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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死讯

作者:陆大吉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待沈灼醒来,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天花板。


    他撑身坐起,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回到了房中。


    先前在寒崖洞口,他先是将谢元从怨气附身中拽出,又将霍隐之自魔化边缘拉回。


    如此动用至阴之血,对他这副尚在练气期的身躯而言,终究是耗得太深。


    眼下却不是能安心歇息的时候,玉佩一事未了,他唯恐节外生枝,不敢耽搁。


    沈灼起身换完衣物,便推门而出。


    才踏出门,便见谢元闲坐院中,慢悠悠地沏着茶。


    “醒了?”谢元见他出来,用茶水烫过一只茶杯,为他斟上。


    沈灼未坐,但确实口渴,执杯一饮而尽后道:“我睡了多久。”


    “不久,一夜。”谢元又将他杯中添满。


    沈灼再次饮尽,问道:“霍隐之怎么样了?”


    “守门弟子已送他回了掌门峰。”


    沈灼想了想:“掌门不曾派人来问话?”


    谢元否认道:“不曾。”


    “倒是蹊跷。”沈灼把茶杯放回桌上,“走一趟吧,“他不来寻我们,那便由我们去找他。”


    谢元未动,仍不紧不慢摇着扇。


    “如果真的是云清真人,你打算如何?”谢元抬眼看向沈灼,继续道,“且不说他是你师父,即便要报玉佩之仇,云清真人也不是你我能够撼动的对手。”


    沈灼被他问得一滞,手上动作顿了顿。


    “可无论他是谁,这笔账总得算清,至少,不能任由魔气蔓延。”


    “算清楚之后呢?”


    “首先不能装作不知,”沈灼沉默了片刻,道,“总不能像裴川那样,因师恩而陷于忠义两难,最后选择逃避。”


    谢元忽而轻笑一声,站起身来。


    “我随口一问,”他走至沈灼身侧,语气恢复往常的从容,“走吧,既然你心意已决,便去问个明白。”


    沈灼没有动,反问:“若真是他,谢道友又当如何?你终究是想让玉佩复原的吧?”


    “我是想让它复原,”谢元目光沉静,似已思虑良久,“但或许还有其他净化怨气的法子。”


    沈灼听懂了。


    云清真人如一座当道大山,并非不能除,但绕路总比移山容易。


    谢元并不愿与他正面相抗,毕竟他志不在此。


    可如此一来,宋家一案,怕是要成悬局。


    沈灼叹了一声:“先去掌门峰再说吧。”


    就在两人将要动身之际,天际忽然传来一阵钟鸣,声贯玄云诸峰。


    二人同时驻足,循声望去。


    “此时敲钟?”谢元道,“此刻既非晨课,也非暮省,更不是议事之时,怎会无故鸣钟?”


    那钟声还在继续,一声接一声,沉缓而绵长,像一种哀恸的宣告,传遍玄云门每一个角落。


    沈灼辨出钟音,神色骤变:“是丧钟。”


    “何人陨落,竟至鸣丧钟?”


    “不知,”沈灼摇了摇头,“得去看看才知道。”


    他们正说着,一位传令师兄已御剑而至。


    “沈师弟,掌令使昨夜于静室闭关时……自尽了。”


    谢元思索道:“掌令使不就是……霍隐之?”


    沈灼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消息,沈灼心头一震,追问道:“霍师叔为何自尽?”


    “他只留书一封,言己罪该万死,为解宋氏之仇,唯有一死谢罪。具体缘由,掌门并未明言。”师兄无暇多留,匆匆一礼,“消息已至,我还要赶往别处传令。”


    说罢御剑离去。


    师兄不知霍隐之所指何事,沈灼与谢元却心知肚明。


    谢元低声开口:“以死认罪?这时机,未免也太分毫不差了。”


    “仿佛专为顶罪而来。”沈灼接上他的未尽之语,“只是我不明白,何至于此?为了掌门,竟连性命都可舍弃?”


    谢元轻摇玉扇:“掌门昨夜不曾遣人来问,本就蹊跷。霍隐之一死,更像是在担下这一切。”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打乱了他们的计划。原本要寻云清真人当面对质,如今却变成了要去参加霍隐之的哀仪。


    二人尚未踏出院门,石阶上又现出两道人影。


    “宋烟姑娘,你怎么来了?”


    宋烟一身素衣,眉目间凝着化不开的茫然。


    身旁的女修搀扶着她,缓缓走至沈灼面前。


    “我昨夜……梦见父亲了。”宋烟的声音里还带着哽咽,“所以一醒来便求她带我来见你。”


    “梦到了什么?”


    “我梦到我父亲说,他要走了。”宋烟深吸一口气,勉强平复心绪,“醒来后,我察觉玉佩中那股不祥之气,也已消散。”


    两人听完,心中一震。


    沈灼对着身旁的谢元问道:“玉佩何在?”


