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熠红着眼眶与钟望舒对视,情不自禁站起来拥抱她,弯腰低头靠肩,香气扑了鼻,让他沉溺其中。
被抱住的钟望舒身体僵了一瞬,肩膀上脑袋毛茸茸的,细软的发丝熟悉又带着几分凉意,缓缓放松身体,双手拍了拍他的后背,与他紧紧抱住。
稍微有点怀念以前的日子。
听见林熠小声抽泣,望舒不知道他为何如此脆弱,好像再有任何一点风吹过来,他就会碎掉。
“别哭了。”钟望舒贫瘠的干巴巴的安慰,奇迹般止住了他的哭泣。
紧接着就听见他的声音孱弱地传来:“你别相亲了,我也可以。”
钟望舒没说话,暗自蹙眉。
她承认,当初她提分手是有故意气人的成分。但分手的时候没有提过挽回,都过去三年,他反倒是想求复合?
是嫌弃她找不到比他更好的,所以自以为他最合适?钟望舒想起躺在病床上的皱巴巴的小老头的愿望,恶意揣测起前男友的心思。
陡然升起的温存又消失殆尽,时间变得无比漫长与煎熬。
林熠没等到钟望舒的回答,隔着空气环抱的手臂不敢再进一步,以钟望舒感受不到的力道控制住微微发颤的手。
他被缓缓推开,俩人站得很近,但凝滞的某种东西似乎隔着他们——或许是分别的时间太久,久到他们已经不再相爱了。
钟望舒望着失望的林熠温柔地拒绝:“谢谢你的好意,但不用。”
她早就不气了,当初心中万般纠结苦恼的大山已然被踏平,不必再产生新的纠葛。
林熠的眼神灰暗下来,低垂着眉眼,没有说话,被推开也没有反应,就这么呆呆站着,
就像被欺负了一样,窝囊。
“你现在这样,委屈给谁看呢?”钟望舒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说你可以就可以,那我说你给我睡也可以?”
狠狠盯着林熠,然后看见他怯懦着唇瓣嘟囔了一句“也不是不可以”。
钟景明没招了,她只是随口一提。瞥见旁边行李箱,深呼吸一口气说:“算了,你现在住哪?先送你过去。”然后顺路把咖啡钱还了。
林熠嗯了一声,默默打开了手机里的打车软件,把地址定位到花苑小区,把界面给钟景明看。
等车来,钟望舒的问题如同春笋一般冒出来。他怎么来湘川市?正好在咖啡店遇见是巧合?他怎么今天这么爱哭?怎么会想着要和自己相亲?
她望向旁边高高瘦瘦的林熠,有些出神,好像又瘦了?三年前,脸上还挂点肉的,现在都没了,只剩下薄薄的皮骨。
还别说,瘦得挺好看的。
车来了,滴了两声。林熠把行李箱放到后备箱去,又开了后车门示意她先进去。她一脚跨进车里,往里坐了坐。
这期间,她都一直盯着他,看得他有些不自在,无奈开口:“只盯着我看,这样上车不安全。”
她没搭理这句老妈子的话,直言不讳问:“你怎么在咖啡店的?”
“而且还拎着行李箱,像是刚到湘川市的。这里离高铁站可不近,专门拎个行李箱来喝咖啡?”
“你今天一直在哭,为什么?”
“为什么突然间说你要和我相亲?你是觉得逗我好玩吗?”
钟望舒的问题像突突的机关枪一样直击林熠的要害,林熠脸上有点涨红,像是被逼急的哑巴,想说的话卡在嗓子眼。
等了一会,林熠开口:“问题有点多,我先回答最后一个问题吧。”
“没有逗你,关于相亲我是认真的。我们彼此熟悉,我能很好照顾你。当然你不必有任何心里负担,这是我自愿的。我已经离职了,有足够的时间陪伴你、了解你,和你一起做你喜欢的事情。如果你要相亲,能不能考虑一下我?”
他迫不及待展示自己。
“我这几年攒下不少钱,足够我们恋爱的开销,包括房子和车子。另外,我还有几项专利,有专利费。即使不工作也能够有被动收入。”
“和你分手后,我没有和任何的女性暧昧过,并且一直是单身,没有约炮。我可以出示体检报告。”
“半年前工作比较忙才放弃了健身,你放心,后面我会继续健身保持身材,腹肌很快就会回来。”
“还有……”
这是掏家底?钟望舒余光瞥见后视镜里司机师傅戏谑和八卦的眼神,没敢回话,生怕哪点说不对,师傅就要亲自上场八卦。
于是,林熠话还没有说完,她就把亮屏的手机就怼到他面前,上面黑底白字,像电子屏幕一样闪过——
闭嘴!
