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的早晨天光渐亮，科技园区在郊野的静谧中缓缓苏醒，地铁站走出的上班族步履匆匆，几辆摩托车在高楼大厦间穿梭。
“吱”的一声，祁铮将车刹停在飞跃科技的大楼门口，长腿支住地面，利落解开车后身的保温箱绑带，从中取出外卖餐。
一件橙色冲锋衣，纯黑色的紧身牛仔裤和马丁靴将她显得更加身高腿长、干练飒爽。
如果忽略她头上戴的粉色小猫头盔和那个同样印满hello kitty图案的粉色电动车的话。
祁铮掀开头盔的透明风镜，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座驾，忍不住皱眉嘀咕：“这个沈垂容，居然敢给我买个小孩子骑的电动车，我在他眼里是个很幼稚的人吗？”
虽然嘴里埋怨，她却也知道这怪不得沈总助。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系统发布任务后，她就直接选定了飞跃科技所在的科技园区作为外卖配送范围，一来可以完成任务，二来可以借机调查飞跃科技的实际经营情况。自以为周密,但偏偏把她缺个送外卖的交通工具的事儿给忘了。
今日天还没亮，沈总助就接到了她的电话，得知老板急需一辆电动车，也明确表示什么样的车都行，一时情急之下不知道从哪里给她搞来了这么一辆蠢萌蠢萌的电动车。
按下钥匙上的锁车键，祁铮迅速走进大楼，急匆匆想把那句“喵喵喵，本猫驾到，萌萌哒！”的机械电音甩在身后。
“哎，外卖不让进，交给我吧。”守在门口的保安走上前拦住了她。
“不好意思，您稍等，我和顾客联系一下。”祁铮止住步伐,将外卖餐拎在手里，拿出工作机拨通电话，语气温柔：“您好，您的外卖到了，保安不允许进，我给您放到前台？”
对面似乎是没听清，祁铮耳边只传来一阵浅浅的呼吸声，她又重复了一句，对面才回答：“我下去取，麻烦你等等我。”
男人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浓厚的疲惫感，祁铮看了眼外卖单，果然是提神醒脑的加浓冰美式。
听沈总助说过，这是牛马打工人的最爱。
祁铮点开“味刻”平台,点了完成订单后又选了暂停接单,随即将手机和钥匙揣进外衣口袋里，她并不急着走，耐心地开始环顾四周。
一楼大厅装饰得现代感十足，数张电子Led屏幕镶嵌在墙上，循环播放着飞跃科技的宣传片，宣传视频中主要展示了几款无人机在日常生活中的各种应用场景，祁铮看得认真，丝毫没注意到身后已经有人缓缓走近。
那人没有打扰她，只是站在一旁也陪着她看了起来。
视频前半段采用无人机航拍的第一视角，多半是风景类的画面，直到最后慢动作将视线拉到一个手持操作杆的男人身上，镜头不经意掠过他俊美的五官和匀称颀长的身材，祁铮目光微微一怔，反应过来，不禁哑然失笑。
即使见过很多次这个男人的照片和视频，她还是会被一次次惊艳到。
“怎么了？”站在一旁的男人看她突然笑出声，走得更近了些。
凝神沉思之际，身侧陡然响起人声，祁铮冷不防被吓得睫毛轻颤，肩头一紧，身体不由后退着踉跄了半步。
“小心！”男人急忙上前扶住她的后背，满脸愧疚：“对不起，是我吓了你一跳。”
棱角分明的脸颊映入眼前,和视频里那个让她有一瞬间失神的男人长得一模一样。
看清来人，祁铮就着他的手臂站稳，嘴角勾出一抹微笑：“这么巧，萧总监，我们又见面了。”
“的确很巧,居然真的是你。”萧闻收回手,后退了一步,与她保持适当的距离,看着她身上的工作服又笑问:“上次你说不干网约车司机了,就是干这个?”
他眼下乌青一片,很明显刚熬完通宵,额间的碎发湿漉漉地垂下来几缕,似乎刚洗完脸。
祁铮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举起外卖问:“这是你的?”
萧闻点头,顺手接过袋子,说:“昨晚一宿没睡,就想喝杯咖啡提提神,刚才你看了宣传片那么久,是对我们公司感兴趣?”
