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顾宴醒过来的前一个小时———
请看小沈同学自言自语vcr:
“顾晏……”他声音哑得厉害,每个字都像从砂纸上磨出来,“你他妈……不能这么坑我……”
监护仪的滴答声在寂静的病房里格外刺耳。床上的人依旧安静地躺着,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两道浅影,像是睡着了,又像是再也不会醒来。
沈劫抬起头,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张脸。他想起第一次见面时,顾晏站在宾利车旁,西装革履,看他的眼神像在评估一件物品。想起这人在谈判桌上运筹帷幄的冷静,想起他给自己包扎伤口时微颤的指尖,想起爆炸发生时他毫不犹豫扑过来的身影。
那么多画面在脑子里打架,最后定格在顾晏倒下时看他的那一眼——平静,甚至带着点如释重负。
“你以为你救了老子?”沈劫突然揪住顾晏的病号服前襟,力道大得指节发白,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你他妈问过我愿意吗?!啊?!”
床上的人毫无反应。
沈劫像被抽空了力气,颓然松手,整个人滑跪在床边。他把脸埋进床单,闻着消毒水和血腥味混合的气息,终于崩溃。
“我求你……醒过来……”他语无伦次,滚烫的眼泪洇湿了雪白的床单,“你说要带我去安静地方的……你说等事情完了就……”
他哽咽得说不下去,只能更紧地握住顾晏冰凉的手,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的生命力渡过去一点。
“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这人真他妈讨厌……”他断断续续地自言自语,像在说给顾晏听,又像在说服自己,“装得人模狗样……其实比谁都疯……”
“可是顾晏……”他抬起头,泪水和汗水混在一起,顺着下巴滴落,“我这条命是你捡回来的……你得负责到底……”
窗外下起了雨,雨点敲打着玻璃,像是无数人在低声哭泣。沈劫就着这个狼狈的姿势,把憋了太久的话一股脑倒了出来。
他说起自己颠沛流离的前半生,说起在“黑曼巴”那些不见天日的日子,说起无数次死里逃生后对着空荡荡的破屋子发呆的夜晚。
“遇见你之前……我觉得活着也就那么回事……”他抹了把脸,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死了说不定还能轻松点……”
“可是现在不行了……”他俯身,额头轻轻抵着顾晏的额头,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什么,“你得活着……你得陪着我……”
这个动作太过亲密,带着孤注一掷的虔诚。沈劫闭上眼,感受到顾晏微弱的呼吸拂在脸上,温热的,证明这个人还活着。
“等你醒了……”他低声说,像在许下一个郑重的承诺,“我们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你养你的花,我晒我的太阳……”
“你要是敢死……”他的声音骤然狠厉起来,带着沈劫式的威胁,尾音却泄露出恐惧,“老子追到阴曹地府也要把你揪回来!”
雨越下越大,病房里只剩下压抑的啜泣和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沈劫不知道自己说了多久,直到嗓子彻底哑了,才疲惫地靠在床边。
所以,在顾宴醒过来后,小沈同学的脸烧的像个红苹果。
病房里安静无声。
就这么持续了三分钟后———
“你……”顾晏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干裂的嘴唇动了动。
沈劫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想抽回手,却被顾晏用尽全身力气反手握住了。
“别走……”顾晏轻声说,目光落在他红肿的眼睛和满脸的泪痕上。
沈劫整个人都僵在那里,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土崩瓦解。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我……”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我刚才……”
顾晏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温柔得让沈劫无处遁形。
“我都听见了。”顾晏轻声说,指尖在他手心里轻轻划了一下,“你说……要带我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
沈劫的耳根瞬间红了,他慌乱地别开脸:“那是我胡说的……”
“反悔了?”顾晏的声音依然虚弱,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不是!”沈劫猛地转回头,对上顾晏的目光,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老子说话算话。”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积压已久的情感全都倒出来:
“顾晏,我他妈喜欢你。”他的声音在发抖,却异常坚定,“从你在工厂替我挡枪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这辈子完了。”
顾晏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听着。
“我害怕……”沈劫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从未有过的脆弱,“我怕你醒不过来,我从来没有这么怕过……”
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我以前觉得活着没意思,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的声音哽咽了,“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办?”
病房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
顾晏用没输液的那只手,轻轻抚上沈劫的脸颊,替他擦去眼角的湿润。
“傻子……”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进沈劫耳中,“我怎么会丢下你。”
沈劫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闪着不敢置信的光。
“你说……什么?”
顾晏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极淡的笑意,像是破晓时分的第一缕阳光:
“我说,好。”
“好什么?”沈劫愣愣地问。
“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顾晏一字一句地说,目光温柔而坚定,“你晒太阳,我养花。”
沈劫的眼泪一下子又涌了出来,这次他却笑了,笑得像个孩子。他紧紧握住顾晏的手,像是握住了全世界。
“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