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寒栀从来没想过有那么一天,郁士文会成为她的同事兼领导。
一瞬间,晴天霹雳,五雷轰顶。
二人之间交集不多,交往不深,然而仅郁士文这三个字就够让应寒栀郁闷一阵。这个名字宛如一道沾着霉运和邪气的封印,总是能让她乐极生悲,分分钟把她从理想的金色大道上拽到现实的黑色地狱中。
人与人之间是有磁场的,有些人天生就和某些人命里犯冲。
比如,她和郁士文。
这样的形容乍一听似乎有些夸张和过分,但是应寒栀回想了一下自己之前和郁士文那印象深刻的“几面之缘”,还是不免觉得,她用词已经很克制了。
今天,是应寒栀以新人身份正式进入外交部的第一天,这一天比她规划得要晚了整整三年,其中种种,不能说完全拜郁士文所赐,但是里面肯定有他的一份“因果”在。
外交部领事保护中心郁士文同志
组织机构栏上贴着主要负责人的信息。应寒栀目光掠过那一行字,落在上方的蓝底证件照上。照片里的人穿着挺括西装,笑容和煦,眉宇间透着一股春风拂面般的温和从容。不得不说,这与她记忆中那张冷若冰霜的扑克脸,相去甚远。
她不敢在照片前停留太久。一种诡异的错觉油然而生……仿佛三年前面试时那双冰棱般的眼睛,正透过薄薄的相纸,静静地注视着她。
对于普通大学生来说,进入外交部的机会并不多,通常来讲,也就两次而已。
错过这两次良机,再进去的门槛可谓是史诗级难度。
一次是大二下学期的遴选选调考试,一般只有北外、上外、外交学院等等这类语言院校和部分顶尖名校有资格参与,报录比看着不至于像百万大军过独木桥那样夸张,但是对于选拔性考试而言,竞争对手的水平高低直接决定了你考上的难度大小。入部遴选的大池子放在这类顶尖院校中,就意味着同台竞技的都是万里挑一的佼佼者,竞争难度可想而知。
还有一次就是面向全国的公务员统考,统考报考人数有多恐怖暂且不说,光是应届、户籍等诸多岗位条件限制就已经无形中将很多人拒之门外。
这两次机会,应寒栀都没能成功抓住。她承认,实力上,她确实没强到一定份上,但是这运气上,也着实是差到了一定程度。
大二遴选那一次,应寒栀在本专业中笔试第一,心理测试的结果也非常理想,可惜面试时分数滑铁卢,最终败北,以综合分数落后最后一名录取的同学0.5分的成绩惜败,最终无缘外交部。
那一次的面试官中,好巧不巧,就有郁士文。
面试之前不知道具体形式,到了现场才知晓是半结构化,题库抽题目和考官自由问答结合。应寒栀自认为还算准备充分,所以抽的两个常规问题感觉回答得都还可以,到了自由问答环节,也俗称压力测试环节,一个清隽的男声缓缓响起,语调平和却难掩威严。
“你为什么报考外交部?”
你为什么报考外交部,这是一个非常常规却又不那么容易回答得出彩的问题。
应寒栀的答案围绕着真诚、忠诚、理想、使命与奉献展开,正能量满满,无可指摘。
“进入外交部是我深思熟虑的结果。我从小就有一个外交官的理想………这是一种情怀,也是一种信念,外交部有我追逐的诗和远方。如有机会,我愿意将毕生精力奉献给祖国的外交事业,砥砺前行,不畏艰险。”
按照之前准备过的答案,应寒栀回答得很流利,可谓是声音洪亮,语调铿锵,情绪饱满。
可惜那一脸的热忱似乎并没有打动考官,湿漉漉发汗的手心和不自觉有些颤抖的手指也泄露了答题人的紧张。
应寒栀的紧张一小部分来源于现场的氛围和环境压制,黑压压坐了一屋子严肃脸的考官,她粗略扫一眼估摸着得有十几个人,她不敢低头不看考官,这样显得不大方,但是视线也不敢长时间在那些人脸上停留,因为每位考官的眼神都有一种能轻易看透你所有面具的洞察感和犀利感。长方形会议桌的两端,一端是面临审视考验的孤零零一个人,另一端则是正襟危坐手握打分权和能决定她去留命运的一排人。
除此之外,紧张的一大部分还来源于那一排人当中的某一个人,也是提问她为什么报考外交部的那个人。
那个人听完应寒栀的回答后,没有再进行追问。应寒栀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他既没有微微点头表示赞赏,也没有皱眉显露出任何不悦,黑色的眸子犹如一潭望不见底的深水。
只是静默五秒后他忽然抬头打量她的那一瞬,应寒栀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还有莫名的心虚。
他的眼神,让她自己都觉得刚才说的那一番话太过假大空了。一番豪情壮志,口号喊得震天响,实际却有些站不住脚。
“如果组织安排你长期外派艰苦地区,你本人和家人是什么意见?”另外一位考官问。
“我……我无条件服从安排,家人对我的决定也会百分百支持。”
“你的收入可能没办法支撑你在京北买房,入部门的长期外派不是一两年的问题,你家人对你的支持具体体现在哪些方面?”考官步步紧逼和深入具体的提问,透露着压力测试的意味。
……
应寒栀顶着郁士文那压迫感十足的目光,语言组织得并不好,甚至回答到最后自己都有点没底气。
应寒栀忘了自己是怎么迈出考场教室大门的,她只记得从门阖上的那一刻起,她的眼皮就跳个不停。有几个学弟学妹打电话询问她考场和面试的情况,应寒栀打太极敷衍了几句,只觉得那些提前恭喜的话更像是打在她脸上的巴掌,尴尬得不行。
遴选进外交部,怕是悬了。
其他人不知道她和郁士文的过节,她心里却是清楚无比的。她能一下子从考官里认出郁士文,想必对方也是如此。他对她的印象不好,这一点毋庸置疑。人嘛,总是会有些先入为主的。
当晚,应寒栀化悲愤为力量,花了一百多块去学校食堂的小餐厅给自己点了几个私房菜加餐,吃到打饱嗝之后,她暗搓搓地异想天开:如果早知道考官名单里有郁士文,她一定申请他回避!