    “在这呢。”谢元从袖中掏出依旧被白光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他指尖轻拂,灵力散去。


    只见原先被怨气浸染得墨黑的玉佩,此刻竟恢复成玉白润泽的模样,纹理细腻,光华内蕴。


    谢元一手拿扇,一手持玉,两手触感相近,皆是一片温润。


    “怨气当真散了,”他轻抚玉佩表面,“这确是师父留下的暖玉。”


    霍隐之认罪自尽,宋家主残魂执念消弭,怨气平息。


    这一切严丝合缝,如同早已设计好的闭环,以霍隐之一命,填了宋家血案的窟窿,予冤魂一个交代。


    也让所有明面上的追查,再无意义。


    沈灼盯着玉佩,不禁细想:这究竟是巧合,还是从宋家灭门那日便已布好的棋局?


    宋烟不知背后曲折,只见玉佩复原,泪水霎时无声滑落:


    “宋家的仇……终于报了。”


    这句话如钝刀割在沈灼与谢元心上。


    谢元沉默片刻,将玉佩放如宋烟的手心,


    “既然师父赠予了你,如今怨气已除,自当物归原主。”


    玉佩触及她手的刹那,一缕灵气倏然没入经脉,宋烟空洞的眼中白光一闪,竟重新聚起神采。


    她下意识握紧暖玉,抬眼望向谢元:“这……”


    谢元轻轻摇着白玉扇,温声道:“令尊既已安息,仇怨得报,你更该珍重自身,好好活下去。我想现在这些话应该也能说了,想必这也是令尊最后所愿。”


    宋烟泪如雨下,哽咽难言。


    她重重颔首,愈发攥紧了手中的玉佩。


    虽不知发生什么,但一切似已尘埃落定。她终于能放下过往,迎接新生。


    在身旁女修的陪伴下,宋烟转身离去,渐行渐远。


    院中复归寂静,只余沈灼与谢元相对而立。


    白玉扇轻摇,凉风徐来,谢元忽而开口:“所以,宋家一事便如此了结了?”


    话音方落,系统提示在沈灼识海中响起:


    【叮!主线任务二:寻找玉佩已完成。】


    【奖励发放:恢复3%修为。】


    一股灵力在丹田中凭空出现,沈灼感觉修为已至练气六阶。


    他在识海里查看系统,只见主线任务栏位已然消失,唯余常规任务悬于其间,进度仍停留在“2/15”。


    沈灼收起系统,迎上谢元的目光:“谢道友心中,应当已有论断。”


    “这也瞒不过沈道友?”谢元笑了笑,“你倒是懂我。”


    沈灼心中暗自嘀咕,倒也不是自己懂他,真正懂他的应该是系统才对。


    此念自然不便明言,他只道:“我之所求与谢道友一致。既然你已有答案,我也无需再深究。”


    这话谢元已是第二回听闻,他手中玉扇未停:“我一直想问,你为何执意助我?玉佩之事,本与你无关吧。”


    沈灼未料此事已了,他竟旧话重提。


    只是系统一事自然不能透露。


    他避开谢元探究的目光,语焉不详道:“或许……帮你,便是在帮我自己。”


    这话说得含糊,落在谢元的耳朵里,却莫名带上一分似是而非的关切。


    谢元仔细打量眼前的人,晨光为那张侧脸镀上柔光,染上暧昧不清的光晕。


    “你……”谢元无意识地抿了抿唇,终是没有再问。


    仿佛已然接受了这个答案。


    玉扇再度轻摇,他语气恢复从容,却多了一丝别样的意味:“原来如此。那沈道友待我,当真不薄。”


    见似乎糊弄过去,沈灼心下稍宽,顺势应道:“不必言谢。玉佩复原,你了却心事,我便安心。”


    “那令师云清真人……”


    沈灼转头望向掌门峰,那座高峰依旧高耸入云,云雾缭绕,如同一柄巨剑直插苍穹。


    “既已达成所愿,真正的恶人轮不到你我审判。若天道有义,自会出手。”


    “又是天道?”谢元随他望去,“沈道友似乎深信天道?”


    沈灼凝视着那座两世未改的山峰,漠然道:“与其说是相信,不如说是认清了他。”


    “哦?”谢元转回视线,落在沈灼侧脸,“天道虚无缥缈,高悬于世,如何说是‘认清’?”


    “终有一刻会明白,人各有既定之命,如同话本早有定数,谁都逃不过自己的剧情线。”


    谢元眉梢一挑,似是并未当真,随口问道:“照此说来,沈道友已知自己的剧本了?”


    沈灼回望向他,看出那调侃之下的不以为意。


    “没有。”他答得平淡。


    他确实不知,前世飞升在即,只差最后一道雷劫,便可勘破天道,超脱命轨,


    可惜,功亏一篑。


    院外风声又起,二人转头,只见裴川御剑而归,一身风尘。


    沈灼微怔:“师兄?你回来了?”


    “嗯。”裴川颔首,“原以为镇上的事不难处置,未料波及数镇,耽搁至今。稍后还需面见师尊,回禀此行。”


    他言简意赅说完,目光扫过谢元时眉头一蹙,“他为何在此?”


