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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第 9 章

作者:霜拂剑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楚廷晏一笑而已。


    云欢见他不信,也不多说,默默侧过头。哼,无知的人类。


    不过这人应该也不会做出背信弃义的事,毕竟他喂猫,一个愿意勤勉喂猫,还给猫梳毛的人怎么会是坏人呢?纵然他喂的份量不够,也是因为凡人无知,不是故意的,猫猫大王决定宽宏大量地原谅他。


    云欢在心底给他发了张好人卡,卸下了些防备。


    丹凤宫很大,两人走完一圈下来,花了整整一天功夫。楚廷晏旁敲侧击,发现云欢的生活的确非常规律,甚少出丹凤宫。


    如果丹凤宫里有妖怪的话,那妖怪跑去哪儿了呢?


    *


    “我看未必就是妖怪。”


    说话的老者白发苍苍,仙风道骨,一身道袍。楚廷晏跟在他身后要扶,被他拂开了手:“我还没老到那地步呢。”


    楚廷晏也不勉强,跟在他身后恭恭敬敬叫了声师父。


    当朝太子竟然跟在一个貌不惊人的普通老者身后牵马坠蹬,还口称师父,若是让人看见,定要惊掉下巴,两人就这样登上台阶,进了殿门。


    殿内外加起来也没有多少宫人,他回京的事尚属绝密,能出现在此处的,都是最可靠的人。


    奚长云在案前坐了,翻了翻楚廷晏记的薄薄一本簿子,道:“你又是凭什么觉得,除了那一日的两只妖,还有别的?”


    “铜镜里只照出来一只貉、一头熊,”楚廷晏道,“但那天我见到的,是一对猫耳。”


    奚长云点了点头:“前头那两只妖的踪迹有线索了吗?”


    “暂无,”楚廷晏道,“但那日之后就再无踪迹,我猜多半已不在宫中了。”


    “逃了?”奚长云挑眉。


    “死了。”楚廷晏简短说出猜测。


    宫中四门皆有禁制,隐匿行踪的法器被打碎,铜镜照出了那两只妖的身形,因此,禁制万万不会放他们出去。


    奚长云赞许地点了点头:“不错。”


    “师父——”


    “我有个师兄曾进过宫,但我当时不愿入世,一心云游四方,因此也只是略有耳闻,”奚长云道,“据说夏朝末帝一心求仙问道,招揽了不少术士。末法时代,群妖横行,因此宫正司除去处置犯法宫人,也专司镇压妖魔,应该还残留了不少法阵。稍后我拿着罗盘,带你去找找宫正司遗址。”


    他道:“那两只妖倒是小事,你同我讲讲你发现的最后一只,唔,姑且说是妖吧。”


    楚廷晏言简意赅,几句便扼要地说明了情况,奚长云沉思片刻:“此事事关重大,论理,你该上报宫中。”


    但好像其他人都并不知道,楚廷晏有意瞒下了此事,只告诉了奚长云。如若不然,奚长云也不会在接到来信的第一时间赶来。


    “是,”楚廷晏承认,“但——”


    “你担心伤及无辜。”奚长云道。


    “瞒不过师父。”楚廷晏微微一颔首,坐姿依然端正笔挺。


    奚长云看着他,自己此生唯一一个说不上是徒弟的徒弟,却又是最让他得意的后辈,缓缓开口:“你做得对。”


    他紧跟着的第二句是:“但也不对。”


    楚廷晏不喜不骄,坐在原地,是个认真受教的姿势。


    “你是天眼,”奚长云道,“不管这个能力怎么来的,但既然这是上天给你的禀赋,你就要相信自己。其实你不会看错,不是么?”


    楚廷晏的下颌微微绷紧了。


    的确如此,他心知自己不会看错,又摸不清背后人的来历,这才故意亲自出现在那宫女面前引蛇出洞,如果有任何异动,都不会波及他人,他来一力承担。


    “但能被你看见的,不一定就是妖,说不定是你第一次撞见那宫女的地方有什么问题,术士留下的符咒、妖怪残留的妖气,都有可能,如今已不是十几年前了,不必这样草木皆兵地为难自己,”奚长云又道,“让我去丹凤宫瞧一眼,就见分晓。”


    云欢打了个喷嚏。


    碰巧她今日当值,李晏带了个道士打扮的老人来,也不知是干什么的。难道丹凤宫里要做法事?


