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目的地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下车后,陆一鸣和应寒栀一路跟着郁士文先后去了几个地方,来这一趟,得到的有效信息确实比之前线上和电话反馈的要多了许多,但是每多知道一些,大家的神色就更严肃一分。
每个人都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客车坠下悬崖后起了火,有几具烧得面目全非的遗体没办法确认身份,暂时停放在殡仪馆,一直到现在都无人认领。
工作人员有些抱歉,表示还没来得及顾上,而且这样的重大事故,他们也是第一次遇到,各方面的预案没有,应急也不到位,很多事情都很乱。
“现场有一些遗留物品,我们先去清点,清点完去辨认遗体。”郁士文接过现场工作人员给的一次性橡胶手套、口罩,依次分发给应寒栀和陆一鸣。
辨认遗体……这工作任务,光是从字眼上,就让人产生一种难以名状的消极情绪。
但是内心想法归想法,作为一名合格的打工人,应寒栀绝对不可能表现出来,她镇定得宛如一名久经沙场的老手,迅速穿戴整齐,站定等待郁士文的下一步指示。
陆一鸣虽然皱着眉头,但破天荒地竟一句废话没有,有样学样地武装完毕。
新鲜、刺激、害怕等难以名状的情绪夹杂在一起,俩新人跟着郁士文开启了人生中第一次认尸体验。
首先是辨认遗物,因为起火,现场烧得比较惨烈,所以保存相对完好的物件并不多,留下的都一个个用透明袋子装着。
还没有拿起来逐一查看,仅仅是打眼那么粗略一扫,三人几乎便在同时间把目光聚焦在一截断了的银镯上。
传统的祥云花纹图案,还有上面刻着的那个“福”字格外扎眼。
“再查点看看有没有别的。”郁士文把装着银镯的袋子单拎出来放在一边。
大家心里有了共识,可能会有遇难的中国公民,大概率还是女性。如果再找到一些东西,和报上来的,说有两名孔子学院的教师失联的信息以及各方面特征都对上的话……将会是一个令人悲伤的坏消息。
应寒栀的第六感告诉她,也许就是那个大家最不希望看到的结果。
“如果……是的话,我们下一步要做什么?”应寒栀试探性地询问。
即便开口的人提问得较为含蓄,郁士文却似有读心术一般,瞬间了然她的意思且回答得言简意赅:“通知家属,然后做好善后工作。”
“这都叫什么事儿,操。”一直没吭声的陆一鸣忽然张口冒了句国粹,他摘下手套和口罩,哐当一声,把手上刚捣鼓的东西往桌上一扔,没来由的烦躁。
应寒栀拿起来一看,是块同心锁,锁身上面的黑灰应该是刚刚被陆一鸣用手套擦干净了,所以赫然显出两个大字“静&刚”。
这个遗物对上了两个失联教师的姓名。
工作获得了突破性的进展,但却也是他们最不想见到的结果。
应寒栀愣在那,先是很茫然,又忽然很难过,她接受过简单培训,即使知道大概的工作流程,但是此时此刻,死亡冲击着她的头脑,思维呈现出片刻的停滞状态。
“难受和惋惜是正常的,但是我们得坚持把工作做完和做好,这样才能对死者家属有所交代。”看着应寒栀和陆一鸣,这俩人一个呆在那,一个在宣泄着情绪,郁士文宽慰和鼓励道,“咱们继续吧,时间不等人。”
作为从基层一点点干上来的领导,处理起这类事件来自然是有着超出常人的冷静和从容,他脱下手套,拿起纸笔,简单给应寒栀和陆一鸣罗列了工作思路和流程节点。
“确认死者信息不能有误,所以DNA比对等其他诸多细节你们俩再去一一核实,再者就是快速联系当地的专业人员对遗体进行美容处理,这样子的状态,家属见了很难接受。善后的准备工作,除标准流程外,尽可能争分夺秒地去多想多做。余下的……”郁士文停顿住,似还在思考。
在点拨之下,应寒栀的思维和节奏也渐渐清晰,但是见领导迟迟未有下文,她便很自然地发问道:“那国内那边家属的沟通对接、签证办理、行程安排怎么分工,还有舆情管控怎么定调?”
