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清如再一次无意识哼唧了一声，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睡吧。”周霖的声音很稳，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姐姐什么都别想，好好睡一觉。”
顿了顿，他的目光透过镜头另一端的孟清如红扑扑的脸上，声音忍不住放软，“乖，睡一觉就好了。”
孟清如裹紧被子“嗯”了一声，电话挂断，很快在混沌中陷入，最后触到的是掌心里即将滑落的手机。
她抓住了手机睁开眼，周围是闪烁的灯光。
她站在宴会厅里看着眼前觥筹交错的人群，脚下是厚重的地毯，耳边的嘈杂声忽远忽近，看着又人即将撞上自己，孟清如下意识避开，视线却忽然换了个大位置。
她有点愣神，低头看看自己的礼服，却发现是好几年前的款。
她好像在做梦？但每个梦境片段都真实得像死前闪回。
这里是四年前那场网暴的源头，和监控视频一样，孟清如再一次穿过人群去走廊休息，陈文紧随其后也出来。
步步紧逼，拿出一张房卡，孟清如想缩回自己的手，但梦里也和现实一样，她依旧毫不犹豫地伸出手甩了对方一嘴巴。
不得不说，当初这一巴掌甩得确实厉害，陈文当场脸上就浮现清晰的手掌印，现在梦里看来连她自己都觉得生疼。
她再一次转身从安全通道逃跑，但眼角余光扫过整个走廊。
走廊尽头有块监控死角，匆匆忙忙地跑路，她似乎看见有个人站在那处，是个瘦高的背影，好像在打电话。
孟清如觉得这人很眼熟，是谁呢？她想往前走两步看清楚，但脚下按照原定路线拐进了安全通道，将那道身影冲得模糊。
算了，这只是做梦。
“嗯……”
耳边好像有人在说话，但对方声音像是沉在水里，嗡鸣得让她听不真切。
在周家村挂断电话之后，周霖就马不停蹄选择了一班最近的高铁赶回来，赶到她家时第一时间推开主卧门，就看见了她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周霖放轻了动作，将手背贴上孟清如的额头感受体温，转身倒了杯温水，扶着她轻喊：“姐姐？喝点水。”
孟清如没睁眼，但很顺从地张开嘴，小口小口地啄着水，喉咙里时不时发出细微的声音，听得周霖眉间紧绷。
他弯腰将体温枪对准孟清如的耳廓，38度5。
量完体温，周霖打了盆凉水，拿毛巾蘸湿了，仔细擦拭着孟清如满头大汗的脸，将退烧贴仔细贴在她额头上。
周霖守在旁边，每隔半小时就测一次体温，听着她呼吸平稳，眉头松开才轻手轻脚地起身出去，让她在主卧里安静休息。
门内的孟清如还沉在梦里，无法脱身。
她刚才好像听见了周霖说话的声音，她还坐在商务车上，刚才为了躲开陈文，特意从下了几层楼从监控明显的地方再上宴会厅。
可能是心虚，再进宴会厅她手上就没松开过高脚杯，一来二去之下，她也喝了不少酒，现在坐在车子里头晕眼花的。
扶着墙摁开了自家密码锁，她一进门就摇摇晃晃地撞进来，边走边甩开高跟鞋，整个人瘫进沙发里，紫色丝绒鱼尾礼服勒得她有些呼吸不畅。
动静不算小，她知道家里还有人，但是她真顾不上那些，无论是耳朵上的耳钉，还是腰后的礼服绑带都让她难受得发晕。
周霖端着水杯走了出来，意识到有人顺手打开了客厅的灯，孟清如的意识一会儿在沙发上的自己，一会儿又飘在半空像个上帝。
她看见自己缩在沙发里，周霖拿着水杯没去倒水，反而一步一步走近她，直到蹲在沙发前。
站在上帝视角里看，孟清如觉得这一幕很奇怪，她说不上来，但是下一秒她就明白这处奇怪在哪。
周霖拿着水杯慢慢贴近她的脸，停了几秒就很迅速的退回到安全距离，转身进了厨房，很快周霖端着杯温水再次走近她。
她突然想起来，这不是很久之前她就做过的梦吗！
但不一样的是，这次的梦更真实更细节，孟清如飘在半空中一步步看着自己是如何将周霖钓起，再落下。
梦真实得都快像现实了。
她实在不忍直视这画面，但梦还没结束，孟清如只能飘在半空中，等着等着她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那次喝多了第二天起来身上从里到外都换了一身。
但是梦里这不是喝得神智不清了吗，这衣服也是她换的吗？
越想越心惊，小腿处传来抽搐的刺疼，她忍不住睁开了眼。
一睁眼就看见周霖站在门口，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中梦。孟清如呆滞的看着周霖走近床边，然后坐在床沿，手伸进了被子里抓住了她的脚腕小心替她揉腿。
小腿肚的刺痛还在持续，提醒着她这是现实。
孟清如拿着个破锣嗓子问他：“你怎么回来了？”
周霖却抿唇始终不说话，本来还有些心虚的孟清如见他这副态度，越想越委屈，不知道是心理性还是生理性泪水在眼眶打转。
看着周霖不为所动，孟清如伸出脚不安分的在他掌心里转，周霖这才舍得给个眼神给她。
“我不是生你的气，”周霖声音有些闷，“我是生我自己的气。”
“两天多我没发现你生病，”