    她抛开乱飞的思绪,含笑同李晏无声打了个招呼,李晏手虚按剑柄,也向她一点头。


    那道士卖相不错,仙风道骨,手持一个形状古怪的罗盘,很注意地看了她两眼,视线若有实质,然而云欢天生不喜欢牛鼻子老道士,默默往远处走了两步,继续低头修剪花草。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好在那道视线不久就消失不见了,中午,莫姑姑忽然宣布提前发下元节的赏,满宫里的内侍宫人齐聚一堂,云欢拿着荷包喜孜孜的,转眼就把早上的事给忘了。


    *


    “那宫女不是妖,”奚长云随手拨开地上的瓦砾,“宫中也很干净,发赏时我仔细看了一眼,宫人身上都没有妖气。”


    夕阳西下,大地缓缓一震,裂开来,奚长云手持罗盘,向地上的偌大坑洞一指:“看。”


    随行的羽林都站得远远的,但纵然他们站在坑边,也什么都看不到。楚廷晏微微凝神,看见了不一样的东西。


    地底用妖血画着狰狞恐怖的图腾,凡人嗅不到,但楚廷晏能闻见浓重的血腥气。图腾之上,有模糊不清的法阵发着微光,还有一团幽绿的荧火包裹着两枚被消化了一半的妖丹,不断撕扯,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吱声。除此之外,那两只几百年的大妖连骸骨都没剩下。


    “不必担忧,”奚长云悠悠道,“我们都是人,这法阵只会被妖气激发。”


    楚廷晏没说话,淡淡一点头。


    “行了,”奚长云道,“宫中我也看过了,既然宫里没有妖,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


    “徒儿恭送师父。”


    “不必,”奚长云哈哈一笑,洒脱道,“你一介凡人,脚程还没我快,走了!”


    说罢,他一挥手,龟裂的大地缓缓合拢。


    奚长云打了个响指,一张金黄符咒飞到空中,很快被火焰燃尽了,光芒一闪,奚长云的身影便消失不见。


    那二十来个羽林都是楚廷晏的亲兵,脸色漠然地笔直肃立,仿若看不见眼前的异像一般。


    *


    “父皇。”


    楚廷晏走进殿内,正要下拜,被一只手托了起来,那只手的主人抽了他一下:“你小子,乱叫什么?”


    楚廷晏笑:“还未正式拜见,既然阿耶不在意,我也就糊弄过去了。”


    他这些日子以侍卫的身份秘密回宫,还真很少见到皇帝与皇后,说着,他干脆利落行了家礼:“阿耶,阿娘。”


    皇后与皇帝同坐上首,眼里带了些笑意:“瘦了,快坐。”


    “也还好。”楚廷晏依言坐了,简明扼要说明了情况。


    两只妖已经找到了下落,奚长云确认过,如今宫中再没有大妖,他那一日的晃眼既然不是妖,那就只有落到带着妖气的凡人身上。


    “多半是蜀国细作。”楚廷晏淡淡道,“阿耶和阿娘再给我两个月功夫,我以侍卫的身份在宫中查探一番。”


    他原定十月带大军凯旋,之所以提前秘密回京,还不揭露身份,就是因为听说了蜀国细作疑似入宫的异动。如今宫中状似风平浪静,但还有一个问题没解决——


    那两只大妖是死了没错,但他们到底是被谁带进宫的?


    宫门的禁制可不是纸糊的,纵然有法器,也得要人从内部引路才行,引路人和那对猫耳的主人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不管是不是,假以时日,他都能查出来。


    “可,”皇后虽说应了,眼底却带着隐忧,“我不是不信你,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如今少单枪匹马的,有什么事先同我与你阿耶说,知道了吗?”


    “知道,”楚廷晏微微一笑,“但只有儿子是天眼,我不来查谁来查?”


    “就怕你作如此想!大郎——”皇后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皇帝拍拍她的手,打断了她。


    “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他是太子,是未来的储君,未来要继承这天下,就该承担这些。”皇帝带着赞许,说,“不过你阿娘说得也对,我们还在呢,遇事先与我们商量,不许弄险。”


    “放心吧,”楚廷晏朗声笑起来,“阿耶,阿娘,我先走了!”


    皇帝一颔首,他摆摆手,很潇洒地向外行去。


    *


    “半个月前就听说太子要回京,如今又没下文了,太子殿下去哪儿了呢?”


    “难道是还在前线?”


    “可前线也没消息了呀,到底怎么回事?”


    “不知道,今天有校尉带了个道士进来,难道是在堪舆,为太子殿下回宫作准备?但不该营建东宫吗,来咱们丹凤宫做什么?”


    “这种事,难道是我们能知道的吗?”


    云欢听着附近的两个小宫女议论,懒洋洋地摸鱼。


    两人争执不下,一起转头问她:“云姐姐,你怎么看?”


    能怎么看,总归轮不上她来管,依她来看,太子殿下不回京实在是一件大大的好事,减少了好多工作量。刚说太子殿下要回京的时候,光是丹凤宫的花草就都被重新修剪了一番!她还得经常去花房调换开得不好的盆栽,尽管谁都知道,太子殿下未必——其实是根本不会——看到廊下那一株不起眼的花草。


    哪比得上现在,太子殿下回京的事没人提了,云欢回到了可以尽情摸鱼的闲散状态,她白天摸鱼养精蓄锐,傍晚去羽林处找铲屎官一号,晚上再去御书房找铲屎官二号,日程排得非常满,可以说是时间管理大师了。


    眼看又要到月底,她的妖力逐渐减弱,养精蓄锐要紧,太子殿下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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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回来的好。


    当然,嘴上肯定不能这么说,云欢道:“咱们可不要私下乱揣测,只听莫姑姑的便是,也不要探听。”


    要珍惜现在的神仙日子,就要学会当一个合格的打工人,多余的话不要问,多余的事不要干,谁知道你问完这一句,领导会不会把未来的活儿交给你?这都是前世她在国企学到的摸鱼技巧。


    她说了句正确的废话,两个小宫女信服地点头。


    眼看下值的时间到了,云欢迅速站直了赶人:“走吧走吧,都到晡食的点了,还在这儿干什么?”