可惜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早知道”,上纲上线起来,郁士文和她的关系也不满足回避条件。
准确来讲,他们没有直接的关系,只是应寒栀的母亲早年从老家出来北漂,在京北找了户人家做住家保姆,雇主是个行动不太方便身体也不怎么好的独居女士,一做就做了好多年,而郁士文,恰好就是雇主家那个不怎么露面的儿子。
一露面,就没什么好事,至少,对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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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寒栀一家不是什么好事。
第一次“交锋”,就是因为他要换掉住家保姆,重新找一个。
起初,应寒栀还不知道这个情况,她只知道那段时间,她只要从学校放学回来,就能看见母亲唉声叹气,愁容满面的样子。
“怎么了,妈?”母亲性格素来要强,平时也多是报喜不报忧,应寒栀只能主动询问情况。
“没事,你好好上你的学。”应母摆摆手敷衍过去,显然没有打算告诉女儿实情,“托人把你从老家转学过来费了不少劲,你可得争口气。”
“我知道。”应寒栀垂下眼眸,抿了抿嘴唇,最终还是没把学校里的事儿告诉母亲,因为她觉得自己可以克服和解决,也不想母亲再为她操心和担心。
母女俩各怀心思,沉默了一会儿后,应寒栀再度挑起话题。
“妈,到底怎么了,那个谁给你气受了?”
“说话得有礼貌,不管当面还是背后,都要称呼人家一声郁女士或者太太。不然人家会觉得我们没规矩。”应母皱着眉头,显然对刚才应寒栀称呼雇主郁女士为“那个谁”非常不满。
“哦。”应寒栀点头,心里却愤愤不平,“还要怎么样才算有规矩?该保姆做的,我们做了,不该保姆做的,我们不也没怨言地做了吗?我从来没走过正门,也没去过主楼,你为了救寻死觅活的郁女士受的罪还少?万幸这回你只是摔断腿骨折,万一……万一……郁女士自己疯了想死别总拖累别人啊。”
应寒栀不想把死这个字说出来,但是终究忍不住。十七八岁的年纪,此刻像是要把自己受的委屈统统发泄出来似的,她眼睛发红,喉咙紧得发疼,死撑着不想让自己留下软弱的泪水,她控诉道:“还要怎么样?我们付出劳动,获得报酬,天经地义,又不是偷的抢的,凭什么一直这样谨小慎微,凭什么活该低人一等被人看不起?”
“你在学校受人欺负了?”应母察觉女儿不对劲。
“没有。”应寒栀坚决否认。
“唉……你的小性子也要收一收,新环境新同学,难免有摩擦,遇到事情自己多隐忍着点,埋头读书以后出人头地了比什么都强。妈服侍郁女士那么多年才开的这个口,把你弄过来上学不容易……现在……我腿摔了不方便照顾人,怕是这份工作要丢。”
“什么?”应寒栀瞪大双眼,“哪有这样恩将仇报的?你为了救她摔了腿,她还要辞退你?”
“不是太太的意思。”
“那是谁?”
“她儿子。”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只是被通知。”应母顿了顿,继续说道,“没见到他的面,只是电话通知,说是会给一笔补偿,也会给一笔……感谢费用。钱给了,我们也没什么好指摘的,用不用,用谁,是人家的自由。”
“太太什么态度?”应寒栀追问。
“她没表态。”应母看了看自己的腿,“不过我现在这种状况,确实没办法照顾太太,医生说至少修养三个月不能乱动。”
应寒栀没再多问,她看到母亲手里攥着一张纸,纸张已经被反反复复揉搓得起了皱,上面写着一个名字和电话号码。
郁士文。
应寒栀偷偷瞄了一眼,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和那一串数字。然后便有了那一次不愉快的“交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