周霖很郑重地和她：“对不起。”
本想乘着生病耍赖一把，让周霖不记仇她这次的欺瞒，却没想到周霖最先怪罪自己不细心，尤其那句对不起，听得孟清如耳膜一麻。
她含糊地“嗯”了一声，闷闷地喊他，“周霖。”
周霖也轻声应了一声，没再开口。
“你怎么这样啊…”孟清如难掩心中酸涩，一时间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话，嘴里绕了一圈再开口，“好恋爱脑。”
周霖：“还好吧。”
“这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怕你担心擅自隐瞒的。”孟清如撑起身子虚虚地抱着周霖，“所以应该是我和你道歉才对。”
周霖声音坦荡：“姐姐永远没错。”
不知道哪里戳到孟清如的笑点，她仰着头笑了笑，想凑上去亲周霖的脸，却突然意识到自己还在生病，赶忙退出怀抱。
她边退边挥手：“离我远点，别被传染了。”
往后缩的这两下，让她看见了自己身上的睡衣，怎么和记忆里的不一样？
抬起头再看看周霖的表情，坦荡的仿佛在说“就是我换的。”
刚才被忽略的梦忽然在脑海里变得清晰，孟清如心里隐隐有个猜测，但还差个时机验证。
*
从周霖来家里的那天起，孟清如体温逐渐趋于稳定，反反复复的发烧也在周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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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顾之下变得轻松解决，好友发来祝贺，“爱情的力量果然伟大。”
b组的镜头悉数拍完，陈斯科火速组织了杀青宴。
临出门前，周霖在微信里反复叮嘱，惹得孟清如打趣他再这样下去就要变成小老头了。
酒过三巡，孟清如找了个借口出去接电话，电话那头的周霖穿着件黑色工装背心，坐在桌子前，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天南地北的胡扯着。
孟清如站在走廊的尽头，边走边抬着手机试图避开走廊的死亡顶光，转了一圈也没有合适位置，干脆放弃，但就算这样一张明媚漂亮的脸也丝毫不受影响。
堪比建模浓颜系的长相就是好，孟清如一张骨相优越的大美女脸，连死亡顶光都能随意拍，灯光昏暗也丝毫不影响。
周霖没说话，安静注视半晌才开口，“我好想你。”
这句话从恋爱开始，孟清如就听了无数遍，但每一次听都觉得心软得一塌糊涂。
周霖趴在桌上，低垂着眼，背后的房间光线昏暗，他的眼神凝视着只有一个人。
心软归心软，孟清如这边算不得什么隐私地界，理智尚存，转移了话题，“你什么时候忙完？”
“怎么了？”周霖嘴唇张合，“姐姐也很想我吗？”
抬着湿漉漉的眼神看她，孟清如顿时哑口无言，理智几乎瞬间消散，“我也想你。”
周霖不答反问：“姐姐有多想我？”
她犹豫着该说点什么，周霖先一步提醒她：“你身后有人。”
这句话一出来，孟清如连黏糊劲都消散了慌忙将手机贴在腿上，顾不上电话有没有挂断，视线看着门口的人影。
刚刚门口动静一响，周霖就将自己这边静音。
“你在这啊，”白杨笑得温和，几步上前。“刚才我还在找你。”
孟清如以为他有什么急事：“白老师怎么了？”
没回答她的问题，白杨只看着她的眼睛，“在外面干什么？回男朋友消息？”
事情的走向开始变得不对劲起来，孟清如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
白杨站在她身侧一番寒暄，从不痛不痒的关心她最近怎么样，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开始聊起，也许是圈子里习惯了，白杨说话语气温和又有礼貌。
每句话说的滴水不漏，挑不出什么错来，但是喜欢绕圈子，听得孟清如逐渐失去了耐心。
话题最后绕到了谈恋爱这件事上，白杨声音轻缓，字里行间都是善意提醒一般，“要分得清一时兴起的热度和真正适合的选择。“你是我师妹，总希望你能过得好一些。”
白杨这样说完，孟清如似乎思考了几秒，然后语气十分笃定回应他，“现在的选择是我最喜欢的。”
“最喜欢的不一定是最适合的。”白杨的目光落在远处虚无里，语气依旧温柔，“这圈子里多少人费尽心思想挤进来，可真站在这里才明白，能说上话的还是那些从同一片泥里爬出来的。”
“清如，同类相惜。”
“什么才算是最合适的？”孟清如侧过脸看他，睫毛在顶灯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声音带着点漫不经心，“鞋子合不合脚，只有自己最清楚，不过谢谢白老师，今天晚上让我突然想通了一些事。”
她没说具体是什么事情，但她心里很清楚，以后和白杨只会是校友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