    谢元执扇一礼,姿态从容:“这些时日多亏沈道友收留,否则谢某怕是要露宿山野了。”


    “玄云门中自有客舍。”


    “可惜谢某无福消受了。”谢元扇尖轻转,“我正欲辞别,刚好与裴兄同往拜见掌门,当面告辞。”


    “告辞?”沈灼看向他,“谢道友欲往何处?”


    谢元眉梢轻扬:“沈道友莫非想与我同行?”


    沈灼移开视线,不愿接茬:“随口一问。”


    “开个玩笑,”谢元依旧轻快道,“我自是继续云游,寻访家师踪迹。”


    说话间,裴川已转身向掌门峰行去。


    他步履未停,却未御剑,似在等人。


    谢元会意,收扇随行。沈灼略一思忖,亦跟了上去。


    三人来到掌门殿,因霍隐之死讯,殿中往来弟子络绎,气氛较往日更为凝重。


    云清真人端坐上首,正与一名弟子低声交代事宜。


    待那弟子退下,裴川方上前一步,恭敬回禀外出诸事。


    云清真人安静听毕,末了,微微颔首,并未多问,目光却落向沈灼与谢元,停留一瞬。


    谢元上前一步,执礼甚恭:“晚辈谢元,承蒙真人允准在门中逗留多日。今事已了,晚辈特来向真人辞行。”


    云清真人注视他片刻,缓缓道:“都已解决了?”


    谢元含笑看了云清真人一眼,道:“都已解决了。”


    “既已了结,便好。谢小友不必多礼。”


    见再无他事,而旁侧尚有弟子等候议事,云清真人拂袖道:“既然无事,就先退下吧。”


    裴川垂首:“是,弟子遵命。”


    三人正欲退出殿外,忽闻云清真人再度开口:“川儿,还有一事要告之于你。”


    裴川驻足回身:“师尊请讲。”


    云清略作停顿,方道:“隐之侄儿霍麒,我欲收入门下,亲自教导。在他学成之前,便留在掌门峰,不必外放。”


    裴川闻言,冷峻不惊的脸上划过些许的异色:“师尊这是何故?”


    云清真人轻描淡写道:“此乃隐之遗愿。他临终修书,唯恐麒儿无人照拂,恳请本座看顾。”


    裴川早已窥见霍隐之与师尊之间的渊源,更明白那份近乎执拗的报恩之心。


    事已至此,他应道:“是,弟子明白了。”


    禀事已毕,三人告退而出。


    下山的路上,裴川忽而低语:“师尊的剑倒是拿回来了。”


    沈灼闻言侧目:“剑?”


    “五年前,霍隐之还只是个打理杂役的弟子。师尊破格将他擢升为掌令使,为服众,又将随身佩剑赐予他,以示信重。霍隐之自此感恩戴德,事事以师尊为先,忠心不二。”


    裴川顿了顿,望向云雾缭绕的掌门峰:“不论霍麒如何,霍隐之此人,确是知恩图报。”


    言毕,他收回目光,继续前行。


    沈灼驻足原地,若有所悟:“原来是这样。”


    谢元侧目看他:“如何?”


    “五年前宋家惨案,应是云清真人手笔。许是出了纰漏,被霍隐之窥见端倪。而云清正需一枚棋子,便以提拔之恩相缚,待时机成熟,便将他推出来顶罪。霍隐之蒙此厚待,甘愿以性命相偿。”


    用五年虚情,一份假意重用,换一条关键时刻能抵命的忠心。


    沈灼微微摇头,心下为这般愚忠泛起悲凉。


    他举步跟上裴川,对身侧的谢元低语:“或许正是同一纰漏,让裴师兄也知晓了内情。唯有一事未明,就是云清真人为何不惜屠尽宋家满门夺取玉佩,而今玉佩近在眼前,他却无动于衷。”


    他盯着前方裴川快步前行的背影,忽然问道:“谢道友,如果是你忠义之择,你会怎么选?”


    谢元一时没理解:“何种忠义?”


    “譬如师恩之忠,与天下大义。”


    “家师断不会行背义之事,”谢元答得毫不犹豫,“纵有,也必是身负苦衷,我信他。”


    “是吗?裴兄他,或许也是如此作想。”


    谢元没听清沈灼这句自言自语:“什么?”


    “无事。”


    沈灼挥散思绪,快步追上裴川,三人并肩而行。


    山风渐起,吹散人间怨怼,拂过亘古群山,也带走了丧钟余韵。


    沈灼忽然心有所感,抬首望天,目光似要穿透九霄,看向那个超越天际的存在。


    “在看什么?”


    “我在看,这世间,仿佛依旧如昨。”


    ——玉佩篇·完——


    还是感觉从简府回来后玉佩的剧情处理得过于迷幻和草率了,但总之第一部分写完了[星星眼]这是我第一次完成一个完整的故事大纲,能过签还是太好了[求你了]也谢谢还看到这里的读者,有人愿意看我的故事,真得让我很开心![害羞]


    另外,也想为霍隐之说几句话[让我康康]我还挺喜欢霍隐之这个角色,他一生纯粹,恩与忠二字足以囊括他的一生,尽管我笔力有限写得并不够好看,但希望大家不要讨厌他T T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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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死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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