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矢昴换了件卫衣，外面套着大衣，帽子拉得很低遮住粉色的短发。他仍旧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微微眯起的眼睛。偶尔有路人的视线飘过来，但在接触到那双冷淡眼眸的瞬间又迅速移开。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白色的水雾透过口罩，在寒冷的空气中短暂停留又散去。
要准备的东西还是很多，冲矢昴想，制作和修复假发和面具的材料，还有脖子上那个过于精巧的变声器需要的电池。后者倒是不麻烦，但这都算得上重要。冲矢昴今天做了几个尝试，发现三者搭配起来的好用程度远远超出自己想象
……而且他确实会用，这种感觉很奇妙，像是身体自己记住了步骤。尽管这种伪装能力存在明显的限制，比如他更擅长伪装成与现在这张脸型基础相似的男性，太大的体型和面容差异会显得困难。
更重要的是，冲矢昴回想起自己在外面摘下面具后镜中映出的那张脸——与少年几乎如出一辙的混血五官，绿瞳黑发，只是看起来更成熟、更年长。
他大约明白了为什么潜意识中绝对不能让赤井秀一看见，尽管尚且不清楚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少年独自一人在美国又是否与他隐藏自己有关。
给赤井秀一的武器也需要再仔细斟酌，他大致了解少年的能力极限，但不想过早耗费对方的身体机能。
当然，他自己的也一样。
冲矢昴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行色匆匆的人群，喉咙里突然有些发痒，泛起一股想点支烟的冲动。但那多半需要摘下口罩，他只好作罢，拉了拉帽檐朝着目的地走去。
在纽约，只要有门路，想弄到许多东西完全不是问题，无论是衣服还是武器甚至更多的其他。而那些地点在冲矢昴脑子里，比他昨晚究竟如何爬上赤井秀一的阳台还要清晰。
他避开人群，绕进巷子，找到了自己要找的地方。
纽约街头最近不太平，当然，这里从来就没真正安宁过，但最近格外混乱。冲矢昴打探消息的阶段特地留意过，似乎是某些极道势力产生了利益冲突。他没有过多停留，很快就离开了。
那个地方太表面了，还不能够满足冲矢昴想要的东西。但再深入些，这副温和的性格就需要发生些细节的转变。
武器，身份，情报，冲矢昴想，如果顺利的话可以一并解决。即使情况不如他所想，现在的他也远远不至于给少年带来麻烦。
他停在了一家门口没有任何标识的酒吧前，径直推门走了进去。吧台前的酒保瞥了他一眼，视线在普通的卫衣大衣和遮住大半张脸的口罩上扫过，丝毫没把眼前的亚裔男人放在心里。
冲矢昴也不在意，自顾自点了他需要的“商品”。
酒保换了神情，带着不屑的语气里掺着威胁：“这可不是小白脸该来的地方。”
“或者你们只是不能满足我要求的废物。”冲矢昴维持着温和的语气回答。
酒吧里几个壮汉互相使了个眼色，起身围了上来，把粉发男人困在中间。
“哦呀，”冲矢昴慢悠悠地说道，“我可是刚换的衣服。”
几分钟后，他端起面前的酒杯，冲着其中的朗姆有些嫌弃地皱皱鼻子，笑眯眯地问跪在不远处捂着大腿上伤口的酒保：“现在可以为我供货了吗？”
“当然，”他又好心地补了一句，“换成监视器后面那位来谈也行。”
吧台后的暗门滑开，一个戴着墨镜的黑衣男人走了出来。他打量着冲矢昴的脸，语气中有明显不来自美国的口音：“我从来没听说过你。”
“我应该听说你吗？”冲矢昴把手中那杯让他不喜欢的朗姆酒推到彻底远离自己视线的位置，漫不经心地回答，“做生意的人不该对客户询问太多，我以为这是默认的规则。”
男人冷哼一声绕过吧台，没理会地上挣扎哀嚎的手下，径直坐到冲矢昴旁边的高脚凳上，保持着一段微妙的距离：“客户不自量力的时候，会带来很多麻烦，在这个时间是我最不需要的。”
他拍了拍手，地上还勉强能动的人挣扎着站起来，提了个沉重的箱子放上柜台。冲矢昴打开盖子，打量着里面的霰.弹.枪。质量还不错，起码勉强能达到自己的标准。
“别急，”男人保持着距离，没碰冲矢昴的手，但语气里的警告意味很明显，“我那些关于自不量力的话，也是认真的。”
冲矢昴轻轻呵了一声。
下一秒，他从椅子上起身，取枪、组装，左手持枪、上膛、开枪，动作一气呵成。
远处酒架上并排摆放的几瓶作为装饰的酒应声而碎，玻璃渣和酒液四处飞溅。浓烈的酒精气味瞬间弥漫开来，后坐力似乎对他毫无影响。
“后坐力还行。”他把枪放回柜台，自顾自地评价，“我还要点别的。”
男人没有接话，看了眼霰.弹.枪作用后墙上的裂口，又看了眼依旧镇定自若的冲矢昴。他咧嘴一笑，摘下自己的墨镜。