郁士文抬眸认真看向发问的人,本来还在犹豫的他,突然心中就做好了决定和安排。
“T国这边因为还有重要的外事活动,这起事故我们不宜让媒体过多聚焦,所有善后工作眼下最好低调处理,这样既是对死者的尊重,也是对家属的保护,避免二次伤害。”郁士文和自己工作组的两位新人成员做最后确认,“那么,9.13两名中国公民T国大巴遇难善后工作就由陆一鸣同志全权负责牵头,应寒栀同志负责全面协助,中途如遇困难和阻力由郁士文即我本人负责跨国别、跨部门之间的协调和沟通,对于这样的安排,大家有没有异议?如有问题,即刻提出来,我来再做调整。”
列在纸上的行动方案和工作部署,到事无巨细能真正落实到桩桩件件事儿上去,中间隔着多远,干过的和没干过的,大概心里都能有个数。
应寒栀觉得郁士文这回的安排,是有些冒险的,这行事风格别说和体制内求稳的调性不符,就算是她曾经待过的各种民营私企草台班子都不会这样。
不会做推进不下去怎么办,做错了耽误了事怎么收场?毕竟,领导都是害怕风险和担责的。
因为应寒栀是负责全面协助的,所以被委以重任的陆一鸣迟迟未发话,她也没急着拍胸脯表态。
“你开玩笑的?让我牵头全权负责?”沉默许久,陆一鸣笑着开口问郁士文,他自己都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你认为我像开玩笑?”郁士文沉声反问,从神态到语气都告诉对方,他很认真。
“好,我尽力。”陆一鸣虽点头应下,但底气并不是很足。
应寒栀却在这时候,提高嗓门,表了自己的态度和决心:“我们一定全力以赴,保证完成任务!”
陆一鸣瞥了应寒栀一眼,深深地觉得身边这个妹子脑子多多少少有点问题,另外,这个所谓年轻有为的领导似乎也不大像是个正常的。
看了看手表,时间已经到了晚上九点多,应寒栀迅速和当地孔子学院的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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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取得联系,要来了两个失踪华文老师的履历表,由郁士文转发至国内领保中心的后勤组先想办法第一时间与家属取得联系,陆一鸣这边找来专业人士提取遗体DNA以便后期核对。
但是初次接触重大事故致死的遗体时,无论是从视觉上的观感到嗅觉上的气味,多数人都是很难接受和适应的。
先是坠崖后又起火,猛烈撞击加上焚烧,血肉模糊的肢体和烧焦露出的白骨让人不得不联想到事故的惨烈程度。
“呕……”陆一鸣即便戴上了口罩,仍然控制不住干呕。
应寒栀屏住呼吸,用不停吞咽的方式来阻止胃里东西的翻涌向上,但是这方法终究也不怎么顶用,她用手捂住口鼻,极力控制着,不让表情过于失态。
两人刚刚的豪言壮语被翻江倒海的胃部不适搞得七零八落。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郁士文。
郁士文先是配合警方完成了排除他杀的程序性工作,后又礼貌地向愿意牺牲休息时间临时过来帮忙提取DNA的医生表示感谢,一口流利的外语是外交部的标配,与此同时,统筹全局的魄力与逻辑清晰的思路更是难掩他的能力与素养。
这种展现出来的训练有素,绝不是一朝一夕或是纸上谈兵就能养成的。
应寒栀心里想:这应该是个实干上来的领导,有真本事,不是光靠嘴把式的。
提取完DNA,今天的工作差不多先告一段落,郁士文发话:“今天就到这。”
“终于下班了!”陆一鸣从未有过这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经不住高声感慨,“这哪是上班,活脱脱受罪。”
“郁主任,咱们就近找地方住下还是回使馆?”应寒栀自知刚才表现不佳,这会儿略有些狗腿地询问,一副想要替领导分忧解难的模样。
“回使馆。”
“好的,那我先去把车开到门口。”
“不用,一起过去,直接从地下车库走,省得再绕上来。”
应寒栀秉持兢兢业业的打工人精神,想着让领导和同事少走几步路,自己先去拿车,哪知道领导并不领情,直接婉拒。
“啧啧。”陆一鸣发出阴阳怪气的声音,似笑非笑地给了应寒栀一个眼神,那表情翻译过来的大概意思是嘲笑某人马屁又拍到马腿上了。
回程的时候依旧是应寒栀先开一段,到服务区换郁士文开下一段,陆一鸣在副驾驶毫无心理负担地玩手机,偶尔望着窗外发发呆。
可能都有点累了,心情也有些低落,所以一路无话,三个人没有一句闲聊,也没有开启话题的欲望。
但是应寒栀思忖再三,还是决定开口为自己争取下:“那个……郁主任,我有一个个人的情况想跟您反映一下。”
个人情况……反映……
这词儿用的,一旦跟工作无关,陆一鸣便一下子就来了兴致,他放下手机,从副驾驶转过头看向后座:“说来听听。”
应寒栀刚想翻白眼,就看见中控后视镜里郁士文不声不响投来的视线,她急忙管理好自己的表情,飞速在心里整理措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