祁铮挑眉,眼含笑意,语气中三分调侃,更显亲近:“我对公司的兴趣倒是不大,只是感慨萧总监不仅负责技术和招聘,还要负责宣传,怪不得要加班了。”
见她态度明显与初次见面时的疏离客套不同,萧闻眼神一亮,笑容愈发温柔:“上次匆匆一别,还没来得及留联系方式,没想到在这遇见了,我们真是有缘分。”
“是挺有缘分的。”祁铮眸光微眯,心想,这哪里就叫有缘分了。
说不一定以后还会成为同事,那才是真正的缘分。
橙色工作服和粉色的小猫头盔很显眼,公司里不少往来的人都驻足看了过来,察觉到窥视的几道目光,祁铮止住话题,边走边摆摆手:“萧总监,快去忙吧,你的同事在等你呢。”
她略一思忖,觉得这个公司对外来人员过于关注,貌似不太容易打探到消息。
决定还是先完成打工任务再说。
听她如此一说,萧闻这才转过身,见身后确实有几人在打量着他俩,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目光扫过去,那些人又连忙躲开,四散着走远。
“我送你。”萧闻回过头,见祁铮已经快要走出门口,迈着长腿,几步就追了上去。
“不用,我也有工作要忙,我今天得接50个单子呢。”祁铮放下头盔的风镜,气势凛然,充满干劲地按了下车钥匙的解锁键。
“喵喵喵,本猫驾到,萌萌哒！”
刺耳的电子音响起,祁铮右眼皮突突直跳,她干笑了一声,手脚僵硬地骑上电动车,迅速启动后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句:“麻烦萧总给我写个好评,多谢了。”
声音回荡在空气中,萧闻看她骑得飞快,越来越远,拎起手里的外卖,眼神难掩失落。
“萧总,刚才那是谁啊?”一直站在门口的保安大叔走到萧闻跟前儿,眼里闪烁着八卦的兴奋。
他刚才没好意思走得太近,虽然听不太清他俩说了什么,但谁都能看出来,萧总监对这送外卖的小姑娘格外热情。
内心猜测,莫不是勤工俭学的女大学生,萧总监的师妹或老家的远房亲戚什么的。
反正肯定很熟,不然萧总监不能笑成那样。
花枝烂颤的。
“我也才见过两次,联系方式都没有。”萧闻抬手随便捋了捋头发,拿出袋子里的冰美式猛吸了两口。
“女孩子送外卖,可不容易啊。”
保安大叔摇摇头,叹了口气,又说:“你这么大个总监,也不给你配个助理,这种取外卖的小事都要自己跑一趟,真不知道人事部门怎么安排的。”
“冯叔,我先上去了。”萧闻没理会他语气里的牢骚,只一口气将咖啡饮尽,又把塑料杯精准地投进了垃圾桶。
*
新区的位置比较偏远,规划整齐,商业住宅却很少,附近餐饮店里就餐的大多是在科技园区里上班的员工。
今天是周末,大部分公司都在放假,平台的订餐单量骤减。
祁铮点击开始接单后等了好一会儿,才接到一个平台转过来的单子。
扫了一眼平台更新后的配送信息,她直接骑着车赶到接单地点,只见目的地附近的马路中间围了不少人。
“哎呀,这个骑手骑得太快了,那个大车根本来不及反应。”
“那车一看就改速了,普通的摩托车不可能开得那么快,他们有时限要求,超时要罚款的,现在这年轻人真是要钱不要命了。”
祁铮拉起电动车的刹车把手,两条长腿支着地面滑动车子,缓缓穿过人群后,才看见马路中间躺着一位同样穿橙色工作服的外卖骑手。
救护车已经到了,医护人员正在把他往担架上抬。
不远处的摩托车被撞得七零八落,两位交警同志在和大车司机交谈着什么。
手机传来了顾客催单的响声,她来不及细看,只能快速奔向餐馆。
她从不知,外卖员的行业竟然这么危险。
“诶呀,姑娘,稍等我两分钟。”祁铮刚一走进店内,老板娘立马催后厨快点出餐,别耽误骑手的时间。
“好。”祁铮坐在椅子上耐心等待。
老板娘见她坐得安稳,热络地说:“还是稳当点好,刚才从我家取餐走的那个骑手,性子急,一到店就开始催,骑车也不看路,没走多远就被车撞了,你来时候看见了吧。”
“看见了,已经被救护车拉走了。”祁铮回答。
“还是我给叫的救护车呢,你一会儿可得慢点骑。”老板娘从后厨端出餐,开始打包。
“好的,谢谢姐。”祁铮看她手上动作麻利,立马起身站到一旁等着。
系好包装绳,老板娘又按了几下订书钉,确保包装严密之后,她才将外卖递给祁铮,又嘱咐:“一定要注意安全。”
“嗯。”祁铮刚接过来,手机又响起了催单声。
“快走吧,别超时了。”老板娘无奈地叹了口气,和她摆手。
祁铮掏出手机,看了眼顾客发来的几条信息:“能不能快点,给哥都饿到低血糖了。”“快点快点,怎么又重新送了?”“敢超时我就点差评！”
把外卖放到保温箱,她开始打字回复:“对不起,顾客,由于原来接您单的骑手发生交通事故,所以平台把单转给我了,我现在给您送过去。”
对面没有再发消息,祁铮以为他终于消停了。
不料刚启动车子,手机又响起来,她长舒一口气,耐着性子点开,触目惊心的几个字映入眼帘,她的怒火腾地一下窜起,牙齿也被她咬得嘎嘎作响。
“太晦气,退了吧。”