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劫挂断电话,车里陷入一片死寂。
疤脸握着方向盘,手背青筋暴起。猴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大康沉默地检查着武器,眼神凝重。
他们都听到了。顾先生那边出事了,管家吴姨被绑架,对方点名要顾先生单独去西郊烂尾楼。这是个傻子都看得出来的死局。
“劫哥……”疤脸声音干涩,“我们还去化工厂吗?”
“去西郊。”沈劫的声音没有任何犹豫,冷硬得像块石头。
“可是劫哥!”猴子忍不住了,“那明显是冲顾先生去的圈套!我们这么闯过去,不是自投罗网吗?老A的人肯定都在那儿等着呢!”
“所以呢?”沈劫转过头,眼神像两把冰锥子,直直刺向猴子,“所以我们就看着他自己去送死?”
猴子被他看得一哆嗦,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顾先生……他应该能理解……”疤脸试图缓和气氛,“我们可以从长计议,想办法营救吴姨……”
“从长计议?”沈劫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浓浓的血腥味,“等我们‘计议’好了,顾晏和吴姨的尸体都凉透了!”
他猛地一拳砸在车门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吓得车里其他三人都是一个激灵。
“你们他妈的不明白吗?!”沈劫低吼着,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顾承宗那个老杂种,他玩这手就是算准了顾晏会去!他就是要顾晏的命!顾晏他……他就算知道是死路,他也一定会去!”
沈劫太了解那种感觉了。就像当年他知道老A是他的仇人,哪怕明知是以卵击石,他也豁出命去追查。有些东西,比命更重要。对顾晏来说,吴姨就是那样的存在。
他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脑海里浮现出顾晏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想起他给自己包扎伤口时笨拙却认真的样子,想起他在金融市场上运筹帷幄的冷静,也想起他刚才在电话里那掩饰不住的、绝望的颤抖。
那个总是把自己包裹在冰冷外壳下的男人,第一次在他面前流露出了软肋。
沈劫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又酸又胀。
他想起自己重伤时,顾晏那失控的怒火和迅速安排的医生;想起他们背靠背在枪林弹雨中并肩作战;想起顾晏说“你活着,比我有用”时的决绝……
他们之间,早就不再是简单的利用关系了。那是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来的默契,是可以将后背完全交给对方的信任。
是伙伴。
“疤脸,”沈劫的声音忽然平静了下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加快速度,抄近路,务必在顾晏到达之前,赶到烂尾楼附近。”
“是,劫哥!”疤脸不再多言,猛踩油门,车子发出一声咆哮,在车流中疯狂穿梭。
沈劫拿出手机,再次拨通了顾晏的号码。
电话接通,顾晏那边很安静,只能听到细微的汽车引擎声。
“沈劫?”顾晏的声音依旧有些紧绷。
“听着,”沈劫语速很快,却异常清晰,“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拖延时间。至少给我争取十五分钟。”
顾晏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
沈劫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继续说道:“别跟我说什么一个人去之类的屁话。顾晏,你给我记好了——”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用力挤出来,带着钢铁般的重量和一种近乎野蛮的执着:
“我陪你一起去。”
“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电话那头,呼吸声骤然停滞。
几秒钟后,顾晏的声音传来,比刚才更加沙哑,甚至带着一丝极轻微的、不易察觉的哽咽:
“……疯子。”
沈劫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算不上笑容的表情:“彼此彼此。”
他挂断电话,将手机扔在一边,开始快速检查自己的装备。手枪,匕首,备用弹夹……动作熟练而迅速。
“猴子,干扰设备准备好,进去之后第一时间屏蔽信号。疤脸,大康,跟我从侧面潜入,找到吴姨和顾晏的位置,见机行事。”
“明白!”
车子一个急刹,停在了离烂尾楼还有一段距离的废弃厂房后面。几人迅速下车,借着复杂地形的掩护,如同鬼魅般向那片如同灰色巨兽般匍匐的烂尾楼靠近。
沈劫一马当先,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风吹过空荡荡的楼宇,发出呜呜的声响,更添了几分阴森和杀机。
他能感觉到,暗处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
但他心里没有丝毫畏惧。
他知道,顾晏就在前面。那个看似冷静理智,实则骨子里比谁都疯的盟友,正在独自面对龙潭虎穴。
而他,绝不会让他一个人。
那句“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不是冲动,不是煽情。那是经历过鲜血与背叛后,对唯一认可的伙伴,最直白、最本能的承诺。
他握紧了手中的枪,身影彻底融入了烂尾楼投下的阴影之中。
这场疯,他陪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