    在工位上耽搁多一秒,都不算一个合格的牛马!


    两个小宫女嘻嘻笑着走了,云欢也回了房,用过自己的第一顿晡食后,小心打量左右无人,便化成只猫,趁着暮色四合溜了出去。


    按照她的日程,现在该去羽林的院子里吃第二顿了。


    楚廷晏果然在房中,云欢从窗户跳了进去,往桌角一躺。已经相处了一段时间,是熟人和熟猫的关系了,云欢省去寒暄,只喵了一声,楚廷晏相当熟稔地把留给她的那一份推过去。


    云欢吃完了,在他手边卧下,把自己摆成一个舒适的圈,头在他手腕上蹭了蹭。


    和固定铲屎官培养感情也是非常重要的,她的铲屎官二号要等天黑透了才会出现在前朝的藏书阁,有时还不会出现,因此云欢放心大胆地在温暖的室内消磨时间。


    她长长打了个哈欠,前爪抓住楚廷晏的衣袖,后爪在他胳膊上蹬了蹬,楚廷晏放轻了为她搔痒的力道,低头看了她一眼。


    这只猫还是和往常一样,充满信任地躺在他身旁,暖洋洋、毛茸茸的皮毛随着呼吸的韵律起伏。


    因为猫并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怪物。


    他是能识别妖气的“天眼”。


    大凡天眼和天耳,大都是胎里带的天赋,然而他不是,来自后天的所谓天赋,往往意味着不祥。


    那时阿耶还是国公,他才五岁,随阿耶阿娘在长安居住,天下摇摇欲坠,夏朝末帝的疑心日益深重,不愿让掌握兵权的重臣有谋反的机会,私下召术士进宫,商讨方案。


    阿耶机敏,率先提出交还封地兵权,然而晚了一步,那招引妖鬼的槐木丹已经被秘密送进国公府。


    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他那时淘气,在库中到处乱翻,无意中将那枚槐木丹吃了下去,侥幸未死,却被开启了天赋。


    ……如果那也能算是天赋的话。


    阴阳两界的交汇之处妖鬼横行,那些东西对成年人来说都足够恐怖,何况是一个还控制不了自己突如其来天赋的五岁幼童。很快满长安皆知,国公府的嫡长子不知被什么东西魇着了,从此再不愿说话,举止异常、日日啼哭,某日一张口,甚至不小心烧了府里的一处院落。国公府张榜在全天下寻觅能人异士,宫中也格外关切地派来太医和术士。


    父母很快找到了奚长云,奚长云赠他一枚白玉牌,花了一年时间,把对一个五岁幼童来说过于恐怖的其他天赋都压制下来,而天眼,则需他自己慢慢炼化、适应。


    他看到了妖,也看到了鬼,不是噩梦,是眼前真真实实存在的东西,等震荡着撕扯全身的那股力量稳定下来,楚廷晏终于说了一年来的第一句话:“有鬼。”


    宫中的术士就在一旁,听见了一切。


    末帝本就笃信神鬼之说,听闻长安城中竟真有鬼,开启了一场轰轰烈烈大清洗,国公府也险些被卷入,一家三口不得不星夜逃往封地,险些在长安送命。


    他说了两个字,整个长安血流成河。


    云欢见楚廷晏不动了,仰头不满地喵了一声,提醒他:人,我还在这儿呢!


    楚廷晏的目光柔和下来。猫儿永远在这里,耳朵尖尖,尾巴蓬松,会不时随着心意发出或甜美或圆润的叫声,她不知道关于人类的一切,只知道他是个可信赖的人。


    她就这样毫不设防地躺在他手边,将自己团成一团,细细的胡须不时被呼吸吹起,那具温热而信任的躯体一直在提醒他:他是个人,不是横亘在阴阳两界之间,破坏性极强的怪物。


    楚廷晏依言又挠了两下猫儿的耳根,他现在已经非常会控制力道了,恰到好处,很舒服,云欢满意地眯眼,甩甩尾巴,又喵了一声。


    前面的架子上有个佛手,她够不着,又懒得直起身子,索性将一只爪子向前伸了伸,试图让楚廷晏理解她的意思。


    楚廷晏看了她一眼,视线里藏着些说不清的东西。云欢才懒得管他的视线,继续持之以恒地喵喵叫:人,抓紧给我拿玩具。


    碎嘴小猫叫了好几声,领悟力有些迟钝的人类这才反应过来,伸手把佛手拿给她。


    云欢甜美地咪了一声,将整个头钻进他掌中,贴了贴,算作奖励。


    她今天有了一个新发现:人原来是声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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