见林熠识趣没说话,钟望舒大大松了一口气。再多的问题,等之后有空去问吧,现在只能希望司机师傅是嘴严的,不插进这个话题。。
直到抵达目的地,安静下车、拎出行李箱,师傅开车走人。
钟望舒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原本想还给他咖啡钱也不提了,准备溜之大吉——被拉住了。
她疑惑地回头,眼神里充满了“这不是都送回家了,还有事?”。
“我想请你上去坐坐,好好给你解释,可以吗?”林熠温声说道。
她思索了一下就跟上去了。
等回过神来,她已经坐在客厅沙发上,面前摆了两杯泡好的茶。
举目四顾,诺大的客厅只有沙发、茶几、电视机这几样标配,空荡荡的,没有人气。幸好客厅右侧是一整块落地窗,湘川河和远处的群山一览无余,添了几分怡然自得。
这时,正好看见林熠从厨房端出刚切好的果盘,坐在了她对面的沙发椅上。
“不好意思,今天刚到湘川市,也没来得及准备些你喜欢的吃的喝的。房间是拜托爸妈打扫了一遍,不用担心有灰尘。”
给水果盘插上刚在楼下超市买的签子,往她旁边挪了挪水果盘,自顾自说起话来。
“关于刚才在车上问的事,我给你解释。其实,我老家也是湘川市,很抱歉没给你说。不过,我也是在分手后才知道的你是钟老师的女儿,分手半年后我兼任人事调动,不小心看见了你的实习档案。……”
钟望舒脑子有点微楞。
林熠和她老家是同一个地方的,她爸是他高中老师,知道她在咖啡店相亲是冒充他爸的学生问的刘凌翎?
原来,她以为只是在海市谈了一场无疾而终的恋爱,结果对方和她来自同一个城市。所以,她曾经考虑过的异地问题其实不存在,是吗?
突然一双手在眼前晃了晃,钟望舒抬头,撞进了他担心和愧疚的眼神中。
“很抱歉,因为分手了所以并没有告诉你这个事情。如果你不开心,可以冲着我发脾气、提要求。但至少,在相亲这方面,你能考虑一下。”
其实她没太生气,只是多少有些不太敢相信。
她感受到林熠缓缓靠近,手轻轻触碰茶杯,又推向她更近一步,温声说:“茶不烫,你先喝点。”
想要问他为什么瞒着,又为什么现在给她说,但触及他微红的眼眶和温柔的眼眸,话都堵在喉咙里。
她脑子很乱,喝不下去茶,一言不发地离开了他家。
-------------------------------------
钟国馗正准备做炖个鸡汤带去医院,就听见开门声。从厨房探头看见是女儿红着眼,穿着围腰就疾步走过去安慰女儿。
“咋还哭了呢?王旭平回来找你麻烦了?”王旭平是今天西装革履的相亲对象。
钟望舒望着玄关镜子里已经涂了遮瑕只有一点微红的眼眶,有点惊叹老爸的眼力劲。
“爸,你这眼神也太好了。”
老爸乐呵呵给女儿倒了一杯温水放餐桌上,示意女儿坐到他旁边来。
“你们母女俩,天天捣鼓化妆,我见得多了,自然就分辨出来,这是化的还是真哭的。”
望舒端着卡通杯子喝了一口,温水下肚,情绪好了很多。
看着黑发里藏着几根白丝的爸爸端坐着,看着自己。
她知道,爸爸在等着她的回答。
但以往丝毫不隐瞒的她,最终没有把林熠抖落出来,她想自己去弄清楚理由。
“爸,没事,我就是遇到了一个好久不见的朋友,和他吵了一架。”
爸爸似乎是知道了闺女不想说,轻拍她的肩膀,让她自己先洗漱休息,转而继续洗菜去了。
钟望舒回到房间,摘掉首饰,换成居家服,手法熟练卸了妆,再给略微肿起的眼睛湿敷一下,这才闲下来看手机。
屏幕打开的时候,消息差点爆了——是好友刘凌翎发来的消息。
景明快速浏览了一遍消息,给刘凌翎打电话,戏谑开口:
“刘凌翎,你知不知道你被骗了?对面是我前男友。”
刚下班的刘凌翎听这语气,知道坏事了,努力为自己辩解:“冤枉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家钟老师那可是鼎鼎有名的严师,他一上来就打着钟老师名头,急吼吼要找你有事。我这怕耽误事嘛,以前也总有这种事发生,谁知道这次出了个奸贼!”
随着说话,路边小吃摊的吆喝声越发清晰,还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
刘凌翎周围变得嘈杂,不得不提高音量继续道:“况且,骗人感情呢!听起来这么年轻有朝气的声音不是男高,是你之前谈的熟男啊!那声音夹得可太男高。”
听到这的钟望舒有些无力,感觉被林熠耍得团团转。思及此,她犹豫着要不要和刘凌翎聊今天发生的事情。
不等她开口,刘凌翎继续说话:“欸,对了。我坐出租车来夜市嘛,那司机师傅老有意思了,还和我唠了他今天遇见的一对小情侣。”
“哈哈哈哈哈哈师傅说,美女冷着脸,帅哥在旁边推销自己要相亲,还要提供体检报告,还牺牲色相练腹肌!笑死我了。”
她不用想都知道这师傅是谁了。
“刘凌翎,闭嘴!”
世界毁灭吧,湘江市真的太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