“这下更不必着急了，”男人示意地上的几个人滚开，走到吧台后亲自换了瓶酒打开，“杰夫，认识一下？”
在这个时间点上，他们这种武器贩子更需要朋友——实力和态度都足够强硬的朋友，才能避免卷入那个组织不甘心就此退去的浪潮。
冲矢昴微微挑眉。
*
“你背着那东西上来的。”
赤井秀一正坐在客厅沙发上，听见阳台传来落地的声响，瞟了眼趁着夜色回来的粉发男人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解：“你这是……突然想起来自己其实是个军火贩？”
他确实猜到冲矢昴会带些武器回来，但没料到会是这么齐全的装备。手枪、狙击枪、霰.弹.枪，还有各式各样的子弹和匕首，换个人只怕都不一定背得动。
“用这个，”冲矢昴似乎没在意少年的调侃，从大衣内侧口袋里取出抓钩，熟练地演示了一下如何固定和收放，“掌握好技巧又使力得当就会轻松很多，以你的臂力和核心力量，稍微练习也能做到。”
比起武器，他今晚更多的收获是杰夫。
冲矢昴选中那里不是没有道理的，他顶着和赤井秀一那样相似的脸，却毫无记忆，又有着再自谦也不能说普通的身手。在整理了自己目前能回忆起的多数信息碎片后，冲矢昴实在很难不怀疑自己失忆前是否与某些极道势力或者更专业的杀手组织存在关联。
但他内心又不完全这样认为。
冲矢昴不确定其他职业杀手究竟该是什么样子，可无论是面对赤井秀一还是他那个过于好心的邻居女人，冲矢昴想自己都没感受到杀戮可能带来的乐趣。
还有，他为什么会失忆，又为什么会在赤井秀一的阳台，秘密太多了，总得要想办法寻找答案。冲矢昴在电脑上地图时大致回忆了自己脑海中的几个地点，那个酒吧是目前合适范围内可以最近接触极道势力情报的之一。
杰夫今晚的话也透露了不少消息，某个势力在纽约受到重创，但没有人会心甘情愿离开这里。参与其中的势力越多，他就越有可能找到线索。
前提是不能暴露自己背景一片空白的事实。
冲矢昴索性将自己的伪装定位成隐藏后试图重生的某个杀手，这种混乱的局势下，有实力的人总会受到重视。而且没人会深究一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的背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这就是最好的掩护。
至于为什么选择杰夫的地盘，又为什么特别关注那个势力的情报，他将其归因于自己的直觉。这是一场五五开的赌局，最好的结果是满载而归，最坏也不过是杀出重围。
赤井秀一的目光则在武器堆里扫过，最后落在一把黑色手枪上。他拿起枪熟练地检查了一番，手指轻轻摩挲着枪身的曲线。重量和手感都恰到好处，他不露声色地将这份惊讶压在心底，抬头看向冲矢昴。
男人确实说过玛丽的枪不适合自己，但他们说到底只交过一次手。赤井秀一不确定这是冲矢昴观察力过人，还是对方早就了解他的用枪习惯。
“我明天白天还需要再出去一趟，”冲矢昴看着少年摆弄手中那把枪时细微的表情变化，就知道这枪选得合适，索性直接告诉对方接下来的安排，“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帮你找个地方进行实弹射击训练。基础的射击技巧和姿势你完全用不着我教，只需要足够的练习来维持肌肉记忆。”
赤井秀一无奈回望：“年龄，忘了吗？”
在伦敦时也是玛丽和赤井务武私下训练他的。
“不是问题。”冲矢昴回答，“我已经解决了。”
赤井秀一神情微妙地重复：“你已经解决了。”
“附加监控清理和简单伪装练习。”
冲矢昴从来没准备和杰夫这样的人有太多太深的联系，赤井秀一拿后者的系统练手不会影响他的计划。
他和少年一起沉默地整理着地上的武器，依次分类，小心地藏匿在公寓各个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心里却在盘算着下一步计划。杰夫给不了他们想要的东西，无论是赤井秀一在急切寻找的答案，还是为冲矢昴解开他记忆的秘密。
这只是他了解情报的重要踏板之一，尽管在那之前，冲矢昴确实还需要杰夫满足自己和赤井秀一的各种供给。
但那之后？
整理完最后一把枪，冲矢昴轻轻啧了一声，转头看向赤井秀一：“FBI，CIA，NYPD，你随便帮我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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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