,却是名节尽毁。
消息传回丞相府,林丞相羞愤难当。他一生清誉,竟毁在这个不争气的嫡女手上!
可面对端王的决绝和皇家的威严,他纵有滔天怒火,也无计可施,只能将满腔怨气发泄在林小桃身上。
“孽障!从今日起,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踏出府门半步!我林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林小桃被变相软禁在了丞相府的后院。
屋漏偏逢连夜雨。
在一次沉闷的饭桌上,林丞相或许是为了彻底断绝她的念想,冷冰冰地提起:“你且安分些!宁王殿下与白家小姐的婚事已定,不日便将完婚。你莫要再存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宁王要结婚了……
林小桃最后的希望也熄灭了,前途一片灰暗。身处这深宅大院,看不到任何出路,她开始郁郁寡欢,茶饭不思,没过几日,竟真的缠绵病榻,卧病不起了。
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在这绝望中枯萎时,一个夜晚,宁王来探望丞相。
“丞相,本王欲纳小桃入府。”
林丞相震惊得几乎失语:“殿下!万万不可!她……她是被休弃的端王妃,是您的前皇嫂!太后娘娘绝不会应允!此举有悖伦常,成何体统啊!”
“伦常?”宁王轻笑一声,“本王不在乎。丞相只需知道,若非明媒正娶之路不通,本王绝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但如今,这是唯一能接她离开这里的方法,还请丞相成全。”
林丞相又惊又怕,根本不敢应下。
宁王没有过多纠缠,留下话后便离开了丞相府,但他并未回府,而是径直入了宫,求见太后。
慈宁宫内,太后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又是心疼又是恼怒。
“恒儿!你疯了不成?那林氏是你皇兄休弃的王妃!你娶她?你要天下人如何看你?如何看待皇室?!”
宁王直挺挺地跪在太后面前,“母后,若非是她,儿臣宁愿孤独终老,此生不娶一妻一妾。”
“你……你这是要气死哀家!”
母子二人僵持了许久,最终,看着儿子那副非卿不可、甚至不惜自毁前程的模样,终究是心软了,也妥协了,却也提出了最苛刻的条件。
“罢了!你若执意要那个祸水,可以。”太后闭上眼,“但她绝不能以林小桃的身份,更不能以端王弃妃的身份入你宁王府!她必须改名换姓,对外只说是你从江南寻来的孤女,仰慕其品性,纳为妾室!而且,只能是妾!永远不能扶正!正妃之位,必须是望族之女!这是哀家的底线!”
宁王知道,这已是太后能做出的最大让步,能让林小桃来到他身边,他别无选择。
“儿臣……谢母后恩典。”
于是,在迎娶正妃白樱之前,宁王赵靖恒先行纳了一房妾室,来自江南水乡,名唤“云舒”。
此女深居简出,但宁王对其宠爱异常,几乎是日日夜夜相伴,如珠如宝。消息传到即将出嫁的白樱耳中,气得摔碎了房中所有能摔的东西。
“云舒?孤女?骗鬼去吧!”她美丽的五官扭曲着,“王爷他……他竟如此打我脸!未娶正妃,先纳贱妾,还是前黄嫂,还如此专宠!”
吏部尚书看着女儿,叹了口气劝道:“樱儿,不过是个玩意儿般的妾室,翻不起风浪。你是太后钦定的宁王妃,是宁王府名正言顺的女主人!只要你过去后端庄持重,诞下嫡子,稳坐正妃之位,王爷的心迟早会收回来。我们白家在朝堂的地位也会更加稳固,切不可因小失大。”
“稳固?父亲,您让我如何看着自己心仪已久的夫君,被那样一个声名狼藉的女人独占?!我绝不会让她好过!宁王府的后院,只能有一个女主人,那就是我白樱!”
*
三个月后,宁王赵靖恒与白樱的大婚之日,王府张灯结彩,宾客盈门。
身为新郎的宁王身着大红喜服,应对着往来宾客的祝贺,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后院“云舒”所在的方向。
满堂的喧闹与鲜红,只令他更加思念那个被他藏在深院、只能以妾室身份存在的女人。
礼成,宴罢。
夜深人静,本该是洞房花烛之时。
宁王站在新房外,听着里面隐约传来的动静,眼前浮现的却是林小桃那双含泪带笑的眼睛。他几乎能想象到她此刻独坐灯下,会是何等酸楚与孤寂。
一种莫名的冲动,他转身,毫不犹豫地走向林小桃的院落,将那位刚刚过门、还在新房中等候他揭盖头的正妃白樱,彻底抛在了脑后。
“小桃……”他推门而入,看到那个在灯下有些怔忡的身影,心中满是怜惜。
林小桃看到他一身刺目的喜服出现在自己房里,震惊不已,他到底还是来了,在她和他正妃的新婚夜,选择了她!
这一夜,没有合卺酒,没有红烛高照,只有耳鬓厮磨,和得偿所愿的极致缠绵。宁王用他的行动,清晰地宣告了谁才是他心尖上的人。
翌日清晨,林小桃在些许不适中醒来,莫名的恶心,悄悄请了信得过的大夫诊脉,结果是——她怀孕了!
宁王得知这个消息,欣喜若狂,他紧紧抱住林小桃,“太好了!小桃!我们有孩子了!这是本王第一个孩子!本王定会护你们母子周全!”
他当即下令,对林小桃的饮食起居严加保护,赏赐如流水般送入她的院中。这消息对于独守空房的白樱来说,无疑是最后一根稻草。
她堂堂尚书千金,正妃之尊,竟被一个改名换姓的弃妾如此羞辱,甚至连子嗣都要被抢在前头!
“林小桃!我绝不会让你生下这个孩子!”
她开始暗中布局,利用正妃的身份和陪嫁带来的心腹,几次三番想对林小桃下手,或在饮食中做手脚,或“意外”冲撞,但都被宁王派去的严密守卫和警觉的碧珠化解。
终于,一次在白樱精心设计的“赏花”活动中,林小桃“不慎”被下人推搡,脚下打滑,重重摔倒在地,当即腹痛不止,裙衫染血。
宁王闻讯赶来,看到面无人色、下身见红的林小桃,再查明白樱拙劣的陷害证据,滔天怒火淹没了理智。
“毒妇!你竟敢谋害本王子嗣!将白氏拿下!拖下去,处死!”
“王爷!王爷饶命!妾身只是一时糊涂!王爷——”白樱吓得花容失色,瘫软在地,哭求不已。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刚从鬼门关被救回来的林小桃,扯住了宁王的衣袖:“殿下……不要……”
她看着眼前这个曾经也和原主一样,在新婚夜被丈夫抛弃,如今因爱生妒、行差踏错的女人,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怜悯。曾经的原主,不也是这般不受宠,那般绝望吗?
“殿下,放过她吧……若因此害了性命,我……我于心不安,我们的孩子也会不安的……”
宁王看着面如死灰的白樱,最终强压下了杀意,“也罢,看在孩子和小桃为你求情的份上,饶你一命!但宁王府,绝容不下你这等毒妇!即刻起,休书一封,遣送回白家!”
处理完白樱,宁王再次入宫,跪在太后面前。
“母后,白氏心肠歹毒,意图谋害儿臣子嗣,已被休弃。云舒她怀有身孕,此次又受了大罪,儿臣恳请母后,允准扶正云舒,给她和孩子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太后本对休弃白樱有所不满,但听闻白樱竟敢对皇嗣下手,也是震怒。虽然不能接受将林氏转正,但看到儿子如此坚决痛苦,又想到林小桃腹中毕竟是宁王第一个孩子,意义非凡。
她沉吟片刻,想起了林小桃的父亲,那位虽教女无方但仍在朝中颇有影响力的林丞相。若扶正其女,虽面上不好看,但也能借此拉拢丞相一系。反观白家,女儿做出此等丑事,已然理亏,且入门无所出……
权衡利弊之后,她终于叹了口气:“罢了,白氏咎由自取。既然林氏已怀孕,便是为皇家开枝散叶有功,待她平安产下孩子,无论是男是女,便扶为正妃吧。只是……她‘云舒’的身份,便就此坐实,前尘往事,休要再提!”
宁王大喜过望:“儿臣,谢母后恩典!”
数月后,林小桃平安产下一对健康的龙凤胎,宁王府张灯结彩。
不久,一道旨意颁下,宁王妾室“云舒”,温良贤淑,诞育子嗣有功,特册封为宁王正妃。
曾经那个在端王府受尽冷眼、被休弃弃置的林小桃,终于在经历无数波折、以另一个名字和身份,登上了宁王妃之位。
她抱着怀中酣睡的孩儿,看着身边深情凝望她的夫君,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怎么了?”宁王温柔地问。
“我在想,要是端王知道他当年不要的王妃,现在不但成了他弟媳,还给他生了俩大胖侄儿,会不会气得原地爆炸?”
宁王一愣,随即也笑了:“那要不要明天抱着孩子去他府上串个门?”
“别别别,”林小桃赶紧摆手,“万一把他气死了,咱们还得随份子钱。”
两人相视一笑,宁王突然想起什么:“对了,白樱改嫁了。”
“哦?嫁谁了?”
“嫁给了新科状元。听说她现在天天逼着状元读书,说要让他早日入阁,好回来打我的脸。”
林小桃噗嗤一笑:“那状元可真惨。”
“不过最惨的还是林婉儿,”宁王压低声音,“听说她最近在给端王纳妾,一口气纳了八个。”
“八个?!”林小桃震惊,“她这是要组建端王后宫团吗?”
"反正她一个庶女也不会被扶正,大概是觉得与其被未来王妃陷害,不如现在多找几个帮手?”
林小桃怀里的孩子突然醒了,哇哇大哭,宁王顿时手忙脚乱:“这是饿了还是尿了?”
“行了行了,还是我来吧,您老人家还是忙去吧,换尿布这种小事,交给专业人士。”林小桃掀开了包被。
宁王偏不,义正言辞道:“我是孩子父亲,也应参与。”
话没说完,一股热流喷到了他脸上,世子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